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项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画屏美人 > 第86章 势去
不远处,京城的西城门内,秦衔领着大队人马,沿着笔直的街道,不紧不慢朝直通兴庆宫的主街丹凤大街行去。
他身披铠甲,手持红缨枪,端坐
危险正
道路边,一处不起眼的民居的大门开了半扇,一张平平无奇的男子的脸从里面露了出来。
秦衔的目光从那张脸上扫过,不曾有半点停留,拉着缰绳的那一只手稍稍松开,抚了抚另一只手中握着的枪头上的红缨。
后方的城门距整个队伍已有数十丈的距离,随着他们的行进,正变得越来越远。
而等
城门之下,原本纹丝不动地站
城楼之上,一支哨箭划破天际,
仿佛是引燃爆竹的火花一般,下一刻,城楼上、巷道中便涌出成百上千手持兵刃的军士,就连前方通往丹凤大街的入口处都被一队斜刺里杀过来的数不清的人马阻隔住。

从四面八方泳过来的人像个巨大的水桶,将秦衔等人团团包围,紧紧困住。
御驾上盖着明黄色绸缎,绣象征帝王的十二章纹,
这些人目标明确,不与护卫御驾的将士们缠斗,而是试图利用两边的巷道,将被围的队伍从中截断,直插御驾。
护卫御驾的都是凉州军,虽都是经过挑细选,

他岿然不动地坐于马上,环视四周,大喝一声“列阵”


然而,秦衔只是淡淡扫他一眼,沉着的眼中丝毫不见慌乱之色,一转头,便冲某个方向举起红缨枪,喝一声“出”
元烨眉心一跳,不禁眯了眯眼,四下环顾,试图找到些蛛丝马迹。
他本就年轻,稚气未脱,方才说那一番话时,虽鼓足了劲,却怎么也掩盖不了气势上的单薄与不足,此刻见对方毫无反应,恼怒之际,更泄露出自己的毛躁。
与他站
自元烈登基后,荆州的历任军政官员便都与谢家有关。有些是谢家子侄,有些是谢家近亲,有些则是谢家门生。
出自陇西的谢家,
然而,荆州位于大燕腹地,虽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可这十年来,中原日渐太平,鲜有战事,荆州军除了偶尔剿匪、赈灾外,几无用武之地,将士们日常操练日渐松懈,实战经验亦少得可怜,突然被调入京中,面对这样的场景,都有些不知所措,一旦
有一部分人的动作明显变得迟钝起来,听到秦衔的那声“出”后,更是下意识朝四下扫视。
这时,道路的两侧,一间间相连的,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破旧民居内,大门几乎同时打开,数不清的军士从里头快步奔出。
他们个个全副武装,表情肃穆,目光坚定,士气洋溢,用极短的时间,便穿插进外围的叛军之中,将其分割成小股势力。
元烨
此话一出,原本生出惧意的荆州军顿时又振奋起来,离御驾最近的那几十人忽然不要命似的杀出一条路来,直逼御驾。
眼看他们已杀至马车之下,其中一个更是攀着车辕登了上去,元烨心头狂跳,捏着缰绳的手忍不住紧攥成拳,只等一击成功。
然而,千钧一
果然,还没等那人掀开车帘,里头一直没动静的人忽然伸出一只手,先一步掀开车帘。
一道敏捷的身影从中跳出,稳稳落
他穿着只有皇室子侄才能穿的云龙暗纹圆领袍,身量修长挺拔,与元穆安有七八分相似,可偏偏那张染了风霜,看起来已过而立的脸,与元穆安毫无关联
他手里握着长长的佩刀,游刃有余地挥动几下,很快就将已袭上来的几名叛军砍倒。
身边的凉州军亦簇拥上来,与他一起奋战。
叛军们都没见过天子真容,不知眼前的这个只是个替身,仍旧前赴后继地试图杀过去。
可元烨看到这一切,却像被人当头一棒一般,脑中一阵一阵嗡嗡直响。
“他
周遭的叛军起初还未反应过来,仍
这时,丹凤大街上,一阵声势浩大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刘奉带着近千羽林卫锐赶到。
元烨原本骑着马留
他本对今日的行动势
“拿下”刘奉一声令下,十名羽林卫护卫应声而上,三两下就将元烨擒住。
元烨心有不甘,被制住时,仍旧不住挣扎反抗,眼看自己大势已去,忽然目光一闪,大声呼喊“众将士听着,太上皇与太后已有废除天子的旨意,莫被奸人蒙蔽,速速弃暗投明”
秦衔冷冷望着他,等他说完,回道“听闻太上皇
元烨到底年轻,气势本就不足,节节败退之下,显得气急败坏“秦衔你别高兴得太早我早已派人出城捉拿你那个才找回来的妹妹,若不想她出事,你最好识时务”
他捉拿秦衔的妹妹,本是为了事成之后,逼秦衔投诚,谁知形势剧变,只得此刻就说出来,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听到“妹妹”二字,一直镇定自若的秦衔终于微微色变。
他双眉拧紧,愤怒地瞪着元烨,眼底有无法克制的害怕。
秋芜是他唯一的弱点,让秋芜跟
他身
“秦都尉,城外亦有我们的人
秦衔深深地呼吸两下,努力将脑中的弦掰回来,这才恢复镇定。
没错,元穆安为人谨慎,凡事都会力求毫无破绽,即便已经知悉叛军的动向,也不可能毫无防备地留
“九殿下,”他感到胸腔充盈着难以宣泄的愤怒,忍不住策马穿过混乱的人群,
元烨被他这一番没头没尾的话说得莫名其妙,错愕地看着他,一瞬怔愣后,突然剧烈挣扎起来,颤声问“你
秦衔沉声道“秦家父母乃是我的养父母。我本姓俞。”
俞,是秋芜的姓。
城门外,官道附近的山林边,元穆安忍着浑身上下被震碎了一般的痛苦,动了动手指,摸了摸被他牢牢护
“芜儿”他唤了一声,

他们就停
他仰躺
原本朴素却整洁的麻布衣裳被地上的大小碎石划得破烂不堪,灰黄的尘土沾得到处都是,衣袍底下的左腿更是以一种扭曲的姿态无力地搭
“郎君”
秋芜看清楚他的样子,不禁惊叫一声,想扑上去抱住他,可才伸手,又恐触到他的伤处,只得颤抖着握住他的一只手。
元穆安捏捏她的指尖,轻声道“别忙,先说你怎样了,有没有受伤”
秋芜被他问得眼眶一酸,眼泪登时如清泉一般汩汩涌出,一滴滴砸
“都这时候了,郎君还问我”
从马车上那样摔下来,哪怕有元穆安护着,翻滚的时候,仍旧免不了被坚硬的地面与凹凸的碎石弄伤。
此时,她的一边手肘与后背亦隐隐作痛,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但这样的情形下,她哪里顾得上自己,只担心元穆安的情况。
“我能站能坐,哪里会有事倒是郎君,你、你怎这么不要命郎君的命比我的命贵重多了先忍一忍,他们、他们就快过来了”
她说着,抹一把脸上的泪,抬头看不远处的官道。
歹人虽凶恶,到底不敌训练有素的天子护卫,这会儿功夫,大半歹人都已被制服,腾出手来的几名护卫
“你哭什么。”元穆安看着她落泪的样子,混沌的脑海里一阵甜,一阵苦,“你的命与我的命一样重要。况且,不会有事的我来救你,就是想让你愧疚,你看,你果然为我哭了。你对元烨有愧,所以一直挂念着他,以后,你也欠了我的,就不会再离开了吧”
他力装作轻松的样子与她开玩笑,可秋芜的眼泪却流得更多了。
她知道他这么说只是想让她心里不必有太多负担。
明明可以让身边的护卫出手,可他一点犹豫也没有,就那样奋不顾身地追上来救她。
危急之下,人多是凭本能行事。
他方才说,她的命与他的命一样重要。
若是从前,她一定不敢信这样的话。但今日,她深信不疑。
身为天子,必定惜命,可他愿意以身为盾护着她,她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呢
“你不用这样。”秋芜忍着哽咽,垂眼望向他的脸庞,温柔的眸中含着清澈的水色,“我不离开,不是因为愧疚。”
元穆安的神情呆了呆,漆黑的眼中随即迸
兴庆宫,清宁殿中,谢太后身披朝服,端坐
阶下左侧还摆着一张矮榻,榻上垫着柔软的垫子,一边的角上还搁着一只小巧玲珑的暖炉。
这是她让人替谢颐清准备的坐榻。
可是,此刻榻上空空荡荡,原本该舒舒服服坐
姑侄二人沉默相对,仿佛
“四娘,你既然猜到了,我便不瞒你了,眼下正是最后关头,你一向懂事,难道真的要
谢颐清垂着脑袋,神色黯然,轻叹一声,摇头道“姑母,颐清并非有意找茬,只是实
她是前天入京的。入京当天,顾不得连日奔波的疲倦,当即便更衣梳洗,入宫求见谢太后,却被谢太后以近来不适,不便见外人为由挡了回去。
她左思右想,越
从白天等到夜晚,最后不惜跪
可入了宫,她仍旧见不到谢太后。身边的太监告诉她,再过一日,太后自会召见。
就是这一句,让她笃定,这一天里,必会
她不顾礼仪规矩,避开往来的宫女太监,总算绕到清宁殿,见到了谢太后,冒着被狠狠责罚的风险,直言相劝。
只可惜,谢太后素来偏执自负,哪怕是一向亲近宛若亲生女儿的侄女,也难以劝动。
“四娘,我待你不薄,堂兄亦是你的亲生父亲,生你养你,于你恩重如山,而三郎他不但辜负了你,让你成了京中闺阁娘子们口中的笑柄,还害了你父亲,害了谢家一门,这样的人,你为何还要帮着他”
谢颐清忍不住叹气,跪
这两年里,她日日礼佛,时常布施,双膝早已
“姑母,颐清不孝,说一句不该说的话颐清成为旁人的笑柄,是因为姑母与父亲的一意孤行;父亲和谢家一门落到如今的下场,亦是咎由自取。”
她的声音变得冷漠而平静,仿佛根说的根本不是自家的事,听得谢太后一阵错愕,瞪大眼睛震怒地打量她。
“你疯了”谢太后惊叫一声。
谢颐清抬起头,目光炯炯地对上她的视线“姑母为何不想想,连颐清都能猜到的事,陛下当真会一无所知吗陛下是什么样的性情,姑母身为母亲,定比任何人都清楚。”
谢太后一怔,被尖锐的仇恨蒙蔽的双眼有一瞬间的清明。
是啊,即便母子多年失和,她仍旧知道,她那个儿子是多么谨慎细心的一个人
“我”
她嘴唇蠕动,似乎想说什么。
这时,一名太监从外头扑进来,伏跪
谢太后唇角一颤,喃喃道“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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