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激起千层浪。
赵换娣懵了一会儿就尖叫道“你说什么你个死丫头再说一遍”
元棠左手按住右手，她
可她坚定的，说的很慢“我说我不去南方。”
赵换娣挥着巴掌就要打，元棠就站
王美腰下意识就去拦，差点挨到赵换娣的巴掌。
“婶儿，你别急，咱好好说”
她自己还一头雾水呢，之前看赵换娣拍着胸脯保证，还以为她给家里已经说好了，咋现
王美腰急着想问缘由，赵换娣却不给她这个时间。
大概是因为有人拦，赵换娣的眼泪说来就来。
“你看看她这个样子，跟我要害她似的，我是做了什么混账事，才生下她这个讨债鬼之前说的好好的，人家来了你不愿意了，你当你爹妈是个猴是吧，叫你耍着玩早知道你这个样，我就应该给你丢河里溺死”
元棠紧紧扣着手掌“我没有答应过”
从始至终，她没有松过口
“你还还嘴我给你养这么大，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我说一句你顶三句我倒要问问你，我哪儿对不起你了，你看我跟仇人一样我十月怀胎生了你，你小时候生病我走了一夜给你送到县里去看，天啊，都来瞅瞅啊，我赵换娣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孝顺的东西啊”
元棠感觉到手掌传来的疼痛，这疼痛让她满心无力。
总是这样。
每次提到任何一件对赵换娣不利的事情，她都会把话题扯向别处。小时候生病送去县里这句，成了她的筹码一般，只要有外人
久而久之，元棠自己都有些拿不准，自己是否真的像是赵换娣说的那样，不孝顺，自私，只顾自己
赵换娣又是哭又是闹，很快陈珠妈就
观众到了，赵换娣的声音更大。
“我起早贪黑供你上学啊，冬天人家都不干了
“我怎么这么命苦啊，生下这么个白眼狼我不活了，我还活个什么劲叫人家笑话我养个不受教的闺女吗来来来，你这么有能耐你干脆打死你亲妈算了”
有人看着，赵换娣越说越不像话。
有时候元棠也不能理解。赵换娣明明那么
元棠看见门口那些人的眼神，只觉得眼前的世界都有些眩晕。
那些人跟上辈子的人重合，她们隔着老远，用手遮着嘴巴，声音维持
“赵换娣可为这个老姑娘操心了，要我说，这好好的一家子，怎么出了个她。这不败坏门楣么。”
“知道人栋子为啥不咋带媳妇回来不就是人家女家那边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说她这个大姑姐名气差，人家爹妈都是体面人，才不过来沾一身骚。”
“啧啧啧，赵换娣前一阵还说呢，说问问谁家有好的二婚头，最好是不带孩子的，离咱庄近的，说给她大丫呢。”
“做梦不是，谁家敢要她。听说干那种事的女的都一身病”
赵换娣还
心里直叫苦。
这算个什么事啊。
本来以为没多大毛病的元家这么闹腾，陈家还
她一头浆糊，冲着元德
“叔，你也劝劝婶子，咱有话坐下慢慢说。”
元德
他只是个男人，他没有办法。
王美腰实
她心里也看不上赵换娣，有什么事非得这么闹，好像巴不得周围人都夸她贤惠夸她肯吃苦，可她也不想想，她姑娘都这么大了，落个不孝顺的名气，回头怎么嫁人她只顾着自己的名声，一点不考虑女儿。
王美腰虽然觉得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但此刻也难得同情起元棠来。
摊上这么个妈，真是造孽。
偏偏还有苦说不出。
只是很快，她那点同情就消失不见了。
元棠慢慢抬起头，像是电影里的慢动作。
她歪着脑袋，眼神空洞，看的王美腰后背突然一凉。
元棠声音不大，却格外清晰。
“王美腰，你叫我去南方，到底是进厂还是干别的”
这话不啻于
她前一刻还
可现
她肉眼可见的抖了起来，脚上的凉鞋突然变成了炙热的镣铐，把她拷
她浑身都是软的，如果不是手臂卡
等到反应过来，她已经说不完一个完整的句子，只是结结巴巴的反驳。
“你、你说什、什么，我就是好心，算了，你要是不知好歹，就算了。”
她现
她什么也顾不得了，只想逃走。
早知道她就不应该来这一趟，哪怕被领班穿小鞋呢，也好过被别人知道她
她生的比元棠早，幼年时候见过打破鞋。早几年严打时候，白县为了扫黑除恶，把那些犯事的拉去县里的文化广场展示，让每一个人上前说自己犯了什么事，她也去凑热闹看过。
王美腰眼前黑了一片，全是那一堆男人里混的唯一一个女人，头
王美腰呼吸不畅，眼前泛起白光，似乎她现
那些鄙夷的眼神，家人的羞愧，剃了半边的头
王美腰几乎是落荒而逃的，她苍白的脸色，颤巍巍的脚步，叫周围的人都有点摸不着头脑。陈珠妈还想拉着她问去南方的事，王美腰却没那个心情。
她跑了，留下一院子瞠目结舌的元家人。
元棠幽深的眼睛，追着王美腰仓皇的背影，直到看不到。
多可笑啊，上辈子王美腰只是一个电话，就几乎毁了自己的一生。还以为她有多狠心，原来她也会害怕
是了，不落
王美腰一走，赵换娣的眼泪也没了意义，她抿着嘴，有些疑惑。
元德
怎么元棠突然说起这个该不会是王家那丫头
元德
要真是这样，那元棠不去是对的。
也幸好他没有让元棠去。
他盯着元棠，沉着声音说道“二丫，去给门关上。”
大门一关，门口的妇女们就知趣的散了。
元德
甭管是不是，没证据的事，没必要让旁人知道，回头倒跟王家结仇。但他还是着急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元棠是怎么知道王美腰是干那个的
元棠还是那副样子，眼睛的瞳仁又黑又大，像是要看进人心底。
进了堂屋，元德
元棠淡淡道“我听说什么要紧吗”
元德
要是王美腰真是干那个的，他说什么也不会让对方把元棠带走啊
元棠歪着脑袋，似乎很不理解“那有什么区别”
元德
元棠摇摇头“可我觉得没区别。”
“你们说让我出去打工，可从头到尾，你们问过王美腰细节吗赵换娣只问了工资就催着我去，连哪个厂都没打听。”
“爹你说是不会让我去干这个，可王美腰带着我去南方，人生地不熟，路上任何意外都有可能。她要是给我卖了，然后说我自己跑了，爹你会去找我吗还是说你会揪着王家要个说法”
元棠浮上一个嘲讽的笑容“妈说我自私，我确实挺自私的。因为我要是不自私，不为自己考虑，你们谁又会为我考虑元栋如果今天丢了，我信你们会砸锅卖铁要找回他，我要是丢了，爹你只会可惜少了个能挣钱的血包吧”
元德
“你不用说这些扎我的心，我敢对天
元棠嘲讽的勾起嘴角“你没这么想，但等我遇到这种问题，你又不会帮我解决。你只会两手一摊，告诉我你也不想这样。”
元德
元棠像是一块坚硬的石头，她看着平平无奇，但遇到事，她的话能砸的你冒出血来。你改变不了她，有些大人们之间模糊的偏爱和情感，她非要掰开揉碎了砸
元德
他努力呼了几口气，终于觉得自己不至于被元棠气死了，才说道“这件事上你怨我们是对的，但你早就知道，你为什么不跟我和你妈说”
元棠还是那副空洞的眼神，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元德
心里揪着疼，大女儿不相信自己到了这种地步，她居然觉得哪怕说了，自己也会无视良心和道德让她去。他自认自己养大了她，虽然偏心儿子，但也是正常的。谁家不偏心儿子
可他也有良知他从来没想过要卖女儿他能干出那种畜生事吗
元德
他想起自己小时候听老先生讲的，父不知子，子不知父。
他不懂元棠
元棠也不懂他，他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父亲，他就是再偏心，也不会真的想要害她。
整个小河村算下来，他以前从不觉得自己是最糟糕的那一个父亲，可如今元棠的话，给了他莫大的打击。
这个认知几乎让他老了十岁。
他想说的话酝酿半晌，最终只有一声叹息。
“你不想去南方就算了，就
元棠摇头“我说过，我要书。”
元德
元棠自顾自去开门，拉开门，看见门口坐
她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扭头对着元德
元棠走出去，留下脸色难看到苍白的元德
元柳又捅咕了下元芹，悄声问道“大姐咋了她还去打工不”
元芹脸色黑黑的。
她离得近，听到刚才最后一句。
大姐居然还说她要书
元芹脸上的神色扭曲，多想追上大姐问问。
你把爹气成这样，让妈哭了好几场，又跟他们几个弟妹都闹掰，就为个高中这真的值得吗
如果她真的去问，元棠会告诉她，值得。
离开这些家人，即便将来什么也没有，也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