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星现在是刚入秋,不算冷,凉风卷过来,只觉得舒爽。
在蓝星最大的市政府医院门口,挤满了记者与凑热闹的人群,他们将一个右手还吊着石膏绷带的年轻人围在中间,数十个话筒拥在他面前。
年轻人戴着一顶军官帽,一袭熨得分外匀称平展的军绿色少将军服,胸口挂着一枚崭新的胸章,在摄像机的摄影之下,一直泛着刺眼的光。
记者们七嘴八舌地问话,年轻人挑着一些不足轻重地问题回应。
他有一双看起来极其好看的眼睛,眉弓较高,眉眼深邃有神,骨相特别优越,尽管右脸颧骨处还贴着膏药,但并掩饰不了他的好看。
他唇尾天生勾着笑意,面对记者过于刁钻的问题也是避重就轻,侃侃而谈,看起来很有教养。
“陆诀少将,请问您是否觉得您的老师对您太过严苛了?竟然让您独自前往图莱星战斗。”突然间,一个戴眼镜的女记者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这也是众多记者最想问的问题,话音刚落,连警卫都控制不住的场面,竟然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陆诀听罢,只垂下眼,眸珠深邃了一些,半响不作声,风卷着陆诀的衣摆,呼呼作响,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从这位少将身上嗅出了几分落寞的味道。
许久,镜头面前的他终于慢慢地抬起了头,他先是不留痕迹地瞥了那个记者一眼,然后目光直直地看向了正对着他的镜头。
这种一眼将人望穿的眼神,不似在镜头面前展现自己,倒像是在透过镜头看某个人一样。
只见他慢慢启唇:“老师您在看的吧?我活着回来了,不知您是否还记得,您送我走的时候我对您说的话吗?”
他嗤笑了一声,露出一颗锋利的犬牙,场上的人纷纷屏住了呼吸,心里却在猜测是否是上将与少将反目成仇的戏码,倘若是这样,那这就将成为蓝星最大的新闻。
“我说等我活着回来,我一定……”陆诀言至于此,他又满不在乎地笑了一声。
只见他用口型补充了后面未说完的话:‘艹,死,你’。
“嚯——”众人一齐发出一道戏剧性的惊呼,皆为陆诀少将未说完的话感到惋惜,也对后面他用嘴型说的字很是好奇。
“好了,今天的采访到此为止,我回来了这么久,该回家去见见老师了。”年轻的少将脸上没有了笑,丢下这些人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人群。
只留下警卫来应付这些记者路人。
话里话外也透露出,从一个月前他重伤回来到现在,他的老师,也就是亲手把他送去图莱星的人从没有来看望过他。
听起来似乎太残忍了一些。
可如果是沈恙,那就不奇怪了。
沈恙这人狠毒,凶残,冷血无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性格阴晴不定,喜怒无常,他既然决定把陆诀送出去,就是没打算让人活着回来。
可如今陆诀却完完整整地回到了蓝星,这是不符合上将预料的结局的,所以的确会惹到这位大人物的不快。
——
镜头外面,一位长发美人冷着脸关掉了手腕上的光脑,闭眼骂了一句神经病。
随后又睁开了眼,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宁死不求饶的犯人。
上将现在正在统帅府牢房审判一个犯人,即便酷刑加身,可这人从始至终也没有透露一个字。
加上那个狗崽子当着整个蓝星的面说出那样的话,无疑是给沈恙平添了几抹散不却的怒气。
沈恙是蓝星最年轻的,且是唯一一位三星级上将,实力自然不容小觑。
他又因为基因问题,自身不会受到丝毫的精神力影响,也是如此,才成就了他和这个位置的缘分。
但是基因缺陷却也让他性格变得极为古怪,久而久之,竟然沦落到了几乎整个蓝星的人都避而远之的地步。
单看相貌,上将大人的脸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沈恙留着一头乌黑又柔顺的长发,过肩稍长,眼尾天生狭长勾人,肤色白皙,唇角留着一颗血色的红痣,皮肤是细腻的冷白皮,脖颈修长热血性感,即便是这样的相貌,却一点也不显女气,相反,这位上将大人的气质是一点也不会让人轻易忽视的。
他穿着白色上将军服,头上的白色军官帽也戴得中规中矩的,长裤是贴身的,衬得沈恙的腿十分修长。
只是仔细看的话,少将的衣服却有一些褶皱,不过他的脸足以让人们忽视这个不服帖他身份的地方。
见他脱掉了白色手套,露出骨节分明的双手。
随后在所有人都没预料到的情况下,他朝着犯人胸口的伤狠狠地踢了一脚过去,直接把人踢出两三米远,犯人撞到墙上发出‘唔嗯’一声后,当场呕出一大口鲜血来,下一秒就昏死了过去。
牢房里的士兵们纷纷屏气敛声,唯恐上将迁怒于自己。
“继续审,别把人弄死了就行。”沈恙接过一旁士兵递过来的手帕,仔细揩净了手才面无表情地吩咐。
“是!”手下的人领了命。
沈恙这才踩着军式长靴离开,守在门口的人急忙将沈恙的外套递了上去,外套是和上将军服一套的,同样是白色为主,领口是金色流苏扣,浑身上下都透着不近人情的禁欲气息。
把一个犯人审得浑身上下无一完好,而身着白衣的上将大人却一点血迹也没沾染上。
难道这不算是沈恙上将的本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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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牢房,沈恙径直往统帅府的书房走了去,这一路上遇到了不少士兵,每一个人见到沈恙都行了标准的军礼。
书房门口站着年轻的女秘书,她见到沈恙的那一瞬间,转身就将书房门打开,然后恭敬道:“上将,统帅大人正在里面等您。”
沈恙颔首,抬脚进了书房。
统帅的屋子,自然是要奢华些的,值钱的玩意儿堆在里面,沈恙只觉得俗不可耐,他嗤了一声,才往正前方办公桌前的司徒岚走过去。
司徒岚一副笑吟吟的模样,一直保持温笑的模样,他面相温和亲人,笑起来更是没有脾气的样子,“你每次来我这里都是这样的表情,怎么?我这书房就这么入不了你的眼?”
沈恙绅士般的弯下了腰,语气平淡:“您满意就行。”
司徒岚笑而不语,等了片刻才问:“你审出什么了?”
“没有。”沈恙就着身边的真皮沙发坐了上去,一摊手表示什么也没审出来。
“底下来人说,你一脚把人踹得没了半条命。”司徒岚有些好奇地打量着沈恙,他自来不做冲动的事,今天怎么对一个犯人下这么狠的手。
沈恙啧了一声,“我前脚刚出审狱室,你后脚就得了消息,要我说这人啊,就该您自己来审。”
“府里想我死的人太多了,一不留神,安插的眼线就多了。”司徒岚也很无奈地摊开了手。
沈恙对此无甚在意。
审的人是别的星球的人,具体来自哪儿没审出来,不过这人在蓝星的主子应该是八九不离十的,两个人都是心知肚明。
沈恙审犯人的手段自然是不少的,要是兴致来了,说不定还真能让他审出些什么,可巧在他今天实在没什么兴致,甚至烦得连给统帅大人一个好脸色也不行。
“上将大人今日似乎没有好心情,怎么连一个好脸色也不赏给我?”
司徒岚讲话阴阳怪气惯了,谁都能被他阴阳两句,即便是沈恙,他明知道沈恙烦心是因为陆诀的事,却还是故意这么问。
好在沈恙同样不留嘴上情,他语气尚冷,没有起伏,倒像是在陈述一件事情:
“统帅大人似乎心情很好,怎么,您的继母今日赏您好脸色了?”
司徒岚和他那位男继母之间的事沈恙并不知道多少,但是沈恙知道这是让司徒岚头疼的事。
司徒岚笑意难得收敛了一些,转而却又笑吟吟地说:“也就是你了,要是别人这样嘲讽我,我早就要拔了他的舌头了。”
“感谢统帅大人的宽宏大量。”沈恙见好就收,不再多触司徒岚的逆鳞。
司徒岚便岔开了话题:“你今晚是留下来继续审吗?”
沈恙对着司徒岚书房的挂钟抬了抬下巴:“不加班。”
司徒岚笑了起来,“行。”
“去喝酒吗?”沈恙却突然站起了身,将头上的帽子扶正了一下,偏头去问他。
司徒岚挑了一下眉,有些惊讶:“哦?”
“你不回家?今天可是你家里那位少将大人出院的好日子。”司徒岚似乎低估了沈恙这个人身上的冷血程度。
“又不是十年八年没见过了,所以喝酒你去不去?”提到陆诀就烦。
沈恙脸色果然又难看了一些,他本说完就要走的,但还是回头问了司徒岚一嘴。
司徒岚摇头回绝,摊开了手说:“不去了,杀手都杀我头上来了,我的得力上将又不肯帮我审犯人,我只能自己出手咯。”
沈恙说行,转身就走了。
司徒岚看着沈恙远离的背影,想到了刚刚陆诀的那则采访。
沈恙,你究竟是不想回家,还是在躲你家里那个人呀。
司徒岚笑着歪了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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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恙坐在无人驾驶车的后座,却只觉得现在脑子一片混乱。
此前,他走的每一步路都是他规划好并且确保万无一失了的,唯独陆诀那个狗崽子成了他的变数。
偏偏这个变数还是有可能会终结他的人。
陆诀是他六年前在战场上捡回来的,陆诀那时候才十二岁,沈恙代表蓝星前往战斗支援的时候,这场战斗早已经成了败局,陆诀的父母也死在了战斗中。
沈恙将这种结局归为司徒岚下达命令不及时导致的,本来想把陆诀带回去扔给司徒岚,但那个时候司徒岚母亲刚去世,与老统帅的关系也越来越恶劣了。
沈恙即便再绝情,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给司徒岚找个麻烦事回去,于是陆诀就被带回了他的别墅。
早些时候他还比较关照陆诀,因为突然有了一个半大的儿子,这对身边没有任何亲近的人的沈恙来说,是一件比较稀奇的事情。
直到好几年前他几乎每晚都会做同一个梦。
梦里,他成了阶下囚,关押他的人是哈罗星的首领,而哈罗星的统领却是陆诀,那个他从战场上捡回来的狗崽子。
陆诀把枪抵在他头上,细数着沈恙对他,对哈罗星子民的过错,对哈罗星这个星球的罪行,最后让他病死在了牢中,枉他恣意一生,最后竟然落得一个病死在牢狱中的结局,这让刚醒来的沈恙连杀了陆诀的心都有了。
沈恙不是没看过小说,像是陆诀这种人叫逆袭的男主,而沈恙就叫做作恶的恶毒反派。
这样的梦做得多了,连沈恙都觉得这不是梦,这是预示,在警示着沈恙不要再作恶了,于是沈恙便用了更极端的方式混到了蓝星现在的这个位置。
因为就算这个梦是真的,那要做出改变的也不应该是他,而是一切阻挡他的变数,比如陆诀。
不过他也没有滥杀无辜的癖好,他决定忽视这个变数,让自己变强大起来。
所以他把陆诀扔在家中,对他不管不问,他的一切都是由助理来安排,直到这个不起眼的狗崽子以低级一星级少将的身份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这个变数……突然之间变大了。
这让沈恙无法继续忽视这个变数了。
而决定送陆诀去图莱星是源于那次陆诀的发/情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