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燕时与兰月相视一望, 兰月
她温言软语地与陈宾解释“我们太妃不是身怀有孕才请您施针,是因为一些缘故生怕自己有孕才请您来。”
“我知道。”陈宾笑一声,“你只说, 太妃是已行过房了,还是尚未行房, 却欲防患于未然”
这话问得二人的双颊都倏然红透了。顾燕时死死低下头,兰月亦窘迫了好一阵, 终是不得不照实说“已已行过房的。”
“那不就是了。”陈宾理所当然的口吻,“她行了房,怕自己有孕, 才找我来。我告诉她未曾有孕, 还施什么针”
说完他就又要走, 兰月双臂一伸,再行将他挡住“大夫”
兰月哑了哑, 急忙与他说明“大夫有所不知,我们太妃行房也就是、就是这几日的事, 不是先帝
陈宾闻言,仍含着笑,花白的眉头挑了一挑“不是我有所不知,是你不知。这脉旁人把不出来,我把得出。”言毕再行提步, “走了。你们若还不放心,找陛下吧。”
“大夫”兰月还想再求, 被顾燕时唤住“兰月。”
兰月看向她,她无声地摇头。
素来最懂她心思的兰月这回没看懂她的意思,迟疑着走到她跟前,还
顾燕时樱唇微抿“不必多言了。不论他所言是真是假,都是陛下的意思。咱们说得再多又有什么用,难道他能抗旨为咱们办事”
“可是”兰月轻声,“这么大的事总不能任由陛下诓您。”
顾燕时低着羽睫“我倒觉得,他没
兰月一愣。
“你别问为什么,我也说不出。”她轻声。
许是陈宾的说法太离奇了。
有些事若过于离奇,就连扯谎也会显得太假,便反倒听着有了几分真。
她默不作声地又将先前叠起来的那几块布料拿了起来。
兰月见状轻劝“今日天晚了,明天再做吧。”
顾燕时摇头“谁也说不准陛下哪日会来取,我快做完为好,再绣一会儿就睡。”
她这般说着,心下还
他这个人总是想一出是一出。突然想吃点心,就拿飞花令骗她的来吃;突然想想干那种事,便连她沐浴都不肯等,淌进汤池说来就来。
这样一个人,万一他明日就突
她可不敢让他看到她根本没怎么动,怕极了他硬说她不上心,再趁火打劫地逼她做别的事情。
她于是紧赶慢赶地制了三天,
而后她又将香囊凑到鼻边,深深地吸了口气。
吸到一口浓郁的桂花香气。
桂花香又甜又柔,搭配这样大气的绣纹,怎么想怎么奇怪。
罢了,他原就是个怪人。
顾燕时心底悄悄骂他,忽而心念一动,就笑起来。
接着她便拆了那口,将香料数倾倒出,伸手将空着的香囊袋一翻,翻出了内层的衬里。
这是给九五之尊做的东西,她自不会
顾燕时抚摸着那层软缎,眼波流转,拿起剪刀,将缝合衬里与外层提花缎用的细线也挑了。
他用五花八门的手段欺负了她那么久,这回她得了机会,也要小小地使一点坏。
她才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顾燕时自此又忙了整整两日。其间偶尔会觉得自己
待得香囊再度口完工已是一月下旬,她找了个小木盒将香囊妥善起,却又等了好几天也没等到他来取。
尚服局给她新制的衣裙都已陆陆续续地数送到了。
他怎么还不来呢
顾燕时晌午睡不着时,锁着眉头,自顾自地思索。
他是不是把她忘啦
这念头
顾燕时轻怔,无声地深吸气,再缓出来。
然后她力平淡地跟自己说若他忘了她,那可太好了。
她已是太妃,若他不招惹她,一辈子都没人敢动她分毫,她会过得很好。
可她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却坐起了身,出神了半晌,走到衣柜前将柜门打了开来。
她蹲身取出那方小木盒,打开盖子看了看,又跟自己说若他真不来取,这东西不就白做了
她费了好些工夫呢。
更何况,里面还有她一点报复的小心思。
他欺负她那么多回,逼得他无处可躲,她不能连这点小算计都办不到呀。
这东西得给他。
她只是想把这东西给他。
顾燕时踟蹰良久,贝齿紧紧一咬,拿定主意“陶成。”
陶成闻声赶忙进屋,顾燕时扣好盒盖,将盒子递给他“你去紫宸殿,把这个给陛下。就说花朝节快到了,百花盛放。哀家做了个花香的香囊给他,只当应景的节礼。”
“诺。”陶成垂眸,应得平淡,一个字都没有多言。
顾燕时目送他出去,垂
这样说没问题吧。
这自只是掩人耳目的说辞,苏曜该很清楚她为何要做这香囊。
可他会不会笑话她
笑话她理由编得太蠢,又或者嫌她绣工不好
她鬼使神差地乱想起来,一份没道理的忐忑牵扯得心跳渐乱。
想这些做什么
待回过神,她皱皱眉头,觉得搞不懂自己。
紫宸殿,苏曜一连几日睡得甚少。不禁哈欠连天,双眼通红。他不自觉地按起了太阳穴,奏章却仍不离手。完手头一本,又拿起下一本。
林城是
可林城一路赶来却渴了,便没急着告退,与宫人讨了一整壶茶来,坐
饮到第二盏时,林城忍不住开了口“陛下先歇一歇吧。”
苏曜又扯了个哈欠,摇头“快看完了。”
“这种事户部与刑部轻车熟路,陛下大可不必亲力亲为。”林城又劝。
苏曜扯出一缕轻笑“你
林城“”
“灾民愈二十万,加上昏官隐瞒不报与路上耽搁,事情拖了月余。这种事朕再不亲力亲为,那还当个屁皇帝啊,出家去算了。”
苏曜边说边咂嘴摇头,嫌弃盖过疲惫,都写
林城闷头喝茶。
殿门吱呀轻响,林城举目,见一宦官入了殿。
“陛下。”那宦官垂眸长揖,“静太妃身边的陶成来了,说是静太妃差他给陛下送些东西。”
嗯
苏曜昏沉的头脑清爽了一瞬“传。”
“诺。”
那宦官即刻出去领人进来,陶成俯身一拜,行了大礼。
四四方方的木盒自有御前宫人接过呈上,陶成只低眉顺眼地转达了顾燕时的意思。
苏曜信手打开木盒,面上神情未动,一抹笑意只
小母妃手艺真好。
“退下吧。”他启唇,“替朕谢过静母妃。”
“诺。”陶成再行叩首,就退出了内殿。
苏曜短暂地准许自己走神了片刻,拿出香囊把玩起来。又凑到鼻前闻了闻嗯,是小母妃的味道。
他笑了声,笑音原已十分短促,然不及笑音落定,手中就一空。
苏曜霍然侧首,香囊已被林城攥
“干什么”苏曜下颌微抬,林城冷然“先前尚有几处疑点未及查清,陛下逢场作戏就算了,还敢用她送的东西”
“放下。”苏曜挑眉,“下毒不会用这么蠢的法子。”
“她若料到陛下会这样想呢”林城道,“先容臣验过,若真没问题,陛下再用不迟。”
苏曜漠然与他对视,见他毫无退缩之意,口吻烦躁“去吧。”
“诺。”林城抱拳,当即拿着香囊大步走开。
他回到适才所坐的位子,就着手边的小方案,将香囊上方口的细绳小心拆开。
苏曜嫌他扫兴,懒得多理他,径自又拿起奏章了起来。
林城将囊中香料数倒出,拨弄着查验了半天,又蘸了清水溶开些许,细作分辨。
这般很是捣鼓了半晌,苏曜忽而听到他轻唤“陛下。”
这声音带着些许细微的轻颤。
兄弟二人十分亲近,林城对他也没那么多臣子对帝王的畏惧,这份轻颤便令苏曜心头一紧。
他落
“也也说不上。”林城拿着倒香料的空囊上前,“臣仔细查验过香料,是上好的桂花香,别无异处,只是,只是这绣纹”
他不知该怎么说,低头伸手,将香囊递给苏曜。
苏曜接过,看了眼那龙纹“挺好看啊。”
林城死死低着头“背面”
“背面”苏曜拧眉,返过来又看了眼,“祥云纹,怎么了”
“不是这个背面。”林城咧了咧嘴,“是翻过来,衬里那面。”
苏曜露出惑色,依言一翻,缝得细致的白色衬里映入眼帘。
衬里上绣纹的针脚与那龙纹如出一辙,显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只是,那图案
是只火红的大狐狸,眯着狭长的眼睛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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