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说得认真,被室内温暖的空气熏得耳垂
“这几天都不戴了。”
常有冷热交替的天气中,动不动糊成一片的眼镜实
他说完,到底有些不好意思,迅速转移话题“那个,刚才说的冰块”
张云江叙完闲话,也几乎同一时间跟他想到了一起,连声道“对了,冰块我马上叫人去准备啊”
“好。”郁白应完声,踌躇了一下,小声说,“谢谢你,张叔叔。”
谢谢慷慨又热情的招待。
也谢谢一些别的。
悄悄体会着偷来的关心的人,又岂止是老人自己呢。
正午已过,窗外高悬的日色渐渐褪去了不可直视的灼目感,滑向更悠长柔和的下午时光。
当墙上的时钟指向三点整的时候,装修雅致的套房里,响起一阵微不可闻的脚步声。
这道脚步声穿过独自等待的客厅,悄悄推开了一点那扇紧闭着的卧室门,里面的寒气霎时扑面而来。
这间一度宛如灼热炎夏的卧室,到处堆满了大宅里能找到的一切有助于降低温度的东西,此刻的气温恐怕只比屋外的冬日高一点,也就无法再温暖外面的客厅。
穿着厚厚冬衣,
他已经看不见床上的男人。
因为对方又换了个姿势,现
神怎么也会像人类一样,
郁白
因为他先前认真观察过,周围温度越低,谢无昉的神情似乎越沉静和安定,身上的高热也随之淡去了些许。
缩进被子里,大概是种觉得舒适的表现。
好有人味儿。
从哪学来的
停
时间继续流逝,灿金的日光变得越来越温煦,客厅沙
说是全球也不准确,至少对本就处于冬季的南半球而言,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本该是夏天的北半球里,适应能力很强的人类们,
以及,去银行排队取钱。
到底为什么要取钱啊
每次末日都折腾银行柜员
窝
候消息,又转
正
像我就不去取,太傻了。哎,你真的不过来吃点吗
至今没顾得上吃午饭的郁白沉默了一秒钟,实
你怎么还能吃得下你是猪吗
哈哈,我这不是帮谢哥试试看厨师的手艺嘛,看是炒菜还是别的更好,等他睡醒了,不得吃点东西填填肚子啊
哦,到时候你记得问他想吃什么。
不不不别别别这种活还是得你来
圆滚滚的时钟里,指针滴答滴答地走到了四点整。
脚步声再次响起。
小郁医生正要走向那间仍旧没有动静的卧室,例行观察一下“病人”的情况,忽然听到屋外响起了一阵很轻的敲门声。
他略感意外地回头望过去。
管家阿伯敲过了门,又走到窗边,朝客厅里的年轻人招手示意。
他连忙调转了方向,转身去开门。
“小郁医生”
门外的阿伯也学张云江那样称呼他,这会儿压低声音道“有人来家里找你”
郁白愣了一下,问“是天是个中年人吗”
“是啊是啊,有他”阿伯应了声,有些急切地说,“你快跟我过去吧”
郁白便立刻跟随步伐矫健的老人一道往外走去。
同时,他心里也有点犯嘀咕。
阿伯怎么一副不知所措的急迫模样。
专门来这里看他的天哥,知道这是他朋友家,不至于闹出什么麻烦吧
郁白匆匆穿过庭院,一路上见到好几个穿着厚衣服的陌生佣人窃窃私语着,面色惊奇地往大门的方向走去。
见状,他愈
可千万不要是
好吧,他其实压根想象不出来孙天天会干什么。
之前天哥为什么要问他这里有几个朋友呢
而且,还说是来给他送点东西会是什么东西
片刻后,满心困惑的郁白,
神情震撼的棕
“终于见着你啦”
模样粗犷英武的慈父激动地猛拍他肩膀“担心死我了要不是你想懒觉,我连夜都赶过来了”
直到怀里的年轻人隐约挣扎起来,孙天天才慌忙松开非常有力的臂弯“哎哟我用的力气太大了是不是”
“还好。”
总算逃离了那身过分温暖的貂毛,险些被捂得窒息的郁白长长地松了口气。
“你这身板真是弱了点,得
练练嘛,抽空让小严给你上上课啊”
孙天天说着,豪爽地一摆手,示意他看向后方对了,你忙你的,我把东西送到就走,你们自己挑啊都是上好的新货,暖着呢”
郁白、管家阿伯,和那些陆续闻讯前来围观的佣人们,便齐刷刷地望过去。
留着利落板寸,穿着一身昂贵黑貂大衣的前黑老大身后,有两辆宽敞的皮卡停
一片鸦雀无声的静默里,唯独回荡着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和卸货的动静,还有小弟们路过他身边时,一声声充满恭敬的低声问候“郁少”
郁少缓缓地捂住脸,有点消化不了眼前的现实。
像从林海雪原里冒出来的土匪头子天哥,不仅自己穿着一身貂,还给他和他的朋友们拉来了一车貂。
真是一幅让人永生难忘的画面。
还有
能不能不要再这么叫他了
他今天没戴眼镜,是真的会被当作小土匪头子的
“唉什么不能”
孙天天很不赞同地顺手搂住了老人的肩膀,热情道“小白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别瞎客气”
虽然他没想到的是,郁白的朋友居然这么大年纪啊。
“对了小白,我来得匆忙,光顾着叫人去拿貂了,你还有没有其他需要的屋里冷不冷要电暖器不”
被他哥俩好似搂着的阿伯连忙阻止“不用不用,过冬的东西家里都有哎哟,我得去叫云江过来,这、这太夸张了,怎么能呢”
郁白看不下去了,决定拯救被困住的老人,主动开口“天哥,我可能真的需要你再帮我找点东西。”
孙天天闻言,眼睛一亮,进而松开了手忙脚乱的管家阿伯“要什么你说”
“我马上给你弄来,我就说这个破天气一下子变得这么冷,你肯定有不少缺的东西嘛”
郁白说“我需要很多冰块。”
张云江家的厨房只是给自家人做饭用的,不是外面有专门冰块储备的商用厨房,一时间没办法弄出太多冰块。
而那股不受控制的力量蔓延逸散到整个星球后,体感气温依然比现
所以郁白觉得温度可能还不够低。
“没问题,马上给你弄来”孙天天一拍胸口,顺口道,“冰块嘛,冬天最需要了。”
“等等,冰块”
“对。”穿着冬衣的人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冰块。”
当墙上的时钟指向傍晚五点的时候,换上了厚厚白色貂绒大衣的人,轻手轻脚地退出了那间愈
帅气的皮卡卸下
了毛茸茸暖洋洋的貂绒大衣,又拉来了一车唯独
天哥的到来还是很有作用的。
比如昂贵厚实的大衣跟冷库般的卧室就很般配。
没有这个外套,他都不敢进去探望谢无昉。
那家伙居然看上去睡得更香了。
真不愧是非人类。
卧室门外,裹
没吃午饭捱到现
他决定去餐厅随便找点东西吃。
这次再穿过庭院时,能听到某些屋子里隐隐传来热闹的对话声。
张云江的子女们陆续过来了,但老人知道他
快要吃晚餐了。
今晚会有什么菜呢
会不会有昨晚的拔丝地瓜那样,让人瞪大眼睛交头接耳的奇菜
郁白这样想着,本能地回头看了一眼,那扇被他特意拉上遮光帘的卧室窗户,渐渐隐没
心里便无端地漫开几分失落。
这一边的他脚步轻缓,迈过餐厅门槛,另一边,同样好奇着今日晚餐的小女孩,也蹦蹦跳跳地走了进来。
“咦”穿着崭新冬衣的小学生惊讶之余,连忙同他打招呼,“小白哥哥”
比她高很多的大哥哥安静地走
何西几乎有一点看呆了,直到大哥哥敛起原本平淡的神色,垂眸笑着问她“怎么了怕我吗”
小女孩回过神来,把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不是不是”
郁白就弯腰摸了摸她的头
“因为”何西感受着头顶传来的温度,怯怯地说,“因为你看起来不太开心。”
她想了想,问“是因为大哥哥生病了吗”
郁白知道她口中的大哥哥是谁。
不知道为什么,小女孩对其他人都是以名字加后缀的方式称呼,唯独对谢无昉,并不会称他为小谢哥哥。
“大概是吧。”郁白轻声说。
自己的心情这么明显吗
何西继续问“大哥哥还
“嗯,已经好多了。”
她就若有所思地小声道“你也
咦。
郁白听得有点意外。
为什么要用“也”
没等他问,小女孩稚嫩的脸庞上先漾开了一点很柔软的笑意。
她主动开导着面前忧心忡忡的大人“生病的时候多睡一会儿很正常呀,不要太担心哦”
忽然被小朋友安慰的郁白呆了一下,扬起唇角,这次是真的忍俊不禁道“是吗”
“是呀”何西声音清脆地回答他,“我猜,就算是大哥哥,也会需要休息的。”
年幼的小女孩说得那么认真,她分明不知世事,更不懂这一切的来龙去脉,可郁白竟奇异地随之安心了一点。
“知道啦。”他轻声应下,“我不担心。”
聪明的小女孩见他好像真的放下心来,自己也跟着开心了一些,同时熟练地换上郑重的语气“我不会告诉大哥哥的,我保证”
闻言,郁白讶然挑眉“什么”
干嘛要突然保证这个。
让谢无昉知道也没什么啊。
他才无所谓。
算了,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有点羞耻。
所以郁白压下了本来要脱口而出的淡然反驳,神情古怪地掐了掐小姑娘的脸蛋,好笑道“谢谢哦。”
何西便忽的笑弯了眼,含糊不清地回答他“补客气噢”
天边黄昏渐浓,浓到几近墨黑,就迎来了漫长的夜。
往日清幽冷寂的庭院里难得灯火通明,热闹非凡,餐厅的方向传来诱人的食物香气。
仍旧静悄悄的套房里,墙上的时钟已走到了七点。
赴宴之前,郁白还是习惯性地去那间卧室里看了一眼。
浅棕
好奇怪,好矛盾的一天。
可也让人永远难以忘怀。
等谢无昉醒来后,他要好好教育这个待他过分慷慨的神明。
以后不要再偷偷为他做什么事了。
尤其是这件事会伤害到自己的时候。
不管是人还是神,他是一定会严肃批评这种行为的。
郁白
等吃完晚饭再过来好了。
可是,就
他来不及思索,顿时停下了脚步,不太确定地回眸看过去。
下一秒,郁白竟真的望进了一片久违的灰蓝湖水。
睡了一下午的男人恰
好、好突然
还是吓了一跳的郁白先反应过来。
他匆忙走近那张大床,语气雀跃欣然“你终于醒了有没有事”
被问候的男人似乎尚未完全清醒和恢复,他环视着房间里不
同与入睡前的陈设,视线最终落到了此刻眼眸明亮璀璨的那个人身上。
半晌后,谢无昉才开口“抱歉,我睡了很久吗”
声音里带着隐约的沙哑和虚弱气息。
其实也没有。
才五个小时而已。
是一个有点长的午觉,但不算过分。
只是之前的他太担心,担心这是一场漫长无的失去。
被问到的郁白当即摇了摇头,小声说“没有很久。”
蓦地跌进那片熟悉的湖水,他忽然忘掉了原本准备好的严肃批评,反而想起早些时候与严璟的对话。
所以他下意识问“你感觉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比如热腾腾的火锅或者你现
他絮絮叨叨的话语里满是关切,而刚刚苏醒的男人,
“甜的。”
“哎”
郁白一时没有理解,疑问的话语脱口而出后,才想起来,谢无昉唯一表现过喜爱的食物类型,就是甜味的。
连多了一点酸的糖醋里脊都不算对味,一定要是纯粹至极的甜。
这是郁白带他领略过的滋味。
曾经对食物毫无概念的非人类心中,第一个留下深深烙印的味道,是浓郁如西瓜红的甜。
轻盈短促的疑问坠入柔软的床铺,不等反应过来的郁白再说些什么,床上的男人注视着岸边气味芬芳的人类,
黑
漩涡被禁锢
他低声说“想吃甜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