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手。”
“不要!”
“别人已经在看着我们了。”
“周围明明就没有人!”
顾裕生使劲儿把胳膊从对方怀里抽出来,脸色微红:“拐了这个弯就有人了呀……”
晚上的时候雨停了,外面的夜幕已升,颜色漂亮到不像话,是孔雀蓝一般的柔软丝绒,上面缀着零星的光,地面的水洼映着城市的倒影,又被湿漉漉的落叶遮了个干净。
烧退了,便想出去走走,透个气。
陆厝没再继续牵着人家,笑笑,往旁边稍微侧了下身子,但还是不错眼珠地盯着顾裕生看。
肉麻死了。
小玉脸皮好薄,死活不愿意在外面跟他拉手。
“我也不是在意别人的眼光,”顾裕生声音很小,“就是,还有点不习惯。”
“嗯,没关系。”
等小玉将来习惯了,别说牵着手走路了,他要把人抱在怀里走,向世界显摆,看,这是我的宝贝。
沿途的商贩亮着灯,被雨水洗刷过后,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明亮,顾裕生在甜丝丝的味道中停下,抬眸看向对面:
“老板,糖炒栗子还热着吗?”
这家店卖的东西不多,就炒栗子和糯米藕两样,主打一个把招牌做到极致,不搞花哨新品的理念,生意还挺好。
“烫手,刚炒好的!”
“嗯,要一小份吧……哎?”
顾裕生刚要拿手机,就差点就陆厝的胳膊肘撞一趔趄。
陆厝声如洪钟:“我来,要大份的!”
顾裕生在后面一脸无语:“小份的就行,别吃不完。”
“没事,”陆厝毫不犹豫地扫码,“吃不完我吃。”
同时回头,露出一个宠溺的微笑。
顾裕生:“……”
顾裕生:“不好意思啊老板,就要小份的。”
圆滚饱满的栗子“哗啦”一声倒入纸袋,老板为难地抬起头:“那咋整,你男朋友已经扫过大份的钱了……要不小份的栗子,再加个糯米藕?”
话音一落,两人俱是倒抽一口气!
“啪”的一声。
陆厝两手撑在柜台上,眼睛发亮,嗓音低沉而有力:“老板,你这家店我投了。”
开成连锁的!
扩大规模!
这么有眼光的老板,活该她发财!
顾裕生硬生生给人挤过去:“不好意思……不用听他瞎胡扯。”
人家二十来年的老店,要扩张早就扩了,别在这儿当显眼包!
陆厝又艰难地挤回来:“真的,如果有想法的话一定要联系我……哎,小玉你别踢我啊!”
栗子和糯米藕都打包好了,老板露出过来人的微笑,由衷感叹。
“小两口感情真好。”
顾裕生耳根都要红透了。
陆厝心情大好!
他侧着身子去看人家的表情:“怎么,想赖账不给我名分了?”
“不是,就……”
顾裕生剥着手中的栗子,“就”了半天也没说出来个囫囵话,只把金黄的栗子仁往陆厝嘴里塞,试图转移话题:“尝尝,很甜的。”
陆厝就着人家的手吃了,还不放过对方:“说啊。”
以后在外面,该怎么互相介绍呢。
陆厝什么德行的人,东西抓到手就别想放过,这会儿盯顾裕生盯得跟狗瞅见肉骨头似的——
还是饿坏的狗。
他目光从泛红的耳垂上移开,继续逗人:“不能说男朋友是吧,那老公成吗?”
顾裕生心头一跳。
坏了。
陆厝现在已经想问自己叫老公了。
他慌乱地垂下睫毛:“这种称呼……以后再说吧。”
下过雨的夜里,外面的人不算多,空气清新得要命,两人肩并肩地走在人行道上,手指偶尔间碰一下,又很快分开,腊梅都吐苞了,树上挂着的柿子被鸟叨尽了,回小区的路上,稀拉拉的也没见什么过路的人,小指再次碰到的时候,悄悄地勾住,再没有分开。
顾裕生挠了下陆厝的掌心:“会不开心吗?”
“嗯?”
陆厝左手拎着栗子,右手随即扣住对方的手指,一起塞进自己衣袋:“为什么不开心?”
“就是那种称呼,”
掌心泛起热意,顾裕生抿了抿嘴:“如果你喜欢的话,想现在叫也可以。”
陆厝笑道:“你好纵容我啊。”
“没啥出息,”顾裕生自嘲地摇摇头,“你一笑我就心软了。”
慈不掌兵。
他要搁古代,也是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昏君,心里想着慢点,别着急,但是看到陆厝的眼睛,被对方小狗似的在颈窝处蹭,就什么原则都给丢了,纵使自己有千军万马钢铁盔甲,也受不了对方耍赖的撒娇。
他没什么大的志向,也不喜欢旅游,没什么兴趣走遍明丽的大好河山。
小小的家里,有能说知心话的人就好,已足够美丽到令他动心。
到现在顾裕生才发现,自己其实,挺渴望一个家的,有亮着的灯在等着自己,吃不完的糖炒栗子,也能和喜欢的人一起分享。
他回握住了陆厝的手。
陆厝的心砰砰直跳,不肯往前走了:“我喜欢的。”
顾裕生眼睛眨的速度有点快,含糊地点了下头。
刚刚的对话还回荡在耳边。
“不能说男朋友是吧,那老公成吗?”
“如果你喜欢的话,想现在叫也可以。”
树上的水珠掉了下来,落在脖颈上,泛起肌肤的战栗。
但是谁都没有开口。
眼神里充满了雀跃和羞赧,紧张地注视着对方。
……好漫长的沉默。
直到顾裕生的眼神里出现疑惑。
不是喜欢吗,陆厝为什么不叫啊?
陆厝则轻轻地拧起眉头,难道,是小玉喜欢这样的称呼?
无言的迷茫中,一阵风吹过,枝桠簌簌抖动——
两人同时缩起了脖子!
好凉!
下一秒,两人都解开大衣外套,试图把对方按进自己怀里。
目光交汇的刹那,陆厝愣了下。
随即松了手,滋溜一下钻进去,声音甜脆脆的:“谢谢老公!”
顾裕生闭了闭眼。
淦。
好满足。
他摸了摸陆厝的头发,强忍着声音里的兴奋:“嗯。”
在顾裕生的认知中,攻宠受天经地义!
更何况——
陆厝都叫自己老公了!
他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地主,以为自己已经拥有了足够的财富,淡定而低调地过了二十多年,偶然间被恶龙叼住后颈,心惊胆战地被带着飞向天空,然后“吧唧”一下,给他扔进了隐藏的洞穴里。
被金子的光芒刺瞎了眼!
原来,谈恋爱的感觉这么好,这么幸福啊!
顾裕生整个人都晕乎乎的,恍惚间被人捏着下巴亲了口,陆厝的笑意扑在耳畔。
“小玉喜欢我这样叫你?”
顾裕生睁开眼,故作冷静地点点头。
可太喜欢了!
一个长发大美人依偎在自己怀里叫老公哎!
虽说由于身高原因,稍微有点委屈对方,得往下蹲那么一丢丢,但是这个不重要!
电视剧里那么多男演员都站箱子才能搭戏了!
身为攻,矮那么一丁点怎么了?
陆厝都不介意!
“老公?”
陆厝的手还捏着对方的下巴:“想什么呢?”
顾裕生心都要麻了:“没什么……”
刚说完,感觉自己有点冷淡,忙清了下嗓音:“你呢?”
犹豫了下,要不要回个老婆。
不行,太羞耻了,他真的叫不出口。
“我在想,如果我们继续在树下站着,马上又得被积水淋着。”
陆厝轻轻掐了下对方的脸:“傻瓜老公。”
顾裕生踉跄着后退一步,有些痛苦地捂住自己的心脏。
不行。
这种心脏被击穿的感觉——
真的会变成笨蛋的啊!
“你还是别这样叫我了,”他顿了顿,很诚实地看着对方,“我有点受不了。”
陆厝笑着拉过他的手,重新放回自己口袋里:“好。”
他不着急。
有的是时间亲耳听到自己想要的声音。
回家后,两人都变成了小松鼠。
一份糖炒栗子很快就吃完,壳在桌子上堆了个小小山。
顾裕生煮了点苹果水,怕吃多了不消化,会积食,再喝点酸酸甜甜的就舒服许多。
陆厝小尾巴似的跟在后面,在厨房也不嫌挤,非要挨着他。
“你都是从哪儿学的啊?”
“这还用学吗,”顾裕生忍俊不禁,“一个人住的话,肯定都要掌握的。”
陆厝摇头:“我就不会。”
他也一个人住很久了。
大概十六七岁的时候,就搬离了陆家。
是只无所谓的候鸟,冬天冷了,就拍拍翅膀去往南方,夏天是喝椰子水的季节,他就站在游艇上百无聊赖地眺望远方。
根系扎不进土里,什么都无所谓。
“我会就行呀。”
顾裕生洗干净手,还没转身呢,就被人从后面抱住了。
陆厝的脸埋在他肩膀上,什么都没说。
手臂死死地箍着腰,有点疼。
顾裕生安抚地拍了拍:“好了,放开吧。”
“小玉,”陆厝的声音有些闷,“对不起。”
顾裕生怔了下。
怎么感觉对方有点难过?
但是陆厝没有继续说,而是安静地从背后抱着自己。
顾裕生认真思索。
这是……在让他猜?
小花也真是的。
顾裕生自信一笑,淡然地转身,准备霸道地把对方按自己怀里,嗓音低沉地问,丫头……啊不,男人,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对待书中世界的人物,就要用传统的套路,安全,又能打动对方的芳心。
古往今来,用过的小受都说好。
但是,他没有成功。
因为陆厝的胳膊宛如铜墙铁壁!
他的腰都扭不过去!
顾裕生的脸色有些沉,不行,他不服。
于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气沉丹田,铆足劲地拧自己的腰——
“嘶……”
陆厝这才如梦初醒地放手:“怎么了?”
顾裕生表情很淡定:“没事。”
稍微有那么一点点扭到腰而已。
“我看看,”陆厝已经皱起眉头,“抱歉,我刚刚想事,出神了。”
可是,顾裕生已经往后退去。
身形僵硬。
“真的没事,”他强忍着腰侧的酸痛,“咱洗漱去吧,等会就要睡觉了。”
男人,总是有些难言之隐。
身为攻,不可能承认自己的腰有问题。
但——
顾裕生的腰好像还真的有点问题!
读书的时候太拼命,腰肌劳损是小事,主要是容易别着。
还很……敏感。
所以那次的意外,陆厝仅仅是揉自己的腰,他就濒临崩溃。
陆厝狐疑地看着他。
不行。
顾裕生闭了闭眼,努力地在脑海里回想经典画面。
这个时候一定要霸道。
才能堵住对方的嘴,反客为主。
他睁开眼眸,随意地撂在身后的橱柜上。
百草,就是现在!
陆厝还没反应过来呢,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就揽住了他的腰,猛地一拉,身形就贴了上去。
顾裕生伸手,挠了下对方的下巴。
“我说没事就是没事,放心。”
气泡音。
还悄咪咪地掂了下脚尖。
顾裕生,是个很能适应环境的人!
就像做笔芯风铃,塑料袋风筝,自己身高不够,踮脚来凑一样,总能想到解决的办法!
果然,陆厝的表情有点呆滞。
被迷到了吗?
顾裕生挑了下眉,笑意愈深。
陆厝终于开口。
“我不管你是什么东西,立马从他身上下来!”
顾裕生:“?”
这不是之前自己的台词?
面对着若隐若现的胸链の勾引,他不相信陆厝会这么骚,于是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怎么被回旋镖了!
“小玉不是这样的,”陆厝不大自然似的动了下,随即拿开腰上的手,往上移,拉到自己脖颈的位置,“搂着这里。”
姿势变换,顾裕生眉头紧锁。
下一秒,陆厝按了下他的肩膀。
掂着的脚尖一歪。
他被迫站直了。
顾裕生:“……”
陆厝双手环抱住了他的腰,一下下地啄吻着小巧的耳垂。
痒得受不了,顾裕生向后躲:“你干什么呢?”
“做法,召唤真正的小玉。”
顾裕生被亲得直笑,身体都软了半边,偏偏腰那儿还疼得厉害,招架不住,只好开始讨饶:“好了……我错了!不跟着乱学了,哎呀……你别亲了!”
灼热的气息细细地落下。
陆厝终于满意,蹭了蹭对方的脸:“那你也叫一声。”
该轮到小玉叫了吧?
顾裕生呼吸都带了喘:“啊?”
“你猜我想听什么,”陆厝喉结滚动,又凑近,把对方的耳垂含在嘴里,声音跟着模糊不清,“你猜一个男人,最喜欢被叫什么?”
顾裕生迷迷糊糊地想,这有什么难的。
太好猜了。
男生宿舍里,无论是让帮忙带饭还是做事道歉,都离不开一个迷人的称呼。
爸爸。
常言说的好,谁想跟你当兄弟,大家都渴望当爸爸。
耳垂那里传来难耐的濡热,顾裕生的手指都蜷紧了,大脑缺氧地开口:“……爸爸?”
话音落下。
顾裕生差点咬住自己的舌头!
他在说什么可怕的字眼!
如果是兄弟,完全可以笑骂一声滚,都知道是开玩笑,但现在,他和陆厝之间的关系已经不纯洁了!
顾裕生眼底微颤地看过去,又是一惊。
()
陆厝的表情……同样很不纯洁!
“可以,”
陆厝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这个也不错。”
顾裕生疯狂摇头,但被抱得太紧,动都动不了,刚刚的缱绻消失,他完全萎了!
可陆厝仿佛被触动了什么开关,灵魂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荡漾!
甚至还低头,细细地用牙齿,轻咬他的脖子。
顾裕生痛苦地把人往外推:“对不起,麻烦你忘掉。”
“不可能……”
潮热的触感逐渐轻移,直至转到最脆弱的喉结,顾裕生终于受不了,开始奋力挣扎。
“放手!”
陆厝理直气壮地紧了紧胳膊:“不!”
是身为攻的尊严重要,还是身体的痛楚更无法忽略,顾裕生绝望地闭上眼。
“我腰疼……”
果然,陆厝立马松开了手。
“给你挤得疼了,我给你揉揉?”
顾裕生按着自己的腰,默默地拒绝:“不用。”
“小玉,”陆厝紧张地看着他,“你腰不好嘛?”
“……没有。”
“用不用我带你去医院?我怕时间长了,腰椎也会……”
“闭嘴。”
顿了顿,陆厝突然意识到什么,笑出了声:“抱歉,我没有那个意思。”
顾裕生唰地一下,愤怒回头。
等着!
天真的陆小花。
到时候看是谁哭着叫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