卧底必须和以前的亲友断绝联系。
但是身为卧底,诸伏景光其实上个月才见过班长。
“上个月我和班长还一起帮萩原扫墓,没想到转眼我就也变成了墓碑。”诸伏景光无限感慨。
琴酒是个破坏气氛的小能手:“你说错了,我根本没给你立碑。”
诸伏景光顿时抬头,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琴酒。
但紧接着,诸伏景光便反应了过来,诧异问:“你的意思是,我的尸体是你处理的?”
谈论自己的尸体真是一件奇妙的事情,诸伏景光的心里还有些别扭,但还是很好奇这个问题的答案。
琴酒没有说话,根本不想让诸伏景光知道他究竟做了怎样的蠢事。
埋葬卧底的尸体,这一听就蠢到家了。
“对不起。”诸伏景光小声道歉。
“为什么道歉?”
“我死得那么匆忙,根本就没有和你告别……”
“如果有机会,你会和我道别?”
诸伏景光沉默了,他不会。
身为一个卧底,在被组织追捕的情况下,除非他想要趁机抹黑琴酒、离间琴酒和组织的关系,否则绝不会联系琴酒。
那个时候的他在想什么?他没有联系琴酒,他竟然希望琴酒不要受到他的影响,这样一想简直蠢透了。
“身为卧底,苏格兰,你动情了。”琴酒的语气充满嘲讽。
诸伏景光立刻反唇相讥:“你不是也对我动情了?”
“别误会,我只是觉得你比较好睡。”
“你将子系统绑定了我!”
“那是因为我不想对外人透露系统的存在。”
“你埋葬了我的尸体!”
“没有,我抛尸大海了,组织都是这样处理尸体的。”
“你现在在陪我做任务!”
“我已经说了,你的身体比较好睡。”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彼此针锋相对,谁都不肯承认在这场恋爱博弈战中落入了下风。
最终,琴酒和诸伏景光都冷哼了一声,不再争论。
琴酒没有去警署调查,而是回了组织,和上面提交了申请,认为这次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手段残忍、并且多次逃过警方的调查,是个可造之材,可以招揽进入组织。
诸伏景光在一旁叹为观止。
“你是真心想招揽他的?”
“借助组织的情报组收集情报,等确认对方是谁,直接过去杀了他,就说他拒绝招揽。”琴酒语气平淡,娴熟得可怕。
诸伏景光仔细打量着琴酒,突然质疑:“你不是对组织忠心耿耿?”
“我当然忠诚。”
“可你却在利用组织!”诸伏景光指出:“你这样娴熟,以前恐怕没少干这样的事情吧?”
琴酒哼笑了一声,没有回答。
他是对组织忠诚,但他又不是傻子,有成熟的情报系统为什么不用?至于说谎这种事情,他又没有做损害组织的事情,小事罢了。
“你以前该不会利用组织对你的信任排除过异己吧?”诸伏景光越想越觉得可疑,问:“听说你以前杀过很多的卧底,那些人真的全都是卧底吗?”
正在用笔记本电脑打报告的琴酒手指一顿,然后又装作无事发生继续打字,完全没有回应诸伏景光的质疑。
诸伏景光却已经明白了,他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琴酒这也太大胆了吧!
终于敲完了报告,琴酒这才睨了布偶猫一眼,反问:“你该不会认为,组织成员不准内斗这一条真的有用吧?”
诸伏景光目瞪口呆。
论情报方面,组织有自己成熟的体系,比警署那边不知道先进了多少,很快便锁定了目标。
川井隼斗,男,35岁,曾因抢劫杀人入狱,获刑八年,去年刚刚被放出来。
“八年。”琴酒冷笑了一声。
诸伏景光的脸色也十分难看,一张猫猫脸挎着,眼神也充斥不爽。
抢劫杀人,最后才获刑八年,受害者却已经死了,有时候就连诸伏景光这个公安都搞不懂霓虹的法律。
“他的犯罪手法倒是先进了不少,看来这不是坐牢,而是八年进修。”琴酒故意嘲讽。
“琴酒!”
“我说的不对?”琴酒反问,盯着猫咪的蓝眼睛问:“这次抓进去,你猜他会坐多少年牢?他已经杀了三个了吧,这次或许会多坐些年,但他迟早会出来,霓虹的死刑形同虚设,无期的话,转为有期几乎是必然,你认为呢?”
诸伏景光冷着脸,声音也寒着:“我一定会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他应有的代价就是死亡,可你已经死了,哪怕你没死,也没有在死刑执行书上签字的资格。”
诸伏景光的前爪狠狠摁在地上,身上的肌肉紧绷。
“当法律无法给当事人带来正义时,私人报复从这一刻开始就是正当甚至高尚的。”琴酒见诸伏景光想要反驳,开口:“这是福尔摩斯说的,柯南·道尔的书,你当然也可以反驳,那是你的自由。”
“世界……会乱掉的。”诸伏景光声音艰涩。
“我明白,牺牲一小部分拯救大多部分,你们这些自诩正义的理想家向来如此。”琴酒的话仿佛尖刀,狠狠剜入了诸伏景光的心脏。
看着诸伏景光那双仿佛蒙了阴霾的眸子,琴酒的眼神变得愈发意味深长,诸伏景光企图离间他和组织的关系,那么,他与公安的连结是否真的那样坚不可摧?
琴酒并不是那种喜欢一个人便看他高洁无虞的人,他很期待,期待这只猫最后屈从于现实,完全被他拖入黑暗之中。
可是,一觉醒来,诸伏景光的眼神却又恢复了清明。
他开朗、活泼,向阳而生。
琴酒不用问,只看他的眼神,便明白诸伏景光已经挥散了阴霾,根本没有受他昨晚的话所影响。
“这个世界上有光就有暗,无论什么地方都有害群之马,虽然大部分人都不愿意签署死刑执行书,但我相信,肯定还是有人愿意抛弃仕途、顶住压力去签署的。”
“福尔摩斯说的没错,复仇的人也没错。但我是警察,站在警察的角度,我还是希望可以用法律来审判罪恶,而并非私刑。”
“我没有说警察就一定对,也没有说牺牲小部分人维护大部分人就一定是对的,但是站在警察的角度上,我们只能那样选择。在其位,谋其职,负其责,尽其事,我们当的是警察,所以如果真的遇到了那种情况,做恶人也是我们的职责。”
说这话的时候,诸伏景光的眼睛亮晶晶的,澄澈透亮,没有一丝阴霾。
琴酒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一句话,仿佛昨晚他根本什么都没有说过。
带着猫咪出行,琴酒找到了川井隼斗的住处,按响门铃。
“稍等!”川井隼斗很快来开门,三十多岁的男人将自己打理得很好,和那些被生活的压力消磨的社畜不同,他的笑容阳光灿烂,一点都看不出有什么犯罪的倾向。他看着琴酒和诸伏景光,问:“这位先生你找谁?”
琴酒才想说话,就听见猫咪叫了一声:“班长!”
一道人影出现在了川井隼斗的身后,正好奇地朝门口探头。
“我找他。”琴酒用下巴示意里面的伊达航。
“找伊达警官吗?请进吧。”川井隼斗将琴酒迎了进去,并为他倒了一杯茶。
“找我的?”伊达航更加好奇了。
琴酒抱着猫走了进去。
伊达航皱了皱眉,琴酒给他一种十分不好惹的感觉,如果平日里见过这样的人,他一定印象深刻,所以他很确定自己从来都没有见过琴酒。
“你……”
“有关连环杀人案,我有线索要和你说。”琴酒说完,冷冷扫了一旁的川井隼斗一眼。
川井隼斗笑笑,没有任何恐惧,反而对琴酒说道:“你有线索就最好了,伊达警官正在为了那起案件犯愁呢。”
“你为什么会有线索?”伊达航则有些疑虑。
“我是个侦探。”
布偶猫一声不吭,但还是诧异地看了琴酒一眼。
“因为籍籍无名,所以在遇到这起案件之后,我非常兴奋,希望能够找到凶手,也能让我就此扬名。”琴酒表现得就像是一个只考虑自己名声却不考虑其他人死活的无良侦探。
伊达航立刻有些反感,但还是公事公办道:“你找到了什么线索?”
“伊达警官,喝茶。”川井隼斗笑着示意桌上已经快凉了的茶水。
“谢谢。”伊达航端起茶杯,却并没有喝。
琴酒对伊达航又多了几分欣赏,看伊达航的警惕,应该是也怀疑到川井隼斗身上了。
“我有一些情报的门路,有人说,第一位死者被抛尸的地方,好像有见到川井先生的车子经过。”琴酒没有和川井隼斗转弯抹角,也没有避开他单独和伊达航聊案件,而是直接提出质疑。
伊达航不着声色地看了川井隼斗一眼。
“伊达警官真的帮了我很多忙。”川井隼斗苦笑了一声,说道:“八年前,我因为杀人入狱,出狱之后甚至连工作都找不到,甚至要穷的去翻垃圾箱了,是伊达警官知道了我的情况,给我买了必要的生活物品,也资助了我一些钱财。不过我也明白,像是我这样的人,出现在案发现场会被第一个怀疑也很正常。”
借着自己是小猫咪,诸伏景光堂而皇之地盯着川井隼斗看,要么对方根本不是凶手,是他们冤枉了他,要么川井隼斗的演技真的很好,竟然就连他这个前卧底都看不出端倪。
琴酒却丝毫没有被川井隼斗的表演影响到,问:“你出现在案发现场做什么?”
“路过罢了,我四处去找工作,不管是什么我都想去试试看,所以这段时间我路过了很多地方。”
琴酒端起茶水,抿了一口。
“喂,琴酒!”诸伏景光被吓了一跳,对方很可能在茶水中下毒。
“只是路过?”
“如果你不肯相信的话我也没有办法,毕竟怎么看都是我最可疑。”川井隼斗颓然地看向伊达航,问:“伊达警官,你也在怀疑我对不对?所以你今天才会来见我。”
“我是来给你送寿司的。”伊达航立刻解释。
“你都不肯喝我的茶,不就是在提防我?”川井隼斗讥讽地问:“怎么样?伊达警官,要不要喊我去警局审讯?反正我也已经习惯了。”
“我没有。”伊达航担心川井隼斗多想,连忙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
伊达航刚刚才喝下茶水,琴酒突然用左手捂住了额头,说道:“头好晕。”
“你怎么了?”伊达航连忙询问。
琴酒手一松,布偶猫跳到了地上,他的身体也“砰”一声倒地。
就在伊达航想要查看的时候,却也用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川井隼斗,看到的却只是对方阴鸷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