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211
与林东分开, 父子俩去了花鸟市场。
在一众五花八门的植物中,父子俩一个挑中了驱蚊草,一个挑中了铜钱草。
小孩蹲在花架前, 眼睛黏在小小的玻璃盆上, 盆底躺着一层鹅卵石, 一株铜钱草躺在水中。小孩想摸露出水面的叶儿,又怕自己不知轻重, 弄疼了它。
林北抱着两盆驱蚊草, 问小孩:“这个月, 你只能买一盆盆栽,你确定要买这盆草?”
“我确定, 爸爸。”小孩站起来响亮回答, 扭头渴望地望着铜钱草。
土培铜钱草一大盆,长得十分繁茂, 水培铜钱草就那么几片叶儿。要是让林北挑,林北肯定挑前者。林北不知道夏季能不能升班, 文化水平只能说够用, 不能出口成章,更不是什么教育专家,他却会尊重孩子。尽管他现在并不知道他不用大人的身份, 父亲的身份,打着为孩子好的旗号要求孩子挑成年人眼光看中的盆栽,他在尊重一个年仅四岁的孩子。
林北爽快买下了孩子看中的铜钱草。
林北会特殊的打结方法,他绕两下绳子, 绳子就套住了花盆。他把两盆驱蚊草挂到自行车后车座上。
老板把铜钱草装网兜里, 林北把网兜挂车把上,把孩子抱到竹椅上, 骑车回家。
玻璃盆里的水撒出了点,林聪视线跟随爸爸,看着爸爸把铜钱草放花架上,他才端着盆跑去接水,把撒出去的水补了回来。
林北把两盆驱蚊草放栀子花边,暂时没有给它们换花盆的打算。
余好好从外边回来,见孩子坐花架上捧着书看,跑卧室拿相机给孩子拍了张照片,随后把相机交给了林北,摆出淑女的坐姿坐花架上看书。
林北寻找对称点,尝试把自学的光与影糅合到里面,盆栽、聪聪充当背景,拍下了一张照片。
门外有人叫卖河鲜,林北放下相机,拿着一个搪瓷盆出门。
一个年纪跟林北爷爷差不多大的老人拎着篮子,手里拿着称叫卖。他刚从河里捕上来的河鲜,除了翘白这种离水就死的鱼,其他鱼活蹦乱跳。
河鲜一毛三一斤,不给挑拣,林北看篮子里有什么河鲜。
小孩跑出来看热闹,指篮子里每种鱼喊鱼,还在鱼前面加了一个颜色,草鱼叫灰白鱼,黄骨鱼叫黄鱼,翘白叫白鱼,泥鳅叫黑鱼。一只河虾蹦到地上,小孩朝前走两步,指着河虾,扭头喊:“老爷爷,小虾米逃出来了。”
老人捡起河虾,把河虾送给了林聪。
“谢谢,爷爷。”林聪风风火火跑回家,把河虾放进了玻璃盆里。河虾进了水里,颜色很淡很淡,不注意看,根本看不清它,又有铜钱草做遮挡,它很快从林聪眼前消失。林聪趴在花架上,脸贴在玻璃盆上寻找河虾。
林北买了三斤黄骨鱼,花了六毛钱,又买了三斤杂鱼,花了三毛九。
林北端着一盆鱼回来,到水池边处理鱼。
耗时四十多分钟,林北才处理好鱼,他到灶房烧河鲜。余好好已经和好了面,放在一旁醒着。
锅里的汤汁收了一半,余好好擀面,把饼贴到锅沿上,饼的屁股浸入汤汁。
家里有两个不会吃鱼的人,一个十分有自知之明,只吃黄骨鱼,另一个一门心思吃沾了汤汁的饼,林北夹一条黄骨鱼放后者碗里,小孩立刻把碗推向林北,用筷子挑鱼的腮,把鱼放进林北碗里,收回碗,埋头干饭,林北夹黄骨鱼的鱼肉,放他碗里,他犹如吃美味佳肴一样把鱼肉放嘴里,眼睛顿时比头顶的灯泡还亮。
林北夹泥鳅递余好好眼前,余好好抱着碗躲闪,这是什么鬼东西,她不吃。
林北用手拿泥鳅递到孩子嘴前,林聪低头啃,林北让他自己拿,林聪把碗往旁边移了移,往边上坐了坐。
余好好以前不这样,只因为林北买的黄骨鱼够吃,她矫情一下,挑了一次嘴。
林聪曾经见到妈妈被鱼刺卡住,妈妈喝醋又吞馍馍,使出了十八般武艺,才把鱼刺弄到肚子里。也见过爷爷被鱼刺卡住,爷爷让奶奶帮他把鱼刺弄出来,奶奶让爷爷自己抠喉咙,爷爷下不了手,奶奶掰爷爷的嘴,抠爷爷的喉咙,爷爷的干呕声吓得隔壁小水牛哞哞叫。
太恐怖了,给林聪幼小的心灵造成了严重的阴影。其实他不理解大人不会吃鱼,为什么偏要吃鱼,自己吃也就罢了,还爱给自己夹鱼肉,还跟他说吃鱼肉聪明。他不想让别人尴尬,总会礼貌吃一口,这一口还在嘴里含了好久好久,趁大人不注意,他悄摸摸滑下凳子,偷跑出去吐掉嘴里的鱼肉,又趁大人不注意,坐回凳子上继续吃饭,大人再给他夹鱼肉,他就大声拒绝。
林聪没见过爸爸被鱼刺卡住,猜爸爸是吃鱼小能手,很放心吃爸爸夹的鱼肉。
鱼肉真嫩好鲜,林聪咽了咽口水,推着碗,身体往爸爸那边移了移。
爸爸又给他一块鱼肉,他幸福的眯起了眼睛,一口干掉碗里的鱼肉。
余好好、林聪最先离桌,饭桌上只剩林北一个人。
林北刷好了锅碗,两人已经洗好了澡。
两人要去屋后散步,林北也跟着去了。
春夏交替的季节,傍晚的气温微凉,吹到人身上很舒服。
林聪溜达累了,伸手让爸爸抱,趴在爸爸肩上。他有了困意,舍不得海棠岸,河面的月色,强撑着不肯睡去,最终还是败给了困意。
“聪聪最近是不是有点儿娇气了?”余好好戳孩子搭在林北肩上的小手背。
他如实说余好好也变娇气了,指定被余好好撵到聪聪的房间睡觉。林北的目光在余好好身上停留几秒,明智选择了沉默。
余好好不懂林北看她干嘛。
聪聪从去年开始,很少主动要人抱,无论离家多远,他都能一声不吭走回家,会主动找妈妈帮忙洗漱,自己爬床上睡觉,但只要他爸在,立马变成娇气包,累了、困了,要爸爸抱,无论困不困,最终都会趴爸爸肩上睡觉,睡后的事全交给爸爸处理。余好好不知道这样养出来的孩子好不好,忧心说出自己的担忧,但人家爸好像没觉得小孩变娇气了。
反正受累的人不是她,余好好就没说什么了。
今晚余好好又去夜校了,林北去了也跟不上课,去的意义不大,就继续留家里学习。
林志炳正在选址盖房子,徐红英要喂鸭子,还要孵小鸭子,麦子再过半个月就可以收了,地里一大堆活,余好好回到家,也是忙的脚不沾地,聪聪又不乐意去学前班,没人有空看着他,余好好早晨回老家,就没带他回去,带了几张他到省城拍的照片回去。
前几天林北把拖拉机停在院子里,就没有开回厂里。
一大早,林北把烟酒拎到车上,不放心把孩子一个人放车斗里,拿围巾把孩子绑到了胸前,让孩子面朝前。
林北开拖拉机到火车站等桑超英、黄益民。
接到了两人,林北开拖拉机去凤阳路。
预感到今天会很忙,场面会很乱,林北打算一直把孩子绑身上。
到了凤阳路,林北先找刘琴拿名单,又找人借了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桑超英、黄益民去通知准备卖门面房的人到刘琴家小卖铺门口集合。
没签卖门面房合同前,没人不担心林北仨不要他们的门面房。
尤其大家一边打听新城区的情况,一边担心卖不掉门面房,每一天,对于他们来说都是煎熬。
刘琴已经很久没睡整觉了,眼睛周围发青,大脑运转明显变迟缓了。
她强打起精神,趁着周围人不多,跟林北打听消息:“林老板,你怎么不去新城区买门面房?”
刘琴之所以这么问,因为明显到新城区买门面房,比在他们手里买门面房划算。
“我们的顾客群体是旅客,挑地段。”林北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他们,他们也没办法做旅客生意。
凤阳路个体户都在纳闷林北仨为什么要在凤阳路买门面房,有人异想天开说凤阳路藏着宝藏,有个别两个人说林北仨有内部消息,知道(正攵)(广府)不久就要发展凤阳路,更有人四处散布谣言,说林北仨偷偷找人算命,他仨在凤阳路做生意,保他仨日赚斗金,不论做什么生意都能成,还说这块地是淮市的福地,无论做了什么恶事,产生的因果都能被福地抵消,还有人说原本是四个人合伙办厂,他仨借人家气运办成了厂,想出恶招把人挤掉,害的那个人家破人亡,他仨怕遭到报应,要在这里建一栋商场,镇压那个人的气运。
大家说的有鼻子有眼,还指名道姓他仨害了沈图强家破人亡。
有人去舟山路打听沈图强,还真打听到林北仨曾经和沈图强合伙做过生意,自从三人把沈图强挤走,沈图强的运势便一蹶不振,不管做什么都失败,沈图强失踪了三个多月,有人说沈图强死了,也有人说沈图强疯了,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凤阳路个体户开始嘀咕,他仨不会真的借凤阳路镇压沈图强吧,否则无法解释他仨为什么出那么高的价买凤阳路的房子。
刘琴和林北交谈,大家竖起耳朵听,听到林北的回答,他们想了想,他们做不了这个生意。
林北仨买凤阳路门面房的用途到底是什么,和他们没关系,他们只想拿到房款。
至于有人说这里是福地,他们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这里是不是福地,他们能不清楚?
桑超英、黄益民站在人群后面,朝林北比划OK手势,他们已经通知完了所有人。
林北一共收到31份烟酒,他让大家把各自的烟酒领走,并说等他们领走了烟酒,他再继续往下说。
大家头一回遇到烟酒送不出去的情况,呆住了,直到林北说了后半段话,他们飞快跑去找他们的烟酒。
林北朝桑超英、黄益民走去,三人到空地说小话,挂在爸爸身上的林聪安静地听爸爸和叔叔们说话。
桑超英、黄益民朝林北点头,跑到人群里组织他们六人一组,每组门面房要连在一起。
林北回到桌子前,从包里掏出笔记本和钢笔,捏了捏孩子的小肉腿,喊:“我先记录你们的信息,明天告诉你们我们买哪些门面房,如果谁反悔了,明天在墙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一定说出来。一个星期内,我们安排人测量门面房面积,如果你们对面积没有异议,可以当场签合同,最迟三天内签合同,超过一天都不行。”
“这里的房价一直起不来,广场五路附近的房价是63一平,最末尾的房价稍微低一些,48一平,每平乘以三,就是我给你们的房价。我现在把每部分房价贴墙上,你们自己去看,觉得不能接受,现在就可以退出了。”林北从笔记本里抽出一张纸,他又从包里拿出一团纸,纸里包着他昨天单独留的米饭,他用米饭把纸贴墙上。
众人一窝蜂挤到前面,看到房价,有人开心,有人愁。
他们听到消息,林北仨现在出这个价,过了今天,就不是这个价了。
大家吵吵嚷嚷,中间段和末尾段的房主联合在一起,跟林北仨谈房价,试图把房价往上提一提。
“我刚刚说了我们在这里买门面房,做火车站旅客生意,我们其实只想买广场五路附近的门面房。”林北又说,“我们也不是非要在这里买门面房不可,也可以去火车站站前广场和盛阳街路口买。”
广场五路附近的门面房房主听了林北说的话,把其他人挤到后面,拉着林北,让林北给他登记信息,生怕煮熟的鸭子飞了。
林北给他们登记信息,登记到庄大状的名字,林北手顿住了,抬头看庄大状。庄大状心一紧,以为出了什么变故,额头开始冒汗,结果林北低头记下他的信息、产权证信息以及门面房门牌号。
桑超英一直关注中间段和末尾段,发现他们虽然在激烈争论,但没有上前登记的打算,脸色顿时变得好看了,脸上也出现了笑容,身体放松和黄益民说话。
黄益民紧绷的身体也有了些许放松。
一些老成精的老人注意到桑超英、黄益民的一系列变化,意识到他仨压根就不想买除了广场五路附近以外的房子。他们知道他们不抓住这次机会,即便以后他们主动降价,人家都不一定买。
这群人上前找林北登记信息。
其他中间段、末尾段的门面房房主还在讨论提价的事,见这群平时能沉住气的老狐狸过去登记信息,他们跑去找老狐狸套话。
这群人之所以被称为老狐狸,平时没少坑过其他人,他们黑脸加愤怒说:“这么卖门面房,我们太吃亏了,我们过去看看情况,看看能不能找到办法让三位老板给门面房提提价,你们先去那边想办法,等会我们去找你们。”
其他中间段、末尾段的门面房房主和老狐狸打过交道,这群老家伙专门干缺德事,老家伙们今儿的行为太反常,大家明面上离开,暗地里一直观察老家伙们,老家伙们拿出产权证那一刻,他们骂一句:“我就知道这群老家伙憋着坏。”
骂骂咧咧跑去找林北登记信息。
桑超英、黄益民傻眼了。
啥情况啊!
不是不满意房价吗?为什么都跑去登记信息!
两人怀疑他们给中间段、末尾段的房价给高了。
桑超英、黄益民默默转身,抱着头使劲跺脚。
彭丰年登记完信息,眼珠子转了转,走到两人身前,关切问:“你们没事吧?”
“……没事。”桑超英强装开心说,其实他恨不得抽自己大嘴巴子。
彭丰年记恨何罗春教唆自己不接受厂里返聘,害他现在被街坊四邻嘲笑。尽管两间门面房产权昨天转到何冰冰姐妹俩手里,但谁让姐妹俩是何罗春的女儿,他现在报复不了何罗春,可以给姐妹俩使绊子,解他心头怒火。
彭丰年悄悄跟两人说:“何冰冰大哥何非生回来了,回来帮姐妹俩问何罗春要门面房,何罗春被何非生兄妹仨气进了医院。何罗春说到底是他们的父亲,兄妹仨为了房产,把亲爹气进医院,就这样也不放过何罗春,硬逼着何罗春到房产局办产权转移,未免太冷血了。”
何罗春为什么最后到房产局转移产权,彭丰年不知道原因,但直觉告诉他,何罗春之所以妥协,肯定跟何罗春干儿子有关,他怀疑何非生手里有何罗春和何罗春干儿子的把柄。
他找兄妹仨打听消息,兄妹仨嘴巴紧,什么消息都没打听到。他离间兄妹仨,也没成功。
彭丰年努力了半天,结果白努力了,彭丰年差点气吐血。
转移了产权,何罗春又回医院躺着了,他去医院没占到便宜,还赔了一兜水果,又被何罗春挑拨,针对兄妹仨。彭丰年知道何罗春的算计,他愿意上当,一直谋划让兄妹仨吃一次亏,这不,机会来了。
彭丰年又开始努力干坏事。
“何非生说两间门面房是老太太留给何冰冰姐妹的,谁知道是不是兄妹仨联合起来撒谎,其实门面房是老太太留给老二和老四的呢?”彭丰年接连叹气说何家老四可怜,“我昨天到监狱看望何家老四,告诉何家老四他们家最近发生的事,何家老四说他还有两个月就出狱了,他要找兄妹仨好好聊聊。”
彭丰年说了声:“能进监狱的人,都是些没底线的人,何家老四怎么就长歪了呢?”
彭丰年走了。
桑超英、黄益民面面相觑,这老头跟他俩说这些,暗示他俩不从何冰冰姐妹俩手里买房!
何罗春绝了,身边聚集的都是跟他一类的人。
林北登记完所有人的信息,把桌椅还了回去。桑超英坐公交车离开,花钱找人了解这条街房主的情况,林北一行人开拖拉机离开。
傍晚,桑超英到五号巷找林北。
桑超英跟林北、黄益民讲门面房房主具体情况,除了何罗春父女出现房产纠纷,还有一个人也存在房产纠纷,不过这个人和亲人达成了协议,还找了街道办当证人。
桑超英扫了一眼登记表,他苦着脸问:“北哥,咱们真要买下这么多门面房?”
“可买,到时候我们把门面房重新装修一遍,有实力了,在那块地上盖一栋高楼,盖一栋淮市最高的大厦,下面做商场,上面做写字楼,酒店,拦截盛阳路街口一部分客流量。”林北又说,“也可不买,只买广场五路附近的房子,单纯开二店。”
完全可以拿淮市最高的大厦当噱头,吸引商家、客流,桑超英的心摇摆不定。
火车站未来几十年不可能拆除,如果建一座地标性建筑物,旅客出了火车站,就会直奔这里,肯定不会缺人流量。黄益民这么想,心中的称完全偏向买下整条街。
“可以拼一拼未来。”黄益民率先开口。
“我同意买下整条街。”桑超英坚定说。
“那就买下整条街。”林北拍板决定道。
林北开始在一张大红纸上写名单。
林北仨早确定了名单,到了第二天,林北仨迟迟不去凤阳路,凤阳路门面房房主忍不住胡思乱想,三人才出现。
桑超英、黄益民正在贴名单,众人围到前面看,看到自己的名字,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桑超英说:“今天我留下来,谁摇摆不定,或者不想卖了,都要跟我说一声。我们找第三方过来测面积,明儿一早就要把名单给人家,按人头付人家辛苦费,如果人家给你测了门面房面积,你再来跟我说你们不卖了,这笔费用你们自己付,不想付这笔钱,尽量今天下午五点之前跟我说。”
桑超英留了下来,黄益民又去找第三方,跟人确定一些细节,林北带着孩子回了食品厂。
回到了食品厂,林北让胡翔去通知跟他去西南的人明早八点之前到厂里,他有事跟大家说。
林北给他在后齐住过的招待所打电话,是另一个招待员接的电话,林北麻烦招待员告诉阿杰,让阿杰帮他寻摸一个门面房,他想租门面房当收购站。
招待员同意帮他转告,林北道了声谢,挂了电话。
镇上居民络绎不绝跑食品厂告诉林北,自来水厂答应给食品厂接自来水,也给他们镇上通自来水,自来水厂已经发了通告。
林北回厂里半天,没去乡镇府,田朱福沉不住气,跑到食品厂找林北。
田朱福告诉林北,自来水厂给食品厂通自来水的事,见林北并没有表现出来多开心,他有些气馁,搬个凳子坐林北对面,抱着头思考事情,他抬头:“食品厂几月份扩建厂房?我要不要现在联系人把厂后面的树卖了?”
“我已经找到了储存货物的仓库,先不急着扩建厂房。”林北说。
田朱福心里咯噔一下,急的站起来走来走去,他突然停下脚步:“林老板,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还要迁厂?”
“我扩建了厂房,建起了职工楼,自来水厂向镇上通水的工程半截拉腰停工了,我厂房、职工楼白建了。”林北为难道。
要是他,他也会担心,也不敢冒然投那么多钱建厂房和职工楼。田朱福也不试图劝林北,他跑回乡镇府告诉大家,食品厂扩建厂房、职工楼,人家有一个条件,自来水厂必须得先给人家通自来水,否则人家就和自来水厂耗下去,但是北沟乡耗不下去啊。
乡镇府干部决定每天大家轮流到自来水厂催工程进展。
他们没办法催食品厂,只能催自来水厂。
第212章 212
田朱福离开后, 林北从档案柜里拿出他仨买这个厂房的合同,参考这份合同拟合同。
金旺回厂里处理工作,林北喊他过来帮自己看合同。
金旺对买房合同一知半解, 给不了林北意见。他把重要的东西锁抽屉里, 拿钥匙, 说:“我帮你找一份拆迁合同,一份买房合同做参考。”
说完, 他骑车回市区。
金旺到区里借了一份拆迁合同范本, 找地方复印了一份。他又去了街道办, 从落满灰尘的文件袋里找出一份房屋买卖合同。金旺回到食品厂,把两份合同递给林北。
林北参照三份合同拟合同, 时而喊金旺过来给他参谋一下。
金旺处理完工作, 要赶回去上课,给林北留了一个号码, 让林北随时打电话给他,到时候他俩在电话里沟通。
林北提醒金旺明早九点直接到凤阳路, 金旺说知道了, 急匆匆离开。
林北继续拟合同。
每当他抬头眺望门外的天空,舒缓用眼疲劳,都能看到孩子在院子里玩耍的身影, 他这次抬头,没见到孩子。
林北放下钢笔,出门寻找孩子。
他找了一圈没找到孩子,门卫说孩子没出去。
孩子不在卡车底下, 也没钻犄角旮旯。除了办公室, 其他地方的门是锁着的。
林北再次回到办公室,绕着几张办公桌走一圈, 在金旺办公桌侧面发现了小孩。
小孩拿着蜜蜂章哐哐往肚皮上盖章,地上还放着一盒印泥。
阴影笼罩而来,林聪抬头,一张印满蜂蜜的脸绽放甜甜的笑容。
林北瞳孔震荡。
“爸爸,你要小蜜蜂吗?”林聪不是一个小气的孩子,愿意分一只蜜蜂给爸爸。
林北发现自己没办法生他气,蹲下来,伸手递向孩子。
林聪握住爸爸的手指,在爸爸手背上盖一只蜜蜂,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低头指着肚脐眼,说蜜蜂在里面筑巢,天黑了,勤劳的小蜜蜂飞回巢穴睡觉。他脱掉鞋,拽掉小袜袜,抱着小脚脚,在脚心盖章,焦急说:“爸爸,我不能走路了。”
“为什么?”林北疑惑问。
“小蜜蜂会痛。”林聪指着脚心。
林北:“……”
林北成了孩子的双腿,孩子想去哪,林北抱着孩子去。
下午四点多,林北收拾东西,骑车带孩子去制药厂,找王秋石帮他参谋怎么拟合同。
王秋石听到林北要买一条街门面房,这才把视线从林聪脸上挪开,盯着林北瞅半晌,又围着林北转了好几圈。
王秋石眼神很复杂,林北看不懂他。
“所有合同,都是秘书室的人负责起草。”王秋石收回视线,跟林北解释道。他出门喊杜秘书进来,让杜秘书和林北沟通,交待杜秘书今天给林北起草一份买房合同。
杜秘书跟林北沟通了细节,回秘书室。秘书室有六个人,有一个秘书给王秋石写演讲稿,杜秘书找其他秘书商量怎么拟合同,他们商议了半个小时,正式拟合同的时候,他们每人负责一部分内容。
两个小时后,杜秘书拿了一份起草好的合同到厂长办公室,把合同递给林北。
林北用王秋石办公室的电话,打电话到大饭店,订了一个包间。他正在跟王秋石、刘勇聊天,杜秘书进来,他从杜秘书手里接过合同,连忙跟杜秘书道谢,请秘书室的人和他们一起到大饭店吃饭。
宴席散了,一行人离开饭店,清凉的风吹散了林北的醉意。
林北和他们道别,骑车载着孩子回家。
在饭店吃饭,林聪就已经困了,不肯睡觉。他洗了香香的澡,坐床上,眼睛已经睁不开了,还是不肯睡觉,他要看小蜜蜂飞回巢穴睡觉。
已经很晚了,小蜜蜂还在外边逗留。
林聪揉着眼睛跟爸爸告状:“爸爸,天黑了,它们还在外边玩儿,小蜜蜂不乖。”
孩子委屈地指着身上的小蜜蜂,这状告的理直气壮。
“……聪聪给它们做一个好榜样。”良久,林北开口。
“聪聪做……”林聪咕哝着睡着了。
林聪做了一个梦,他给小蜜蜂做了一个好榜样,小蜜蜂邀请他到蜂巢作客。他好大一只,小蜜蜂好小一只,他走进小蜜蜂家,撞到房顶,他俩哈哈大笑。他突然长出了一双翅膀,和小蜜蜂一起飞到花丛中探险。
听到孩子的笑声,林北疲倦一扫而空,继续修改合同,他要确保合同对甲方绝对有利。
昨晚,小孩洗了香香的澡,盘腿坐床上抱着妈妈的小镜子照了半天,对自己的杰作非常满意。
今早,林北又用肥皂给小孩洗脸,依旧洗不掉小孩脸上的蜜蜂。林北带小孩出门,出门前,小孩还照了半天镜子,数身上的蜜蜂,蜜蜂的数量和昨晚对上了,说明蜜蜂没飞走,他开开心心跟爸爸出门。
林北带小孩到火车站和桑超英、黄益民汇合,桑超英、黄益民看到变成小脏猫的孩子,抱着肚子笑得脸上肌肉酸胀。
林聪跟着叔叔们一块儿笑,笑得瘫在竹椅上。
桑超英眼馋小孩的宝座,但是他那么一大只,坐不进去,干脆把自己当做一根面条,挂在自行车上。
黄益民终于按捺不住,左右开弓摸小孩的脸蛋。小孩主动把脸凑向他,让他摸个够。
黄益民愣了一瞬,笑成了一个傻子描绘小孩五官。
两个大人、一个孩子笑够了,一行人到附近的早餐铺吃早饭。
除了小孩在认真吃饭,三个大人边吃饭边讨论合同内容。
“我和梁凡、高柏舒约了早上九点碰面,马上迟到了,要走了。”黄益民一口气喝完豆浆,拎着包跑了出去,把包挂车把上,急匆匆骑车离开。
梁凡、高柏舒就是黄益民找的第三方。
林北把合同递给桑超英:“益民先带人到凤阳路测量门面房面积,你找地方打印合同,直接到凤阳路找益民、金旺汇合,我回厂里一趟,带一些人过来撑场子。”
“好。”桑超英把合同装包里,慢悠悠吃饭。
林北带孩子离开。
父子俩到了食品厂,60个壮汉已经在厂里等林北了。
他们以为老板跟他们说去西南的事,结果老板要带他们到市里。
他们眼睛清澈,开口说话带了点傻气。林北想了想,没跟他们说自己带他们到市里具体干什么,并且对他们只有两个要求,就是不要说话,尽量不要做表情。
林北让胡翔当他们队长,带着他们演练几遍,61人已经进入了状态,林北才带他们去凤阳路。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林北正好赶上一场好戏。
几个中间户、末尾户突然决定不卖门面房,找到桑超英,让桑超英把他们的名字划掉。
他们的算盘珠子都打到林北脸上。这些人想当钉子户,不咬人但膈应死人。等到他仨终于忍不了,出高价买他们的门面房,林北估计他们不会轻易松口,会跟他们坐地起价。
桑超英试图主导这场谈话,跟他们说划掉名字,就没办法加上名字,有几个人犹豫不决,只有吴国诚、李中易、彭丰年坚持了刚才的决定。三个人的门面房用三条线连起来,正好连成一个钝角三角形,肯定会影响到他仨规划这条街。
吴、李、彭三人没给桑超英留时间思考对策,各自说话扰乱桑超英本来就乱糟糟的思绪,桑超英被三人带了节奏。
吴、李、彭三人动摇了其他人卖房的决心。
虽然桑超英极力掩饰内心的想法,吴、李、彭三人还是察觉到桑超英不愿意他们反悔,三个老家伙默契地对视一眼,采用软绵的方式围攻桑超英。
彭丰年笑容纯善,说:“桑老板,你迟迟不把我们的名字划掉,是不是你们本来就打算买下这条街?”
“如果是这样,你说出来,房价比我们预期低一点就低一点,我们能接受。”李中易笑眯眯接上彭丰年的话。
“你心里有啥想法,大胆说出来,我们都不难讲话。”吴国诚一脸无害说。
吴、李、彭三人加起来超过了一百五十岁,桑超英哪是三人的对手。
桑超英意识到自己脸上挂了相,他下意识低头看名单,躲避三人的目光,问:“吴国诚、李中易、彭丰年,你仨确定把名字划掉?”
吴、李、彭三人隔空眼神交流,笑着说:“确定。”
桑超英迅速划掉三人的名字,试图驱散吴、李、彭三人的话带给大家的影响。
现场有些躁动,林北把自行车交给胡翔,走到前面,从桑超英手中拿过名单,举起来说:“谁想划掉名字,过来跟我说。我事先说明一下,被划掉的人不再享受三倍价格。我还有件事要跟大家说明一下,虽然我不提前说明,对我有益,但是做人不能太看重钱,所以我提前跟大家说明一下,有且仅有这份名单上的人享受这个价格,以后我买门面房,市场价多少钱,我就按市场价买。我说的话算数,你们可以监督我,如果我讲话不算数,这份名单上的每一个人找我领一万块钱,当然了,不包括划掉的人。”
好些人背后冒冷汗,都在庆幸自己没听吴、李、彭三人怂恿,做出无法挽回的事。
吴、李、彭三人宛如遭到雷劈,脸上的笑容碎了一地,表情一度失控。
彭丰年率先回神,声音急而尖锐喊:“我卖房,我没说不卖。”
林北能说出这番话,彭丰年知道他是狠人。他不敢跟林北胡搅蛮缠,绕过林北,去纠缠桑超英:“我不管,你把我的名字划掉,你必须把我的名字加上。”
林北对他带来的人使眼神,他们跟林北去了两趟西南,已经和林北磨合出默契,在不主动碰彭丰年的情况下,把彭丰年隔开。
吴国诚、李中易纷纷回神,要去纠缠桑超英,被几十个壮汉拦住。
几十个壮汉只有一个工作,就是不让捣乱的人接近老板们。
三人近不了桑超英的身,掉头跑去找黄益民,壮汉们追上他们,把三人拦在了门外,不让三人打扰黄益民、梁凡、高柏舒三人测量房屋面积。
吴、李、彭三人彻底慌了,互相攀咬彼此,指责对方人心不足蛇吞象,害苦了自己。
桑超英围观三人互揭老底,被林北拉走。
“合同复印好了吗?”林北问。
桑超英拎起鼓鼓囊囊的手提包:“复印好了,全在里面。”
昨天桑超英和一个门面房房主协商好了,借他的门面房办公,桑超英带林北前往办公地点,找金旺。
金旺正在把合同贴墙上,方便大家看。桑超英对着金旺叹了一口气,拉着林北从后门走,到屋后。
“北哥,你刚刚讲那番话,是不是有其他打算?”桑超英压低声音问。
“杀鸡儆猴。”林北笑着说。
“可是,可是他们不肯原价卖房,我们怎么办?”桑超英苦恼问。
“他们比我们急。”林北拍拍他的肩膀,走进了店里。
桑超英挠了挠头,跟在林北身后进了店里。
金旺已经贴好了合同,一群人在门口阅读合同,金旺回到店里,林北拉着金旺、桑超英商量流程。
桑超英把手提包递给林北,出了店,去找黄益民,从黄益民那里拿了几张单子回来。
桑超英站在店门口喊:“于景文、林巧、穆韬、朱艺、杜海鹏,你们的单子在我这里,过来找我确认门面房面积。”
桑超英只喊了五个人,一群人跑到这里,都堵在门口。
五人以及他们的家人费了好大的劲才挤进店里,桑超英跟他们确认了单子上的内容,拿着单子找金旺。
金旺当场算房款,把金额填单子上,把单子交给林北。
林北检查单子,在单子上盖了(公)章。
桑超英拿着一式两份的单子找于景文,把第二联给了于景文:“上面写了截止日期,在截止日期之前,你拿单子找我们签合同,我们按照承诺的价格跟你签合同。”
于景文如视珍宝拿着单子,不敢随意对折。
黄益民、桑超英、金旺、林北,四人配合十分默契,现场没有乱。
下午,就有人拿着单子找林北签合同。
原本众人还能沉住气,到了第二天,手里有单子的人沉不住气了,一窝蜂找林北签合同。
昨天傍晚,何罗春出院了,一出院就和他的聊天搭子彭丰年、吴国诚、李中易喝酒,何罗春没了门面房,彭、吴、李三人自己把自己玩死了,他们怕四人使坏,搞事情拉着他们一起死,便火急火燎找林北签合同。
整条街的人都在提防何罗春四人,何罗春四人搞破坏的计划落空,反倒成全了林北仨。
林北和众人签合同异常顺利。
何冰冰帮妹妹领的单子,和妹妹到林北家和林北签合同。
何罗春堵姐妹俩的计划也落空了。
还剩五户没测量门面房面积,彭、吴、李三人急得不行,街坊的笑声越发刺耳,三人和何罗春的结盟瞬间解散,带着老母亲过来,怂恿老母亲在办公场地门口撒泼打滚,寻死觅活。
林北被三人逼着出面,先安抚老人家,老人家不肯起来,非逼着林北买自家门面房,还要按照先前说的三倍房价买自家门面房。
彭、吴、李三人真的就像癞(虫)(合)|(虫)(莫),不咬人却膈应死人。林北也要膈应他们:“我之前说了,如果我没做到,要给每户一万块钱,我肯定不愿意出这笔钱,我也没办法眼睁睁看着活生生的人命在我面前没了。这样吧,你们只要让名单上的人同意我按照承诺他们的房价买你们的房子,他们帮你们求情,就不是我说话不算数,我就不需要支付每户一万块钱,我就愿意出这个价格买你们的房子。不过你们尽快说服他们,一旦梁工、高工离开,我现在答应你们的事也将作废。”
彭、吴、李三人的人品实在不好,他们仨要让人家帮自己说话,肯定得给他们好处。问题来了,何冰冰、何芊芊也在名单上,就他们和何罗春的关系,这两个丫头肯定不会答应替他们说话。
他们一不想花太多钱,二,他们根本没有信心说服何冰冰姐妹帮他们。
他们又走进了死胡同。
彭、吴、李三人也知道这是林北做出最大的让步,让老母亲继续闹下去,意义不大,他们开始搀扶老母亲求街坊帮自己说好话,毕竟带上老人,可以不给或者少给好处。
街坊不约而同等着彭、吴、李三人找他们,都准备问三人各要200块钱好处费。
林北把彭、吴、李三人和他们的家人打发走,转身回了店里。
桑超英朝林北竖起大拇指,无声说:“北哥,你真牛。”
林北摊手,他也不想这样,全是彭、吴、李三人逼的。
都去看彭、吴、李三人热闹,他们这儿一时间冷清许多。
有人进来领单子,告诉林北一个消息,彭、吴、李三人和大家达成协议,一人给每户80块钱。本来大家咬死不松口,问三人各要200,三人老母亲要给他们下跪,他们只好退一步。
听到这个消息,林北、桑超英、金旺有点儿不爽,外边传来一声怒吼:“什么!你要1000,你怎么不去抢!!!”
桑超英和领单子的人窜了出去,伸长脖子寻找声音来源,就看到何冰冰皱眉说:“我要纠正一下,你们每人给我和我妹一千。”
吴国诚大儿子要打何冰冰,何冰冰往前凑,讥讽说:“我不躲,站这儿让你打,你敢打吗?”
吴国诚大儿媳拽住丈夫,吴国诚大儿子放了句狠话,气呼呼离开了。
“一千太多了,我肯定不出。”李中易态度强硬说。
“那就没得谈。”何冰冰无所谓道。
“我卖给你一个你们兄妹不知道的消息,关于你们家的消息,你和你妹帮我们说话。”彭丰年突然开口。
“何家那些破事,我不想知道。”何冰冰一脸厌恶拒绝。
彭丰年朝李、吴二人使眼神,李、吴二人用眼睛交流,李中易推了吴国诚一把,吴国诚踉跄往前走两步,回头朝彭、李二人皱眉,彭、李二人叫他说,吴国诚犹豫好久,硬着头皮说:“你二哥死的事,你不想知道?”
“你怎么诅咒人呐!”何冰冰情绪激动推吴国诚。
吴国诚后退两步,被彭丰年扶住,他恼火道:“我诅咒谁了,何老二死了,你爸跟我们喝酒,他喝醉了说的。你奶去世不久,你大哥一家去了其他城市,你爸收到一份电报,说何老二死了,催你爸速速去,你爸恨何老大脱离了他的掌控,把怨气发泄到何老二身上,决定隐瞒何老二死的事,打算等百年之后,再跟何老大说,让何老大后悔。你爸把电报撕了,一句话也没给那边留,跟没事人一样去上班。”
“不可能,我前几天到监狱看望四弟,四弟还说这两间门面房是奶奶留给他和二哥的,四弟还说他马上出狱,要去找二哥,找二哥回来跟我和芊芊争房子。”四弟嚷嚷着要去找二哥,四弟肯定和二哥有书信往来,何冰冰十分确认二哥还活着。
见何冰冰不相信,彭丰年硬着头皮说:“我去看望过何老四,胡诌一个地址,告诉何老四何老二在那里。那天,何老大,还有你们姐妹俩说话太气人了,我脑子发昏,找何老四说了那些话,我只是单纯想报复一下你们兄妹仨,绝对没有其他意思。”
“你要不信,可以回家问你妈,你妈也知道你二哥死的事。”想到何冰冰妈凤娟半天憋不出一个屁来,遇到事就知道哭哭啼啼,李中易连忙补充道,“今年刚过清明节,我起早了,遇到你妈在十字路口烧纸钱,我听到你妈说‘阿厌,我给你烧了纸,你赶紧走,别来缠我,妈害怕你’,你妈绝对知道你二哥死的事。”
何冰冰不相信。
大哥回来,兄妹仨在招待所聊了一晚上,何冰冰才知道何罗春打她,跟她说大哥告的黑状,其实是何罗春栽赃陷害大哥,挑拨兄妹俩关系,何罗春写信告诉她大哥大嫂拦着不让他寄粮票给她,偷偷塞了两张粮票在信封里,她当时感动的不得了,也更加记恨大哥。当年她带着丈夫孩子回来,大哥一家早已离开,何罗春没法陷害大哥,才露出真面目。
何冰冰开始怀疑她憎恨错了二哥,打算去找二哥解开心结。可惜兄妹五人关系都很糟糕,在乡下当知青,从未联系过,彼此不知道对方在哪里。她之所以跟小妹联系,当时何罗春把他们一家四口赶出淮市,她偷偷给小妹留了一个地址。何冰冰不知道去哪里找二哥,当四弟嚷嚷着去找二哥,何冰冰是欣喜的,结果彭丰年说他骗了四弟,何冰冰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我二哥没死。”何冰冰身体有些摇晃跑走。
“我们背叛了你爸,跟你说了这件事,你们兄妹四人欠我们一个人情,我把人情用在这件事上了。”彭丰年朝着何冰冰背影喊。
“你怎么只记挂着你这点破事。”刘琴骂了彭丰年一句,跑去追何冰冰。
这里的女性指指点点彭丰年三人,也跑去追何冰冰。
“何冰冰四兄妹得感谢我们。”吴国诚认为他们做了一件好事。
“就是,如果我们不把这件事说出来,兄妹四人七老八十才知道这件事,何罗春早化成土了,他们怨何罗春,有屁的意义。”天天干损人利己的事,今天做了一回好事,李中易十分骄傲。
彭丰年三人跟街坊打嘴炮,桑超英回到屋里,喃喃说:“那天彭丰年在我和益民面前给何冰冰姐妹上眼药,提到何家老二,我真以为何家老二还活着,没想到……”
虽然他们素未蒙面,桑超英还是替何家老二惋惜。
“何罗春和何家老二真的是父子吗?”有这对父子做对比,金旺忽然庆幸他爸不是那么糟糕。尽管他们父子之间的裂痕不会随着时间流逝消失,他们父子更加不会和解。
林北虽然没出去,也听到了何冰冰和彭丰年三人的对话,他理解不了何罗春对子女的态度。
彭丰年三人进来找林北拿空白单子,跟林北说黄益民叫三人过来拿的,林北给了三人空白单子,三人拿着空白单子找黄益民。
三个小时后,黄益民拿单子过来,把单子给了金旺,金旺在三张单子上填了数字,把单子给林北,林北没给单子盖章,把单子夹笔记本里。
彭丰年三人一脸懵。
林北从包里拿出他提前准备好的三张表格,把表格分给三人:“你们找他们签名,明天拿着签名到这里找我,我拿着表格找大家确认过后,在单子上盖章,把单子给你仨。”
彭丰年三人能咋办,只能同意。
彭丰年三人离开,黄益民抱着林聪,带着金旺、梁凡、高柏舒先去大饭店,林北、桑超英带着61个人回北沟镇,安排61人在王春来饭店吃饭,林北、桑超英回食品厂。
两人在办公室整理合同,列出一份名单。
桑超英把合同放进档案柜里,把名单放包里,和林北去饭店和黄益民汇合。
两人到了黄益民所在包间,黄益民正在和几人聊中午发生的事。
桑超英立刻加入。
大家都不理解,天底下怎么有这么狠心的父亲。
豺狼尚且知道爱子,何罗春连豺狼都不如。
林聪脸上的蜜蜂没了,露出白嫩嫩的脸蛋。他伸手牵爸爸的手,有点儿底气不足:“爸爸,聪聪永远是爸爸妈妈的小孩。”
“对,即使聪聪长大了,也是爸爸妈妈的小孩。”林北认真说。
第213章 213
上回爸爸带着他和叔叔们聚餐, 林聪怕踩伤小蜜蜂,乖乖地坐着,用眼睛探索全新的世界。
这次黄叔牵着他走进相似的地方, 林聪像一只小鸟一头扎进树冠。
小鸟溜溜达达, 探索神秘的空间。
四只大鸟叽叽喳喳说小鸟长大了, 该飞出巢穴独自生活了,不会飞的小鸟, 离不开父母的小鸟, 将会受到来自父母的伤害。
他经常梦到他睡了一觉, 睁开眼,他就长大了。他站在一个他从未去过的繁华城市, 陌生的高楼大厦, 川流不息的车辆,金发碧眼的外国人, 没有爸爸妈妈的身影。
小鸟醒来,忘了梦中的孤独, 只记得长大他的背影。
小鸟很难过, 找妈妈要抱抱。
小鸟现在知道他为什么做这个梦了,长大的他提醒他长大并不好,让他慢慢长, 不要着急长大。
小鸟很不安,大鸟爸爸出现,立刻向大鸟爸爸求证,他永远是爸爸妈妈的小孩。
大鸟爸爸的回答给了小鸟安全感, 可是想到他刚补过生日, 小鸟抠大鸟爸爸的指腹,闷声说:“爸爸, 我好难过。”
“为什么?”林北等着孩子回答。
“爸爸,下年我不过生日,是不是我就一直四岁?”小孩突发奇想问。
林北蹲下来,问:“能告诉爸爸,为什么不想过生日吗?”
“我想当久点,再久点爸爸妈妈的小孩。”小孩眼眶蓄着一汪清泉。
“爸爸妈妈非常感谢聪聪来到爸爸妈妈家,尽管那时候我们并不太熟,我和妈妈依然爱你。我们和你一天天相处,对你的爱也一天天增加。以前我和妈妈对你的爱比作一棵小树,现在长成了一棵大树。”林北张开怀抱,“你愿意和爸爸妈妈一起长大吗?让我们的小树在未来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林聪奔到爸爸怀里:“爸爸,我会和妈妈的果园一起长大,我们一起长得又高又大。”
林北:“?”
他怎么不记得他提到果园?
他再一次放弃解孩子给他出的题。
小孩可能被今天的事吓到了。尽管林北盘不出小孩被吓到,为什么会不想长大,但他知道小孩不适合继续听这些内容。
林北没有理由制止大家谈论凤阳路发生的事,他朝黄益民指了指门,示意黄益民三人招待好梁凡、高柏舒,他牵着孩子离开包间。
走廊墙壁上挂了好多副油画,林聪拉着爸爸一副一副看画。油画色彩厚重、艳丽,小孩子很喜欢。
这里消费不低,来这里消费,不是从政就是从商,谁会带小孩来这里啊!
到二楼的人视线不自觉追逐孩子。
他们进了包间,关上门,隔绝了门外的一切,眼前却闪现孩子看油画的身影。可能二楼不曾出现过小孩,这个小孩才会给他们留下深刻的印象。
林北的手放在门把手上,林聪双手放在门上,一起推开了门。
门里的世界是黄叔醉了,抓住桑叔的手,交代桑叔:“你这个人,性格没定性,容易受外界影响,你不定定性子,迟早栽一个大跟头。”
桑叔被黄叔吵醒,撑着桌子坐起来,身子摇摇晃晃说:“你把什么都藏心里,我怕你有一天承受不住,我亲手把你送进精神病院。”
梁叔、高叔、金叔明明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突然睁开眼睛,大着舌头,吐字不清楚说话。林聪努力听,也没分辨出他们说的是哪国语言。
桌子上有一盅鸽子汤没被人动,林北拿汤泡米饭给孩子吃,自己挑没怎么被人动过的饭菜吃。
父子俩吃饱喝足,林北抱着孩子到大饭店对面的酒店订了五间房,给酒店服务员小费,带着服务员到大饭店包间,让服务员把五人架回房间。
林北确认五人在各自的房间睡下,带着孩子回家。
父子俩给余好好带了一份夜宵。
余好好还没回来,这份夜宵被父子俩放进了冰箱。
这段时间余好好来回奔波,体重蹭蹭蹭下降,有时匆忙吃两口饭,有时饿过头了,感觉不到饿。
尤其这两天天气转热,余好好胃口更加不好,只想吃些凉的东西。
从夜校回到家,余好好把书袋挂车把上,走到客厅,打开冰箱拿枇杷罐头,在冰箱里发现一份小蛋糕,还有一包卤牛肉。
余好好把夜宵拿出来,注意到蝴蝶结下面塞了一包生日蜡烛。
余好好把夜宵放到桌子上,走到门口,探头看,格子窗前,林北心无旁骛奋笔疾书,余好好大步回到桌前。
她把卤牛肉摆盘,在蛋糕上插了8根蜡烛。
她忘不了,周峰上初中那年,赵大花拉着她到公社找余文祥,撞见余文祥给余易男过生日。余易男穿了一条新裙子,脚上穿了一双亮的能照清楚灰扑扑她的皮鞋,余易男不知道跟余文祥闹什么别扭,不愿意吹蜡烛。
她们的出现,让余文祥皱眉,余易男捏着鼻子往后躲,只有余胜男亲热地拉她进屋给余易男过生日。余好好喜欢上了对她释放善意的姐姐,后来余好好才知道余胜男之所以拉她进屋,是为了膈应余易男,挑起余易男的暴脾气,让余文祥讨厌余易男。
赵大花一口一个亲家,喊得特别亲热,余文祥明确说,只生了她没养过她,他们的父女缘分早在她被送走那一刻,就断的干干净净,让赵大花不要喊他亲家。
赵大花仿佛没察觉到余文祥不喜,依旧喊亲家,求余文祥让周峰中午到他家吃饭、午睡,如果天气不好,就让周峰住在他家。
余文祥很生气,把赵大花和她赶了出去。
余胜男姐妹俩笑得很开心,周围邻居对她和赵大花指指点点,很少哭的余好好,在那天眼睛就像坏了,眼泪止不住往下流。
余好好放下火柴盒,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许愿:愿聪聪今年健健康康,无病无灾。
愿望太大,实现不了,余好好许了一个小小的愿望。
余好好吹灭蜡烛,拔了蜡烛,拿叉子挖蛋糕吃。
余好好放下叉子,到冰箱拿了一瓶青梅酒,又到橱柜拿了一个玻璃杯,给自己倒了杯酒。
余好好举杯敬生活。
月光洒进小院,露水悄悄降临,最后一朵栀子花花苞在夜里悄悄绽放,花香浓郁。
她醉了,做了一场梦,梦中的自己变成一根藤蔓,攀缠着一棵树。
忘不掉温热的指腹如何在她眼角处留恋,一个个吻如何落下,余好好手背搭在眼睛上。
意外的浪漫,就像林北当初答应娶她一样突如其来。
门外传来声响,余好好起床,拉开窗帘,推开窗户,趴在窗台上探头。
父子俩到屋后散步,遇到一位老人卖李子,回来拿搪瓷盆,回去买了两斤李子。
林北接了一盆水,把盆放地上。
小孩蹲下来,手伸水里,拿了一个李子放嘴里,听到声响,回头看到了妈妈,他又拿了一个李子,走向妈妈。
余好好接住紫红色的李子,咬了一口,酸酸甜甜。
“你是不是又做噩梦了?”余好好问。
“没有。”林聪跑回去拿李子给妈妈。
余好好又接过李子:“是吗?那你怎么哭了呀?”
“可是我没有啊。是妈妈做了可怕的噩梦,梦到我哭。”林聪笃定道。
余好好有些不确定了。
难道真的是她做了梦中梦?
那这个噩梦真的太可怕了!
林北刚想说孩子昨晚确实哭了,可能昨天被吓到了,晚上做了噩梦。
他刚要说,一大一小热火朝天讨论下午到丽莎老师家做客。大的打算上午包粽子,下午给丽莎老师送些粽子,小的要挑一张他最喜欢的磁带送给丽莎老师。
算了,这也不重要,就不说了。
林聪要在家里陪妈妈,林北自个儿去凤阳路。
何罗春站在桥上,看到了林北的身影,爬到桥梁上,指着林北高声喊:“你们别被他们骗了,他们跑到凤阳路买房,就是为了借我们的气运。我倒霉,被他们第一个借走气运,一儿两女被他们影响了心智,抢夺我的房产,还没完,老三失心疯一样逼问我老二在哪里,老二那个不认父的畜牲自老太太去世,就没联系我,就算老三逼死我,我也不知道老二在哪儿。”
“吴国诚、李中易、彭丰年也被影响,编造谣言诬陷我。”余光看到林北骑车已经到了桥下,何罗春颤颤巍巍站在桥梁上,心里害怕极了,可是为了报复林北仨,他强忍着怕意,让拦他跳河的人不要靠近,威胁他们,但凡他们靠近一步,他就跳下去。
吴、李、彭三人魂都吓没了,求何罗春别激动,千万别跳河。他仨昨晚掏钱买街坊在表格上签字,忙活了一晚上,刚睡下没多久,何罗春就把他仨约到桥上,他仨不想去,何罗春情绪特别激动,拿刀要自残,要血溅他们家,他仨只好老老实实跟着何罗春到桥上,谁能想到何罗春喊他仨到桥上,就是为了见证他跳河。
路人不明情况,见有人要跳河,都过来阻拦。
夏汛马上来临,作为水库存在的北沟乡,往外排出了些水,市区河道的水涨了些,水流的有些急,人一旦跳下去,把人救上来,有些困难。
路人苦口婆心劝何罗春不要冲动。
林北调转车头,前往河道防洪站。林北刚要上前喊人,瞥见车把上的小帽子,他把帽子后面调节带放宽,戴在头上,有点儿小,勉强能戴。车篮里放了一副青蛙眼镜,不是益民给聪聪买的,就是超英给聪聪买的,除了他俩,没有其他人给聪聪买这玩意。林北把眼镜卡在鼻梁上,放下自行车,跑到防洪站前,隔着大铁门喊:“有人吗?有人要跳河。”
走出来一个人,这个人年纪不大,眼睛和桑超英一样单纯,这样单纯的人一般没吃过多少苦。一个想法在林北心头盘旋,林北焦急说:“有人在前面的桥上闹着要跳河,这人以前到苏联留过学,虽然已经退休了,以前在厂里也是工程师级别的人物。”
本来林北这副打扮,防洪站副站长赵天午就觉得他在搞恶作剧,林北报出跳河者的身份,赵天午已经十分肯定眼前藏头不露脸的人就是在搞恶作剧。
“他在六十年代去支援二线,在没离婚的前提下,在那里和人生了一个儿子,他被调回来,情人和儿子也来了这边,从此过上一夫两妻生活。”林北啧啧称奇,“他在七十年代,光明正大和两个妻子生活,也不知道给了别人多少好处,就算他当上厂长,工资不可能比人民群众高出太多,别说他还没当上厂长,问题来了,他哪来那么多钱。”
爱听八卦是国人的美德,赵天午听八卦听的津津有味,打扮奇怪的人突然不说了,赵天午忍不住往下猜。猜跳河者在工作期间有不正当收入,把钱上供了,跳河者的保护伞落网了,没人保跳河者,跳河者被彻查,跳河者知道自己的罪累加在一起,大差不差被判死刑,为了不供出其他人,给家人留条路,选择体面去死。
这种人生前过着富足的生活,还娶了两个妻子,罪行败露,就要体面去死。
凭什么!
这种人就该受到法律制裁,就算死,也是被法律判死。
赵天午回去拿救生衣,顺便喊两个人,正要走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什么,打电话给好友唐猛。赵天午放下电话,带着人划皮划艇到桥下。
刚刚林北离开,何罗春找不到林北的身影,何罗春慌了,在他的计划里,没有林北一言不发离开这条,接下来该怎么演?
“你别着急跳,我把何冰冰、何芊芊找来,你们父女好好沟通一下。”彭丰年马不停蹄去找何冰冰。
“你这样跳下去,你最对不起的人是逢春。我让老李去喊逢春,你别跳,等孩子来。”周逢春是何罗春的干儿子,何罗春最疼爱这个干儿子,吴国诚试图用周逢春稳住何罗春。
桥这么高,河面那么宽,河水又那么湍急,何罗春每往下看一眼,腿抖的更加厉害。他爬桥梁爬早了,打算只要有人上前抱住他,他微微挣扎一下,被人救下去。可是路人听到彭丰年、吴国诚的话,没有一个人上前,只会让他别冲动。
何罗春现在骑虎难下。
就在这时,远处驶来两艘皮划艇。
赵天午看到桥梁上站着一个人,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穿着挺讲究。赵天午撇嘴,这种国家蛀虫,想要体面死,他偏不让得逞。
赵天午举着喇叭喊:“桥梁上的人,你听好了,尽管你在七十年代搞一夫两妻,尽管你利用职权敛财,给某些人上供,但是只要你配合组织调查,组织会酌情量刑。”
“你千万别干傻事,认为你一死了之,你的保护伞就会放过你的妻儿。不会的,他们会认为你的妻儿会知道一些事,为了永绝后患,他们不会放过你的妻儿。”赵天午母亲带着他到海岛随军,他父亲是政委,赵天午耳濡目染学到一些话术。他叭叭说,他能说上一天不带重复。
何罗春闻言四处张望,确认这座桥上只有他一个人跳河,那么河下的人就是对着他说话。
他确实利用职权敛财,那只是一点点财,贿赂了几个人。这点钱财对于厂子来说只是苍蝇腿,厂里不至于对老同志这么计较,怕就怕……
想到某种可能,何罗春脸色煞白,身体一晃,落入河里。
赵天午放下大喇叭,跳到河里。他就像河里的鱼儿,飞快游到何罗春落水的地方,把人拉上皮划艇。
何罗春刚刚闹着要跳河,吸引了很多路人。路人一开始听到何罗春说林北仨到凤阳路借气运,后来又听到防洪站的人说何罗春贪污国家财产,他们已经不知道该听谁的了。
桥上的人议论纷纷,唐猛和两名同事骑车到桥下,把浑身湿淋淋的何罗春拉上岸,带着何罗春去派出所。
何罗春看到穿公安制服的人,以为他们掌握了什么,不敢反抗,但因为害怕,他身体抖成了一滩泥,被唐猛和同事架着回到派出所。
桥上的人炸开了锅,都在议论何罗春贪污国家财产。他们目睹何罗春吓得无法走路,猜测何罗春恐怕犯的事比他们听到的更严重。
彭丰年生拉硬拽,把何冰冰姐妹带来,在桥下遇到了失魂落魄的吴国诚,他一把抓住吴国诚问:“怎么了?何罗春呢?”
“我们要被何罗春害死了。”吴国诚一口气没喘上,晕了过去。
“老吴,你别吓我。”彭丰年拉吴国诚,他拉不起来,惊慌失措喊人帮他把吴国诚送医院。
几个人过来帮忙,把吴国诚送到医院。
见何冰冰姐妹俩发愣,彭丰年让姐妹俩去通知吴国诚家人,他跟过去看情况。
姐妹俩虽不喜吴国诚,但没到你死我活的程度。
考虑到小妹的情况,何冰冰让小妹在这里打听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她去通知吴国诚的家人。
李中易带着周逢春来到大桥上,没找到吴国诚,也没找到彭丰年,李中易找人问有没有人跳河,得知不仅有人跳河,跳河的人还被公安带走了,路人跟他形容何罗春被公安带走的样子,李中易脑袋嗡嗡响。
何罗春清高的很,要是被人冤枉,何罗春不仅用最文绉绉的词骂人,还要煽动舆论,何罗春瘫成一滩烂泥被带走,证明何罗春犯得事不仅仅是挪用公款这么简单。
李中易心脏快速跳动,心里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怕被何罗春连累,努力回想自己有没有把柄落在何罗春手里。
年轻的时候,何罗春用激将法激他,他卖过厂里的东西,他被何罗春怂恿去二线,接触过核心东西。何罗春出差路过他这里,两人喝酒的时候,他跟何罗春提到过一点内容。
李中易喃喃道:“完了。”
李中易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注意到周逢春悄无声息离开。
仅仅一上午,何罗春的事传遍了整个江安区,还在向其他区扩散。
所里没有收到人举报何罗春,江安区公安局也没有收到人举报何罗春。按道理,唐猛应该放了何罗春,何罗春的行为太诡异了,直觉告诉唐猛何罗春有大问题,唐猛把何罗春扣留在所里,跑到何罗春工作过的厂子调查何罗春,又排查何罗春的人际关系网,查到吴国诚住院的消息,李中易魂不守舍的消息,彭丰年要把儿子儿媳送出淮市的消息。
唐猛限制彭丰年儿子儿媳出行,并把李中易、彭丰年带进了所里,对二人审讯完,到医院对吴国诚做笔录。
林北没想到他的几句话,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他不打算把这件事往外说,打算把这件事埋在心里。
林北没去凤阳路,到百货大楼买了七顶帽子回家。
巷子里响起车铃,林聪跑到门口,探身看到了爸爸。
林北转自行车头对准小孩,小孩嘎嘎笑掉头跑,林北骑车追了他几圈,停在窗户前,从包里掏出帽子,把帽子挂在车把上。
不同款式不同颜色的帽子吸引走了小孩目光,小孩主动跑向爸爸。
林北把他放竹椅里。
林聪自个儿取下帽子戴头上,对着玻璃看半天,摘下帽子,把帽子递给爸爸,又去取车把上的帽子。
余好好想嘴林北一下子给小孩买这么多帽子,可是想到林北给自己买了好多黄金首饰,好贵的衣服包包,她咽下嘴林北的话。
余好好泡了糯米,煮了粽叶,把五花肉切成厚片,用酱油腌制,又拿了20枚咸鸭蛋,取下蛋黄备用。
林聪抱着帽帽回自己的房间,把帽帽有序摆放在书架上,回到院子里,从搪瓷盘里拿了三个李子,喂妈妈一个,喂爸爸一个,剩下一个自己吃。
林北咔吧咔吧咬李子,巡视一圈,没看到蜜枣、葡萄干,只看到肉、蛋黄,他问:“你不是包粽子吗?”
“没错,包粽子。”余好好说。
林北:“?”
余好好前两天找芙蓉,问芙蓉要不要老鸭了,正巧遇到芙蓉包粽子。
余好好只吃过白粽子,放了葡萄干和蜜枣的粽子,第一次见用肉包的粽子,就留下来跟芙蓉学怎么包。
芙蓉送她粽子,芙蓉用五花肉包的粽子,这她哪能要。余好好没要,今天打算自己包肉粽子。
余好好准备好所有食材,开始包粽子。
林北看了一会儿,去洗了手,过来包粽子。
“北哥。”人还未至,声音就先到了,说的就是桑超英。
桑超英今早醒来,就已经十点了,其他几个人醒的比他早,梁凡、高柏舒有事先走了,金旺有事先回厂里了,只有黄益民在大堂等他。
两人吃了早午饭,前往凤阳路。
正巧撞到彭丰年和李中易被公安带走,凤阳路街坊忙着跟何罗春撇清关系,看到他和黄益民,宛如看到了救星,催他俩赶紧带他们走完手续。
他和黄益民一脸懵,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街坊你一句我一句跟他俩解释今天上午发生了什么事,他俩马不停蹄到五号巷找林北。
桑超英急刹车,气喘吁吁喊:“北哥,出大事了。”
“出什么大事?”林北拿草打了一个完美的结,把粽子放盆里。
桑超英一边比划一边说何罗春被抓进派出所,彭丰年、李中易也被公安带走。
黄益民骑车进来,问道:“我们还要按照原定计划带他们到房产局过户房产吗?”
“做人要讲诚信。”林北说。
桑超英、黄益民留在这里吃了午饭,下午,林北和两人回到厂里。
金旺还在厂里,四人聚在一起聊了三个小时,桑超英去了一趟房产局。
金旺上个星期和信用社预约取款,林北、金旺、黄益民加上胡翔拿存折到信用社取钱。
四人又回到厂里。
桑超英回来,五人沟通了一下明天的流程,林北独自回市里。
余好好、聪聪不在家,林北料想他俩去了淮大。
灶房里弥散着粽香,林北拆了一个粽子,虽然他没吃过咸粽子,但是吃了一口,就爱上了这个味道。
母子俩回来,每个人手里抱着一盆花,是丽莎老师送他俩的。两人把花放到花架上,跑进灶房吃粽子。
肥肉入口即化,余好好爱吃,林聪也爱吃。两人吃了粽子,从冰箱里拿出一盘李子,翘着二郎腿看电视,时而拿李子吃。
李子没了,两人洗漱躺床上睡觉。
林北又学习到深夜。
第二天,林北带了粽子回厂里,分粽子给大家吃。
大家吃了粽子,喝了杯蜂蜜水,61个人正好集合完毕。
桑超英、金旺带15个人和钱、材料先到房产局,林北、黄益民其他人到凤阳路。
林北一行人到了凤阳路,挨个通知大家带上户口本、房产证到凤阳西路集合。
大家晚上都没睡好,反复起床查看证件,就怕证件不翼而飞。
林北一行人的出现,大家高高悬挂的心稍微落了点,忙不迭拿着证件到凤阳西路。
彭、李、吴三人的家人找上了林北,把表格交给林北,告诉林北所有街坊都在上面签了字,又跟林北说彭、李、吴三人可能过几天才能出现,问林北到时候可不可以按照约定的金额交易房子。
大家本来十分讨厌三人,这会儿又觉得彭、李、吴三人可怜,纷纷帮彭、李、吴三人求情。
“这是你们替彭、李、吴三人争取的权益。”林北沉思道。
“是是是。”大家一连说了好几声。
林北掏出他提前准备好的同意书,说:“为了避免以后说不清楚,你们在上面签字按手印。”
林北把同意书递给离他最近的人,这人就是庄大状,他和大家一块儿看,确认没有问题,他率先在同意书上签字按手印。
众人见整条街最精的人都签字按手印了,他们很放心在同意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摁了手印。
林北拿回同意书,对照名单检查同意书上的名字,确定没遗漏人,他把第二联单子给彭、李、吴三人家人,告诉他们:“最迟五月底,彭、李、吴三人拿单子跟我仨签合同,过了五月,就不能按照现在这个价格成交门面房。”
三人家人拿了单子,喜极而泣。
林北和黄益民检查大家有没有带齐证件,确认每个人带齐了证件,带他们到房产局。
房产局大厅放了一张桌子,桑超英、金旺在那里,林北、黄益民带人过去。
黄益民让大家排成一条队伍。
林北给大家发编号,带着一号到金旺那里。林北再次确认了一号的信息,金旺给一号发房款,桑超英带一号到窗口办理过户手续。
黄益民组织办理好过户手续的人排另一条队,一个一个询问他们是否到银行存款,如果他们到银行存款,站另一边,等会他安排人护送他们到银行。
有人不到银行存款,有人去银行存款。
所有人办理好了过户手续,林北带一队员工护送他们回凤阳路,黄益民带一队员工护送他们去银行。
桑超英、金旺留在房产局整理材料。
把他们护送到了地方,林北和黄益民带领员工到火车站集合,一行人回到厂里。
林北已经确定了三去西南的时间,通知了61人,让他们两天后上午9点到厂里集合。
林北再次打电话到后齐招待所,这次是阿杰接的电话,林北让阿杰通知阿滨、许树他六月二号左右到达小林场,继续包他俩的车,具体时间,等他下一通电话。
林北挂了电话,和黄益民在厂里等金旺。
金旺带着一包产权证和材料回来,把材料和产权证放档案柜里。
金旺还要上课,就不去吃饭了,林北和黄益民骑车到大饭店,到桑超英订的包间。
桑超英和房产局的人已经在包间聊了半个小时话。
林北和黄益民来晚了,自罚三杯酒。
今晚林北喝了很多酒,即使洗了澡,身上还是有浓的酒味,他自觉的到孩子的房间睡觉。
林北醒来,看了眼窗外,他以为上午,其实已经下午了。
他冲了一杯蜂蜜水,喝完蜂蜜水,胃稍微好受些。
林北走进主卧,拿起书桌上的便签,知道余好好带着聪聪回了老家。
林北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骑车回厂里。
他回到办公室,翻出李卓的电话号码,打电话给李卓。
省城家电城李卓接到益富食品厂林北的电话,对林北这个大客户的态度非常好。
林北跟他订了一批吊扇、台式风扇,又买了一台相机,两台冰柜。
第214章 214
随着天气变热, 不管是台式风扇还是吊扇,越来越紧俏,本身就不够卖, 林北一下子采购几十台, 肯定还要他们送货上门, 李卓就不太愿意做这笔生意。
李卓指着话筒问下属台式风扇、吊扇库存还有多少。仗着他和林北电话联系,林北看不到他, 他边无声跟下属沟通边打手势。
经常发生这类事, 下属已经总结出一套回答模版, 他朝着电话喊:“最近不少单位过来采购台式风扇和吊扇,市民自己也来家电城买风扇, 库存应该没多少了。”
“林老板, 我现在去查仓库有没有这么多货,我等会给你回电话。”李卓匆匆挂了电话, 双腿搭在办公桌上点烟,还没抽, 就把烟捻灭。
李卓打算下班之前给林北回电话, 拒绝林北。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收回腿,火速把烟灰缸藏抽屉里, 推开窗户,洒了几滴花露水,把风扇的头转向窗外,坐回办公椅上, 朝门外大喊:“黄然, 你给我进来。你姐回娘家住这些天,有没有跟你们说她到淮市谈业务, 遇到了什么?”
一个面嫩的青年推门走进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温吞说:“我姐和合作商在饭店吃饭,遇到了她师哥,她师哥请她吃了一顿饭,邀请我姐跟他合伙开外贸公司,还可以做些其他业务,例如给人写合同,给人做翻译,给人当中介。我姐说淮市目前还没人做这个,这一块市场有很大的空缺,值得一试。”
“你姐有没有跟爸妈透露她的想法?”李卓要面子,当然不会在小舅子面前说他私下里和黄薇吐槽她师哥目的不纯,让黄薇少跟这种人来往,黄薇说他小肚鸡肠,他火气一上来就跟黄薇说如果黄薇去淮市和她师哥一起开外贸公司,他们就离婚。黄薇是一个炸(yao)桶,一点就炸,说如果到时候他不愿意离婚,祝愿他(忄生)无能,他气的抱起录音机就要摔,黄薇在一旁火上添油怂恿他摔,他偏不如黄薇的意,不摔了,刚放下录音机,黄薇的脚就到他身上,踹了他,还使唤他,让他骑车送她回娘家。
他把黄薇送到老丈人家门口,黄薇不让他进门,说他俩冷战,让他这段时间乖乖在家里反思,别出现在她眼前。
李卓虽然没反思,却不敢在这段时间抽烟喝酒。
他是这样跟自己说的,婚前他答应黄薇29岁生孩子,发誓绝对不催生,他用爱感动黄薇,黄薇答应今年只要连续半年他不抽烟喝酒,就给他生个牛宝宝,他已经戒烟戒酒五个月了,现在他抽烟喝酒,亏死他了,还不如再忍一个月。
姐夫脸上的表情十分生动,黄然默默叹气,说:“我姐跟爸妈说她想辞职,爸妈让她找你商量。”
果然还是老丈人、丈母娘心里装着他,李卓十分感动。不过老丈人、丈母娘,你们闺女想做一件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靠他一个人,劝不动你们闺女。
家里还摆着一本伊凡.蒲宁的小说,《阿尔谢尼耶夫的一生》,黄薇师哥毕业那年送黄薇的。
黄薇师哥一直是李卓心里的一根刺,这会儿黄薇师哥要拉着黄薇一起共事,这根刺周围的肉开始溃烂发脓,再不拔了,总有一天他和黄薇会成为一对怨偶。
李卓思考许久,决定创造机会到淮市出一趟差,见一见黄薇师哥。
李卓让黄然出去,火速打电话给林北。
李卓挂了电话这段时间,桑、黄二人回到了食品厂,林北跟两人聊怎么装修门面房,如何设计卡片。
电话响了,林北放下铅笔,拿起话筒。
“林老板,仓库还有货,我们这边是先付钱,再配送货。我明早到淮市出差,顺道去找你,你填了采购单,付了货款,我带回来给财务,从财务那里拿到配货单,立刻安排人给你送货上门。”李卓两头骗,先骗林北,等会跟单位说他到淮市跟益富食品厂签大单子,到淮市出一天半差。
“你明天什么时间找我?”林北问。
“顺利的话下午我去找你。”李卓说。
他明天去西南,晚上的火车,下午能和李卓见一面。林北说:“我下午在厂里等你。”
那头挂了电话,林北把话筒放回电话机上。
“我找省城家电城负责人订了一批吊扇、台式风扇,给办公室、值班室、门卫室、店里配上电风扇。我们打算把凤阳路中间段门面房当仓库,从60人里挑选仓库看管员,得给他们配上一台台式风扇。”林北还给建筑团队的人订了一批电风扇,给家里订了一批电风扇,这些走林北私账。
桑超英让林北多订6台吊扇,12台台式风扇,他拿回家用。
当然了,他不会占厂里的便宜,他会把这笔钱给金旺,至于金旺怎么做账,那就是金旺的事了。
桑超英拿纸呼啦啦给自己扇风:“益民,厂里采购风扇价格便宜,你要不要也订几台风扇?”
黄益民谢绝了桑超英的好意。
之前三人也聊过卡片,设计两种卡片,顾客集满30个章,可以兑换店里的东西,刚刚三人细聊了卡片,计划顾客每集满5个章,可以兑换一张贴纸,30个章的优惠活动也没有作废,卡片的设计也要别出心裁。
三人决定在卡片上绘制三国人物、西游记人物,还要制作三国人物、西游记人物贴纸。
三人遇到的难题是如何能找到画家。
桑、黄二人拌嘴的时候,林北在想这件事。
“我们晚上去市民艺术夜校。”林北突然开口。
拌嘴的两人动作整齐划一扭头看林北。
“你到艺术夜校找老师替咱们画插图?”桑超英问。
“找学生,学生价格便宜。”林北说。
“国宴白菜汤在普通人眼里就是白菜煮的汤,著名画家画的虾和学生画的虾在普通人眼里都是虾。”黄益民说,“我们又不搞艺术,我们的消费群体是一些普通人,找学生画三国人物、西游记人物,完全够用。”
见北哥一脸认同,桑超英振臂高呼说:“老伙计们,我们先去市里。”
桑超英彻底不带脑子跟他和北哥交流,黄益民再也忍不了了,一把把桑超英脑袋摁到办公桌上。
曾经脾气顶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黄益民不在了,桑超英几哇乱叫纪念黄益民逝去的青春。
黄益民拿精力充沛的桑超英没有任何办法,如果聪聪在就好了,一大一小奋斗一天缝制的网兜还在厂里,他把网兜交给聪聪,聪聪一定扛着网兜去找这货,到河边捞虾。
桑超英叫累了,举起小白纸投降,黄益民收回手。
三人骑车到市区,最先进入新台区,市民艺术夜校就在新台区。
天边出现了火烧云,霞光笼罩这座城市,这座城市一会儿披上一层红纱,一会儿镀上一层金光,红与金的交汇处,是暖暖的希望。
三人进入夜校,直奔夜校公告栏。
公告栏上展示了优秀学生参加比赛获奖照片,学生的优秀作品。
三人推车浏览,忽地驻足,放下自行车支架,走近,围观几张优秀画作,画作旁边写了这幅作品是谁画的,来自哪个班级。
第一幅作品,也是唯一获奖作品,是油画,画的是女性人体。
第二幅作品也是油画,画的是麦田劳作图。
第三幅作品又是油画,画的十分抽象。
……
公告栏上一共展示6幅画,只有一幅国画,作品名字叫《旅人》,评分没有其他作品高。
三个门外汉 ,看不出作品好坏,视线却停在了《旅人》上。
林北没说他看《旅人》,有一瞬间他走进了画里,他是一个始终记得回家路的旅人。
黄益民和这幅画共情,《旅人》和他一样,是一个流浪客,在旅行中寻找自我。
桑超英则觉得他是一只自由鸟,海阔天空任他飞,累了,回家休息,随时可以进行下一次旅行。
三人皆不是专家,没有点评6幅画。在三人心里,能说服一个人给他们设计插画,已经是占了他们年轻的便宜,倘若他们再年长几岁,绝对不好请,价格也不是现在的价格。
三人来到美术班,美术班里只有零星几个学生。
学生们讨论他们的同学出国深造,没注意班里出现三个陌生人。
“刘牧昶居然出国深造了。”
“李莹也出国深造了。”
“他俩一起出国吗?”
“他俩是同学,一起出国也好,以后也有个照应。”
“刘牧昶不是说他十月份结婚,他出国了,他对象怎么办?”
“你与其担心刘牧昶对象,不如担心李莹的丈夫和孩子。”
“这个我知道,李莹走之前,和任良离婚了,孩子给了任良,让任良不要等她,她打算留在M国。”……
李莹的丈夫是《旅人》的作者,叫任良,两人因为对艺术的追求走到一起,也因为对艺术的追求分道扬镳。
李莹深爱着任良,但她更爱艺术的天堂,向往着呼吸民主自由的空气。她去了M国,她知道她一定想方设法留下来,她无法欺骗她的爱人,挣扎过后,让她的爱人不要等她。
《旅人》是任良送李莹离别的礼物。
受李莹的影响,《旅人》这幅作品处处能寻找到油画的影子。
桑超英一脸八卦凑上前,同学们才发现教室里多了三个陌生人。
桑超英、黄益民脸嫩。可能这一年林北没被风吹日晒,皮肤白净不少,看着比实际年龄小两三岁。
学生们以为三人是新来的同学,没把三人当外人,带上三人聊八卦。
突然有一个学生说:“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们?”
“同学,也不是你一个人这样觉得。”桑超英摸自己的脸,笑着说,“怨我仨长了一张大众脸,让大家产生这样的错觉。”
这个学生没纠结这件事,继续跟大家聊八卦。
任良走进教室,同学们一哄而散,假装检查老师布置的作业,余光却时不时溜达到任良身上。
林北仨的视线在空中交汇,走出了教室。三人没离开,在教室门口徘徊。
任良不想成为众人议论的对象,已经找老师退学了。他拿着一个箱子走进教室,把自己的物品放箱子里。
任良背着画架,抱着箱子离开。
教室里吵吵嚷嚷,学生们都在说:“任良不跟我们一起学习了。”
林北仨得知刚刚离开的人就是任良,三人追上了任良。
任良听到身后有人喊他,他回头,看到了三个陌生人推着车追他。夕阳洒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任良,您好,我们想请你帮我们设计两款插画。”林北伸出手。
任良单手抱箱子,和林北握手。
“如果您有时间,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聊。”林北说。
“如果你们不介意,可以到我家聊。”任良抱着箱子往前走。
“不介意。”桑超英推着自行车追上他。
三人跟随任良来到一个墙外开满粉白蔷薇花的院前,院子里传出孩子找妈妈的哭声。
任良推开院门跑进去,放下画架和箱子,从母亲手里接过孩子,带着孩子挤颜料,调颜料,拿着孩子的手,在画布上画蓝天、白云、自由鸟。
小女孩眼里含着一泡泪,嘴里喊着妈妈,却认真在画布上作画。
任良母亲几次张嘴,所有的话化成一声叹息。她看到林北仨,洗了一盘李子,让林北仨吃,她收了晾衣杆上的衣服,抱着衣服进屋。
小女孩叫任爽,实岁三岁。爸爸取下画布,她迫不及待接住画,举着画布跑屋里找妈妈,找不到妈妈,站在原地无措大哭。
任良母亲丢下衣服,不像往常一样拿前儿媳的衣服,让孙女抱着衣服,哄孙女睡觉。她被哭声折磨的神经有些衰弱,崩溃大喊:“你妈妈去M 国了,你不要总是哭,行不行!”
哭声停滞一瞬,哭声再次响起,任爽哭得更加凶猛。
任良抱着女儿到院子里,再次挤颜料,调颜料……这次却怎么也哄不好女儿。
“你是好孩子,攒住思念,等你妈妈在M国安顿下来,打电话给你,你告诉妈妈你非常想她。”黄益民安慰任爽。
任良动了动嘴唇,最终没说李莹离开前,跟他说他们需要时间忘了这段过往,他们必须开始新的生活,就不必联系了。
小女孩不听陌生叔叔讲话,伸手让奶奶抱,嘴里却哭着喊妈妈。
任良母亲最终没能狠下心,从衣柜里拿出前儿媳的衣服,塞孙女怀里,抱走了孙女。
任良母亲的声音传到院子里:“我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恶事,让你这辈子缠上我,折磨我。”
抱怨转变成童谣,小女孩的哭声渐弱。
任良生活乱糟糟的,他找不到前方的路。
他现在正处在迷茫中,不知道以后的路该怎么走,林北仨找到他设计插画,他想接下这个单子,至少能赚些生活费。
他担心孩子闹,母亲哄不住,着急回家,就带林北仨回到家。
母亲似乎哄住了女儿,任良长舒一口气,到屋里搬三个凳子到院子里,让三人坐。
林北仨坐下,跟任良说他仨的构思。
三国人物对任良来说倒是没有难度,因为任良没少听关于三国的评书,他无事也会翻看《三国演义》,也曾画过三国人物,《西游记》对他来说,不至于陌生,他却没有把握能把人物画好。
桑超英说:“我们对插画的要求不高,你不要有压力。”
任良做什么,都要求尽善尽美。尽管他心里极度不满桑超英的话,但是为了钱,他忍了下来。他母亲为了照顾孩子,上个月提前办理了退休,家里只有他一个人赚钱,他的主业工资不高,急需搞副业赚钱,所以他要忍受三个不懂艺术的人在他面前胡言乱语。
搞艺术的人都不善于掩饰情绪,桑超英注意到任良脸忽地黑了。他不懂,他啥也没说,任良为啥对他脸黑。
桑超英怕把事情搞砸了,他闭上了嘴。
黄益民猜不透任良,不敢冒然出声。
没人说话,林北说:“两套插画,三国一共1191个人物,你现在给我们画30个人物,西游记一共208个人物,你也要给我们画30个人物,一个人物300块钱,版权归我们,署名还是你,版权、署名也可以全归你,一个人物100块钱,五年内,60个人物,只有我们有使用权。”
林北递给任良一张纸,纸上写了60个人物。
任良一时拿不定主意,说:“我需要时间考虑。”
“两天够吗?”林北说出一个时间。
“够。”任良说。
“两天后,有人来找你,无论你选择哪个,我们需要看到至少两个人物稿图,才能和你签合同。”林北说。
任良给淮市晨报画过插图,晨报压根不和他签合同,他的稿图被晨报选上,晨报给他钱,稿图没被晨报选上,晨报也不退稿图。
像他这种没名气的画家,没底气和人讨价还价,林北既然这么说了,他只能认同。
任良送三人离开。
三人离开,去了凤阳路。
广场五路附近的门面房,里面的东西都搬空了。
合同上写到这一片门面房房主拿到房款,三天内搬空东西,给他们腾出房子,中间和末尾门面房房主只需一个月内搬空东西。
三人给搬空的门面房换了一把锁。
第二日,三人又来到凤阳路。
三人开了锁,走进去,查看房子结构,琢磨怎么装修房子。
林北正在跟黄益民沟通怎么换窗户,余光瞥到了李卓的身影。
李卓不是说他来淮市出差吗?他怎么来凤阳路了!
第215章 215
这条街, 有人睡到日上三竿起来,拉着店里的东西到繁华地段摆地摊,有人催租客一个月内腾出房子, 有人正在搬东西。
场面十分乱。
李卓低头, 看信封上的地址, A省淮市江安区杏花路西亭巷53号。他下了火车找人问路,他按照本地人指的路, 来到了凤阳路。这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把店里的东西搬到路上, 有人认认真真吵架,总之每个人都很忙。
李卓找了一个不那么忙的人问路。
李卓怀疑刚刚本地人听岔了, 给他指错了路, 他这次指信封上的地址问路:“妹子,西亭巷怎么走?”
外地口音的人把信封怼到她眼前, 逼着她看寄信人名字。寄信人名字闯入林巧视野里,林巧宛如沾上了可怕的东西, 她下意识就要躲开, 脚却粘在了原地。她心里十分担忧,担忧这人就是局里要找的人,一旦她表现反常让这人察觉到什么, 这人马上跑路,公安请她到局里喝茶咋怎。
林巧咽了咽口水,稳住声线,给他指路:“看到那棵玉兰树吗?左转, 进入小巷, 走出巷子,右转, 第三个巷子口左转。那一段路是一条斜线,路口多,我现在跟你说你也记不住,你到那段路,再找人问路。”
刚刚路人跟他说西亭巷就在附近,不用坐公交车,李卓信了,结果路人把他指到了凤阳路,现在妹子给他指的路这么复杂。李卓开始懊悔,他应该先见林老板,问林老板借一辆自行车,骑车过来找周逢春。李卓想打电话给林老板,让林老板给他送一辆自行车过来,问题随之出现,这样的话,不是明晃晃告诉林老板他之前骗了林老板,林老板在他面前不打听他到淮市来到底干嘛,万一他走了,林老板找人打听他的事,他的人就丢到太平洋了。
李卓很快他打消了这个念头,问妹子:“我能不能坐公交车到杏花路?”
“你从广场五路往南走,广场五路尽头有一座桥,你从桥下走,那里有一个广场,你横穿广场,看到火车铁轨,你朝铁轨走去,能看到铁轨下面有一个涵洞,你过了涵洞,有一个西北走向的路,你顺着这条路往前走,看到十字路口,到路对面左转,300米处有一个站台,你在那里等8路车。”林巧补充道,“你走到西亭巷的路长和你到站台的路长差不多。”
李卓被绕晕了,又问了一遍妹子步行到西亭巷怎么走。
林巧重复一遍,李卓跟她道谢,朝玉兰树走去。
李卓走进巷子里,林巧拍了拍胸口,一脸紧张跟大家分享刚刚那个外地人和周逢春有书信往来。收信人叫黄薇,林巧没怀疑外地人拿了别人的书信问路,因为他们这个区好几个男人名字带薇,区领导名字里也有微,尽管少了艹字头。
“你怎么不跟人说周逢春受到何罗春牵连,上下班都有人监视,他家周围出现许多生面孔。”穆韬笑嘻嘻说。
“你看我长得像缺心眼嘛?”林巧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林北看到李卓的身影,就走出来追李卓,听到这些对话,他默默转身回到店里。
他间接把何罗春弄了进去,一点也不想和何罗春扯上关系,谁能想到省城的李卓间接和何罗春扯上了关系,林北有些后悔找李卓采购电器。
他有预感,李卓肯定被请到局里问话,搞不好他也要被公安问话。
林北心里藏着事跨进店里。
“北哥,你刚刚出去干什么?”黄益民困惑道。
“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我刚走出去,人就不见了。”林北叹气说。
黄益民也没多想,继续跟林北沟通怎么装修二店,目前设三个区,枇杷区、高原肉食区、酒水区,每个区制作几张海报,海报由图片和文字组成,介绍产品的生长环境和功效,划出一片区域,贴林北在西南拍的照片,三人想办法把六间门面房装修成二店。
还要装修几间门面房,给旅客提供免费歇脚场所,三人选的门面房带二楼。
三人上了二楼,推开窗户,能够看到公园、火车、两座桥,一座专供火车通行的桥,一座拉丝桥。
如果按照三人的想法装修二店和旅客休息场所,三台冰柜肯定不够用,桑超英用不差钱的口吻说再添三台冰柜。林北跟李卓电话里说的订两台冰柜,给他爹订的,聪聪说爷爷要搞甲鱼宴,夏天天热,肉食容易变质,尽管他爹有一台冰箱,一台冰箱显然不够用,冰箱装不下那么多菜,一部分菜肯定放在外边,谁也不能确保放在外边的菜不会变质,林北担心老人节省,不舍得丢掉变质的食材,把客人吃进医院,就计划给他爹订两台冰柜,店里又要订三台冰柜。
林北心里说他们今天可能等不到李卓,嘴上却说:“好。”
三人趴在窗棂上,你一句我一句说着不切实际的内容。说着说着,把天马行空的内容变成可实施的内容。
他们在休息场所放置几个书架,在书架上放满书,划出一片区域供旅客留言,也可以给旅客免费拍照,把照片贴在墙上,旅客再次在这里歇脚,可以取走自己的照片。
两个穿制服的公安出现在林北视野里,林北没有犹豫,走下了楼,走到街上。
唐猛攥紧刹车闸,自行车停在林北面前,问:“你认识周逢春吗?”
林北摇头,实实在在说:“我刚刚看到李卓的身影,但是李卓没看见我,我出去叫他,可惜他走远了。后来我听附近街坊说李卓找周逢春,有预感你们可能找我。”
林北看到他没有惊讶,还主动找他,林北这么说,唐猛倒是很好理解林北的行为。林北的行为,符合唐猛对林北的印象。唐猛记录林北的回答,又问:“你跟李卓怎么认识的?”
林北详细讲述了他和李卓认识的过程。
两人说法一致。唐猛让同事看着林北,他询问桑、黄二人林北今天是否一直和他们在一起,有没有单独行动过,两人说林北今天一直和他俩待在一起,唐猛找街坊打听林北上午有没有和李卓接触过,街坊都说林北没和李卓接触过。
唐猛只是找林北了解一下情况,没把他带回局里,不过他离开之前,交代林北最近几天别离开淮市,局里可能需要他配合办案。
林北为难道:“我近期要去西南一趟?”
据李卓交代,周逢春怂恿黄薇到淮市跟他合伙开公司,李卓拿林北当借口,来淮市找情敌打架。他们已经派人到省城找黄薇,并调查李卓的关系网,如果证明李卓没有说谎,确定李卓没有问题,就会放了李卓,那时就不会限制林北的活动。
唐猛自然不能跟林北透露案件细节,只是安慰林北:“如果顺利的话,五天内,你就能被解禁。”
林北没有被安慰到。
唐猛叮嘱林北千万别偷偷离开淮市,和同事骑车离开。
唐猛和林北说话,桑超英、黄益民也不敢靠近,公安刚离开,两人跑过来问林北发生什么事了。
林北跟两人说他的倒霉遭遇。
桑、黄二人还没说什么,凑过来听八卦的街坊感慨道:“林老板,你也太倒霉了。”
林老板找省城家电城订家电,居然跟何罗春干儿子扯上关系,真的不是一般的倒霉。
下午,林北回到厂里,门卫跟他说上午两个公安找他,门卫老实交代他在凤阳路。
林北跟门卫说他见到了公安。
61个人在厂里等他,林北跟他们说自己的倒霉遭遇,暂时取消去西南计划,让他们回家等消息。
林北打电话到后齐招待所,让阿杰跟阿勇、许树说厂里有事要他处理,他过几天才能去西南。
这几天,林北和桑、黄二人一直在凤阳路商议怎么装修二店。
这里的房子有些年头了,三人没打算改变房子结构,只是给房子做了修缮,保留了房子原本的特点。
到了和任良约定的时间,三人到任良家找任良。
搞艺术十分依赖灵气,任良总是忧心未来他灵气全无,他的作品一分钱也不值。他总是悲观,从不认为他未来会成为有名的画家。
趁着他的作品还值些钱,任良决定把版权卖给林北仨,他只要署名权。
林北仨其实没想过任良选前者,当任良说只要署名权,三人十分震惊。
任良一直画不出齐天大圣的桀骜,把曹操、刘皇叔的稿图拿给三人。
他曾经研究过史书,画三国人物。
任良之前画的曹操、刘皇叔非常贴合历史形象,这次他没有循规蹈矩画两人,把两人画的十分年轻。
两人的形象和连环画上不一样,任良误打误撞画到林北仨心坎上了,林北仨没有墨迹,和任良签了合同。
三人付了定金,以后任良交一份人物图,他们给他结一次钱。
三人离开,林北、桑超英找工厂定制窗框,到家具厂定制门、货架、桌椅、书架,黄益民找地方定制海报。
黄益民按照原本的计划到盛阳街路口找装修公司给他们装修二店,打算把装修二店的活外包出去,那里有两家装修公司,材料和工费报价贵的离谱。这不林北迟迟走不了,黄益民提议让工程队装修房子,就要麻烦林北和工程队沟通细节。这天,林北到公司查看合同,有一组5月27号完工。林北从抽屉里拿出合同,签了一份给凤阳路门面房改造的合同,把合同放抽屉里,骑车到瓦厂,看了几种瓦片,跟瓦厂订了一批瓦片,又到宿舍等林东,跟林东沟通,让那组28号到凤阳路,把屋顶的隔板拆了,给柱子、木条重新刷一层油漆,把屋里的墙重新粉刷一遍,重打水泥地板,把瓦片、门窗换了。
“我会交代金旺27号之前把款项打到建筑公司存折户头上。”林北说。
林东到公司,在抽屉里看到了林北签的合同,他还在纳闷呢,林北这么跟他说,他就懂了。
林北和林东沟通完细节,离开了宿舍。
林北骑车回家,从他家院墙外经过,院中的交谈声偶尔飘出来。
林北拐弯进了院子,看到了李卓。
李卓发现了林北,朝林北歉意微笑。
李卓从唐猛那里得知因为他的原因,林北只能留在市区,他真的过意不去。他刚获得自由,问了唐猛林北的家庭住址,带了礼品过来跟林北道歉,林北不在家,余好好接待他。
从两人的谈话中李卓得知,余好好不知道林北被他牵连,李卓就没跟余好好说糟心事。
林北停好自行车,带着李卓到河畔走一走。
“上次你不知道淮市跟省城相距多远,这才过去多久,你居然来淮市找人,十分戏剧性。”林北感慨道。
“我做了一场梦,一场可怕的噩梦。”李卓对淮市有了阴影。
“你什么时候回省城?”林北问。
“如果方便的话,咱们现在签采购单,我今晚回省城。”毕竟他连累了人家,怎么也得把答应人家的事办完,再回省城。李卓压下了迫切回到省城的心。
林北带着李卓往回走,自己骑余好好的自行车,把他的自行车给李卓骑。
林北跟余好好和聪聪说了一声,骑车在前面领路。
两人到了食品厂,黄益民和金旺在办公室里记账,林北带李卓走进办公室。
黄益民和金旺抬头,目光落在李卓身上。
“家电城的李经理。”林北把李卓介绍给黄益民和金旺认识,又把两人介绍给李卓认识。
两人跟李卓打了声招呼,继续记账。
林北从抽屉里拿出采购单,上面记录了食品厂采购电器种类和数量,把采购单递给李卓。
老顾客从家电城拿电器什么价格,李卓就给林北什么价格。核算出总金额,李卓把填好的报价表给林北,林北把报价表给了金旺。
金旺提前准备好了钱,还多了300块钱。林北仨之前说了少了补,多了就多了,不必拿掉,金旺直接把钱给了李卓。
他没提前报价,金会计显然提前准备好了货款,钱不可能正好,金会计又没加钱,钱只能多了。李卓没数钱,留下了收货单和收据,和林北一起骑车回市区。
林北把李卓送到火车站,骑一辆自行车,推一辆自行车回家。
余好好带着林聪在巷口玩耍。
在巷口遇见了林北,余好好直接骑走一辆自行车。
林聪默默追着大孩子跑,也不知道看不看得懂大孩子玩的游戏,站在大孩子中间傻笑。
两个大孩子写完作业,跑来跟伙伴们汇合。这群孩子呼呼跑去其他地方玩。
林聪跑了几步,看到了爸爸,朝爸爸跑去,一个大孩子发现小跟屁虫不追他们了,跑去追小孩,拉着小孩追赶大部队。
大孩子不讨厌林聪当他们的跟屁虫,他们喜欢带着小跟屁虫跑别的巷子玩,上半年他们假装不经意间跟他们同学炫耀小孩参加诗词大赛,进了半决赛,最近他们开始炫耀小孩到省里参加英语比赛,得了一等奖,这群大孩子里有一个人是狗头军师,每当有人质疑他们说的话,他就会掏出报纸,指报纸上的照片给同学看。
林聪回头,看到爸爸缓慢骑车跟着他,他放心地跟着大孩子走。
到了别的孩子的地盘,这群大孩子像大鹅一样傲视群雄走过去,回头发现林聪和他们一位伙伴落在后面,把林聪拉到前面,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往前走。
夜湖巷的孩子跑去搬救兵,搬来了一个中学生,这个中学生是其中一个小女孩的哥哥,上个月中学生到省里参加一场围棋比赛。
中学生被夜湖巷的孩子推到最前面,还没自己腰高的孩子也被推到最前面,两方人马使劲吹牛皮,中学生听的脸红,小孩却朝他露齿笑。
上个月两人相识,中学生不相信世上有神童,直到他和小孩接触,才有点儿信人和人的智商真的存在很大的差异,却依旧不信神童就在身边。
这群孩子吵的很激烈,无暇顾及他俩,他俩就在旁边下围棋。
等到这群孩子吵得口干舌燥,跑去看两人下围棋。
这群孩子看不懂围棋,没坚持一分钟,就在旁边斗鸡。
注意到中学生收围棋,这群孩子跑过来问中学生谁赢了。
中学生:“……”
他赢了四岁的孩子胜之不武,他输了,丢脸。
他选择沉默。
只要有人跟他玩,不会因为他年纪小就敷衍他,对林聪来说是超级快乐的事,他就会忽略输赢。因为不在乎,他认为没有必要说出谁输谁赢。
五号巷的孩子带林聪回家,路上许诺林聪好多好处,让林聪告诉他们他谁输谁赢。
“我走错了一步。”林聪握紧拳头,他下次绝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哦,那就是你输了。没关系,你还小,输了不丢人。”大孩子们安慰小孩。
到了五号巷,大孩子们一溜烟窜进家里,林北这才骑车上前,把小孩放竹椅里,带小孩回家。
林聪洗了香香,四仰八叉躺在竹席上呼呼大睡。
孩子睡得那么快,林北觉得和小孩用脑过度有关,毕竟他看不懂围棋,这小孩居然和参加过比赛的中学生玩一局,肯定费了不少脑子。
夜里,余好好回来,林北跟余好好说他明天去西南的消息,又跟余好好说他订了一批风扇,给他爹订了两台冰柜,又说了他对吊扇和台式风扇的安排。
第二天一早,林北骑车去食品厂,安排胡翔通知60个人下午到厂里集合,跟金旺说月底给林东送一台相机,又跟金旺说风扇到货,让他给公司和宿舍安装吊扇。
金旺应了下来。
林北去找冯援朝姐弟仨,询问他们谁去后齐收购站上班。
大姐冯媛爱站出来说:“我和龚强到收购站上班。”
一旦黄益民订的包装到了,厂子就开工打包腊货。冯援华夫妻要留下来干活,邓蓉蓉从冯援朝嘴里知道她父母经常到冯家闹,这次她依旧不回去,冯一响不知道啥原因,也没回去,所以这次只有冯媛爱夫妻和冯援朝跟着林北回后齐。
第216章 216
要组织人打包腊货, 要验收凤阳路的门面房,要布置二店和休息场所,要确定包装盒, 要打版确定卡片和贴纸……黄益民一个人忙不过来, 桑超英去不成西南, 留下来忙活这些事。
包括林北,65人坐上了前往西南的火车。
白天没有开往西南的火车, 只有晚上有。
五月下旬, 车厢内闷热, 混着多种无法形容的味道。乘客推开车窗,晚风习习穿堂而过, 带走令人胸闷的气味, 留下了阵阵麦香。
稻草人守了一夜麦田,迎接清晨的第一缕朝阳。
麦浪滚滚, 满眼金波。
又是一年好收成。
林北这次带了相机。
火车缓缓往前行驶,林北坐的方向和火车行驶的方向相反, 拍下了在田野上冉冉升起的朝阳。
一行人下了火车, 已是6月5号凌晨3点多。
几天前,这列火车在一个站台停了197分钟,林北下了火车, 离开了车站,打电话给杨菱湖,准备询问杨菱湖5号是否有时间,方便吃一顿饭吗。王秋石之前送的红参被林北带来了, 他打算送给杨菱湖, 杨菱湖同事接的电话,同事告诉他杨菱湖此刻正在大西北, 归期未定,红参暂时送不出去了。林北挂了电话,快速重新规划行程,才打电话联系阿杰,让阿杰通知阿滨、许树6月4号晚上到小林场等他,并且跟阿杰说他们最迟5号早晨到。
漫天星星眨眼睛,目光跨越几万光年落到小如尘埃的小林场火车站。
小小的尘埃里藏着一个小秘密,绿皮火车来了又走,留下来的旅客走出火车站,在地上铺一层报纸,倒头就睡。
一年四季,树叶绿了又黄,春雨没了,冬雪悄然来了,亘古不变的是被火车留下来的旅客,找一个地方安然入睡。
今夜,小小的尘埃里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变化,站前广场多了两辆大巴车,在它们快下班的时候,一群似曾相识的人出现在站前广场。
这群人激动跑过去敲车窗,阿滨、许树醒了,一群人跑到两辆车车前,朝两人挥手。
阿滨、许树使劲揉了揉眼睛,发现不是做梦,两人匆忙开车门。
上次他们坐哪辆车,这次他们依旧坐哪辆车,坐在相同的座位上。
他们睡了一路,身体不困,精神疲惫,回到熟悉的地方,很快东倒西歪睡成一片。
梦到自己是一条离水的鱼,被暴晒在太阳下,嘈杂声钻入耳中,把他们从梦中喊醒。金灿灿的太阳刺人眼,他们缓了一会儿,脑袋探出车窗,看到老板和阿滨、许树在树底下聊天,纷纷走下车活动四肢。
林北和阿滨、许树沟通了接下来的行程,喊大家上车,点了两辆车上的人,确定人没少,他上了第一辆大巴车,让阿滨开车。
阔别一个多月,他们再次来到后齐,亲切感加深。
林北带大家吃早饭。
林北撕好了饼,端着碗到窗口,把碗放到窗台上,注意到窗台上放了六碗羊肉汤,几个人挤在一起问老板辣椒辣不辣,老板说辣,他们挖了两勺辣椒油,端着羊肉汤离开。
林北往边上走,等待他的饭。他的饭好了,林北放了半勺辣椒油,端着他的饭离开。
林北在一群吸哈吸哈声中吃饭,他又擦额头上的汗。
远处老人穿着老头衫,肩上背着背篼朝这里走来,路上遇到熟人,停下来和熟人说话。林北从包里掏出报纸给自己扇风,看他们聊天,他们分开,林北收回目光,视线从大家身上扫过,发现大家的衣服汗湿了一片,嘴周围红了一片,不是热的,应该是辣的。和上次截然相反,大家这次吃中辣吃的非常开心。
看来大家回家没少吃西南产的辣椒,已经习惯了这种程度的辣椒。
虽然才五月下旬,后齐已经热的不行,是那种闷热。
林北想淮市人应该不会喜欢这种黏腻的热。
“这里每年都这么热吗?”林北问身旁的冯援朝。
冯援朝嗦了一口粉,点头。
“你们通常怎么降暑?”林北问。
“生扛,我们耐热。”冯援朝不好意思讲每当夏季,他和朋友们忙着抓懒蝉子卖钱,抓不到懒蝉子,天气转凉,时常惋惜热的时间不够长。
阿杰知道林北今天到,特意和同事换了班,他就蹲在招待所门口等林北。路人经过招待所门口,议论旅游团又来了,阿杰来不及放下扇子,朝路人过来的方向跑去,看到了熟悉的大巴车,他就在大巴车周围找,在羊肉馆门口找到了林北。
听到林北和冯援朝的聊天内容,他窜到林北对面,跨坐到长凳上,扇着扇子说:“西南海拔低,天气又闷又热,海拔高,天气凉爽,比如泸定县,它夏天气温二十度左右。”
林北给阿杰要了一份羊肉汤,阿杰放下扇子,自己去拿饼和碗过来撕。
林北放下报纸,拿起扇子扇:“我让你同事跟你说,帮我找一个房子,有房源吗?”
“有,等会我带你过去看。”阿杰端着碗去窗口,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回来,吃一口解馋,又说,“我找了五处房子,有一处房子在招待所旁边,一处房子在菜市场附近,其他三处房子位置比较偏。”
“先去看菜市场附近的房子。”林北说。
“要得。”阿杰说。
林北带来的两个包在胡翔那里,他到店里结了饭钱,跟胡翔说了一会儿话。
注意到阿杰放下筷子,林北拍了拍胡翔肩膀,跟60个人和阿滨、许树说让他们和胡翔在这里等他。林北喊上冯媛爱夫妻、冯援朝,四人跟随阿杰前往菜市场。
所谓的菜市场,就是大家在稍微宽敞的路上摆摊,这里也有杂货店,猪肉铺,成衣店。
阿杰带林北四人走到菜市场尽头,又走了50米。
一个举着烟杆抽烟的老人坐在门槛上抽烟,看到了阿杰,打量阿杰身边的人,吐出一口烟,问:“就是他们打算租我的房子?”
“阿曾叔,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嘛,南方老板想要租房子当收购站,我今天带老板过来看房子,老板满意了才租。”阿杰又一次解释。天地良心,他从始至终没跟小老头说林老板要租他的房子,这个小老头见到他一次,就问他南方老板什么时候租他的房子,他解释了一遍又一遍,小老头转头就忘了。要不是小老头的房子够大,位置还不错,他都不想带林老板过来看房子。
“我的房子这么好,他咋会看不上。”这里的人都叫小老头阿曾叔。阿曾叔小声嘟囔着,推开门,走进去,“不是要看房子吗?还不进来。”
林北踏上青石板台阶,跨过高高的门槛,走进来。
阿曾叔跟他们介绍这个房子是他祖祖建的,有好些年头了。
家里有一个有出息的人,再古怪的家长也会见人就提出息的家庭成员。这不,阿曾叔跟大家提他大儿子。说起他大儿子,阿曾叔十分骄傲,因为大儿子在公路桥梁建设局工作,大儿子一直奋斗在一线。怕他们不了解在西南修路的困难程度和危险性,阿曾叔跟他们普及一些知识,还提到炸山修路。
大儿媳在大儿子工作地附近的县城上班,说附近,其实相隔也远。两口子没时间管孩子,一直是老伴帮忙带孩子。二儿子和二儿媳结婚好几年,上月月初二儿媳查出怀孕,二儿子一个劲催老伴过去照顾二儿媳,甚至拿二儿媳这胎不稳拿捏老伴,二儿子还跟老伴蛐蛐他嫂子,老伴没少跟大儿媳蛐蛐二儿子。母子俩上演了一场大戏,大儿媳、幺妹儿是观众,大戏落幕,最后老伴和大儿媳商量让他过去给大儿媳带孩子。
婆媳俩商量好,通知他一声。
二儿子争强好胜,还小心眼子,老伴给大儿子带了八年孩子,阿曾叔心里清楚二儿子肯定闹着让老伴也给他带八年孩子,根本不像老伴说的那样他过去只带一两年孩子。阿曾叔不想离开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地方,老伴一句‘咱家幺妹儿生孩子,她婆婆没办法过来照顾她,谭思让我去照顾幺妹儿,幺妹儿出了月子,让我把两家孩子放一起养,幺妹儿的孩子已经两岁了,孩子白天待在她大舅家,她大舅家孩子有什么,她也有什么,晚上跟她阿妈回家。你犹犹豫豫,寒了谭思的心’,把他说的不吱声了。
最后阿曾叔说了一句儿女都是债,答应老伴这个月他一定过去。
房子长时间没人住,就会失去人气,对房子对人都不好,他打算把房子租出去。
阿曾叔推开后门,后院放了好多大小不一的破瓮、破罐子,里面种了许多花,这是他家幺妹儿没出嫁之前种的。小女孩儿就喜欢花花草草,不实用,他每次说把她的花花草草拔了,种些菜,幺妹儿就跟他急,还威胁他,如果他敢拔了她的花花草草,她就把他的烟杆扔了。
老伴去帮大儿子带孩子,老伴就如一条海鱼回到了大海,县城哪哪都能看到她的身影,大儿媳在妇联上班,每天不是在这里处理夫妻矛盾,就是在那里处理婆媳矛盾,每次都能和老伴偶遇,老伴身边不是有一群小萝卜头,就是背着小孙女溜达。
家里只有他和幺妹儿,即便老伴不记挂父女俩,不知道回家,家里也是热热闹闹的。
突然有一天婆媳俩打电话喊幺妹儿去她们那里避暑,幺妹儿去了。幺妹儿避暑回来,老伴也跟着回来,带回来一个消息,就是幺妹儿要出嫁了。原来婆媳俩替幺妹儿相中了一个小伙子,小伙子和大儿子是同事,婆媳俩把幺妹儿喊过去,就是让两人相亲。
男方比幺妹儿大九岁,还即将去执行炸山任务。家里所有成员非常满意未来姑爷,只有他不满意。
他不同意两人的婚事,家人让他别闹。
大腿拧不过这么多胳膊,最终幺妹儿出嫁了,家里只有他一个人。没事可做,他就打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
院墙是用石头砌的,对面人家也用石头砌院墙。
走出院子,是一条羊肠小道,十分曲折。
阿曾叔东一榔头西一榔头絮叨。大概他也不知道自己有生之年能不能回来养老,想把他们家的故事留在家乡,就说了出来,把租房人当做听客。
阿曾叔说的时间线混乱,大家没被绕晕,夸阿曾叔大儿子出息,祝福二儿子即将当父亲,幺妹儿婚姻幸福。
阿曾叔脸上的笑容加深,带着众人回到屋里:“这个房子一个月12块钱,如果按年付钱,免一个月房租。”他回来一趟不容易,就想着损失一个月房租,以年为单位把房子租出去。
菜市场人流量大,在菜市场入口放一个牌子,自然有人摸过来问怎么收购腊货。
林北十分满意这个房子,阿曾叔要的房租林北也能接受,就没看其他四处房子。
出于对阿杰的信任,林北当场租了这个房子,和阿曾叔签了5年租房合同,当场付了一年房租,把阿曾叔免的房租给阿杰,当做介绍费。
林北让冯媛爱夫妻留下来收拾房子。
因为阿杰路子广,林北让阿杰给他办手续,给了阿杰30块钱跑路费。
阿杰拍胸脯跟林北保证,他一定会把这件事办好。
林北和冯援朝两人回到羊肉汤馆,拍手让大家上车。
半个小时后,两辆大巴车一前一后离开后齐。
傍晚,他们到了汉源,住他们上次住过的招待所。
林北痛痛快快洗了澡,用招待所的电话,打电话回厂里。
食品厂车间装上了吊扇,每个车间装了六台吊扇,工人在里面打包腊货。
办公室也装了一台吊扇,吊扇呼啦啦转动,黄益民、桑超英一边扒饭,一边看枇杷罐头、枇杷膏箱子样品。
两人白天跑断了腿,只有这个时候有时间看样品。面前摆了几个样品,不过两人不太满意。
厂里给设计的红色提手也太难看了,两人商量把提手改成绿色。
电话响了,黄益民用左手拿起电话。
林北跟黄益民说他到汉源了,明天前往罐头厂,询问他那边情况如何。
“一切还算顺利,不过有人在盛阳路街口盘下了两间门面房,据说那人打算卖西南土特产。”黄益民说。
桑超英闻言,快速扒了两口饭,凑近话筒说:“说一个让你震惊的事,益民提到的人请了一个日本人给他设计门店,还带日本人去逛古镇,那个日本人到茶铺喝茶,偷偷把店家的茶碗揣兜里,被茶铺老板逮到,他还嘴硬不承认。”
黄益民把话筒塞桑超英手里,桑超英拿着话筒叭叭说:“日本人说咱们古镇抄袭他们,油纸伞也是抄袭他们,他还说宣纸是他们发明的,他们祖先到唐朝传道,把宣纸传到唐朝。”
说到这里,桑超英拳头硬了。
黄益民扒掉冰棍纸,把冰棍递给桑超英。
“古镇南边就有一座烈士园林,他跑到那里满嘴喷粪,被揍怨不了别人,他还有脸跑到派出所闹,让公安抓‘刁民’。” 桑超英咬一口冰棍降火。
黄益民从桑超英手里接过电话:“打算卖西南特产的人叫聂超,他最近正在头疼,因为现在盛阳路街口附近居民抵制他把门店装修成日式风格,理由是“七一建党节”、“七七事变”、“八一建军节”快到了,他们怕英魂到人间看后世子孙,看到盛阳街路口出现一个阴间玩意,气到英魂。”
“那个聂超跟日本人学,让公安抓捕街坊,公安说这是邻里矛盾,让他找街道,街道说他们管不了,让他到党委反映。”桑超英凑近说,“事情目前只进展到这里,也不知道那家伙有没有去党委。”
“如果他真的到党委反映,说明他的家长没教育好他。”林北说。
“日本人在我们的地盘上惹是生非,偷咱们东西的时候,他就应该把日本人一脚踹出淮市,他没有,依旧把日本人捧为座上宾,这个时候已经说明他的教育出了问题。”桑超英故作深沉照搬他爸的话。当时他爸看着他说这句话,见他义愤填膺骂聂超,笑容十分灿烂。
北哥作为一个父亲,想到这方面不足为奇,桑超英至今只谈了一个女朋友,最后还黄了,他怎么那么不信桑超英能想到这方面。这话压根不会从桑超英嘴里说出来,黄益民狐疑盯着桑超英。
桑超英一口解决掉冰棍,又跟林北抱怨:“我真的无法跟任良沟通,每次我找他拿稿图,他没有一次不拖稿,而且废稿在我看来已经非常完美,问他要废稿,他凶的很,死活不肯把废稿给我。”
以前朱刚强作画,谁敢在他作画的时候指指点点他,教他作画,或者不懂装懂欣赏他的画,他眼神十分凌厉,这时候的气场比他打架的气场还要骇人。那时候林北就知道搞艺术的人脾气大的很,别在他们面前找存在感,他们这群人真的十分容易钻牛角尖,听不进去任何人意见。
林北对这群人没有任何办法,怕桑超英问他怎么办,他说:“我这边还有点事,挂了,明天再联系。”
这还是林北第一次找这么蹩脚的借口挂电话,把桑超英整懵了。
黄益民朝桑超英竖起大拇指:“把北哥吓跑了,你牛。”
桑超英放下话筒,恶狠狠说:“下次你去找任良催稿。”
“本来说好你和任良对接,突然换人,会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所以还是你去催稿。”黄益民拿着饭盒跑了出去。
北哥和益民让他和任良对接,他当时笑着说他去接受艺术熏陶,等北哥回来,一定会看到不一样的桑超英。此刻,桑超英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被他最信任的伙伴合伙坑了。
“我现在已不是桑超英,我是郭嘉,我要黑化了。”桑超英气愤喊。喊完,他决定找任良,让任良把郭嘉画的年轻些,帅气些,目光凌厉些,整个人邪些。
桑超英放下筷子,骑车去任良家。
任良看到桑超英,内心十分崩溃。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让食品厂换一个人跟他对接。
桑超英叭叭说完,任良露出痛苦的表情,对着桑超英一顿输出,桑超英受到了精神方面的伤害,跑回厂里找黄益民诉苦。
黄益民听了,但左耳进右耳出,都不知道桑超英具体说了什么。
桑超英、黄益民在淮市,每天活的都很精彩。
林北正在开始他的精彩旅程。
第一站就是去运输公司见任智。
他给任智带了一件礼物,他在百货大楼买的。
迟迟没有林北的消息,别说老友刘多仁怀疑林北是骗子,任智也忍不住开始怀疑。见到林北,任智惊喜的同时,疾步走过去给老友打电话,告诉老友林北出现了。
林北从包里掏出礼物放到办公桌上。
任智抬头看林北,林北指了指话筒。任智反应过来,快速和老友说了两句话,挂了电话。
“这是?”任智问。
“给你带的礼物。”林北坐到椅子上。
任智当着林北的面给刘多仁打电话,说实话到了这个节骨眼上,瞒着林北他和刘多仁认识,没多大意义,他就主动暴露他和刘多仁是老友。结果林北给他送了一块手表,还是他心心念念的款式,打的任智措手不及。
刘多仁早跟他打好了招呼,谈合作的时候,他在旁边哄抬价格。任智没说答应,或者不答应,但两人默认一起打配合。
任智坐回座位上,双手合十抵着下巴,盯着手表。
理智告诉他必须退了礼物,但是他舍不得。
任智对手表的执著,就像女人对婚纱的执著。
“我和刘多仁是多年好友,你俩谈生意,我保证不掺和。”只怪他们这里没有这种型号的手表,但凡有,他绝对毫不犹豫把手表退了,任智在心里说。
只要任智不拿运输掣肘他,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林北笑吟吟跟任智提签一份运输合同。
已经迫不及待试戴手表的任智听了林北的话,脸颊上的肌肉不自觉抖了抖。
手表已经戴他手腕上了,没道理摘了。任智和林北签了份运输合同,他没要高价。
刘多仁刚刚在电话里交代他,让他把林北带他那里,千万不能让林北跑宋旭阳那里。任智在心里说我把林北带你那里,也算帮了你的忙,你千万别怪兄弟不讲义气。
任智拉了拉袖子,邀请林北到刘多仁的罐头厂。
林北应了下来。
两人走出运输公司,任智在路边看到了两辆旅游大巴,车厢里坐满了人。
任智扭头看林北,林北笑着说:“我带他们参观罐头厂,刘厂长应该不会介意吧?”
“……不会。”任智说。
他真的看不懂林北。
见林北上了大巴车,他也上了大巴车。
任智带路,两辆旅游大巴停在了罐头厂门口。
大巴车车门打开,刘多仁举手,就有人拿着烟头跑去点燃鞭炮。
罐头厂门口放了两个大鼓,两个小伙子干劲十足打鼓。
路上、罐头厂大门口也拉着横幅,欢迎南方老板到来。
在一片热闹声中,刘多仁疾步走过来跟林北握手,喜气洋洋说:“欢迎你来我们厂参观。”
“我这次带我们厂员工来贵厂参观。”林北笑容加深说。
“欢迎,欢迎。”刘多仁笑得更加喜气。
他现在不站队,当一个旁观者,知道两人心里都有各自的小算盘。从见面开始,两人立刻进入演戏状态,任智真替两人尴尬。
刘多仁的视线从任智身上滑过,微不可察朝任智点头,笑着带林北和参观团进厂。
任智:“……”
他叹了叹气,抬脚跟上队伍。
刘多仁带众人参观办公场所,活动场所,仓库,最后带众人参观生产车间。
得到刘多仁同意,林北拍了些他能拍的照片。
中午,刘多仁带参观团到食堂吃午饭。
为了招待林北,刘多仁特意让采购部去买了一头猪。中午,食堂烧了红烧肉、红烧排骨,还烧了鸡枞菇汤。
下午,刘多仁带着林北一行人到果园看枇杷。
有的果园枇杷完全熟了,适合制作枇杷膏,有些果园枇杷成熟度刚好适合制作枇杷罐头,有些果园枇杷品质差。刘多仁唯独没跟林北介绍差果园的枇杷可以制作什么,如果林北不知道其中的意思,那就是装傻。
林北尝了差果园的枇杷,口感差。
淮市几乎找不到枇杷果肉制作的枇杷膏,如果他用这个果园的枇杷制作枇杷膏,顾客也尝不出好坏,他赚的还多。林北不曾动过坏脑筋,因为有孩子,因为他从来不是孩子的骄傲,他希望他在孩子心里,有一个优点,就是孩子长大了可以和所有人说‘我爸爸是一个好人’。
林北自始至终不提差果园,刘多仁明白了,林北不要差果园的枇杷。
说实话,用好果子制作枇杷膏,着实有些浪费。南方老板看不上,刘多仁也没劝,不管林北用哪个果园的枇杷,厂里不会少赚钱。
晚上,刘多仁安排参观团到饭店吃饭。
参观团在一楼吃饭,他、林北、任智在包间吃饭。
三人喝掉一瓶茅台,刘多仁问林北:“林老板,您看,我们是不是该谈合作了?”
任智拿着酒瓶给自己倒酒,酒瓶不撒手,一杯接着一杯喝,把自己灌醉了。
林北吃了口菜,压下酒意,问:“你的报价?”
刘多仁给任智递了一个眼神,发现任智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他:“……”
第217章 217
关键时刻任智突然掉链子, 一肚子忽悠林老板的草稿废了大半。
没有任智打配合,刘多仁猛然发现每一个开头都不好。
刘多仁没时间埋怨任智,他头脑转的非常快整理思路。
他唯一一次和南方老板打交道, 就是今年四月份他向林老板争取一次谈合作的机会。此后一个多月, 他一有时间就琢磨南方老板是什么路子。这个南方老板有点愣头青, 手缝还有点大,少了点生意人的弯弯绕绕, 多了点良心。
刘多仁见多了这类人, 这类人刚开始做生意顺风顺水, 但是长远不了,不久的将来肯定要栽一个大跟头。
他顾不了以后, 只顾眼前, 至少眼前林老板运道不错。
“南丝路”的辉煌不会重现,厂里想要赚钱, 只能深耕内销。
深耕西南销路没用,得打开南方销路, 那里有钱人多。
刘多仁的目的很明确, 那就是赚南方人钱。他完全可以趁林老板现在运道不错,跟林老板合作,大赚一笔。
刘多仁啜一口酒, 十分果断砍掉一堆累赘的前言,直接从公文包里拿出报价单递给林北。
林北低头看报价单,刘多仁观察林北的反应。
他上回来西南,一直和果园打交道, 了解水果零售价和包果园价, 那还是水果刚上市的市场价格,报价单上枇杷报价比肩枇杷刚上市零售价格。
水果罐头零售价0.5—0.8元, 报价单上枇杷罐头的报价是0.68元。
水果罐头主要成本是包材和人工费,水果真不值钱。林北了解南方包材市场价格,人工工资他也了解,他大致能算出一瓶枇杷罐头成本。他不了解西南包材市场、人工费,总不可能比南方高。所以说他出0.28元,刘多仁已经赚死了。
枇杷罐头,刘多仁报价离谱,枇杷膏,刘多仁报价更离谱。
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看不出猫腻。
刘多仁拿这份报价单给他看,多少有点侮辱人的意思。
刘多仁不是疯了,就是侮辱他,否则无法解释刘多仁为什么给他这份报价单。
由于过于震惊,导致林北失声。
刘多仁没疯,更没有侮辱林北的意思,他是真没觉得这份报价单有问题。
刘多仁为什么会有这种认知,还得从林北离开之后说起。
一个月前,一个自称在南方待过一段时间的年轻人主动找上刘多仁,那人叫唐昊。刘多仁还挺想从唐昊口中了解一些关于南方的消息,就见了唐昊。唐昊把南方比作盛唐,侃侃而谈沪市人均年收入,居民消费水平,还直言消费带动GDP,拉高财政收入。
唐昊跟刘多仁说沪市之所以这么繁华,是消费带动的,居民怎么才能够有高的消费能力,工资得高,怎样工资才能高,厂子赚的多,厂子怎样才能赚的多,把产品价格定高。
刘多仁一寻思,觉得唐昊说的怪有道理,他花钱聘请唐昊针对南方老板给他做一份报价单。
唐昊说要做一份完美的报价单,得要一份数据支撑,不能瞎搞。恰好他手里有一份数据,但这份数据是他花了时间和精力做出来的,让刘多仁花钱从他手里买数据。
刘多仁真就花钱买了数据。
报价单上的每一个数据的来源都有数据支撑,刘多仁认为这份报价单林北不可能不满意。如果林北不满意,就被唐昊猜对了,林北欺负他不了解南方市场,想以白菜价买了枇杷罐头、枇杷膏,拉回南方赚取高额差价。
见林北久久不言,刘多仁喊:“林老板?”
林北看了眼手表,起身说:“刘厂长,我明天一早还要到宋旭阳的罐头厂参观,我就先走了,感谢刘厂长款待。”
“林老板。”刘多仁拿起被林北放到餐桌上的报价单追林北。
要吐槽的点太多,多到林北没有信心心平气和跟刘多仁说完这些槽点,林北疾步下楼。林北没从刘多仁脸上看到心虚,就说明刘多仁真心认为这份报价单没有问题,合作大概率谈不下去。林北下了楼,把所有账单结了,喊在酒店门口乘凉的员工上车。
能让林北不自信,刘多仁是第一人。
下半夜,林北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梦中他和刘多仁签了合同,硬生生被吓醒了。
醒了,再也睡不着,他看书看到天明。
早晨七点钟,两辆大巴车离开。
半个小时后,两辆大巴车停在罐头厂门口。
一群人下了大巴车,朝大门走去。
厂门半敞,只有一个人在厂里打扫卫生。她注意到一群陌生人站在厂房大门口往里张望,把扫帚靠墙上,边走边喊:“你们是谁?”
“我们是你们厂长邀请的客人,你们厂长呢?”林北喊道。
听这腔调,大娘便猜到这是厂长念叨的南方大老板。昨天下午厂长又问她南方大老板有没有出现,厂长天天念叨,把她念叨烦了,怼道‘厂长,什么南方大老板,我看那群人就是骗吃骗喝的骗子,你还当真了,不仅送一车东西,还花钱花力气打扫厂房,你真瓜’。不仅她一个人认为他们厂长瓜,被厂长招来的老员工也嘀咕厂长瓜,跟着这么瓜的厂长干,前途不明,老员工纷纷另寻出路,她也在另寻出路,等她找到出路,立刻就跟厂长提辞职。
因为她也要离开,平时跟厂长说话,没少怼厂长。
嘶,厂子运作起来,厂长会不会把她辞了?
“……厂长,南方大老板来了。”大娘的声音又喜又悲。
大娘变来变去的脸色,嘹亮的声音似喜似怨,彻底把林北弄糊涂了,搞不清楚她到底欢不欢迎他到来。
厂长整天神出鬼没,她没有能力找到厂长,厂里又只有她一个员工。不能晾着南方大老板,大娘主动担起了招待南方大老板的任务。
和往常一样,宋旭阳骑车前往工厂。坐在巷子里,树下乘凉的大爷、嬢嬢用异样的目光看他。他手臂上有一条长长的打痕,眼角被树枝划破一点点小口子,他低头看胸前,摘掉小草,拨拉头,头上掉落一些草屑。他今天这么狼狈,这些人不知道怎么编排他,宋旭阳选择无视这些目光。
嬢嬢举起扇子刚要喊宋旭阳,告诉宋旭阳他等的南方大老板来了,宋旭阳像风一样从她面前刮过去。
有人喊宋旭阳:“小宋,我们有一个好消息好告诉你!”
他又不是受虐狂,才不停下来听他们当面蛐蛐他。
宋旭阳把自行车蹬出了火星子。
宋旭阳一路狂骑车,工厂就在眼前,宋旭阳看到了熟悉的大巴车,刹那间五感失灵,头晕目眩。
他攥刹车闸,傻愣愣、眼神无焦距直视前方。五感回归,他笑得嘴角离家出走,骑车绕着大巴车骑行两圈。等心情平复,他整理衣服,骑车进厂。
大娘应大老板要求,正带着参观团参观厂子。宋旭阳进入工厂找南方老板,撞见大娘带一群人参观工作车间,他一眼就看到南方大老板。
宋旭阳丢下自行车,疾步走过去和南方大老板打招呼。
林北的视线在宋旭阳身上停留几秒,回头让大娘继续介绍工厂。大娘看宋旭阳,宋旭阳让他的保安队队长兼后勤队队长宋山花同志继续介绍工厂。
宋山花跟大家介绍车间,说到车间,她一肚子怨气。人嘛,长嘴巴就是用来说话的,不让人说话,能把人憋死。宋山花就憋的不行,实在憋不住了,嘴巴一秃噜,说:“你们看那窗户,我有时候忙,忘了开窗户通风,厂长骂我,说要扣我工资,车间出现一只灶雞子,厂长又要扣我工资,我把我家大公鸡抱到厂里,让大公鸡逮灶雞子,厂长恼我管不住鸡屁股,让鸡到处拉屎,要扣我工资。”
“这不是没扣你工资嘛。”宋旭阳说。
“你给我发工资了吗?”宋山花恼火的不行。
“发工资的事,等会说,你先好好给人介绍车间。”宋旭阳之所以迟迟不给宋山花发工资,他怕宋山花拿了工资就跑了。
要搁以前,宋山花一准跟宋旭阳闹,把宋旭阳怼的落荒而逃。现在不行咯,南方大老板出现了,她怕她小小闹一下,工作不保。
宋山花大概跟川剧学的变脸,怒火燃烧的脸,在下一瞬堆满笑容,给参观团讲解车间,试图挽回她在宋旭阳心里岌岌可危的员工形象。
宋旭阳、林北落在参观团后面。
林北好奇宋旭阳怎么把自己搞的这么狼狈,就问了出来。
宋旭阳没回答林北的问题,只说:“今年甲子年,木水盛,我伤官劫财。”
“你还信这些?”林北问。
“我这接连倒霉,由不得我不信。不过我找人给我算了一卦,还特意请了一尊貔貅帮我守财,驱逐邪恶。运势得慢慢改变,不过大师向我保证只要我扛过十月份,我的运势就会好转。”宋旭阳特意花了一毛钱找人给他算的命,那人本身神神叨叨,跟他说话更神神叨叨。能和鬼神沟通的算命先生,怎么都不可能和正常人一样,算命先生的神叨打消了宋旭阳的怀疑,花了两百块钱从算命先生手里请了一尊貔貅。算命先生看他心诚,无偿告诉他他的贵人在西南方,这个贵人能够改变他的财运格局,助他积累财富。
林北捕捉到“接连倒霉”四个字,他说:“哪有人接连倒霉,是不是有人整你?”
“是吗?”宋旭阳还是一个毛头小子,心性不坚定,容易受人影响,他这会儿也不确定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捣鬼。宋旭阳想了想,跟林北说发生在他身上的事,让林北帮他参谋一下,是否有人暗地里整他。
他身上发生奇奇怪怪的事,得从他遇见林老板说起。
只是为了争取到跟林老板谈合作的机会,他给林老板送试吃品。当时他并没有打算把罐头厂重新办起来,还是想把纺织厂搞起来。
当时,他脑袋瓜子灵光一闪,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办法,就是他去拉订单,说服客户先给他一笔预付款,他拿这笔钱购买机器生产布料。
客户听了他的计划,当场摇人揍他。
没过多久,他在那个圈子出了名,他自报姓名,会被人群殴,他报别人的名字,也会被揍。
宋旭阳在医院躺了两天,终于想明白一件事,他还得把罐头厂重新办起来,必须拿下南方老板的订单。这样的话,他只管生产,把销售风险转嫁给林老板。
这种生产、销售模式,简直为他量身打做。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被所有人误解,他不理会,不解释,安安静静等林老板的原因。
为了拿下这个大订单,宋旭阳天天去果园,记录枇杷地理位置,生长情况,果子大小,甜度如何,他跑了三十多个果园,挑挑选选,暂时选了十三个果园,每天都要去果园溜达一趟,观察果子。本来他挺招果农待见,最近果农远远看到他,摆手驱赶他。
宋旭阳假装看不懂,笑着靠近果园。
果农随手捡起一根树枝驱赶他,嘴里念念叨他脑壳有问题。
宋旭阳心情复杂说:“不是,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自己疯了,他咋知道的?”
宋旭阳被纺织圈子联合抵制,宋旭阳自找的。人家又不是宋旭阳爹,凭什么在宋旭阳没机器、没原材料的情况下投钱进去,替宋旭阳承担风险。宋旭阳被果农撵,宋旭阳天天跑人家果园写写记记,不买人家果子,引起果农不满,这很正常,但果农骂人家是疯子,又打人,就有些不正常了。
林北自然不会实话实说,说得宋旭阳罪了纺织圈子,纺织圈子人人愤而揍他,更不会昧着良心说宋旭阳没问题,嘴纺织圈子水深。
他说他不了解纺织圈子,不好点评,对于果农,他倒是有些看法。
宋旭阳催促林北:“林老板,你说。”
在说之前,林北问了一个题外话:“你之前说过,你要把老员工招回来,你招了吗?”
宋旭阳一窘,叹气说:“我招回来七成老员工,组织他们打扫厂子,他们干活干一半,钱也不要了,全跑了,只有宋山花同志惦记这点钱,留了下来。”
“结果她的工资快被你扣没了。”林北打趣道。
宋旭阳哈哈笑:“林老板,你被宋山花同志的表象骗了。宋山花比我这个厂长气场大,每次把我怼的无还嘴之力,我还没说啥呢,她倒委屈上了,嚷嚷着辞职,我这个厂长还得好声好气哄她,跟她说不扣她的工资,才把人稳住。我扣她那点工资,全被她以这种方式抵消了。”
林北主动结束题外话,把话题拉回来,分析道:“这个厂前身也是罐头厂,当时你和刘厂长说周边小作坊用了一些手段挖走罐头厂员工,导致罐头厂提前倒闭。你把这些员工又挖了回来,虽然没成功,小作坊老板会不会记恨这件事,散布你疯了的谣言?还有一点,小作坊老板会不会不愿意你把罐头厂重新办起来?”
“这只是我的看法,不一定对。”林北补充说。
宋旭阳被纺织圈子联合抵制,心里发生了一些变化,还有点钻了牛角尖,林北的话,突然让宋旭阳醍醐灌顶。
宋旭阳心情陡然沉重。
他还没跟林老板达成合作,就被小作坊老板联合针对,要是他和林老板达成了合作,还不被整个罐头圈子排挤。
因为他现在只想做林老板的供货商,对于他而言,厂子生产的罐头只供林老板,对林老板而言,他不是唯一的供货商。主动权在林老板手里,不在他手里,林老板掌握主动权,如果他想和林老板一直捆绑在一起,势必要把价格压到最低,打破了水果罐头最低成交价,肯定会得罪整个圈子。
宋旭阳大概真的被伤官伤到了,被弄得筋疲力尽,脑子有点不大灵光。有可能他脑子发昏,也有可能他在赌,有些不顾后果说:“林老板,我实话跟你说,我跟我阿爸闹翻了,这个厂子是我全部身家。如果你出钱包果园,包材钱你付,员工工资你付,我向你承诺厂子一天不倒闭,厂子只给你一个人供货,前提是刨去所有成本,你得让我赚够九个点。还有一个额外条件,你不能向任何人透露我俩的合同内容。”
假如一个物品卖1元,对方只卖0.2元,对方绝对利用了人占便宜的心理,在前面设下陷阱。
宋旭阳给他设陷阱了吗?
林北观察宋旭阳。
“如果我投资你,你打算怎么走出困境?”林北问。
“如果日结工资,大把的人过来应聘,如果一次付清包果园钱,自然能包到果园,如果有人到厂里捣乱,我拎着一桶柴油,挑一个小作坊,和小作坊同归于尽,总归是小作坊老板在背后捣乱,我也算没找错债主。”宋旭阳精神状态十分“好”说。
“我等会回去整理合同,明天再来找你。”林北思忖道。
“一言为定。”宋旭阳从办公室里拎一桶柴油出来,把柴油绑自行车后座上,骑车离开。他有时吆喝厂子即将开工,日结工资,有时骑车在小作坊门口徘徊,插一根火柴,丢小作坊门口,嘴里发出爆炸声,笑着离开。
宋旭阳的精神状态十分“棒”。
小作坊老板们造谣宋旭阳,没料到嘴巴这么灵光,没少自扇嘴巴子。如果宋旭阳是一个正常人,他们丝毫不怕宋旭阳,显然宋旭阳不是正常人,他们反而怕了。
这边,自我放飞的宋旭阳脑子前所未有清明。
那边,林北带着参观团离开。
一行人吃了午饭,回到招待所休息。
他们在招待所大堂遇到了刘多仁、任智,林北让大家回房间休息,他对两人说出去聊,率先转身离开招待所,刘多仁拉着任智跟上林北。
任智不知道刘多仁做出了这么离谱的报价单,还拿给林北看,今早刘多仁找他,给他看报价单,他人都傻了。
刘多仁跟他说这份报价单有大量数据支撑,是合理的,科学的,任智试图让刘多仁明白报价单不合理,然而他失败了。
刘多仁非要拉着他来找林北,任智不想蹚浑水,拒绝了。
刘多仁说早就注意到他手腕上的手表,问他是否私下里和林北达成了某种协议。
任智如实说他确实和林北达成了口头协议,就是他不会替任何一方说好话。
刘多仁觉得自己遭受了到背叛,两人大吵一架,刘多仁摔门而出。
他骑车上班,刘多仁在他上班的路上堵他,试图让他接受唐昊的说辞,唐昊就是在扯淡,他疯了才相信唐昊那番言论。两人又不欢而散。
快到中午,刘多仁到运输公司找他,生拉硬拽,拉着自己到招待所找林北。
林北走进茶馆,让老板上一壶茶水。
刘多仁二人走了进来,坐到林北对面。
林北拎起茶壶,给两人倒茶。
林老板送好友礼物,让好友背叛他,刘多仁不喜林老板。为了厂子未来,他笑着打趣道:“林老板,你昨晚走的太快了,我没追上你。”
“刘厂长,报价单上的数字吓跑了我。”林北开玩笑道。
“不至于吧。”唐昊和他没有利益往来,故而刘多仁直到现在依旧相信唐昊说报价单上的价格是正常价格。
“不瞒你说,我们店走薄利多销路线,批发价0.68元,刨掉运输费,仓库、门店费,聘请员工的费用,我还没算上其他附加费用,得卖到1元,才能稍稍赚一点钱,零售价不符合我们店实际情况。”林北坦然道。
唐昊说新疆的葡萄酒在沪市能卖到十几,甚至几十块钱一瓶,葡萄酒的成本不到一块钱。刘多仁不信枇杷罐头卖不到一块钱一瓶,那么只能是林北仗着他没去过南方,编瞎话骗他。
“林老板,你不诚实。”刘多仁露出僵硬的笑容。
“我接受不了这个价格。”林北低头喝茶。
“你是接受不了,还是不想接受?”刘多仁恼火道。
“接受不了。”林北脸色也有些不太好。
“你们南方人真有意思,到我们西南进货,回南方发横财……”
“老刘,你别说了。”任智喝声制止刘多仁。
“你把他介绍给我,又和他一起坑我,你真行,任智!”刘多仁一脚踹翻椅子。
“你睁开眼看看报价单,你真不觉得离谱吗?”任智大声质问他。
“你到底明不明白,南方的物价跟西南不一样,那里为什么消费水平高,因为物价高,你觉得这份报价单离谱,是因为你没去过南方。”老友转不过来弯,刘多仁十分心急,苦口婆心解释,“你首先要搞懂什么是物价高,物价高就是东西贵,东西越贵,说明那个地方越发达,南方就比西南发达,南方物价比西南物价高,南方老板从西南低价进货,回到南方高价卖出去,他们既然高价卖货,我们把商品价格提上去,怎么就不行了?他们利润低些,绝对不少赚。你一个西南人替南方老板着急上火,你不觉得是一场笑话吗?”
“我告诉你,唐昊那套说辞是完全错误的,如果你想要罐头厂存活下去,你必须抛弃唐昊灌输给你的思想。”任智情绪激动道。
“我就是想要罐头厂发展壮大,才要接受新思想。”刘多仁试图改变任智。
任智有多气恼,就有多后悔。如果当初他没告诉刘多仁林北在石棉县参观罐头厂,刘多仁就不会和唐昊有交集,刘多仁思想就不会这么偏激。
唐昊说过贪心的资本家喜欢低价买进高价卖出,刘多仁和林北打过两次交道,判断出林北就是唐昊口中的资本家。贪心的林老板想要在西南完成唐昊说的原始资本积累,他决不允许。
刘多仁带着一肚子火气离开。
任智连续喝几杯凉茶降火:“刘多仁现在只信唐昊说的话,一旦有人和他产生分歧,一定是别人错,你说服不了他降价,别在他身上浪费时间,找其他厂子合作吧。”
他算两人的中间人,这事闹成这样,而且过错方还是他老友,任智没脸替老友说好话。他说完这句话,拎着包急匆匆离开。
林北一个人喝完半壶茶,付了钱,踱步回招待所。
林北在房间拟合同,傍晚出了房间,借招待所的电话,打电话给厂里。
老规矩,林北跟黄益民、桑超英介绍他这边情况。
“真有这种好事?宋旭阳不会是骗子吧?”黄益民忧心道。
“这边水果罐头市场已经饱和,宋旭阳想把倒闭的罐头工厂重新办起来,和我们合作,是最优选择。”林北说。
黄益民还是不放心,问:“北哥,你对宋旭阳了解多少?”
林北想了想,说:“聪明,胆子大,抗压能力强。”
“其实可以合作。”桑超英同样不相信宋旭阳,怕宋旭阳卷款跑了,他谨慎说,“有一个前提,北哥,你必须在厂里看着。”
“我打算暂时让胡翔跟着宋旭阳,把我带来的人安排在厂子里工作。”林北也不完全信任宋旭阳。
胡翔有武功傍身,安排胡翔跟着宋旭阳,黄益民、桑超英确实安心不少,60人是他们自己人,他们对自己人肯定放心。
桑超英、黄益民顾虑减少,同意和宋旭阳合作。
林北问:“你们那边进度如何?”
刚刚正经的桑超英在话筒里喊救命:“我和任良沟通进度,我俩各说各的,神奇的是我俩不知怎么都非常火大。我有一种感觉,我继续和他对接,我俩总有一个人得疯。”
“你和他磨合这么久,鸡同鸭讲,还在一个频道上,十分难得。如果重新换人和他对接,又得重新磨合,可能还不在一个频道上,两人沟通起来更加难,最后还得换回你。”林北说,“你和艺术家对接,有点天赋,你辛苦点,继续和任良对接。”
桑超英琢磨,还真是这么回事。他心累道:“那我就辛苦点。”
林北和两人聊了半个多小时,便挂了电话。
他回房间写一份附加合同。
第二天,大家在吃早饭,林北见大家吃的差不多了,跟大家说他对大家的安排。
60名员工欣然接受老板的安排。
胡翔有些犹豫,问林北:“老板,我跟着宋厂长,谁跟着你?”
林北拍拍胡翔肩膀,离开座位,走到树下,胡翔跟了上去。
林北说:“这段时间,冯援朝跟着我,你跟着宋厂长,一方面保护宋厂长,另一方面察觉到宋厂长有卷款跑路的念头,可以采取特别手段。”
刚刚老板当着众人的面,说让众人学习一门手艺,这会儿,老板跟他单独说话,透露真实意图,让胡翔觉得自己在老板心里是特殊的。
胡翔拍胸脯保证,他不会让老板失望。
第218章 218
60名员工, 包括胡翔至少在这里待一个月,继续住招待所就不划算了。既然要把他们安排进宋旭阳的厂里上班,林北决定让宋旭阳解决他们的住宿问题。
吃的饱饱的, 一群人步行回招待所。
路上, 林北跟大家说了他的打算。
回到招待所, 林北在前台办理退房手续,其他人回房间收拾行李。
冯援朝拎着行李走进老板的房间, 把行李放椅子上。这个房间放了两张床, 一张床靠窗户, 床头放了几本书,一张床在灯泡正下方, 胡翔坐灯泡下方的床上叠衣服。
“你早晨起来, 没看到老板,不要着急, 先查看老板的洗漱用品是否在,如果在, 你走到窗前张望, 一般情况下,老板在路上散步。你起床,只要整理自己的床铺, 不用管老板,每天早晨打扫卫生,要先洒一层水,你不用收拾书桌, 桌上的纸张在你眼里是废纸, 但它不一定是废纸,你不要自作主张把它扔了, 桌上的报纸你可以看,但看完之后要把它放回原处。”胡翔拉上拉链,转身收拾洗漱用品,把它们装网兜里。
说实话,如果自己被老板安排去做其他事,他绝对会担心他回来,老板身边没有自己的位置。人啊,嘴上不承认自己小心眼,嫉妒别人,实际上和血液融合在一起,除非血液不再流淌,它们才真正死亡。这两种心情潜伏在血液中,静待一个时机,攻占人的大脑,左右人的思维。他的大脑一定会被小心眼、嫉妒心塞满,老汉母亲儿时告诉他人千万别做坏事,举头三尺有神明,他对神明有着敬畏心,不会给胡翔使绊子,也不会提点胡翔。
胡翔却毫无芥蒂提点他,冯援朝感慨胡翔品格高尚。
大家人手一个包,一个网兜,路过老板房间,喊两人:“胡哥,小冯,走了。”
“来了。”胡翔拎起包和网兜。
两人离开。在大巴车附近分开,冯援朝上了最后一辆大巴车,胡翔上第一辆大巴车的时候,瞥见老板和阿滨、许树在不远处讲话,胡翔收回视线,上了大巴车,和车上的同伴打闹成一片。
没过多久,林北三人上了大巴车。
两辆大巴车开进罐头厂。
一群大爷大妈扇着扇子靠近,伸脖子看车里。
参观团拉上车窗,把行李放车上,两手空空下了车。阿滨、许树也下了车,锁上车门,找了一个地方乘凉。
大爷大妈热热闹闹议论:
“南方大老板带着参观团又来了!”
“看来宋旭阳昨天说的不是疯话,他真的谈下了一个大订单。”
“制作枇杷罐头的流程是摘蒂子、热烫、冷却、去核和剥皮、护色、分选、装罐、加热和排气、封罐、杀菌、冷却、擦罐、入库、验收、贴标。你们没有经验,可以做前面的活,宋旭阳说日结工钱,计件算工资,如果你们手快,这两个月能赚不少钱。”①
“山花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大家千万别信阿艳的话。”
“山花那个傻娘们,别人看情况不对,立刻跑了,她为了那两天工钱,留在厂里,天天被宋旭阳骂,宋旭阳还总是想方设法扣她工钱。她在厂里干了一个多月,没领到工资,还搭上一只狗。”
“山花昨天拿到工资,还多领五块钱哩。”
“宋旭阳都和南方大老板合作了,不至于骗我们。”
“我也觉得日结工钱是真的。”
“那个脖子上挂着相机的男人是南方人,但谁能证明他是南方大老板?你们长点心,别别人说啥就是啥。还有,我们这一片谁不知道宋旭阳脑子有问题,我不信南方人没听说这件事,他还敢跟宋旭阳合作,你们就没想过其中有猫腻?你们别骂我危言耸听,我真的觉得南方人雇了一群人假扮参观团,利用宋旭阳脑子有问题,骗我们给他生产一批水果罐头,到时候南方人拍拍屁股走了,留下一堆烂摊子给宋旭阳。我们找宋旭阳讨要工钱,宋旭阳万一脑子不清晰,搞不好泼柴油烧我们。”
“南方大老板答应我亲戚,给我亲戚寄照片,我亲戚前几日真收到了照片。人家履行了诺言,我相信南方大老板不是骗子。”
“我不管你们,我到他的厂里干一天活,看他当天给不给我结工钱。”
“你们明白原罐头厂倒闭的原因,罐头厂倒闭没多久,原厂长儿子就被拐子拐走,你们还敢在厂里工作,嫌日子过得太好了。”
“你别在这里吓唬人,现在不兴迷信,凡是讲科学。”
“你说你们几个,一天天的宣传鬼神,人家孩子生病,你们非劝孩子爷奶找神婆,自家孩子生病,立刻带着孩子到诊所打针吃药,你们真的缺了大德。”
“大家别在南方老板面前瞎说话,万一把南方老板吓跑了,我们就找不到这么好的工作。还有,大家别理她们,我们继续说我们的。”
“人家南方老板三月份来过一趟,谁听说南方老板是骗子?”
“人家不是骗子,听说人也不抠门,不会欠宋旭阳钱,我来厂里工作,挺安心的。”
……
大爷大妈争吵不断,不远处办公室里,林北、宋旭阳正在谈合作的事。
林北一上来就和宋旭阳谈合作细节。厂里和宋旭阳的合作模式跟代加工还是有一定区别,厂里冒的风险较大,不容出现差错,林北对宋旭阳的要求就苛刻了些。他事无巨细跟宋旭阳谈合作细节,为了确认两人沟通费不费劲,观察宋旭阳的态度,一旦两人沟通困难,宋旭阳的态度有问题,今天就不能签合同,他得回去好好考虑有没有合作下去的必要。
两人沟通顺利,宋旭阳也没有因为固定赚八个点,对生产上的事不上心。林北继而聊起包材:“标签上必须写明食品厂委托你们厂生产水果罐头。”
标签有固定模版,而且加字得加钱。又不是他出这笔钱,他只不过费点事多跑两趟,在他看来都不算个事。
宋旭阳爽快同意。
“我在水果罐头瓶盖内部设计了两句话,“谢谢参与”和“再来一瓶”,“再来一瓶”占比百分之一。”林北掏出设计稿图,标签设计图和瓶盖内部设计图。
不管林老板怎么折腾,他都能赚够八个点,他没有理由跟林老板唱反调。宋旭阳又爽快同意了。
胡翔又当起了扫地僧,大扫帚在他手里成了一件兵器。林北看向窗外,笑着跟宋旭阳开玩笑:“我把他借给你当秘书,你要不要?”
宋旭阳看过《少林寺》,胡翔的武功招式扑面而来一股熟悉感,对,觉远也用过这些招式。宋旭阳猛地站起来,问:“林老板,他是不是在少林寺学的武功?”
“他确实在少林寺待过几年。”林北说。
宋旭阳搓了搓手,激动说了几个要。
“我打算安排参观团进厂学习。”林北说。
“学习?”宋旭阳困惑道。
“你安排他们轮岗工作,不要把他们安排在一起,尽量安排每个人轮三个岗。”林北解释道。
林老板在他身边安排了一个秘书,又在厂里安排一批人,林老板在防着他。宋旭阳不仅不恼火,高悬的心反而落了下来。他说:“可以。”
“你今晚给他们安排住处。”林北又说。
视线舍不得从胡翔身上挪开的宋旭阳:“?”
林北收回视线,微笑道:“他们现在是你的员工,他们的住所归你管。”
他即不是老天爷亲儿子,又不是人见人爱,南方老板让他躺着赚钱,他孤注一掷,赌上自己所有抓住这次机会,就算粉身碎骨他也不撒手,但夜深人静他还是会胡思乱想。就像上面他想的那样,林老板防着他,他才会安心,林老板现在把后勤工作丢给他,宋旭阳莫名生出踏实感。
宋旭阳精神抖擞道:“等会我给他们安排住处。”
他的要求,宋旭阳都答应了,林北掏出合同,递给宋旭阳。
宋旭阳打起十二分精神阅读合同,合同很细致,刚刚两人谈的内容都在上面,合同看上去很合理,一些条款也保护他的利益。
他就一个空壳厂子,兜里比脸还干净,假如林老板骗他,又能骗到什么呢?
他没有什么值得林老板花时间、花精力骗,宋旭阳果断在合同上签上姓名,并盖上公(章)。
林北签了名,盖了章。
双方各执一份合同。
林北走到屋外。
参观团一直关注那扇紧闭的门,门被打开,一道熟悉的身影走出来,他们朝那道身影聚集。
等到宋旭阳走到他身旁,林北扬声道:“我跟宋厂长说好了,把你们安排到厂里学习,今后你们听从宋厂长安排。”
参观团一声要得,引得附近大爷大妈哄笑。
他们脾气好,大爷大妈如何调侃,他们也不生气。
林北把胡翔叫到跟前:“你给宋厂长当一段时间秘书。”
胡翔点头,走向宋旭阳,和宋旭阳握手:“宋厂长,你叫我小胡,除了秘书的本职工作,你这段时间的安全由我负责。”
“好,走走走,你跟我去找住所。”宋旭阳拉着胡翔离开。
林北让参观团留在这里,他带着冯援朝到附近逛逛。
两人走走停停,林北拍了许多照片。
两人回到厂里,宋旭阳两人还没回来,大爷大妈回家吃饭了,整个厂里只有林北一行人和宋山花。
下午两点钟左右,宋旭阳、胡翔回来了。
宋旭阳洗了一把脸,喝了一瓢水,走过来说:“我在附近给你们找了房子,你们拿上行李跟我走。”
参观团跑到车上拿了行李,跟着宋旭阳离开。
林北抬脚跟上他们。
宋旭阳给他们找的房子离厂子不远,走路只要走十多分钟。房子算不上好,但家具一应俱全,可以拎包入住。
这年头,很难找到整租房,短租整租房更难找,混租房很容易找,基本上房东自己也住这里。
宋旭阳自己租房子,也是混租房。
宋旭阳就在这附近租混租房,房东得知房客是外地人,而且是短租,一个房间要住五个人,就不大乐意租。宋旭阳费了老大功夫,东拼西凑,才凑够十二间房。
宋旭阳给参观团分配好房间,离开了一会儿,手上拿了一串锁回来,给每个房间发一把锁,并叮嘱他们只要屋里没人,就要锁好门窗。
宋旭阳怕他们不以为意,跟他们说自己的亲身经历。
这事儿要从他和他阿爸吵架说起。
他阿爸这个人特别要面子,别人用怜悯的语气说他儿子脑壳有问题,阿爸恼火的很,回家和他大吵一架,说了一些伤人的话。这些话就像一支支箭,把他心射的千疮百孔,阿爸还撵他出门,要和他断绝父子关系。厂里有几间空房子,他有房子住,就没死皮赖脸赖在家里,收拾几件衣服,把他阿爸刚买回来的竹席卷了卷,绑自行车上,把家里的电视也绑自行车上,骑自行车,一路招摇过市到厂里。
他到了厂里,通知宋山花同志他今后住厂里,宋山花神神秘秘跟他说最近厂里经常丢东西,她天天打扫厂子,突然有一天在她经常打扫的地方发现了丢的东西。几个嬢嬢突然在他背后说话,差点把他的魂吓没了。这群嬢嬢比宋山花还吓唬人,说厂子下地基时,挖出一个坑,坑里埋着几十副尸骨,死状凄惨,她们说自打厂子建成,厂里每晚都闹鬼,她们还说原罐头厂之所以倒闭,都是被鬼闹得,她们说的有鼻子有眼。
宋旭阳嘴上说不信,心里还是发悚,就出去租了一间房子住。
他租的房子,房东和租客混住。房主和善,租客对人热情,事业不顺,每天回家,得到良言善语,心窝暖暖的。有一天,他被他阿妈生拉硬拽,拉回家吃饭,第二天早晨回到出租屋,发现电视没了,连竹席也被偷了。他当场报了警,公安询问他们这几天有没有陌生人在周围活动,他们说没有,公安再问他们,他们说不知道,公安离开后,他们对他十分冷漠。
门锁没有撬动过的痕迹,房东那里有备用钥匙,他一开始怀疑有人从房东那里偷了备用钥匙到他房里盗窃。房东和租客的反常行为,宋旭阳开始怀疑房东和租客联合作案。
他没有证据,只能自认倒霉。
“你还住那里吗?”张华问。
“住,不过等会我搬回厂里住,胡翔跟我住一块儿。”找房子的时候,宋旭阳问胡翔怕不怕那些玩意儿,胡翔说他曾经在坟地里睡过觉,宋旭阳知道这人不怕,即刻打算搬回厂里住。
宋旭阳让他们在这里收拾房间,自己带着胡翔回出租屋拿东西。
林北和冯援朝先回厂里。
回到厂里,林北给阿滨结了钱,阿滨把“汉源——后齐”的牌子放车头,开车离开。早晨,林北跟两人谈过,阿滨得知最近一段时间他只包一辆车,主动提出让他包许树的车,他接着开“汉源——后齐”专线。
阿滨离开没过多久,胡翔骑车进了厂里,宋旭阳坐在车后座上,怀里抱着一卷竹席。
林北跟宋旭阳打了一声招呼,上了大巴车。
许树开大巴车回招待所。
林北下了大巴车,立刻打电话告诉黄益民他这边情况。
黄益民刚刚在通下水口,尽管他穿了雨衣,脸被淋的透透的,他边拿毛巾擦脸,边说:“淮市进入了梅雨季节,一直下暴雨。超英在凤阳路那里统计哪个门面房漏雨,林南带人在那里搞装修,等搞完装修,我让林南把漏雨的地方补一补。”
“厂子情况怎么样?”林北急忙问。
“闽安江水位上涨,各河道雨水排不掉,藕塘已经成为一片汪洋,镇上还能撑得住,暂时没有被淹的危险。”黄益民说。镇上河道多,排水系统完善,再连下两三天暴雨也能撑得住。北沟乡本来就地少人也少,经济也不行,就怕暴雨继续下下去,这里经济不行,被划为泄洪区。北哥在西南,跟他说这些也没用,黄益民就没提这些。
真要出了事,黄益民不会瞒着自己,林北就没追问下去。
两人在电话里闲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第二天,林北坐大巴车到厂里,大巴车带走了宋旭阳、胡翔。
宋旭阳指路,带林北去订果园。
果园老板正在纳闷呢,大巴车停在果园边干嘛。宋旭阳从车上走下来,果园老板第一反应就是撵走这个疯子,这个疯子在他果园不干坏事,神经兮兮在果园里上蹿下跳,写写画画,但谁又能保证他不会突然犯病,毁坏果树?
又有人从车上走下来,那人脖子上还挂了一个相机,大脑及时制止了果园老板的动作。
果园老板停止了捡树枝的动作,宋旭阳身上却隐隐作痛。
这个果园果子品质不错,不止他一个人盯上这个果园,宋旭阳没底气放狠话说不包果园,却又气不过,只能阴阳怪气说:“由于你不信我会包你果园,这回我把合作商带来了。”
一个老板跟他说宋旭阳买原材料,还问卖家要钱,让卖家投资他,正常人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果园老板回家跟家人说起这件事,家人一致认为宋旭阳得了失心疯,他才驱赶宋旭阳,不让宋旭阳靠近果园。
“……你还要看果园吗?”果园老板干巴巴说。
“看,怎么不看。”宋旭阳走了两步,扭头问,“可以吃枇杷吗?”
“可以。”果园老板挤出笑容说。
宋旭阳带着林北钻进了果林吃枇杷,跟林北说如何分辨果子好坏。
“这个果园的果子个头大,水分足,口感好,适合制作水果罐头,投下来的小果子用来熬成枇杷膏。”宋旭阳说。
林北之前跟刘多仁看过几个果园,能分辨出宋旭阳说的话有没有夸张成分。
宋旭阳没夸大其词,这个果园的枇杷品质确实不错。
两个多小时后,两人回到初始地。
林北找到果园老板,问:“有没有人订这个果园?”
“有好几个人打算订这个果园。”果园老板又在心里嘀咕,那几个人压价压的太离谱,他又不想贱卖。由于价格一直谈不拢,他的果园就没订出去。
林北让宋旭阳跟果园老板谈价格。
如果他不杀价,林老板该对他有意见了。宋旭阳对半砍价,果园老板想拿刀砍他,好在宋旭阳又一点点往上加价格,果园老板才没拿刀。
宋旭阳一点点试探果园老板底线,最后给出比其他老板高出200元拿下这个果园。
林北爽快付了定金。
宋旭阳又带林北到其他果园订枇杷,林北一直让宋旭阳出面谈价格,不管宋旭阳把价格谈成什么样子,他都爽快付钱。
宋旭阳不仅没松一口气,压力反而更大。
两人马不停蹄去采购冰糖。
接下来几天,宋旭阳带林北去看包材。
林北和老板们沟通款式和细节,宋旭阳留在厂里招人。林北最先确定罐头瓶款式,厂家按照林北的要求生产产品,宋旭阳带人采摘枇杷。
第一批罐头瓶到货,枇杷也被拉进厂里。
厂里风风火火搞生产,林北给宋旭阳留了一笔钱,带上冯援朝,坐许树的大巴车到石棉县。
到了石棉县,林北三人住进了招待所。
林北在招待所休整一天,才到罐头厂找申道忠。
申道忠再次见到林北,十分意外,把林北带到办公室。上回林北没吃到枇杷罐头,这回申道忠搬一箱枇杷罐头到办公室,他让林北敞开吃,他管够。
林北没跟他客气,他打开瓶盖,吃了几个枇杷,问了上次他没问的问题:“你们厂生产枇杷膏吗?”
“如果客户订,我们给客户专门生产一批枇杷膏。”申道忠抽一口烟说。
“我跟你订一批川贝枇杷膏,原材料枇杷果肉,你们厂能生产吗?”林北问。
申道忠愣了一瞬,说:“可以。”
“那你有蜜源吗?我想生产一批蜂蜜枇杷膏。”林北又问。
“蜂蜜产量少,无法批量生产蜂蜜枇杷膏,我劝你打消这个念头。”申道忠没说的是市场上有蜂蜜枇杷膏,蜂蜜含量少之又少,他不屑于弄虚作假,宁愿厂子盈利少,也不生产这玩意。
林北挑了挑眉,继续之前他让申道忠给他生产川贝枇杷膏的话题。
林北之所以让申道忠给他生产川贝枇杷膏,是因为宋旭阳没有经验,他担心宋旭阳分辨不了川贝好坏。
林北和申道忠沟通生产上的事,学习到一些东西。
两人沟通很顺利,申道忠要价也很合理,两人当天就签了合同。
当初他答应了阿杜,要包他枇杷,林北记得,就跟申道忠说包阿杜果园的事。
申道忠这个人比较轴,即便林北有言在先,但枇杷质量达不到要求,他是不会要这批枇杷。
林北带申道忠到阿杜的果园看枇杷。
有人要包阿杜果园,出的价格低,阿杜没同意,掰着手指头等林北。
周围人劝阿杜把果园订出去,阿杜跟人说有个南方大老板承诺包他果园,没一个人相信,有人认为阿杜在说谎,也有人认为阿杜得了癔症。
今天,阿杜又送走一个想捡漏,低价订果园的人。他坐地上,低头揪着草,嘴里念念叨。
阿杜耳朵动了动,他似乎听到了大车行驶的声音。他站起来,走到路上眺望,看到了一辆大巴车,阿杜心脏“咚咚咚”跳动,强劲有力,他真怕心脏跳出来,用手按住胸口。
大巴车停到山脚下,一群人下车,阿杜看到了熟悉的人,朝人群挥手。
林北也注意到了阿杜,朝他挥了挥手,撇头跟申道忠说:“这个小伙子就是阿杜。”
第219章 219
申道忠的目光从阿杜身上掠过, 眺望这座果园。
这座果园被清晨下的一场雷阵雨,洗去了尘埃。蒙尘的绿宝石绽放光芒,一颗颗金灿灿的枇杷点缀宝石, 流光溢彩。
申道忠走上前, 折一截挂满了枇杷的树枝, 土鸡蛋大小的枇杷挤挤挨挨靠在一起,低垂着脑袋, 瞧着就很讨喜。
他摘下一个枇杷, 剥下薄薄的皮, 汁水顺着指尖滴落到地上,咬一口, 甘甜爽口。
林北指着申道忠, 跟阿杜介绍道:“这位是罐头厂厂长,申厂长。”
申道忠太有个人特点, 林北介绍他姓申,阿杜观他身体消瘦, 眼窝凹陷, 戴着一副用医用绷带绑着右眼镜腿的眼镜,阿杜即刻猜到他是谁。
申道忠的人生经历值得人津津乐道。申道忠是他们这儿为数不多的大学生,上的还是农业大学, 即将分配工作,被下放到大西北改造,76年,他家被平反, 他没有选择回学校完成学业, 而是接手了罐头厂。步入八十年代,各大国有厂子就像一叶扁舟, 在改革开放浪潮中起起伏伏,有的被浪掀翻,有的置换成大船,在浪潮中扬帆起航,申道忠的罐头厂没能完成置换,艰难的在海上航行。
人们替申道忠惋惜,惋惜申道忠当初做错了选择。这时候申道忠还能回头,可以选择继续完成学业,也可以申请调到农业部门。
然而申道忠在这时,做出了令人大跌眼镜的事,他跑去农技站学习,免费给果农的黄桃树看病。
果农频繁提到申道忠,阿杜有时会听一耳朵,他不理解申道忠的每一个选择。假如他是申道忠,他肯定回学校完成学业,到和专业对口的单位上班。
他就是一个小果农,哪有资格替知识分子操心。
阿杜挪开视线,强行不让自己关注申道忠。心神放在南方老板身上,完了,他怎么开始紧张了。
阿杜再想转移注意力,已经转移不了了。他越来越紧张,额上冒了一层汗。
“你果园的枇杷有没有订出去?”林北问。
“没,没有。”阿杜说。
这时候,申道忠钻进了果林,林北喊上阿杜,也进了果林。
一行人走走停停,吃吃说说,钻出了果林,走到阴凉的地方谈价格。
林北和申道忠的合作模式跟宋旭阳不同,他只能算给申道忠推荐果农,罐头厂和果农是合作关系,因此由申道忠和阿杜谈价格。
申道忠最能体会果农种植水果不易,出的价格倒是合理,阿杜也没抬价。
双方很快定好了价格,即刻签订了合同。
阿杜乘坐大巴车跟他们一道回罐头厂,拿着申道忠给他的条子,到财务那里领定金。
申道忠去安排工作,林北带着冯援朝、许树逛了起来,学习厂子管理模式。
林北站在树下看板报,阿杜从他右前方经过,脸上带着笑意,显然拿到了钱。
阿杜也注意到了林北,他后退着朝林北招手:“林老板,再见。”
转身跑出了罐头厂。
他儿子出生,他都没有今天这么开心。为啥?同行说这家罐头厂最困难那两年,也没拖欠果农钱款。能把枇杷卖给这家罐头厂,是多少人盼不来的机遇。
嘿嘿,他盼到了。
而且罐头厂用这批枇杷给南方老板制作枇杷膏。
今早,他老汉跟他说到县城畜禽改良站逮几只猪儿子回家喂,也不知道他老汉有没有回去,阿杜决定到改良站碰碰运气。
阿杜刚走出罐头厂,申道忠过来找林北,领着林北三人去食堂吃午饭。
下午,在申道忠的带领下,一行人来到了药材市场。
一行人走进药材店,申道忠问林北:“这里有川贝母吗?”
林北长这么大,没见过川贝。又听申道忠说川贝母,林北在心里嘀咕,川贝和川贝母是一种东西吗?
尽管林北心里有很多问号,面上却很淡定,扫视药材,走向申道忠进店前,第一眼看的药材。
这个药材远看似莲子,走近,才看出它和莲子有区别。
它有鳞片,两片大鳞片紧紧抱着小鳞片。
林北拿起它,手上沾上了一点粉末。
“这是川贝母,是我们这边的特产。”申道忠抓一把川贝母,分辨川贝母好坏。
“川贝和川贝母是一种东西吗?”林北问出了心中的困惑。
“一种东西,可能每个地区叫法不同。”申道忠说。
“我们那里不产川贝,药房也很少出现川贝这种药材。”林北说。
刚刚林北一眼就认出了川贝母,他还以为林北是一个行家,结果林北似乎并不了解川贝母。申道忠挑拣品质相差很大的川贝母,跟林北介绍川贝母的特点,教林北怎么分辨川贝母品质好坏,又教林北怎么区分有硫和无硫川贝母,跟林北介绍不同产地的川贝母,价格也会不同。
申道忠带林北一行人到另一家看川贝母。
林北跟申道忠逛了一下午药材市场,只有一个感慨,里面水真深。在他跟申道忠学了点皮毛的前提下,让他自己去采购川贝,他依旧没有把握自己不会被坑,就知道这里面水有多深。
晚上,林北回到招待所,打电话到厂里,这回桑超英、黄益民都在,林北跟两人介绍西南特产川贝。西南盛产三种川贝,分别是松贝、青贝、炉贝,品质由高到底排列,价格也是由高到底排列。
淮市药房只有川贝枇杷膏和打成粉的川贝,桑超英至今没见过未被加工处理过的川贝。他好奇问:“北哥,川贝长啥样?它长在土壤里,还是长在树上?”
桑超英问的问题,林北也问过申道忠。他先跟桑超英形容了川贝的形状,再跟桑超英说川贝长在树上,又说到了川贝的生长环境。
桑超英对川贝有了一些了解,但川贝具体长啥样,他想象不出来。
林北说:“我拍了照片,回去给你看照片。”
桑超英心思活络说:“北哥,弄点松贝和青贝回来,放在店里卖。各弄百十来斤,咱先试试水。”
“客户买回去胡乱吃,会不会吃出问题?”黄益民谨慎说。
“没明显的副作用,但川贝是凉药,不建议体寒、宫寒的人长期服用,建议感冒、咳嗽,或者口中有痰群体服用。如果研磨成粉服用,建议每次服用1—2克,除此之外,建议每次服用3—10克,建议一天服用量不超过10克。”林北介绍完哪些人可以食用川贝和注意事项,开始说川贝的食用方法以及功效,“川贝和蒲公英、连翘、金银花同用,可以消肿解毒,可以与梨一起煮冰糖雪梨,也可以把苹果的心挖掉,放入川贝、冰糖,放蒸屉上蒸,可以化痰止咳,也可以把川贝研磨成粉末,用白水送服。”①
“北哥,你了解的这么详细,是不是早有这个打算?”黄益民眼睛亮闪闪问。
“什么打算?”林北。
“采购一批川贝,放店里卖。”黄益民笑着说。
林北没有否认,说:“川贝对生长环境十分挑剔,四年才能结果。它价格不便宜,按克卖。我也不建议屯太多货,就按超英说的,采购一批川贝,放在店里试试水。”
这回,黄益民没有反对。
林北结束这个话题,开始谈正事。
“制作川贝枇杷膏,你俩选松贝、青贝,还是炉贝?”林北问。
桑超英和黄益民在电话里谈论,最后桑超英对着话筒说:“青贝,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好。”林北。
林北正要挂电话,黄益民急忙出声:“北哥,你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林北手肘搭在柜台上,想了想说:“七月份。”
“这段时间,李兴林打了好几个电话,询问我们什么时候去丽水县。既然你六月底回不来,我空出几天时间,去一趟丽水县。”黄益民话音刚落地,桑超英就整出了动静,黄益民抬眼看他。
桑超英脸上的笑容消失,一脸怒气拉着椅子坐下,无法排解烦闷,他低头抽烟。这事儿两人谈了好几回,他还是那个态度,坚决反对黄益民近期去丽水县。丽华食品厂全体干部被调查,据说波及范围越来越广,那些人恨死他,手没那么长,伸不到淮市弄他,一旦黄益民去丽水县,他们把对他的恨转移到黄益民身上。
话筒里传来了林北的声音:“超英4月份去过丽水县一趟,到望都村考察青梅。超英了解青梅生长情况,你和他商量,如何可以签合同,你让李兴林带着合同到淮市。李兴林以前在淮市街道办工作,他和故友有十多年没见面了,我相信他到淮市出差,他会很开心。”
黄益民犹豫一下,问道:“我们还找不找代加工厂了?”
“李兴林已经帮我们筛选出3个代加工厂,等我回去,再确定代加工厂,也不迟。”林北说。
“好,我明天给李兴林打电话,让他来一趟淮市。”黄益民说。
桑超英支棱耳朵,凑近话筒听两人谈话。听到北哥打消了黄益民前往丽水县的念头,他抖着腿,心里开心,嘴巴一秃噜,说出了他琢磨许久的事:“北哥,我想接聪聪到厂里玩两天。”
林北:“?”
暴雨停了,水也慢慢退了,他和黄益民也不那么忙了,约黄益民到东城河钓鱼,黄益民跟他去钓一次鱼。两个臭鱼篓子半天钓了几条小鱼,回厂里的时候,把鱼倒河里了。过了两天,他又约黄益民,那时,黄益民从二手市场淘到一台乒乓球桌,忙着跟金旺打乒乓球,拒绝了他的邀请。
他自己去钓鱼,每次都能遇到胡裕祥、秦怀信,两个加一起快160岁的老头嘲笑他是孤独的钓鱼佬,连鱼都嫌弃他,不愿意咬钩。胡裕祥钓上来一条大草鱼,故意走他这里,伸头看他的桶,他桶里只有几只小龙虾,和一窝小蝌蚪。胡裕祥眼珠子瞪的和铜铃一样大,蹬蹬蹬跑开,似乎怕沾上晦气,折了几根艾草搓手,又拿艾草扫了扫身上,他似乎不太放心,又折了几根桃枝别腰间。
桑超英差点被老头一系列动作气死。
桑超英想找回场子,然而每次只钓到小鱼小虾。他死心了,他这辈子就这么着了,无法在钓鱼这个赛道击败两老头,但是他见不得两老头得意,打算把小孩带身边,当两老头炫耀他俩的鱼,他就可以炫耀小孩,谁让小孩那么争气,参加过两场大型比赛呢。
“你接聪聪干嘛?”黄益民问出了林北想问的话。
这事能说给益民、北哥听吗?肯定不能。桑超英表情真诚,语气真诚说:“我想聪聪了。”
黄益民眼里写满了不信。
电话这头的林北也不信,他琢磨不透桑超英到底想干嘛,但他可以确定,桑超英不会伤害孩子。如果没有小孩跟陆教授出远门这件事,林北会婉拒桑超英。但是有了这件事,让林北发现小孩没有他想的那样离不开父母。他远在西南,他同意没用,桑超英得说服好好同意。
林北说:“我没意见,但是你得和好好商量。”
聪聪这个小可怜,每次他妈妈到市里上课,他就被留在家里跟爷爷奶奶。桑超英握拳,聪聪啊,你等桑叔,桑叔这就去解救你。
也不知道嫂子今天上不上课,桑超英决定到淮大碰碰运气。
桑超英对着话筒说了一声好,风一样飞出了办公室。
黄益民叹气:“如果超英找任良拿稿,这么积极就好了。”
“任良交了多少画稿?”林北问。
“17张画稿,他现在出稿速度慢了下来。”黄益民说。
“让超英多催催吧。”林北说。
“我回头跟超英说。”黄益民说。
林北挂了电话,回房间写他在药材市场所见所闻。
太阳照耀大地,又是崭新的一天。
林北带着冯援朝、许树吃了早饭,到罐头厂见申道忠。
申道忠正在会议室见客,林北被生产部的人带到办公室。林北从报刊架上拿了一份报纸,坐在吊扇底下。
他看完了一份报纸,把报纸放回原处,打算出去逛逛,刚巧撞见申道忠送一个中年男人离开。
申道忠转身,看到了林北,请林北到他的办公室。
茶缸里的水已经凉了,申道忠一口气喝了半茶缸水,才给林北倒一杯水。
“你刚刚见到的人找我制作杨梅干。”申道忠把茶水放到林北面前。
“我以为你们厂只做罐头类的商品。”林北诧异道。
“还不兴我们厂有副业!”申道忠笑着说。
“兴,怎么不兴。”林北说,“我打算做一个副业,需要你帮忙,你帮不?”
“什么副业?”申道忠问。
“我想弄一些未加工的川贝,放店里卖。”林北说。
申道忠一口喝完水,说:“帮。”
林北跟申道忠细聊买川贝细节。他也没忘,他今天来的主要目的,跟申道忠说用青贝制作枇杷膏。
每年他们厂接到几十单这样的单子,无不例外,他们选炉贝制作枇杷膏。这种老板称得上良心老板,至少川贝枇杷膏原材料里有川贝,至少老板用正儿八经的川贝。
林老板选青贝,申道忠莫名有种这批川贝枇杷膏“高贵”的错觉,毕竟他们厂第一次用青贝制作枇杷膏。
申道忠骨子里有读书人的傲气,他的傲气没被生活的磨难磨灭,而是隐藏了起来。他的为人处世流露着一份天真和理想主义。
林老板让他帮忙买正宗松贝、青贝,要好货。林老板这么做契合他的理想主义。
商人逐利,林老板完全可以买差货,或者用炉贝冒充松贝和青贝,人家没有这么做。在别人眼里,这么做的人是傻子,一直把“良心”二字放在心尖的申道忠不同意这个说法,他虽不明面上劝别人“良心”做人,但“良心”人,他赞美这类人。
这一刻,申道忠认下了这个朋友,真心实意和他结交。
第220章 220
“老申, 我想了又想,每年都是你吃亏,我这心啊, 不得劲。”郭宗佟人未至, 声音先至, 他的大嗓门强势拉回申道忠飘远的思绪。推开门,发现办公室里还坐着一个陌生人, 郭宗佟愣了一瞬, 一边问申道忠, “老申,这位小兄弟是谁?”一边递烟给小兄弟。
他和郭宗佟不熟, 加上今年, 两人统共合作两年,这个事实从郭宗佟嘴里说出, 就成了两人合作了好多年,给人一种两人关系熟稔的错觉。申道忠羡慕这类人, 脸皮够厚, 豁得出去,他没有贬低郭宗佟的意思,他真的想成为这类人, 只因为这类人在生意场上混得好,吃得开。
申道忠介绍道:“他是林老板,和我们罐头厂有合作。”
“他姓郭,叫郭宗佟, 你刚刚见过他的背影。”申道忠转头对林北说。
林北立刻想起了郭宗佟是谁, 就是找申道忠生产杨梅干的人。
郭宗佟眼睛一眯,瞳仁闪了闪, 溢满了笑容:“这么年轻当了老板,古人诚不欺我,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林老板,我这儿有一个稳赚不赔的生意,你有没有兴趣?”
林北打量一圈郭宗佟,看得郭宗佟险些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他开口:“有兴趣,不过我手头缺流动资金,我把仅剩的资金投进去,郭老板能否提前预支我本金和分红?”
郭宗佟冷了脸:“年轻人,算盘珠子打的太响,小心把自己算计进去。”
他转头,笑着对申道忠说:“老申,我想出一个新的合作方式,利好我俩。走走,我们找个地方,你听我细说。”
申道忠想改革想疯了,一个“新”字,勾走了申道忠的心神。
林北也识趣,提出离开。
他带着冯援朝、许树逛药材市场,遇到了野山参和何首乌,还遇到一种十分特殊的中药材,冬虫夏草,老板说它是一种特殊的虫和真菌共生的生物体①,把它的功效说的神乎其神。
林北差点没忍住,当场买一包冬虫夏草。
离开了药材市场,林北的大脑瞬间清醒,理智随之回归。
他实在好奇冬虫夏草的功效是否像药材市场老板说的那样神奇,跑到医院让医生给他开三盒藿香正气丸,到窗口拿药,随口向拿药医生打听冬虫夏草功效。
临近中午,窗口只有三人,一个南方口音的人跟他搭话,拿药医生跟南方人科普冬虫夏草。
林北走出医院,给冯援朝、许树各一盒药。
他下午到罐头厂见申道忠,给申道忠第二笔预付款。
出于对申道忠的信任,林北把买松贝、青贝的货款交给申道忠,又托申道忠给他买1000块钱冬虫夏草。
申道忠盯着那沓钱,问:“……你还打算做冬虫夏草生意?”
春风满面的申道忠突然沉默,只能是冬虫夏草让申道忠触景伤情。钱已经给了,话也已经说了,又不能收回来。林北只能继续说:“买回去给家人吃,送朋友。”
他家曾开过药材铺,可以追溯到咸丰帝,建国了,爷爷把药材铺捐给了国家。尽管他家不开药材铺了,爷爷依旧教父亲认草药,他出生,爷爷和父亲轮流教他认草药。爷爷和父亲已经不在了,他风风火火搞罐头厂,几乎没碰过祖宗留下来的书籍。
厂里弄了一条生产线,生产川贝枇杷膏,用到了爷爷和父亲教授的知识,现在林北托他买冬虫夏草,又一次用到两位亲人教授的知识。申道忠在心里苦笑,绕了一大圈,还是绕不开中药材。
申道忠收下钱,说:“我给你买一些完整的冬虫夏草,再买一些不完整的冬虫夏草。不完整的冬虫夏草药效对普通人来说够用。”
“好。”林北说。
林北发现申道忠这个人习惯站在对方的角度看待问题,有一种默默奉献的精神,似乎已经成为一种本能。申道忠和有良心的人合作,事业会稳步上升,一旦他和坏心眼的人合作,能被人骗的裤衩子都不剩。
林北忍不住提醒道:“投资和回报可以看成正比,一旦有一方不正常,一定存在投资陷阱,你觉得呢?”
“确实,任何一项投资收益,必须要符合经济学规律。”申道忠认同道。
林北来了兴趣,向申道忠讨教经济学。
林北在这里待了好几日,事情也办完了,第二天,林北带着冯援朝乘坐许树的大巴车回到汉源。
三人住进原来的招待所。
一个招待员上厕所回来,看到三个人在柜台那里办理入住手续,他跑到一边躲清闲。一个在南方报社担任过主编的知识分子坐藤椅上看报纸,招待员凑上前,见唐主编杯中茶水没了,他给唐主编续满水。
唐昊眼没离开报纸,向招待员道了声谢。
招待员激动的像捡到百元大钞,他宛如一个虔诚的教徒,首先表明他相信唐主编说的先富带动后富,最后实现共同富裕理论,再问:“唐主编,我投资您,您拿这些钱创业,创造更大的财富,然后按照投资比例,把钱分给我们,带我们一起致富,实现共同富裕。您只给我们100个名额,我想问您,我占了一个名额,假如没有名额了,我亲戚也想投资,他把钱给我,我拿他的钱追加投资,可以吗?”
唐昊手边放了四本书,分别是《世界民族主义论》、《新民族主义论》、《过渡时期社会主义论》、《当代资本主义论》。他放下报纸,抿了一口茶,说:“可以,但只有十个追加投资的名额。”
他放下水杯,拿起其中一本书。
招待员鞠躬道谢。他怕打扰到主编,克制住兴奋,小心翼翼离开。离开老远,他终于按捺不住攥紧拳头跳起来大声叫喊。
林北拿了钥匙,正要到房间休息,听到叫喊声,他回头,看到招待员身体扭曲蹦跳。
招待员和林北的目光撞上,他尴尬地跑回工作岗位。
林北朝他友善笑了笑,正要离开,身后招待员喊:“林先生,有一个叫余好好的女人打电话到招待所找您,我跟她说您早就退房了,她说如果您回到这里,让您下午五点半到六点半期间打电话到建筑公司。”
林北折回,给了招待员小费,回房间休息。
休息了两个小时,林北没急着去罐头厂见宋旭阳,他带着冯援朝在县里四处溜达,打听樱桃酒,打听到一个国营酒厂生产樱桃酒。
打听清楚酒厂的地址,林北回到招待所。
还差二十分钟到十七点半,林北到水房洗了一把脸,回房间。路过一个房间,里面传出很多声音,似乎有人在里面开会。林北纳闷,谁会在(正攵)(广付)办的招待所开会?难道公家到这里出差,在房间里开会?
林北没进房间,转身前往柜台。
只有给林北办理入住手续的招待员在。这个招待员叫霜花,她知道林北要用电话,让林北自己打电话,重新投入小说中。
林北说:“时间还没到,我等会儿打。”
霜花没理林北。
林北本来想找招待员打听那个房间情况,发现招待员沉迷在小说的世界里,他歇了这个念头。
时间到了,林北拨通了建筑公司电话。
“喂,您好,这里是阳县永新乡建筑公司。”一道稚嫩的声音传入林北耳中。
林北揉了揉耳朵说:“您好,我是林聪小朋友的爸爸。我找林聪小朋友和余好好女士,他们方便接电话吗?”
“爸爸,他们方便。”林聪大声说。
“你桑叔说接你到厂里过两天,你回来了呀?”林北问。
“啊,桑叔等会过来接我。”爸爸那里他已经被桑叔接走了,爸爸那里的时间比他们快耶。林聪小脑瓜子快速转动,眼睛骤然亮晶晶,澳洲、巴布亚新几内亚、所罗门群岛比他们国家早一天,爸爸出国了耶。他抱紧话筒,羡慕说:“爸爸,你现在在澳洲、巴布亚新几内亚、所罗门群岛吗?”
林北:“?”
他只知道澳洲。
这不重要,他什么时候出国了?他怎么不知道?
余好好也是一脑门问号,在心里排谁跟小孩说他爸爸出国了,排了一圈,排到小孩爷爷身上。问题又来了,小孩爷爷都不一定知道澳洲,更不可能知道另外两个地方。
余好好不难为自己,直接问孩子:“谁跟你说你爸爸出国了?”
“爸爸说的。”林聪龇牙笑。
林北:“?”
天降大锅。
林北刚想替自己辩解,孩子的声音顺着话筒钻进他耳朵里:“爸爸,你每天认真刷牙了吗?”
林北脱口而出:“爸爸每天都有认真刷牙。”
“爸爸乖,爸爸的爸爸不乖。”林聪找爸爸告爷爷状。
“你爷爷怎么不乖了?”林北问。
“妈妈做豆沙冰棍,爷爷让我拿给他吃,我拿了。妈妈上完课回老家,打开冰箱,大声喊聪聪,我跑来了,妈妈把我按在凳子上揍我屁股。大哥跑去叫爷爷,爷爷跑进来不让妈妈揍我,妈妈让爷爷看冰箱,爷爷看了,说还有事,呼呼呼跑了。爸爸,我辣了,自己拿冰棍吃,不辣,问过妈妈才会拿哦。”林聪还没长大,一口气说不了那么一大段话,自己明白怎么回事,但是说的稀里糊涂,林北也听的稀里糊涂。
凭他对他爹的了解,参考孩子的只言片语,林北能够大概还原这件事。好好做了冰棍,好好到市里上课,把孩子留家里给他爹娘带。好好做了冰棍,一定会送给爹娘一些,娘管得严,不让爹多吃,于是爹叫孩子拿家里的冰棍给他吃。好好回到老家,发现冰箱里的冰棍少了很多,或许以为孩子拿冰棍到外边充大款,或许以为孩子自己吃了这么多,或许她搞事业,还要挤时间学习,他又不在家,她压力大,在那一刻爆发,揍了孩子。大侄子跑去叫来了他爹,他爹来了,知道好好为什么揍聪聪,他爹死要面子,死也不肯承认冰箱里的冰棍是他吃的,就溜了。不过最后好好还是会知道他爹干的事,碍于是晚辈,好好不好说他爹,最后只能跟他娘说,他娘会整治他爹。
“爸爸,我已经原谅了妈妈。”林聪抬头给妈妈一个大大笑脸,低头,小脸蛋皱在一起,小声说,“爷爷不肯给我道歉。”
“让爷爷逍遥一个月,等七月份,我们一起找爷爷,让爷爷给聪聪道歉,好吗?”林北认真说。
“好。”告完了壮,林聪把话筒递给妈妈。
余好好亲了一口小孩,抓紧话筒说:“那天,我错怪了聪聪,我们母子关系有了裂痕,就跟桑超英说,我和聪聪要重修母子关系,让他晚几天接聪聪。我和聪聪和好了,又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就跟桑超英约好了,他今天傍晚到建筑公司接聪聪。”
余好好解释清楚桑超英为什么今天接聪聪的原因,又跟林北说起林志炳。
林北猜中了开头和过程,没猜中结尾。
“聪聪被揍的当天晚上,爹牙疼的厉害,第二天脸就肿的老高,六叔到县里上学,爹让六叔带他到医院看牙。六叔带爹去了医院,医生说爹有四个龋齿,而且都是板牙,有一个板牙快烂到牙根了。医生给爹拿了消炎药,让爹回家吃药,交代爹牙龈消了肿,到医院补牙。”余好好都不知道拿什么态度对待小老头。
林北找到了小孩提刷牙的原因了。
“我爹去医院补牙了吗?”林北问。
“没,他有三颗牙要补,有一颗牙要拔掉,安一个假牙。娘说爹舍不得他的牙,拒绝到医院。”余好好说。
“那还是不够疼,如果疼的厉害,不用人催,爹自己会去医院。”林北唔了一声,“还有一个可能,爹想靠消炎药止疼,保住他的牙。”
林北的吐槽,仿佛打开了余好好的某个开关,余好好在电话里使劲吐槽林志炳。
夫妻俩在电话里热火朝天议论林志炳。
余好好心情舒爽了,问林北:“西南有没有好玩的?”
“我遇到一个好玩的东西,冬虫夏草。”林北说。
“它是虫还是草?”余好好惊讶问。
“它是麦角菌科,不是虫,也不是草。”林北说,“我找人给我买了一些,不放店里卖,自己吃。”
林聪耳朵尖,听到妈妈说虫虫,哒哒哒跑过来,仰头问:“妈妈,你和爸爸讲什么?我能听吗?”
“你跟聪聪说。”对着话筒说了一句,余好好把话筒放在小孩耳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