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岛上的夜渐渐深了, 道路上空无一人,一道黑影怀里抱着一个包裹偷偷摸摸敲响了李广平家的门,李广平家里人本来都睡觉了,听到敲门声李广平嘟囔着从床上起来, 穿鞋去开门, 看到门口的人是侄子李航,李广平困得睁不开眼, 生气问道:“大半夜干嘛呢?”
李航就是怕邻居发现才偷摸着等人都睡下夜里来, 他推开李广平走进院子里,把怀里的包裹打开, 怒道:“大伯, 你怎么能卖我过期的东西呢?现在我同事一家人吃了闹肚子,正嚷嚷着让我赔钱赔医药费呢?!”
“什么闹肚子?我们家的人都吃了, 都没见闹肚子。”
被侄子这么一闹,李广平清醒了几分,一听水果罐头被转卖了他怒火中烧, 劈头盖脸骂李航:“谁让你卖的?我给你的时候怎么说的, 是不是说让你们家里人自己吃, 不要卖。”
李航还是怕他的,被骂以后声音小了下去,嘴巴蠕动两下后, 小心解释道:“什么水果罐头,里面不就是黄桃和苹果吗?也不是多稀奇的东西, 还卖这么贵!不如多买点肉吃。”
李广平又问道:“所以你就卖掉了?”
李航抬眼看他脸色, 意识到大伯真的生气了, 站远了些,点了点头。
李广平一巴掌扇了过去, 唾沫星子乱飞:“你这个臭小子!我今天非打死你!记吃不记打的玩意!”
李广平在外抠门归抠门,对待家里人还是不错的,当初把水果罐头拿回家以后,一方面觉得他们家短时间吃不完这九罐水果罐头,时间放太长他也担心安全问题,毕竟是过了保质期的东西。另外一方面也想着照顾弟弟一家,所以把其中的四罐以每罐二毛钱的价格卖给了侄子李航,并嘱咐他偷偷吃不要被别人看到。
李航知道这事是自己做错了,任由李广平打了几下,打完还不服气,继续回嘴:“你也没跟我说那是过期的东西啊?”
李广平一巴掌又扇了过去,骂他:“你个蠢货!不是过期的东西供销社卖八毛我卖给你二毛?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李航哭丧着脸,“那你说怎么办?现在人家要我赔钱赔医药费。”
李广平懒得管他,冷言道:“你自己看着办吧,我不管,自己造的孽。”
李航拉着他的手不丢,言辞恳切:“不行啊,大伯,你不管我谁管我。”
李航早早没了爹,李广平对于这个侄子是真心疼爱的,看到他这样也不忍心,“要你赔多少?”
“五块钱。”
李广平一听破了音,怒道:“五块?这不是讹人吗?”
李航低下头。
李广平看他反应不太对劲,登时反应过来,“你卖给人家多少钱一罐?”
李航心虚不敢说,被李广平又打了两下才诺诺回道:“六……六毛钱一罐。”
“你个败家玩意!是没见过钱还是没见过肉!”
李广平气得满院子找东西要揍他,看到大伯拿起了铲子朝他挥过来,李航慌不择路在院里四处逃窜,李广平家里人这时也听到动静赶紧走了出来拦住他,急忙劝道:“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李广平年纪大了,也跑不过侄子,被家人一拉放下了铲子,气喘吁吁道:“五块钱没有,就是赔医药费也没有赔这么多的,撑死给他三块钱,知道没?”
李航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水果罐头没吃上还要赔两倍的钱,他犹豫道:“那这钱?”
李广平眼睛瞪溜圆,“怎么着?你还想我给你出?”
李航不敢说了,忙道:“不敢不敢,我出我出,大娘你们休息吧,我回去了。”
李航发了一路牢骚回家,第二天上班找到陈学标,面色为难,好声好气跟他说:“陈技术员,这罐头过期了我也不知道,我也是一共花了一块六毛五从朋友那买来的,眼下不仅钱没了,还要赔你医药费,五块钱我是真拿不起,你行行好,三块钱好不好?”
陈学标已经从老婆姚海菲那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知道这罐头肯定是李航从李广平那买来的,态度坚持道:“不行,五块我还跟你说少了呢,我们家里人吃了你这罐头都闹肚子,现在还上吐下泻的呢,也就是我身体好现在才能来上班,光看病吃药已经花了我三四块了。”
李航没想到向来老好人的陈学标这么难搞。
陈学标故作不知,提点了他一句:“你从谁那买的?谁卖给你的你也找谁呗,就跟我一样。”
李航平时总把自己在供销社当采购员的大伯挂在嘴边,那是因为自豪,说出来脸上有面子,但到这个时候他还把李广平搬出来那就真是蠢了,何况真的究其原因,也不怪李广平,毕竟东西是他自己要卖的。
比起这五块钱,还是大伯的名声更重要。
李航认栽了,叹了口气说:“五块钱就五块钱,下个月发工资给你行吗?”
陈学标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服输了,两个人都是维修厂的同事,他也不好撕破面子,见状也放过了他,“行吧,下个月你再给我。”
李航点点头走了。
同一时间,姚海芸正在供销社写报告,昨天郑军被警察抓的消息也很快传到了公社,听到这个事,公社领导姚国新过来供销社问问情况,看到她便笑了,“海芸啊,郑军这个事是怎么回事啊?”
姚海芸站了起来,把昨天跟警察说的过程又跟姚国新说了一遍,同时给他看了相关的证据,“事情的大概经过就是这样了,我正准备写报告给您呢。”
郑军毕竟是从供销社建立之初就在的老员工,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姚国新本来想着不是什么大事就在供销社内部解决,害怕姚海芸是新人性格不够圆滑处理不好,刚来就得罪老员工,结果现在一看姚海芸亮出来的证据,也怒了,“这个郑军真是胆大包天,身为保管员居然监守自盗。”
“所以不是我不念旧情,实在是罪无可恕。”
“这件事你处理得很好,就应该这样做。”
姚国新语气和蔼,关切问道:“刚上班这一个星期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面对顶头上司,姚海芸也没瞒着,笑着说:“困难是一个接一个来,不过我现在也渐渐熟悉工作了,勉强都能应付过来。”
姚国新对人才是比较爱惜的,也有心想培养她,温声道:“供销社的事情比较多,一时半会想上手确实不容易,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来找我。”
姚海芸眼下刚好就有一件,顺势提起:“仓库不能一直没有人值班,新的保管员入职的事还要麻烦您多费心。”
姚国新点点头,“这我知道,保管员近期一定尽快给你找到。”
姚海芸笑着送走了姚国新,刚坐下电话就响了,是上周她联系的树苗商,对方嗓门很大:“喂?南营岛供销社吗?订购的2500棵杂交杨树今天下午大概三点二十分到南岸码头,船是江海船运103号,麻烦你安排人去拉货。”
姚海芸拿笔把时间和船号记下来,“好的,我马上通知下去。”
订的树苗终于要到了,姚海芸随后联系了负责拉货的孙秀忠,安排他们在码头接应。
她又找到在门市部工作的售货员姚玲玲,让她下午三点在广播通知各个生产队过来领树苗。
做完这一切,姚海芸又回到座位上继续写报告,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以及之后的处置结果都逐字写出来,最后总结教训并列出了几点改进措,末了加上如有不妥请指正。
落款是南营岛供销社。
供销社里居然发生了保管员偷拿仓库商品的事情,还被警察抓走了,午饭时间大家都很沉默,心里有太多想说想问的,但当着姚海芸的面也不敢聊,吃完饭就散开了。
通过昨天仓库的盘点,姚海芸更进一步了解到了仓库库存商品的现状,决定一些生活用品暂时不做降价促销了,囤着就囤着吧,这些东西材质都不容易坏,早晚能在岛上卖掉,只是时间问题。
漳曲县这几个岛屿情况都差不多,如果在南营岛卖不出去,在其他岛屿估计也很难卖出去,只有一些农具或许可以在隔壁农田较多的东水岛卖出去。
东水岛是漳曲县五大有居民居住的小岛里耕地面积最大的岛屿,他们的粮食征购数量甚至占到了漳曲县的60%。
姚海芸想到这里,给东水岛的供销社打了通电话,咨询他们是否有农具的购买计划,他们供销社可以低价卖。
东水岛跟南营岛两个供销社平时并没什么联系,东水岛供销社主任突然接到姚海芸的电话感到分外吃惊,在听完姚海芸说的以后,便问她最低能卖到多少。
“我们这批货都是前两年刚进的,一直在仓库保存得很好,无论是从外观还是功能使用上来说都没有任何问题,如果要的话,我们可以九折卖。”
“九折还是有点贵呀。”
“赵主任,你去看看今年播种耧和脱谷机的价格,都在涨价啊,我们这价格很公道了,算下来省下来的钱您都可以再买五台播种耧了,五台播种耧您在供销社再卖掉不是又能赚一笔钱了?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商品要流通起来才有钱,我们南营岛土地面积小,实在没有这个需求,要不然这些货我也舍不得低价卖。”
姚海芸再接再厉,继续说:“这样吧,我们送货上门行不行,你要是买,我明天就安排人送上船,这马上就是农忙季了,想必您也正缺这些货。”
赵明鑫果然被说服了,松了口:“好,明天拉过来吧。”
姚海芸喜出望外,“行,那就这么说定了,我现在就去给您打包。”
赵明鑫哈哈大笑,“我等着。”
姚海芸随后挂了电话,跟李广平和姚国旭一起去仓库把这趟要卖的农具提前准备好,明天让船长孙秀忠把货送过去。
这边孙秀忠从码头接到树苗,开车拉了回来,停在了供销社门口。
广播虽然播出去了,但白天生产队的人都在海上收海带没时间过来拉,到了傍晚太阳下山了,才陆陆续续有人推着车过来拉树苗。
姚海芸不能走,要加会儿班,等到七点,实在没人过来拉了,就把树苗先放进仓库,全都收好才放心关上门上锁下班。
长桥大队早早就派人来拉走了树苗,姚海芸回到家的时候,姚昌盛带着一帮人正在他们家开会,商量明天派谁去种树,早点种下去也算完成了任务,省得老是挂心。
种树苗这个活可比在海上收海带轻松多了,大家都愿意去,踊跃报名。
姚昌盛最后选了四个身体比较弱的队员去种树苗,补充说:“家里有老婆孩子的,也别一直在家坐着织渔网了,可以号召他们一起去给树浇个水填填土什么的,环境好了大家生活着也舒服。”
众人应了声好,等散会了,马兰英这才宣布开饭,晚饭是海红烧豆腐和凉拌海带丝,一人一碗红薯稀饭。
今天吃饭晚,白天晒的洗澡水有点凉了,马兰英又烧了半锅热水,每人领一桶去洗澡。
洗完澡大家都准备睡了,家里的门突然被敲响了,马兰英出来开门,站在门口的竟然是住在隔壁的郑勤荣。
郑勤荣手里拎着一篮子鸡蛋,声音很小,“这么早就睡了?”
村子小就这样,白天谁家有点风吹草动传得很快,大家有啥事都是夜里行动,减少被人看到的几率。
有事所求才会拎着礼物上门。
马兰英一头雾水,迎她进门,“凤琴妈,你这是干嘛?”
两家虽然住得近,但姚洪宝夫妻俩性格都比较安静,私下里跟他们的接触不是很多,郑勤荣今年也是第一次到姚昌盛家里来,脚步小心又谨慎。
她把鸡蛋递给马兰英,“想来看看你们,聊聊天。”
马兰英真被她搞糊涂了,没头没尾这是干什么呢?
她也没说收不收,直接先领着郑勤荣进屋坐了,起身给她倒茶,“这么晚了你也没睡啊?”
郑勤荣点点头,眼睛在院子里扫了一圈,问她:“海芸睡了吗?”
马兰英把茶杯递给她,心里若有所思,回道:“她刚洗完澡,应该还没睡,怎么着?你找她有事?”
郑勤荣小心说道:“听说供销社的郑军被警察抓走了,这事你知道吗?”
马兰英摇摇头,“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我也是今天才听人说的。”
即使是在室内,郑勤荣的声音也是轻轻的,“听说犯的事挺大的,应该要坐牢了。”
话说到这份上,马兰英顿时明白了郑勤荣这鸡蛋是给谁送的,她压下情绪,惊讶道:“这么突然?”
郑勤荣看她脸上惊讶的表情不像作假,附和说:“是啊,郑军好歹在供销社干了那么多年,突然就这么被辞了,挺意外的。”
马兰英故作不解,“那你这是?”
经过了九转十八弯,郑勤荣终于提起她这趟来的正事,缓缓道:“我们家建刚你也知道,当年在初中跟海芸是一个班的,两个人的学习成绩也差不多,本来也是考大学的好苗子,但他这孩子脑袋太木了,为人也不活络。”
马兰英心想你可真会给你儿子脸上贴金,什么叫成绩差不多,差远了!当年海芸在学校可是遥遥领先的第一,再说姚建刚也不算第二,第四第五还差不多。
郑勤荣脸皮薄,缓了几秒才又说:“但他学习成绩很好的,也很会写文章,毕业后一直跟我们养殖海带实在太屈才了,也没啥前途,我就想着海芸能不能……让他试试保管员的位置。”
马兰英急忙拒绝,“这不行,供销社的岗位都是国家分配,海芸又做不了主。”
保管员相比供销社别的岗位要求要低一点,郑勤荣脸上依然带笑,极尽讨好:“虽然是国家分配,但肯定是从咱们岛上的人来选,我看建刚挺适合的,你就跟海芸提一下。”
“实在不行,我亲自跟她说吧。”
郑勤荣说着站了起来,要去找姚海芸,马兰英一把将人拉了回来,劝道:“哎呀,真不行,你说了海芸也不会答应,何必让孩子为难呢。”
郑勤荣不想放弃,她等了这么久才等来一个机会,难不成儿子要做一辈子的渔民?
她坚持要找姚海芸,喊了几声,这一下不仅把姚海芸喊了出来,姚昌盛和姚志能也推开门走了出来,徐友月要哄孩子没起来。
姚昌盛本来都睡着了,迷迷糊糊爬了起来,看清来人是郑勤荣以后匆匆把衣服扣子扣上了,惊讶道:“怎么了?哎呦,凤琴妈你怎么来了?”
郑勤荣局促笑了笑,挣脱开马兰英,“有点事想跟海芸说。”
郑军被抓的事还没传开,岛上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
姚昌盛也是一脸懵,“你找海芸啥事?”
在他心里,刚毕业不久的姚海芸还是小孩子,郑勤荣一个大人能有什么事要找小孩。
马兰英没想到她这么不识抬举,没等她开口直接捅破了说:“郑军被警察抓进去了,她想介绍建刚到供销社当保管员。”
郑勤荣走到姚海芸面前,亲昵拉起她的手,“海芸啊,婶子知道你作为主任有这个权利,你跟建刚也认识,彼此都知根知底的,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进去以后,他一定会在供销社好好干活回报你。”
“你放心,只要建刚能进去,婶子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这点钱你别嫌少,先拿着。”
郑勤荣说到最后,直接把钱掏了出来,要塞进姚海芸手里。
姚海芸人生第一次经历贿赂的场面,仿佛在那几张钱上面看到三个明晃晃的八字,受贿罪。
吓得她急忙把钱推了过去,躲远了些,厉声质问道:“你这是干嘛!”
只要是被别人看到,她职业生涯完蛋了。
姚昌盛这时也反应过来了,跟姚志能一起把郑勤荣架了出去,一边走一边骂:“出去,以后别来我们家。”
马兰英把鸡蛋篮子一并带上,塞到了郑勤荣怀里,“这个你也带走。”
门咣一声被关上,郑勤荣被挡在门外,吐了一口唾沫,愤愤不平拎着鸡蛋回了家。
姚海芸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仰头一饮而尽,冰冷的茶水进肚,她整个人也清醒了。
姚昌盛走了回来,开口问她:“郑军被警察抓走了?什么情况?”
姚海芸解释道:“他偷了供销社仓库的东西,被我们查出来了。”
马兰英嘟囔:“这个郑勤荣耳朵还挺灵,这么快就知道了。”
郑军被抓的事本来就没特意瞒着,估计不止郑勤荣一个人知道了这个消息,郑勤荣只是来得最快的,为免之后还会发生这种事,姚海芸提前叮嘱家里人:“新的保管员公社领导已经在找了,跟我没关系,如果有人想通过你们帮忙给家里亲戚介绍都别答应,任何好处也别接。”
马兰英摆摆手,“这个你放心,我们都知道的。”
姚海芸起身回去睡觉了,如果她猜的没错的话,明天回供销社恐怕也有一场硬仗要打。
供销社保管员这个岗位虽然算不上是肥差,但在本就没有太多职业选择的南营岛上可是个香饽饽,工资相对较高,工作清闲稳定,还不用动什么脑子,只要守好仓库的东西就行了。
不仅是姚海芸的身边人跃跃欲试,就连供销社其他员工的亲戚朋友也都想试试,一大早姚海芸来上班,就发现包括梁丽洁在内的其他同事全都看着她,欲言又止。
被盯着看了太久,姚海芸实在烦了,索性开诚布公说了出来:“供销社员工的任命由国家统一分配统一安排,我做不了主,看我也没用。”
众人悻悻然移开了目光。
岛上的海带从七月开始收割,到现在已经快一个月过去了,陆续有生产队把海带拉来供销社卖掉,仓库渐渐堆满了海带。
孙秀忠早上来拉要卖往东水岛的货,过来看了一眼今年收购的海带,他是船长,常年负责南营岛供销社进货拉货业务,扫一眼就大概摸清了此时仓库里有多少吨海带,跟姚海芸说:“大概再过三天就能装船先拉走一批了。”
姚海芸开玩笑,“是啊,再不拉走仓库要放不下了。”
南营岛的海带养殖在风浪较小的海域,水深,水流畅通,光照条件也好,长出来的海带色泽黑,叶片长且厚,很受市场欢迎。
因此每年供销社收购来的海带都能卖完,也有固定的海带加工工厂收购,并不担心销量。
孙秀忠开着小车把这一批货拉走了。
姚海芸想着过两天要去一趟市里,问问有没有餐馆需要海胆,没办法,受限于海胆育苗技术研究的发展,现在市面上基本没有养殖海胆,都是野生的,野生海胆捕捞的人少,自然难以形成一定程度的规模,相关的加工产业也没有,没有收购商,她只能自己找销路。
忙了两天,午后难得有了片刻的休息时间,姚海芸搬了个椅子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昏昏欲睡之时,一道男声喊醒了她,“姚主任,有个地方我想有必要带你去看看。”
姚海芸睁开眼一看,是前天负责郑军偷盗案的警察冷东宇,她急忙站了起来,“什么地方?”
另一位警察接着说:“就是你电话里提到的秘密基地。”
姚海芸一听来了精神,另外带上梁丽洁和陈兴海,三个人跟在警察后面。
两个警察带他们从供销社出来一路直走,下了一个坡,又拐了两个弯,带他们来到了一栋海草房前,门没关,里面有两位警察正在清点,姚海芸站在门口看了一眼,只见五平米的海草房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商品,她看向领他们来的警察,吃惊问道:“这都是他藏起来的?”
“是的。”
冷东宇点了下头,“我们根据你的提示沿着供销社七恶群每天整理,欢迎加入气六留五零爸吧贰捂周边约一千米左右的房屋寻找,发现了这栋上锁但没人住的房屋,问邻居说是郑军家的老房子,进去一看就看到了这些,够惊讶吧?”
梁丽洁跟陈兴海已经傻了,谁能想到郑军还有这么一个基地,直到这一刻,他们才从数额之外更深一层了解到了郑军这么多年到底贪了多少钱。
冷东宇轻声道:“这些东西大概率都是从供销社的仓库里偷来的,具体等我们警局盘点过以后,会计算相应的价值,之后会进一步跟你沟通如何处置的问题,有些可以直接还回去,有些已经拆开了就没办法了。”
姚海芸表示理解,事实上这些东西就算找回来大概率也没法卖了,除非大降价。
供销社里,姚国旭看她回来了,主动汇报:“主任,刚刚孙大哥说货已经运到东水岛了,今天他们会安排打款。”
姚海芸听完顿时喜笑颜开,脚步都轻快不少,总算把仓库里积压的货物卖出去了一批,如释重负啊!
想到供销社的贷款又少了一点,姚海芸工作都更有干劲了,临近下班时间,供销社却来了一位面貌清秀儒雅的年轻人,姚玲玲进来喊她,“主任,渔业推广站的凌技术员来了,说有事找你。”
姚海芸一听是凌可为来了立马站了起来,快步走到门市部,凌可为站在柜台前,听到脚步声微微抬头看向门帘处,门帘一掀开,身着浅粉色格子装的姚海芸从门后出来,娇俏的面容,灵动的大眼睛,再配上明媚的笑容,看上去鲜活又明艳动人,刹那间,衬得整间供销社柜台都亮了不少。
凌可为掩下眼里的惊艳,脸上还是挂着礼貌的笑容,不过声音语调已经有了几丝微不可查的上扬,“是姚主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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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胆生意能不能做成就靠他了!
姚海芸激动地点点头,“你是凌可为技术员吧?”
凌可为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册子,递给她:“是我,我是来给你送有关海胆运输注意事项的报告。”
“您太客气了,还麻烦您亲自送过来,打个电话我自己过去拿就行了。”
姚海芸没想到他会亲自送过来,她低头翻了几页,发现小册子上写得非常详细,有些地方还做了手工绘图,足以说明凌可为对待这件事非常细心认真,帮了她大忙。
“不用,上次在电话里我说的太片面了,所以想亲自来跟你解释下,如果是短途的海胆运输,其实放置在装有海水的容器也是可以的,不用那么麻烦反复浇淋海水。”
“这样啊。”
姚海芸抬起头看着凌可为笑了下,声音感激:“太感谢你了,这个小册子我会好好看的,有不懂的还可以打电话问你吧?”
凌可为含笑道:“乐意之至。”
柜台前目睹两人互动的姚玲玲翻了个白眼,什么乐意之至,拽什么成语。
投桃报李,姚海芸不是不懂感恩的人,凌可为帮了她这么大忙,于情于理她也应该表示下,她在供销社内扫了一眼,让姚玲玲从货架上拿了盒绿豆糕和红虾酥,都是当下流行的糕点和糖果,包装好以后递给凌可为:“这个送您。”
凌可为婉言拒绝:“太贵了,这我不能要。”
姚海芸坚持要给他,笑道:“收下吧,毕竟知识是无价的。”
要说刚刚只是因为样貌产生的好感,但在这一瞬间,凌可为是真的心动了。
被调到南营岛推广海带养殖技术以来,他遇到太多拒绝接受新的养殖技术的渔民,嘲讽他小屁孩一个居然敢质疑他们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养殖技术,威胁他说海带不丰收就要他好看的也比比皆是。
姚海芸是岛上真正意义上第一个认可他知识素养的人,怎么能不让他感动。
姚海芸看他在发愣,迅速把糕点和糖塞到了凌可为手里,说了声再见转身回了供销社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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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可为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仿佛上面还有着姚海芸的体温,他心潮澎湃,无法自抑。
姚玲玲在他眼前挥了挥手,“嘿!凌技术员,该回神了!”
凌可为尴尬说了声对不起,转身走出几步又回来,小声问她,声音因害羞断断续续:“那个……你们姚主任……哎……算了。”
姚玲玲听着都替他着急,最后凌可为还是没有问出来,仓皇离开了,姚玲玲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
这会儿临近下班,供销社没什么顾客了,武镇川朝她努努眼,笑问道:“怎么了?看上人家了?”
姚玲玲眼神不屑,“谁看上了!你没看到这男的一门心思全在我们主任身上吗?”
武镇川纳闷:“那你摇什么头?”
姚玲玲淡淡道:“我是替他摇头。”
武镇川乐了,“不是,你替他摇什么头?我看他跟主任也挺配的啊,在渔业推广站当技术员的听说学历都不低,起码是个大学毕业生,他人长得也不错,说不定跟主任真的能成呢!”
姚玲玲语气肯定:“成不了。”
武镇川反问:“你怎么知道?”
姚玲玲扬起下巴,自豪道:“女人的直觉,你别看主任平时做事雷厉风行的,其实我感觉她在感情上面有点迟钝,要我看啊,主任就是要那种直接的告白配合猛烈的追求才有可能成功,但凌技术员太腼腆了,悬。”
武镇川被她这一阵分析逗乐了,“那可不一定,要我看主任说不定真喜欢这种温柔长情型的。”
姚玲玲接连被他反驳,有点恼了,“我跟你说这个干嘛,一边去。”
此时被分析完感情的姚海芸正沉浸在知识的海洋,她回到座位上重新翻开了凌可为送来的小册子,凌可为着重写了南营岛盛产的光棘球海胆,从光棘球海胆的生理结构到生活习性全都说得一清二楚,哪怕对生物一窍不通也能看懂。
当然,有关海胆运输的过程他也按照采集、暂养、运输三大步骤详细写了出来。
姚海芸看完茅塞顿开,对运输海胆更有信心了,打算去市里的时候顺便测试一下,看看用了这个办法的海胆成活率如何。
下班后姚海芸把小册子带回了家,跟姚昌盛分析了下,打算从后天也就是周五开始每天捕捉一百个海胆,在自然海区暂养,到周日这天应该会有两百个海胆,且周五这天捕捉的海胆在海区刚好暂养了两天,到目的地就能看一下这个暂养方法的成活率了。
说做就做,姚昌盛把她的方法记住,第二天告诉了潜水员祁武林,让他按照这个方法先把捕捞来的海胆暂时养殖在自然海区,等周日他们一起带走。
祁武林一天能捕捞到的海胆有限,为了这两百多个海胆坐船去一趟市区不值得,所以需要用到暂养,等捕捞到的海胆数目多了再卖。
周日姚昌盛要去海上收海带,没时间跟着一起去,姚海芸只能跟着姚志能还有负责的潜水员祁武林一起去。
周日两个人起了个大早,先去跟祁武林汇合,划着船找到了祁武林暂养海胆的自然海区,在这里被捕捞来的海胆网袋正悬挂在养殖浮架上,伸手多捞几下就捞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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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百多个海胆分别放置在两个网袋上,捞出来以后,姚海芸立即把网袋放进装有自然海水的水桶中。
来往漳曲县岛屿的船只他们都认识,船长听说他们要运送海胆,不过是多占两个水桶的位置,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海胆运输计划到这里算是成功了第一步,三个人轮流守在装有海胆的水桶前,大约过了四五个小时,船只终于抵达了码头。
为了节省时间,姚海芸事先拜托了本地的同学帮忙联系了几家在收购海胆的国营饭店,跟其中一家海鲜饭店说好了在码头见,到时他们会派人过来接。
两个装满了海水的水桶重量不是闹着玩的,姚志能跟祁武林根本搬不动,下船时求同乡帮忙把水桶送了一路,等在事先约好的地点。
没等几分钟,姚海芸很快看到了车身有着迎宾海鲜大饭店标记的车辆,司机也一眼就看到了他们,主动下车过来打招呼,“是南营岛供销社的人吧?”
姚海芸点点头:“是。”
“我是迎宾海鲜大饭店平时负责运输的司机王永明。”
王永明介绍完,副驾上又下来一个人,跟他们简单打了声招呼,“我是负责搬运的魏杨。”
王永明看上去有四十多岁了,待人处事态度很和善,熟练吩咐魏杨把水桶搬上车,魏杨看上去瘦条条的,力气却很大,两手一抬就把水桶稳稳当当搬到了车上。
姚志能和祁武林不好意思,合力把剩下的一桶也搬上了车。
这是一辆经过简单改装的专用海鲜运输货车,价格不菲,在这个年代很少见,通过这个也能看出这家海鲜大饭店的经济水平。
驾驶室内最多可坐五个成年人,姚海芸坐在副驾上,王永明转头笑着问她:“还没吃午饭吧?”
姚海芸诚实回答:“是,下了船就来了。”
“那个,我能问一下为什么选择南营岛的光棘球海胆吗?”
姚海芸其实是有些意外的,南营岛盛产的光棘球海胆,也叫北紫海胆,口味上略逊色于虾夷马粪海胆,按理说并不具备太大的竞争力。
王永明笑笑,“美食嘛,每个食客喜好都不同,有些人独爱北紫海胆的风味。”
货车一路直行,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到达迎宾海鲜大饭店,饭店的装饰跟名字风格也类似,看上去是偏喜庆大红色的风格,这会儿虽然不是饭点,饭店里顾客依然络绎不绝,可见其受欢迎程度。
王永明把车停了下来,安排人把海胆运进去,接下来的流程就比较简单了,称重进水,他们带来的两百多个海胆经过简单的新鲜度测试后被装进了玻璃水箱内。
经过测试,死亡的有两个海胆,另外有三个海胆新鲜度不够,总的来看这是一场非常成功的运输,已经很难得了。
姚海芸这时也见到了姗姗来迟的饭店店长崔彦军,他另外带了两名厨师过来检查海胆的质量,两个厨师现场把五个海胆敲开,取出海胆黄到餐盘里,用勺子一人舀了一勺,放在嘴里细细品味。
姚海芸屏息等待。
过了几秒以后,两个厨师纷纷露出了满意的表情,冲崔彦军点了点头,崔彦军这才拿起勺子品尝了一口。
这个季节的北紫海胆虽然不是旺季,但胜在野生,口感清甜,丝毫不苦,加上南营岛对北紫海胆的捕捞量少,这些海胆都长得非常厚实,海胆黄自然也异常丰盈。
一口下去,多倍满足。
崔彦军当场准备跟她签下合同,未来以2.6元每斤的价格收购海胆,并现场买下了她今天带来的所有海胆。
除去死亡和新鲜度不够的海胆,剩下的海胆一共有41斤,一共付给她106.6元。
崔彦军安排人给他们准备了午饭,“尝尝我们饭店的手艺。”
姚海芸道了声谢,很快有服务员领着他们去就坐。
落座后,随着菜品一盘盘端上来,饿了几个小时的三人大快朵颐,饱餐一顿。
吃完饭,崔彦军又跟姚海芸商量了下以后海胆的收购计划,坦言道:“我们店里现在每天北紫海胆的消耗量大概在八十斤左右,不知道你这边每天大约能提供多少斤海胆?”
“我们现在的捕捞能力有限,一个人一天最多只能捞到四十到五十斤的海胆,为了维持海胆的鲜活度,两天会来送一次,这样算的话,大概一次送过来一百斤没问题。”
姚海芸知道这还不够,她又承诺道:“之后捕捞能力上来了,多加入几个生产队成员,输送的海胆数量会多一点。”
崔彦军现在不止收购南营岛的海胆,他们另有别的进货渠道,北紫海胆少一点也没什么,他点了点头,“那我们之后会先拟定一个合同,下次来送海胆的时候你看一下,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们再签字盖章。”
姚海芸站了起来,朝他伸出手,“合作愉快。”
崔彦军也跟她握了下手,“合作愉快。”
坐在回去的船上,姚海芸在想怎么拟定供销社跟生产队之间的合同,海胆卖给迎宾海鲜大饭店是每斤两块六,但他们供销社的收购价可不能是这个数。
但具体要收多少,需要她仔细斟酌,收购价太高,渔民挣得多,他们供销社从中赚的钱就少;收购价低了,供销社赚得多,渔民拿到的钱就少。
姚海芸最初有收购海胆的想法是为了还清供销社的债,她当然想海胆这个生意能给供销社多挣点钱,但是让她从中抽取太多她也不忍心。
潜水捕捞是件很辛苦的工作,其中氧气瓶的成本也不便宜。
姚海芸陷入了纠结中,决定交给数据,对比前几年供销社收购的海产品收购价跟实际卖出价,最后得到结果是实际卖出价跟收购价比约有10%-15%的涨幅。
斟酌良久,姚海芸最终给海胆的收购价定为每斤2.34元,这样算下来每卖出100斤,生产队收到234元,他们能从中赚到26元。
这样算下来,还债还是遥遥无期。
但怎么说呢,毕竟债不是渔民让供销社欠下的,是之前经营不善造成的后果。
祁武林不知道饭店对海胆的收购价,但心里清楚价格肯定不会太低,因而去了一趟市里回来对潜水捕捞很有激情,在生产队大肆宣传饭店老板和厨师都很喜欢他们的海胆,惹得生产队对捕捞海胆挣钱计划也格外期待,接连催促姚昌盛让他问姚海芸合作协议拟定好了没。
千催万催之下,供销社的合同拟定完成,当天下午由公社几位领导做见证,生产队正副队长姚昌盛、姚昌飞、粮食保管员姚大栓、现金保管员汤庆斌和生产队的记工员兼会计李丙祥依次签字。
姚海芸签字,盖上供销社主任的铜制印章。
最后由姚国新审批盖章签字,协议在1965年8月3日正式生效。
又过了两天,郑军盗窃案判决下来了,他因为盗窃罪被判处三年有期徒刑,没收全部财产,在海草屋发现的商品也全都由警察还给了供销社。
随着天气渐凉,一亩亩海带被收割进仓库,到了八月中旬,海上已经只有寥寥几艘小船在工作,南营岛的海带收获季正式宣告结束,忙碌了两个多月起早贪黑的渔民终于迎来了一年中短暂且珍贵的休息时间,而一场海上渔场火热的对虾旺季即将来临,蓄势待发。
第 17 章
对于南营岛渔民来说, 今年的8月中旬到9月初这小半个月是最清闲的,往年这个时候已经去海上捕对虾了,不过今年国家针对对虾制定了“夏养秋捕”的方针,统一规定九月以后才能进海捕捞, 加上鲅鱼旺汛期也在九月中旬后, 这一巧妙的时间差,正好给了渔民休息的时间。
海带秋苗也不急着种, 要等到10月中旬才能采孢子。
眼下这海带也收完了, 鱼也捕不了,忙碌惯了的渔民受不了整日在家躺着晒太阳, 手痒痒想找点事干, 有几个人组个队开着小船去钓鱼的,也有顺便把家里破墙烂瓦重新抹灰砌平的, 还有一帮人就是去看祁武林跟陈进威潜水捕海胆。
供销社过去对海胆是没有收购任务的,渔民卖得也少,靠海吃海, 吃多了也没觉得海胆这玩意在城里有多稀罕。
但自从供销社跟生产队签了合同, 一问一斤能卖两块三毛六, 比鲍鱼还要贵!祁武林跟陈进威两个人配合,两天能捕到一百多斤,搭上供销社的船, 卖一趟就能挣两百四十块,这谁不心动, 可比养海带要挣钱多了!
遗憾的是队里只有两台潜水器, 其他人只能眼馋。
姚海芸这边终于等来了新的仓库保管员, 名叫沈志林,也是南营岛人, 今年刚四十出头,姚国新选他主要是因为沈志林是退伍军人,当年在战争中右腿被枪击中,走路歪歪斜斜的,平衡性不太好,不宜海上工作。
因此沈志林不仅不能出去捕鱼,连收海带也很困难,只能勉强在沙滩上帮忙翻海带或者编渔网拿工分,在以渔业为主的南营岛自然很难维持生活。
姚国新心里一直记挂着他们一家,想着给沈志新安排工作改善生活,无奈这几年公社里一直没有空置的岗位,郑军这一走,保管员的岗位就腾了出来,姚国新也就安排沈志林上岗了。
走路慢点不影响在供销社的工作,而且沈志林胜在工作态度好,人也勤奋肯干,不会耍滑头,姚海芸对这个安排很满意。
随着岛上海带收获季的结束,陆陆续续有海带加工商联系她,一船接一船的海带就这样从南营岛运了出去。
虽然今年的海带收购价比往年都要低,但架不住南营岛海带数量多,整体算下来还是能挣到一笔不菲的收入,看到一笔笔入账记录,姚海芸心想这海带不愧是南营岛的支柱型产业啊,果然是名不虚传。
供销社实施了新的改革,郑军又被判了刑,经过这一番整顿下来,李广平想着自己再过几年就要退休了,何必再作妖惹一身骚,不如老老实实工作,性格收敛了不少,凡事也不再跟姚海芸对着干,变得默不作声起来。
而没了李广平整日摆前辈谱威胁人,供销社其他员工上班也自在了些,没那么拘束了。
一晃就到了十二号发工资的时候,这是姚海芸穿书以来在这个世界领到的第一份工资,她心里高兴,刚收到工资就先在他们供销社买了三盒桃酥,又买了五斤的五花肉。
她上个月没干满,这次发的工资并不是整月的工资,只有月工资的一半,一共发了她26元。
每天走路来上班太累了,姚海芸想着攒几个月工资买辆自行车,这样以后去哪都方便点,她现在吃住都在家里,每个月要给马兰英15块。
这个十五块是她主动提出来要给的,一开始马兰英当然不要,说是多做她有一份饭花不了多少钱,姚海芸坚持要给,毕竟现在姚家不止她和爸妈在,还有大哥大嫂一家,姑嫂关系同样不好处理,她不想跟徐友月闹矛盾。
姚志能每个月给马兰英十块钱,她如果不给说不过去,至于为什么多给五块钱,姚海芸是想着她上了四年大学,学费生活费都是父母给的,这四年算下来花了家里不少积蓄,现在她好不容易上班了,也想回报爸妈。
姚海芸把肉和桃酥装进包里背回了家,到家后她把用纸包着的肉拿了出来,眉开眼笑,“妈,你看这是什么?”
岛上不缺海鲜,缺的就是鸡鸭肉蛋,一条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出现在视线里,马兰英看得眼睛都直了,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嘴里却在违心责备女儿,“这得多贵呀,你这孩子,怎么乱花钱!”
姚海芸也好久没吃五花肉了,嘴巴馋,笑嘻嘻说:“妈,今天全做了,咱们吃个够!”
“一顿哪吃得完?这有三四斤吧?”
“五斤呢!”
“哎哟哟!”
马兰英一听有五斤笑得合不拢嘴,从姚海芸手里把五花肉接过来,移不开眼睛,“吃不完,今天先吃一半吧,明天继续吃。”
“肉汤留着下面条。”
姚海芸嗯了声,在院子里找了遍没看到皮蛋和点点两个孩子,又走回来问她:“皮蛋和点点呢?我还买了三盒桃酥呢,你跟爸一盒,大哥大嫂一家四口一盒,我自己一盒。”
马兰英正想着这五斤五花肉该怎么做,随口回她:“肯定在屋后跟瑞华他们几个小孩玩过家家吧,这两天吃饭都叫不回来。”
话音刚落,姚志能跟徐友月下班骑着车也回来了,同样是今天发工资,夫妻俩买了只走地鸡回来,看到厨房案板上的五花肉,徐友月立刻就猜出是姚海芸买的,因为公婆对待吃的绝对没有这么大方。
住在同一屋檐下,能遇到明事理的小姑子很难得,但同样稍有不慎,也容易落人口舌。
姚海芸都买了,他们也不能被比下去,徐友月庆幸自己下了班带丈夫去买了鸡。
她特意把鸡拎到了马兰英面前,“妈,我跟志能今天发工资了,买了只鸡回来给家里添点荤腥。”
网袋里是只很凶的公鸡,毛发红亮,看到人就要冲上来啄,看上去非常有劲。
谁家一连两天又是吃五花肉又是吃鸡肉啊,马兰英舍不得,吩咐道:“这鸡先在院子里养着吧,过两天再杀。”
徐友月说了声好,让姚志能把鸡拴在了储藏室的门上,绳子没放太长,免得公鸡激动起来咬到孩子。
这么好的五花肉肯定要配辣椒炒着吃,姚志能坐在小板凳上烧火,马兰英把切成片的五花肉先下锅煎了一遍油,用锅铲把煎出来的猪油一点点舀到碗里存着下次炒菜吃。
锅里留了一点底油,马兰英把葱姜蒜爆香,再加一勺豆瓣酱炒出香味,生抽料酒各一勺,老抽来半勺,再倒入切好的辣椒一起炒熟,一盘香喷喷的辣椒炒肉就做好了。
姚海芸在一旁桌子上用石臼捣蒜,捣碎以后倒到已经拍好的黄瓜上,该加的调味料马兰英已经加进去了,她只要用筷子搅拌均匀就行了。
马兰英舀了小半碗面粉,加水搅成稀糊状,淋了一圈到锅里打稀饭,一边用勺子搅和一边跟姚志能说:“不用加火了,去喊你爸回来吃饭吧。”
姚志能问:“我爸去哪了?”
“在你二叔家。”
姚志能拍拍灰站了起来,先去洗了把脸,站在门口连喊了三声爸,大声喊道:“回来吃饭。“
姚昌盛听到儿子声音,敷衍回了声好,继续打牌。
徐友月接了水,在饭前给儿子女儿洗手,小孩子的手特别能藏灰,手一展开,掌心的灰都成线了,指甲里面也是黑乎乎的,她唠叨不停,“上哪玩去了?怎么天天都跟泥巴孩一样。”
皮蛋顽皮地笑,“我们玩过家家呢,我当爸爸,点点当女儿。”
徐友月敲了敲儿子脑袋,骂道:“乱了辈分!什么你当爸爸,那是你妹妹。”
“洗完了,去吃饭。”
皮蛋乖乖坐到饭桌前,没一会儿点点也洗完手了,一家人只剩姚昌盛还没回来。
姚志能想再去喊一遍,马兰英又把他喊了回来,“别叫了,他不想回来就不回来,等他干嘛,我们先吃,饿死他拉倒。”
她还能不清楚丈夫那德行,手里一没活几个人就去打牌。
马兰英一生气,饭桌上其他人都看她脸色,姚海芸把稀饭盛出来,淡声道:“那我们先吃吧。”
皮蛋看到饭桌上的辣椒炒肉早就馋得不行,听到姑姑说的飞快拿起筷子夹了一块。
马兰英也动了筷子,一家人开始吃饭。
饭吃到一半姚昌盛嬉皮笑脸回来了,先巡视了一圈饭桌,抽开椅子坐了下来,高兴道:“哎哟,今天有五花肉呢!”
要不说男人还是要在外面干活,马兰英看他闲着就来气,脸色不太好看,“眼里没活吗?天天人一醒吃完饭就出去打牌,我寻思这两天在菜地栽点菜,你好不容易休息,好歹照顾皮蛋和点点两天,你倒好,活不干,孩子不看,叫你吃饭也不回来。”
“还挺会摆架子!”
姚昌盛夹起筷子吃了块肉,边吃边说,语气无所谓道:“我忙了一年了,就休息这几天你都看不惯,什么道理。”
马兰英愤愤不平,“谁不是忙了一年,你好歹还有休息的时间,我休息过吗?你天天凌晨三点出去收海带,我是不是也要凌晨三点起来给你做饭。”
姚昌盛气了,“一家人吃饭呢!孩子们都在,能不能别没事找事。”
马兰英瞪着他,作势要站起来,“你说谁没事找事?”
完了,又要吵架了。
姚海芸见势不妙,在战况没进一步扩大前急忙伸手拉了马兰英一把让她先坐下,姚志能也插了话,跟姚昌盛说:“是啊,爸,你看你这回来晚了饭都凉了。”
姚昌盛也不想跟老婆吵,儿子给了台阶顺势就下了,语气温和跟马兰英承诺:“我明天就不去了,今天真的是最后一次,晚上你是没看到,老李输得可惨了。”
马兰英不接话,但态度已经缓和了下来。
饭局这才得以继续进行,姚海芸深呼出一口气,对徐友月无奈笑了笑,徐友月也对她笑了下,同样无奈。
他们家的风波刚化解,一家人吃完饭准备洗澡了,屋后突然传来吵架的声音。
是徐坤和孙金梅家。
姚昌盛让大家安静,走到墙根处认真听了起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先骂起来的是性格嚣张跋扈的孙金梅,她怒吼道:“你还有脸回来?猪不喂,圈舍不打扫,你想干嘛?你心里还有没有这个家?”
回嘴的是徐坤,“我怎么没有,这是我家我为什么不能回来?”
孙金梅一把从徐坤手中抢过他的钓鱼竿,两手各握住一边,右腿一抬,一使劲,钓鱼竿咔嚓断成两截,她还不解气,扔到地上又踩了两下,“我让你钓!钓个屁!钓鱼!”
徐坤暴怒,推了她一把,“你这个泼妇!”
“你居然敢打我?”
孙金梅是长桥大队负责养殖猪的养殖户,她也不是好惹的,拿起一旁的扫把朝徐坤飞快打了过去,一下接一下,力道非常大:“我让你打!来啊!看看咱俩谁能打得过谁?!”
徐坤性格懦弱,什么事都听老婆的,但不意味着他没有脾气,他是倒插门,平时就跟着孙金梅一起养猪,也不用去海上做些收海带捕鱼活,生活上就钓鱼这一个爱好。
之前岛上的男人白天基本上不是去收海带就是去捕鱼,没什么人能跟他一起去钓鱼,这几天好不容易有人跟他一起去钓鱼了,他一时忘记了时间,多钓了几个小时。
结果回来就遭到孙金梅这样的辱骂,还把他的钓鱼竿给折了。
徐坤怎么能不气,他为这个家劳心劳力这么久,孙金梅还是把他当成仆人一样使唤,他一个大男人反抗起来的力气还是很大的,孙金梅饶是再怎么强势在体力上也比不过一个比她高出许多的健壮男人,更何况徐坤还比她小七岁,正值中年。
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孙金梅儿子姚少才和儿媳夏桂平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两个人分开,姚少才害怕两个人又打起来,拉着徐坤走远了些。
徐坤渐渐冷静下来,一言不发站在角落。
经过那一场争斗,孙金梅脸上带了伤,扑通坐在地上,一边哭一边喊,手还拍着地面,似乎想招出土地公给她主持公道,声泪俱下:“过不下去了啊,打人了啊。”
这会儿岛上的人家都刚吃完晚饭,正愁找不到热闹看呢,听到吵架声音纷纷从家里探出头来,站在路口仔细听着。
说起孙金梅和徐坤,两个人在村里一直是茶余饭后的谈资,主要是因为他们俩的婚姻实在太颠覆人的想象。
孙金梅年轻时经人介绍认识了她的第一任老公姚庆国,婚后两个人生下三女一子,姚少才是老二。
那会儿还是建国前,整个南营岛的船绝大多数都掌握在一个叫夏文组的封建船主手里,渔民只能到船上当雇工,姚庆国在一次出海捕鱼中意外身亡,孙金梅成了寡妇。
封建船主哪会在乎一个渔民的命,死就死了,赔偿肯定是没有的,孙金梅闹了几天也认命了,她是女人,在那时封建渔霸的规矩里,妇女不能跨网走,也不能上船,不然网就没用了,船也没了捕鱼的运气,这是大忌。
渔民们以海为生,现在不让她跨网,不让她上船,难不成让他们四个人在家饿死?
孙金梅没办法,海上行不通了,她只能靠陆地,但家里也没地,种田不可能,孙金梅后来就做起了养殖的生意,刚开始是养一些鸡鸭,后来有了点积蓄才开始养猪。
养猪第一年,经人介绍认识了徐坤。
徐家穷,家里孩子又多,实在没钱给儿子娶媳妇,徐坤年过三十还是个光棍,后来就倒插门嫁给了孙金梅,夫妻俩住在孙金梅跟前夫姚庆国的房子里。
姚庆国爸妈对这桩婚事说不上反对也说不上赞同,有个男人帮他们养孙子孙女也挺好的,后来看徐坤做事还算认真,渐渐就默许了,只是约定不能给孩子改姓,必须还姓姚。
婚后孙金梅和徐坤又生下了女儿徐秀敏,她的养殖生意也随着生产队的建立改成了替生产队养猪。
关于这桩婚事,他们两家是默许了,但在岛上的人看来可谓是惊世骇俗。
徐坤不是他们南营岛人,又有倒插门这一层身份,岛上其他男人对他有鄙夷不屑的,认为他肯定是身体有什么隐疾才会答应倒插门,帮别人养孩子。当然也有同情的,觉得他可怜,没钱只能倒插门。
因为这个原因,徐坤在岛上的地位一直很尴尬,孙金梅又是养殖户,他也只能跟着养猪,平时跟岛上其他渔民接触就更少了。
但有关他们夫妻俩的热闹,左邻右舍向来最喜欢看。
孙宝秋时不时歪头往里看一眼,嘀咕:“这是吵啥呢?吵这么凶。”
林秀莲家就住孙金梅隔壁,刚才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轻声回:“就是钓鱼那点事,估计这几天秀敏爸钓鱼太入迷了。”
林秀莲儿媳苏春丽担心,“要不要去看看?感觉打起来了。”
听到打起来了,妇女队长潘冬珍坐不住了,“什么?打起来了,不行我得去看看。”
姚昌盛作为队长也赶紧跟上,一行人乌泱泱走到了孙金梅家门口。
因为二嫁,丈夫还是倒插门,孙金梅知道村里一些妇女背后经常喜欢编排她,她因此也非常在意自己在其他人眼里的形象,但此时她也顾不上丢不丢人了,看到潘冬珍过来,立马哭着说:“冬珍大姐啊,你一定要帮我主持公道啊。”
潘冬珍急忙把她扶了起来,“怎么回事?你跟我说。”
孙宝秋看热闹不嫌事大,“你这脸上、脖子上、手上还有腿上都是被他打的吧?”
孙宝秋嘴很毒,说话专拣痛处扎。
马兰英歪头瞪她,“你少说点。”
孙金梅跟潘冬珍哭诉道:“他……今天出去钓鱼晚上九点了才回来,家里的猪也不喂,卫生也不做,我就说了他几句,他就冲上来要打我。”
徐坤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她还在颠倒黑白,当即指着一旁被折断的钓鱼竿,怒气冲冲反驳道:“你这个女人,嘴里没一句实话,谁打你了?是不是你先把我的钓鱼竿折断的?我就推了你一下,你就张牙舞爪拿着扫把要打我,我还不能还手了?怎么着?我是倒插门的就任你欺负?”
“还有你们这群人,就是欺负我是一个倒插门的,也对,你们都是南营岛的人,一个个都是姓姚的,就我一个姓徐的外地人。”
姚昌盛本来想当和事佬,闻言表情有些尴尬,姚乐山回头踢了儿子一脚,“让你钓鱼!”
姚开富就是今天一起跟徐坤钓鱼的人,他哪能想到回来孙金梅会跟徐坤吵架,烦躁地挠了挠头。
孙金梅满心的委屈,抹着泪说:“我不让你钓鱼吗?你自己想想今年有几天待在家喂猪,自从买了那钓鱼竿,天天出去不着家。”
孙金梅又跟潘冬珍和姚昌盛解释道:“两位队长,我真没有不让他钓鱼,我知道他平时帮我喂猪辛苦了,平时休息时间能去钓钓鱼挺好的,我也支持,但他现在是只知道钓鱼不回家啊!”
“什么钓鱼?他不过就是不想喂猪,不想听我唠叨,故意躲着我呢。”
“这些少才和桂平都能帮我作证,你问问他们,徐坤今年帮我喂过几次猪?”
情况一下子又不一样了。
潘冬珍看向一旁的姚少才和夏桂平,开口问道:“是这样吗?你们俩实话实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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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家里养猪的活是公公和婆婆干,现在徐坤老是出去钓鱼,姚少才又出去收海带了,很多活自然而然就落到了儿媳夏桂平身上。
养猪又臭又脏,猪圈那个味离十米都能闻到,更不要提人进去了,进去一次那臭味怎么洗都洗不掉,夏桂平要带孩子还要喂猪,早就对徐坤有意见了,但碍于徐坤是她老公继父不能明说。
要是亲公公她还能说几句,关键是没有这层血缘关系。
但眼下潘冬珍都这么问了,夏桂平也不再顾忌,还没等丈夫说话,就迫不及待接了话:“是这样的,今年过完年公公确实不怎么去猪圈了,只有我妈一个人忙活,真的忙不过来。”
姚少才每晚听妻子的哭诉,怎么可能对徐坤没意见,也诚实说:“没错,今年爸爸对喂猪确实不怎么上心了。”
徐坤别过头。
姚昌盛问他:“是这样吗?”
徐坤自知理亏,点了点头,没说话。
“养猪是咱们队里给你的任务,到了年底我们要按照这个给你算工分的,这个不单单是你们夫妻的事情,而是咱们队里的事情,你这样非常不负责啊。”
徐坤声音冷冷的,赌气回道:“我愿意接受惩罚,你把我工分扣完也无所谓。”
姚昌盛无奈道:“徐坤,你怎么想不明白呢,鹅裙以污而耳期无儿把以更新本文现在不是你意气用事的时候,你跟孙金梅吵架的事情是家事我们管不着,但是养猪这件事是你们的任务,每年年初都跟生产队签过协议的,你这样无缘无故缺席偷懒肯定不行啊。”
徐坤脑子终于拗过劲来,低下头说:“是我对不住大家。”
姚昌盛叹了口气,“但该扣的工分还是要扣。”
工分到了年底就是钱。
孙金梅一听要扣工分急了,从地上站了起来,拍拍灰走到姚昌盛面前:“队长,你这就不对了吧,虽然他今年干得少,但猪圈该喂的该打扫的我跟桂平都弄好了,一点没耽误任务进度,你扣了他的工分,就相当于扣了我们家的,但这个活我们家是干了的,还扣工分说不过去吧?”
姚昌飞顿感无语,“你这会儿倒是开始急了?一下从地上爬起来了,刚才不是还又哭又闹说身上都是伤。”
孙宝秋捂住嘴偷笑。
徐坤这么多年工作有多努力他们都看在眼里,姚昌盛其实也不想扣他工分,但他作为生产队长当着大家的面肯定不能主动说出来,见孙金梅这么说了,他也顺水推舟询问大家意见:“那你们怎么看?这工分扣还是不扣?”
主要是问记工员李丙祥的想法。
说白了,这件事要不是他们俩吵架他们都不知道徐坤今年偷了这么多次懒,养猪也确实是件辛苦的工作,那个味道不是一般人能坚持得了的。
大家寻思就这么算了,纷纷回道:“行吧,不扣就不扣了。”
李丙祥不同意,表情严肃道:“不能这样,无规矩不成方圆,这不符合规定,该扣的工分还是要扣的,不然以后人人都这样,那我们生产队还能运行下去吗!”
孙金梅不解:“你怎么不懂变通呢?”
看到李丙祥不同意,姚昌盛也摇了摇头,“那就这样吧,该扣多少交给李老师核实。”
孙金梅气得跺了跺脚。
潘冬珍看着生龙活虎的孙金梅,忍不住教训她,“孙金梅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徐坤跟你养了那么多年猪,脏活累活都干了,这些年也没见他有什么怨言,跟我们总说你的好。人家就钓鱼这一个爱好,有啥话不能好好说,非要把钓鱼竿毁了呢?这多伤夫妻感情。要是徐坤当着你的面,把你的耳环手镯都扔火堆里,你想想你是什么心情?”
孙金梅下意识吼道:“他敢!”
潘冬珍皱起了眉,“你看看你,真是不讲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马兰英也觉得孙金梅这次有点做过头了,“是啊,以和为贵,夫妻间最重要的就是互相体谅。”
郑勤荣因为儿子的事还恨着姚海芸一家,一向不怎么在群体中说话的她故意开口给马兰英找不愉快,成心添堵:“看您这话说的,我听今晚你们家也没少吵吧。”
马兰英表情僵住了,笑不出来。
孙宝秋小声问道:“你俩也吵了?”
马兰英简单说了下:“小事,因为他打牌我骂了几句。”
夫妻间哪有不吵架的,孙宝秋也没太在意,看着孙金梅,扬声笑道:“对你老公好一点,正年轻呢。”
她嘴巴跟没把门的一样,毫无顾忌开起了玩笑,“有啥事是你们夫妻俩在床上不能解决的,一次不行再来一次,年轻人火气旺能理解,毕竟小你七岁呢,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你多依着他不就行了。”
这下给孙金梅和徐坤整尴尬了,夫妻俩对视一眼,纷纷害羞转过了头。
在场的中年妇女听完全都闷笑起来,年轻的新媳妇则是不好意思低下了头,着实没想到孙金秋这么敢说。
在场的男人无论老的小的,只要是结了婚的都闷红了脸,思绪也飘远了,开始回想上一回是什么时候,做了多久,做了几次。@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姚昌飞笑着骂李士忠,“你个老小子,管管你家婆娘,让她平时少说点吧。”
李士忠笑容腼腆,尴尬地转身先走了。
潘冬珍本来还想给孙金梅做做思想教育,一看这情况也做不了了,全被孙宝秋带偏了,她也笑着说:“时间太晚了,大家没什么事就散了吧,回去洗洗睡。”
孙宝秋热闹还没看够,暗自嘀咕,“回去这么早干嘛,又不是年轻人,都赶着回去再生一个啊。”
马兰英实在受不了了,伸手拍她的嘴,“你呀你,你这张嘴,我有时候真想给你缝上。”
在路口分开,姚昌盛跟马兰英进了家,马兰英径直去了厨房准备烧热水洗澡,姚昌盛给门挂上锁,听完孙宝秋的话,再想想最近妻子疲惫的脸,不免多想,难不成真是做太少了?
姚昌盛夫妻俩的卧室跟大儿子姚志能就隔了一个客厅,说隔音也能隔音,但效果也不能说太好,加上这段时间一直在海上工作,每天起早贪黑的,根本没什么心思做那事,在这方面确实有些疏忽了。
有些事不想还好,一想起来就止不住,姚昌盛的心思被勾了起来,刚想冲进去今天跟老婆来一场鸳鸯浴,姚海芸从卧室推门出来兜头给他浇了一大盆凉水。
孙金梅家的动静实在太大,吃瓜本性让姚海芸实在睡不着,看到姚昌盛回来,随口问了一句:“爸,后面在吵什么?”
姚昌盛摆摆手,“没什么,就是他们夫妻俩吵架了,小事,你赶紧睡吧。”
瓜没吃到,姚海芸看姚昌盛很不耐烦,也懒得再问,转身又回了房间睡觉。
午夜,静悄悄的。
姚昌盛低头看着臂弯里的马兰英,夫妻俩难得聊起了天,开始反思白天发生的事情。
第二天起床,坐在早饭桌前,姚海芸吃惊地看着一改昨日的冰封局面突变琴瑟和鸣的父母,她发现父母关系好像更密切了,有种她用语言描述不出来的氛围,不过她也没想太多,还以为是昨晚孙金梅和徐坤的吵架让他们意识到了彼此的珍贵。
徐友月昨天夜里听到了一点动静,此时在饭桌上看着姚海芸懵懂单纯的目光,忍不住偷笑,还是小孩子啊。
姚海芸不明所以,上班出门的路上问她:“嫂子,怎么了?干嘛从吃早饭开始就看着我笑?我脸上有脏东西?”
徐友月在她耳边小声说:“等你结婚就懂了。”
话到这份上了,姚海芸隐隐猜到了她的意思,待徐友月坐上姚志能的自行车走远了,上辈子学生物的她忍不住腹诽道:“讨厌谜语人,有什么不能直接说啊!!!结婚又不是能打通什么通往未知领域的任督二脉,呵,图我都能给你画一堆出来。”
第 18 章
打从1960年起, 南营岛的对虾就是出口产品了,岛上没有专门的外贸公司,收购对虾运输的活自然就落到了供销社头上,由供销社代营, 验收货物则是市里的外贸部门来做。
为了迎接九月即将到来的对虾旺汛, 姚海芸所在的供销社要提前做好准备工作,跟渔港码头事先沟通好, 哪个供销社的, 哪艘船,大概什么时候到码头;到时码头上全是船, 卸货要排队, 要是时间上来不及,还要让搬运工人先搬冰到船上给虾做好保鲜, 再由搬运公司的工人用木质推车把虾运到外贸大院做进一步处理。
除了对虾收购这一个活,岛上的玉米到九月也到了收割的季节,玉米收完, 冬小麦也该种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南营岛虽然耕地少, 但算下来也有一千五百多亩地, 所需的麦种和化肥都会在这个月陆续运到他们仓库。
可以说,从现在开始到十月末,姚海芸根本没有休息的时间, 每天到了供销社就有一堆事在等着她处理。
自打上次跟姚海芸在供销社见过一面,凌可为之后便经常借着来买东西的由头来供销社, 这天姚玲玲一看他又来了, 跟武镇川交换了下眼神。
姚海芸忙着供销社的工作, 这几天基本不怎么来门市部,凌可为自然碰不到, 进来以后他在供销社内扫了一圈,站在柜台前佯装挑选商品,实则眼睛一直盯着柜台后的门帘。
上次,姚海芸就是从这里走了出来。
姚玲玲照常招待他,笑着问道:“凌技术员,今天要点什么?”
“我想买一瓶墨水。”
凌可为说完踌躇了几秒,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了,他这样盲目的碰机会式偶遇不确定性太大了,趁着姚玲玲给他打包墨水的功夫,他小心低声问道:“你们主任?”
姚玲玲贴心解释道:“主任这段时间很忙,不怎么来门市部,如果你找她有事的话,我可以帮你喊一声。”
凌可为一
依譁
听姚海芸很忙又退缩了,急忙说:“也不是什么大事,算了。”
说罢,付完钱就拿着墨水走了。
武镇川在一旁看着都替他着急,“这都几次了?他还真能耐得下心。”
姚海芸事业心很强,姚玲玲仔细想了想,觉得主任背后有一个这么耐心肯支持她工作的男人好像也不错,这几次下来她对凌可为也有点刮目相看了,欣慰道:“应该是这周的第三次了吧,还挺执着的。”
武镇川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唉,男人就要该出手时就出手,他这样磨磨唧唧说不定主任就被别人抢走了。”
“说什么抢不抢的,主任现在又没跟他在一起。”
姚玲玲表情嫌弃,“我是真听不惯你说话。”
论伶牙俐齿武镇川是比不过她的,这会儿供销社又来了顾客,他也懒得跟姚玲玲闲聊了,专心做自己的事。
供销社仓库门口,姚海芸正在清点今年的化肥和农药数目,确定没问题才安排人搬进仓库存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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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带和对虾的收入几乎占据了南营岛渔民整年收入的80%,生产队每个人都很重视,想到再过一周就能进海捕虾了,各个生产队也进入了紧锣密鼓的准备中,岛上的制修厂派出了一个16人的小组,每4人一个小组,专门为各个生产队提供渔船维护和维修服务,会一直待到渔期结束。
公社领导姚国新更是接连给生产队开了两场大会,力图今年的对虾捕捞量翻一翻。
时间未到,一艘艘渔船在海面上排成行,秩序井然,白帆在风中飘扬,渔船整装待发。
长桥大队生产队目前有大榷子三艘,中榷子五艘,小榷子三十八艘,另有一艘70马力的机动船和七艘20马力的机动船。
大榷子能载重5吨以上,一般用于花鱼流网作业,渔闲时期还可以接点运输的活干。小榷子虽小,但五脏俱全,能做饭能睡觉,一般能在海上连续工作四五天。
当然这里面绝大多数船都是从封建船主那收来重新分配过的,机动船则是建国后由原木质榷子装机改造成的,可以独立到较远的海域进行海上作业。
不同吨位的船适用不同的捕捞作业,捕捞的对象不同,流网还是拖网,网眼大小也有差异。
除了这些,人员分配也是非常重要的一环。
谁的捕捞技术更高超,能用眼看出哪是真鱼群,哪是假鱼群,省得空网。
又是谁喜欢偷懒耍滑头糊弄工作。
要充分调动成员积极性,把优点发挥到极致,需要海上生产队长有着极强的大局观和灵活的调动能力,知人善用,还极其考验姚昌盛对成员的了解,一早他就把队员们都叫到了家里,商量怎么分配今年的渔船以及人员组合。
捕虾是岛上大事,眼下这个关头,除了队里要上船捕虾的男人,妇女儿童也聚在了姚家,马兰英烧了热水,往两个壶里各丢进去几片茶叶,先给姚昌盛他们端过去。
另一壶是她们喝。
马兰英铺了张凉席,大家坐在上面一边织渔网一边聊天,先开口的是林秀莲,“我听老二说今年你家要接军属?”
织了那么多年的渔网,马兰英早就练就了盲织的本领,笑着回:“是啊,都商量好了,估计再过两个星期就来了。”
沈芳芳家里今年也负责接军属,顺势接了话:“这么快啊?看来我这两天要把家里收拾收拾了。”
林秀莲用手肘戳了戳潘冬珍,她是妇女队长,知道的消息比较多,她问潘冬珍:“哎,我听说随军的家属都是直接给城镇户口,可以吃城市粮,是这样吗?”
“那当然,你也不看看随军的条件,副营职,满三十五周岁又或者是十五年军龄,三个条件必须满足一个才允许家属随军,这里面哪一个条件都不好达到。”
潘冬珍露出了自豪的表情,“你们啊,就是目光太短视,这里面能随军的家属基本岗位都不会太低,多跟这些随军家属搞好关系,以后对我们也有好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家里今年也要接军属,特意强调说:“我就把我们家最大最敞亮的房子留出来给他们住。”
孙宝秋翻了个白眼,“就你会巴结。”
“这怎么能算巴结呢?”
潘冬珍听了不高兴,生气道:“你说这话是离间军民感情知道吗?”
孙宝秋撇撇嘴不说话了,这罪名她可不敢当。
一帮妇女在屋里吵吵闹闹,一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姚昌盛那边也开完了会,大家陆陆续续从屋里走出来。
马兰英把茶壶收了,洗干净以后披上围裙准备做午饭,姚昌盛这时走进了厨房,眼睛巡逻了一遍有什么菜,问她:“今天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
姚昌盛摸摸肚子,“我剥点蒜,咱们做捞面条?突然想起来好久没吃了。”
马兰英答应下来,“行,那我给你弄个海带汤,再炒一个菜。”
姚昌盛蹲下来剥蒜。
马兰英加了一勺粗粮面,再混合一小勺细面,加水开始和面,转头问他:“军属是这个月来吗?这么说的话,海芸这几天要搬过去了。”
姚昌盛回答道:“最近队里的事太忙了我也没问,不过应该就是这个月,你好好准备一下,之后一两个月我经常去海上,估计不怎么回家,军属的事情就要你多操心了,据说会带两个孩子过来,别让皮蛋和点点跟他们打起来了,到时候说我们欺负人。”
马兰英当初虽然反对他接军属,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她也不是不能容人的性格,“我知道的,这还用你说。”
姚昌盛又说:“这次来的军属也不知道是哪个地方的人,北方人还好,要是南方人恐怕不习惯咱们这的生活。”
“那能怎么办呢,总不能夫妻俩一直分居,慢慢就习惯了。”
马兰英想到也在从军的二儿子姚志华,深深叹了口气,“我今天听说随军条件挺严格的,志华应该不够格,眼看他今年都二十三了,说媒都不好说,哪有女孩子愿意跟丈夫分居的啊。”
愁完大的愁小的,当父母不就是这样,姚昌盛对二儿子很有信心,“那不一样,咱们家志华好歹也是军人,不难找。”
马兰英又把空心菜扔给他择,拿着擀面杖擀面条。
两个大人跟两个小孩的饭量不大,她也没擀太多面条,一家人凑合把饭吃了。
吃完饭姚昌盛又去生产队开会去了,马兰英看着孙子孙女睡午觉,起身去厨房收拾,收拾完又去织渔网,没一会儿皮蛋先睡醒了,跟她说了声去外面玩,一溜烟跑了出去。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点点也睡醒了,小姑娘年龄还小,睡醒看不到大人会哭,马兰英抱着哄了几分钟才哄好,用一个饼干哄着点点跟她一起在家里玩。
等姚海芸下班回来,马兰英已经做好晚饭了,岛上的女人一天的日常基本就是这样,无聊琐碎,日复一日。
饭桌上,马兰英对姚海芸说:“吃完饭把你屋子收拾一下,我跟你嫂子负责打扫,你把你的东西整理好,有要搬的让你大哥搬。”
“再过一周军属就要住进来了,家里这里里外外也都要收拾一下。”
姚海芸点点头,“好,我吃完饭就整理。”
“志能,友月,你们俩这几天也给皮蛋和点点做做思想教育,尤其是皮蛋,这孩子太顽皮了,万一碰上的随军家属孩子也是个皮的,说不定会打起来,到时候两家人闹得都难看。”
“能多包容就多包容,人家军人家属这么远带着东西搬到海岛上,各方面肯定都不习惯,友月你跟她年龄可能差不多大,到时候就多跟她聊聊,开解开解。”
姚志能跟徐友月一前一后应了声好,姚志能保证说:“妈,你放心,回去我一定好好跟皮蛋说。”
徐友月也能理解随军家属的心情,认真点了点头。
马兰英又想了想还有什么没说的,顿了半分钟才着重对夫妻俩说:“哦对,还有一个,差点忘了,我知道你们俩平时喜欢给孩子们买零食吃,这以后军属来了,大家同住一个屋檐下,能多买一份就多买一份,千万别让孩子偷偷藏起来吃,这小孩的嘴不能信,万一说漏嘴了,显得我们小气。”
徐友月眼睛闪了闪,似是心事被戳中,忙答应下来,害怕公婆和小姑子认为他们吃独食,慌张解释道:“妈,我们也不是故意不拿出来的,主要就是本来就没买多少,两个孩子吃不了几口就没了。”
马兰英就知道说了儿媳会是这个反应,所以她本来不想提的,她笑容无奈:“这我知道,我今年都五十多岁了,还能馋孩子那一口吃的?主要就是跟你们说一下,军属在咱家住的期间,注意一下这方面的影响,一次两次没事,但毕竟住两三个月呢,被发现次数多了,人家肯定会多想。”
姚志能面色羞愧,“是,确实不应该,我们以后会注意的。”
甭管马兰英有没有这个意思,但这话说出来,在儿媳心里肯定留下了馋嘴的印象,她也觉得不好意思,马兰英摆了摆手,“行,都拿筷子吃饭吧。”
姚海芸拿了根玉米啃了起来,这个时候摘下来的玉米很嫩,一口咬下去满是清甜的汁水。
姚志能和徐友月夫妻俩也心思各异拿起了筷子开始吃菜。
当晚,姚海芸就搬到了隔壁,把房间腾了出来。
马兰英第二天把她的房间重新打扫干净,添置茶杯和热水瓶,又放了两个洗脸盆。
早晨的风中渐渐有了凉意,九月一到,万众期待的对虾汛期终于来临了,一艘艘渔船从码头上开了出去,准备迎接新的一年大海的馈赠。
生产队的船不会在海上跑太远,实际上他们也不需要开出太远,大海会给这些辛劳的渔民最丰盛的回报,只需要一个上午就能捕到一船舱的对虾,当天就能直接拉去卖掉,不过在码头要排队等卸货,加上来回的时间,一般要耗到夜里才能回来。
渔船不回来,他们也没法下班,姚海芸从对虾开捕以后只能跟着加班,忙得脚不沾地,每天早上在家吃完饭就走,晚上八九点才回来,到家饭都凉了,马兰英心疼她,索性给女儿开小灶,另外做一锅饭,等她回来吃热乎的。
到了九月中旬,中秋节也过去好几天了,马兰英正寻思军属怎么还没来,姚昌盛有天晚上回来,忽然说军属明天就到岛上,现在已经在市里的招待所,明天直接坐第一班来南营岛的船,这次来的是要塞区岸炮军事训练处的处长叶尚伟的家属。
一听是处长,马兰英吓得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大骂他一顿,第二天起了个大早赶紧把家里又仔细打扫了一遍。
姚海芸白天去上班了,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
距离上次军属来家里住已经过去了七八年,上次是一个副科长,这次直接来了一个处长家属,马兰英一个平时见公社领导都不太敢说话的人,这下更紧张了,生怕招待不周。
吃完饭以后,马兰英先给皮蛋和点点洗了个澡,换上了干净漂亮的衣服,又认真给点点扎了两个麻花辫,全部收拾妥当以后在家等着。
到了下午两点多,两名年轻的军人带着叶尚伟的家属敲响了姚昌盛家的门,马兰英一听敲门声就知道肯定是军属来了,赶紧让皮蛋和点点站了起来,小跑几步出来开门,热情道:“快请进,快请进。”
叶尚伟今天有工作,抽不开身来接他们,只好派了手下的人来,一个叫陆文修,另一个叫马建跃。
郑玉花奔波了一路脸上满是倦色,双手紧紧拉着一双儿女的手,轻弯腰表示感谢,“婶子,打扰了,以后还劳烦您照顾了。”
她皮肤生得本就白,这一路又是坐火车又是坐船,早在船上就吐了几回,脸色更是苍白得吓人,再一看瘦弱的身段,仿佛风一吹就会倒。
两个孩子面对陌生的环境也是一脸警惕,紧紧跟在妈妈身边,攥着她衣角不撒手。
“哎哟,不打扰,一路上肯定累了吧,来来来,先把行李放屋里。”
马兰英看了很心疼,赶忙把他们领到了房间门口,“就是这间房,小了点,别介意。”
本来就住不久,等丈夫分了房他们就会搬走,条件差点郑玉花也能接受,来之前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进屋后看到干净整洁的卧室房间心下稍安,松了口气。
这间房面积够大,姚海芸搬走时也没把衣柜书桌带走,都留了下来,马兰英还听从姚海芸的建议把房间用了布帘隔成两个小空间,一间放床,另外像是一个小点的简洁客厅。
午后的阳光照进来,屋里暖洋洋的。
马兰英解释道:“家里条件不太好,只能弄成这样了,希望你们在这住得舒服一点,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说就行了,我基本上白天都在家。”
郑玉花面露感激,“房间很好,太谢谢您了。”
马兰英适时退了出来,笑着说:“那你先在这安顿下来,我去烧壶热水,拿点水果过来。”
郑玉花又道了一遍谢。
马兰英一走,七岁的叶庆红和五岁的叶茂军瞬间放松下来,好奇地在屋里走来走去,四处打量,他们是第一次来海岛。
郑玉花在屋里巡视了一圈,陆文修主动问她:“嫂子,你看还有什么需要的,我们马上去买回来。”
“应该都不缺,我看这家房东准备得很齐全。”
郑玉花问起丈夫,“你们叶处长呢?”
马建跃轻声回答:“今天有训练来不了,但处长说他明天会过来看你。”
郑玉花一脸失望坐下来,摇了摇头,“算了,我还能指望他什么呢。”
第 19 章
马建跃一时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嘴笨替领导解释道:“嫂子,你别伤心,实在是公务忙不开,明天叶处长一定来看你和孩子。”
结婚九年了, 郑玉花还能不知道丈夫是什么德行, 不想为难面前的年轻人,她对他们俩笑了笑, “你们俩一路接我们到这里也辛苦了, 今天应该没什么事了,就先回去吧, 接下来我们三在这也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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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文修轻声道:“行, 嫂子你以后有什么事随时联系,都在一个岛, 我们过来也方便,从营地过来一个小时都用不了。”
郑玉花点了下头。
陆文修和马建跃站直朝她敬了个礼,抬脚走了出去, 两个人找到正在切苹果的马兰英, 跟她告别, 陆文修叮嘱了几句,麻烦马兰英多多照顾郑玉花和孩子。
马兰英连连应是,“这就走了?正好吃点苹果吧?”
陆文修和马建跃急忙拜拜手退后几步, “对不住,军队有纪律, 不能随便要岛上居民的东西, 我们今天就先走了。”
马兰英看他们走了, 笑着摇了摇头,备好茶水和苹果, 端到了郑玉花屋里,“你们这一路上肯定累了,来喝点水尝尝苹果。”
郑玉花招手让躲在布帘后面的孩子出来,“庆红,茂军,过来给大娘打个招呼。”
叶庆红和叶茂军站直礼貌喊了声,“大娘好。”
马兰英笑眯眯的,毫不吝啬夸奖道:“真乖,你家这两个孩子长得也好看,还懂礼貌。”
她热情招待两个孩子:“快来吃点水果,这苹果可甜了。”
叶庆红比弟弟大两岁,也更懂事,听话走过去拿了两瓣苹果,见到生人她不好意思说话,腼腆冲马兰英笑了下以示礼貌,又飞快躲到妈妈身后,递给弟弟一瓣,自己也咬了一口苹果。
毕竟是第一次见面,无论是大人小孩都有点放不开,但郑玉花相信军队的选择,既然把他们安排到这家,起码人品上肯定过得去。
她也察觉到马兰英的拘束,主动拉开椅子邀请马兰英坐下,“大娘,你也别一直站着了,坐下我们一起聊聊天。”
马兰英坐了下来,“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马兰英,我老伴呢叫姚昌盛,是岛上长桥大队的海上生产队队长,现在出海捕对虾去了,每天回来比较晚。”
“我们家一共有九口人,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大儿子叫姚志能,已经结婚生子了,大女儿姚海菲也结婚嫁出去了,老三姚志华当兵去了,老四姚海芸现在在岛上的供销社上班。”
“现在家里老大一家四口和小女儿在,大儿媳叫徐友月,孙子孙女分别叫姚宝瑞和姚宝琼,小名是皮蛋和点点,皮蛋今年上一年级了,今年过完年就两岁了,刚会走。”
郑玉花认真听着,余光撇到门口两个偷摸的小脑袋,顿时笑了,伸手拿着苹果唤他们过来:“皮蛋和点点就是他们吧?”
皮蛋被爸爸叮嘱过今天家里要来军属,没有马兰英的指令他不敢乱动,看马兰英喊他们才牵着妹妹走进来,从郑玉花手里接过了苹果。
马兰英把孙女抱在腿上,找了块小的苹果喂她,她转头对郑玉花笑道:“就是他俩,一个比一个调皮。”
“不调皮,挺乖的。”
郑玉花随军前是他们县城的小学老师,对待孩子很有耐心,笑容和蔼可亲,在等马兰英说完以后也做起了基本介绍,温声道:“我们这边的情况比较简单,我跟我对象叶尚伟是相亲认识的,那会儿他已经在岛上当兵了,不过资历不够,家属不能随军,所以我们俩结了婚以后就一直分居,今年终于等到了名额,就决定过来随军了。”
“这两个孩子一个叫叶庆红,一个叫叶茂军,庆红今年上二年级了,准备明年让她在岛上继续上学,茂军年龄没到,还没上学。”
这么一番介绍下来,两家人对彼此的基本情况都有了了解,聊起天来相对来说也没有那么拘束了。
大人们在一旁聊天,三个小孩子年龄相差不大,也很快玩到了一起,在院子里玩泥巴。
聊了半个多小时,马兰英看她实在累了,抱着点点出去了,接下来的时间她也没再打扰。
秋天到了,岛上的太阳落得也早,不到六点天色就暗了下来,家里有贵客,马兰英早早披上围裙去厨房做饭,准备杀只鸡,再蒸点海鲜招待。
郑玉花听到动静从屋里走了出来,舀了瓢水洗手,“做饭啊?我也来帮忙。”
她是客人,第一天来怎么能做饭,马兰英急忙把水瓢抢回来,连说三个不行,声音急促道:“我自己能行的,你先坐着吧,陪孩子聊聊天也行。”
未来还要住在这里两三个月,郑玉花也有心想跟她搞好关系,又拿起围裙要围上,“哎呀,大娘,你别跟我客气,太见外了。”
马兰英还是顾忌她的身份,要把围裙接过来,纠结道:“这怎么能行?你是叶处长的夫人。”
“有什么不能行的,夫人也是人,再说现在新时期,人人平等,你喊他叶尚伟就行了。”
郑玉花笑容谦和,推开她的手,熟练把围裙围上,“我在家带着两个孩子也经常做饭。”
马兰英看她态度坚决,也没再劝,跟她闲聊起来,“没人帮你带孩子啊?”
郑玉花摇摇头,“他家三个儿子,我们是老二,爹不疼娘不爱的,公婆只帮我带了一年大的就走了。”
也是个苦命人啊。
马兰英深深叹了口气,心想难怪要放弃老师的工作过来随军,她安慰道:“孩子上了学就轻松了,也就这两年了,而且你有知识,在这也能找到工作的。”
总归跟他们普通渔民不一样。
郑玉花现在只想先在岛上安顿下来,工作的事,等搬进部队再说。
她苦笑道:“工作我暂时是不想了,好不容易来找他,到现在连人都没见着。”
马兰英道:“应该是军队有训练在忙吧,我虽然没去过部队,但也知道自从军队来了以后给我们修了路,还给我们挖了水井,没有他们就没有我们现在的生活。”
郑玉花听到她这么说,嘴角总算有了一点欣慰的笑容。
平时只有马兰英一个人做饭速度就够快了,今天又有郑玉花的帮忙,不到半小时就把晚饭做好了。
姚志能跟徐友月也下了班,进屋看到郑玉花,高兴过来打招呼问好,郑玉花也问了他们几句制修厂的问题。
姚海芸今天难得没加班,按时下班回家,马兰英刚好鹅裙以污而耳期无儿把以更新本文从厨房拿了碗出来,看到她便笑了,“我还以为你今天又要加班呢,快洗手,吃饭了。”
姚海芸往客厅看了一眼,发现家里多了三个人,小声问道:“来了?”
马兰英冲她眨了下眼睛,“筷子都拿过去了,你洗完手直接过来吃饭。”
姚海芸回屋放下包,去洗了下手,来到客厅。
郑玉花立马就猜出了这是马兰英的小女儿姚海芸,站了起来。
马兰英挽着姚海芸的手,自豪介绍:“这是我小女儿姚海芸,就我跟你说的那个在供销社上班的女儿。”
郑玉花朝她伸出手来,笑道:“你好,我是郑玉花。”
郑玉花?
姚海芸一怔,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她顿了下,试探着问道:“您是不是老师啊?”
郑玉花微愣,随即笑了出来,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着装,好奇问道:“怎么看出来的?我有这么明显吗?”
姚海芸按捺住心里的震惊和慌乱,抬起头对她扬起一抹笑容,“我随便猜的,就是看您气质很像。”
郑玉花撩起耳后的头发,“是吗?算下来,我教书快满十年了。”
徐友月也夸道:“我看着也像,郑老师气质很好。”
郑玉花被夸得害羞了,脸上的表情更加明媚,主动跟姚海芸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问她:“我听你妈说你在供销社上班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姚海芸点点头,“是,我是新手,今年七月份刚来供销社上班。”
郑玉花随口又问了一句:“那你具体是做什么工作的?”
姚海芸回道:“我是那的主任。”
这下轮到郑玉花惊讶了,“那可真是年轻有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年轻的供销社主任。”
“今年的分配政策是这样的,为了保证三线建设的需要。”
郑玉花看向她的目光又多了一层欣赏。
这顿饭,马兰英做得非常丰盛,清蒸海鲜拼盘、酱焖八蛸、红烧鸡块、凉拌海带丝、淡菜烧豆腐,另外照顾小朋友的口味还蒸了一盘鲜嫩的鸡蛋羹,足足放进去三个鸡蛋。
这一桌比年夜饭还要丰盛。
对于郑玉花和两个孩子来说,饭桌上出现的海鲜他们都没怎么吃过,觉得非常新鲜,尝了以后更是连连夸赞马兰英厨艺好。
姚家其他人也很少见到这么丰盛的晚饭,自然也是吃得非常开心,只有姚海芸,有些食不下咽。
要说今天早上听到的叶尚伟还能当作是偶然,那么此时今晚出现在她家里的郑玉花彻底坐实了姚海芸的猜测。
没错,她穿越了,不过不是穿越时空,而是穿越到一本狗血俗套的甜宠年代文里,背景就是海岛。
书中女主周燕茹自小父母双亡,跟着爷爷学习中医,谁料一场山洪意外夺去了爷爷的性命,临死前他给了女主一个玉佩,让她去省城找未婚夫,说是早年家里父母给定下一门亲。
周燕茹拿着玉佩去省城,被恶毒叔叔婶子算计,故意换亲,让她代替自己女儿嫁去海岛。
单纯的周燕茹就这么傻乎乎上了去海岛的船,而来接她的男人正是男主秦水龙,下船后通过跟秦水龙的沟通,这时她才意识到被骗了。
夏季的海岛多台风,周燕茹想回去,连续一周都没船,被迫留在岛上。
她目睹渔民被风湿折磨,想着省城已经回不去了,索性留在了海岛当中医,在这过程中跟秦水龙暗生情愫,慢慢走到了一起,夫妻俩一个从医,一个从军,深受岛民爱戴,在岛上成为一段佳话。
文中,郑玉花和叶尚伟是他们婚后的邻居,郑玉花比女主早来海岛随军几年,对岛上的情况很熟悉,在女主初来海岛时帮了大忙,算是文里的次要配角。
姚海芸当时在排行榜上刷到这本书,看文案的时候就觉得剧情非常无脑,什么年代了,还替嫁,她忍着看了前几章就直接跳到了大结局。
但谁知道她竟然穿到了这本书里,姚海芸现在只后悔自己没有把这本书熟读并加以背诵。
不过穿越这么多年了,她也没想到之前看到的书里的海岛竟然就是她现在所在的南营岛。
剧情一开始就是女主坐船到了岛上,男主直接把她接到了部队营地,整个故事也发生在军区大院,前文对岛上渔民的描写不多,对供销社的描写更是少之又少,因此姚海芸刚穿越过来并没有往这本书上想。
现在姚海芸仔细回想了下自己看到的文章内容,故事一开始的年代应该在1970年,也就是五年后,现在刚好对上了文中郑玉花要比女主周燕茹早几年来海岛随军的剧情。
姚海芸一想到郑玉花今天在晚饭上对海鲜和海岛表现出的好奇,再想到未来书里郑玉花居然会教原书女主周燕茹赶海,就觉得有点好玩。
姚海芸想破头也没想到任何关于供销社的剧情,想来她在书里应该是一个不起眼的路人甲,根本没什么戏份。
这么一想,姚海芸放松了不少,心想郑玉花过段时间就会搬走了,她以后也不会跟军队有什么关联,还是该怎么活就怎么活呗,反正也不会跟男女主有什么联系。
想通以后,姚海芸放心睡着了,一夜到天明,第二天面对郑玉花也没表现出任何的异样,吃完饭就去上班了。
这天中午,叶尚伟终于抽出时间来见老婆孩子,为了表达谢意,他右手拎着三板鸡蛋,左手拎了一大扇排骨,又让陆文修帮他拿着苹果和橘子,两个人敲响了姚昌盛家的门。
马兰英知道他今天要过来,听到敲门声立马过来开门,恭敬问好。
叶尚伟喊了声大娘,热情把礼物拎进院子,叶庆红和叶茂军两个孩子一年多没见亲爹了,乍一看有点陌生,不敢过来认。
久别重逢,郑玉花感动得要落下泪来。
叶尚伟看到妻子高兴的同时心里也觉得对不起她,常年在军队生活惯了,说话的语气严肃又认真,“哭啥,别哭了,好不容易见面。”
这语气在军队属于正常,但在郑玉花耳朵里,只听到丈夫冷冰冰的嫌弃,她心顿时凉了半截。
但到了马兰英这,叶尚伟语气又变得非常温柔和善,他是军人,一直以来被教导不能收取人民群众一丝一线,但眼下却要拜托渔民帮忙照顾他的老婆孩子,还要麻烦他们把家腾出来,他心里觉得愧疚过意不去,因此态度更加热情,一直问马兰英家里有没有什么困难,能解决他会尽量帮着解决。
马兰英非常惶恐,笑着说没什么困难,一切都好。
叶尚伟又坐着陪她聊了会儿天,才进屋真正跟妻子孩子团聚。
郑玉花坐在床上,别过头不看他。
叶尚伟走过来,出声提醒她:“你要时刻记着自己是军属,要维护军队的荣誉,平时好好管教孩子们,不要跟岛上的群众闹矛盾,更不要闯祸,影响军民关系。”
“你进来就一口一个军属,荣誉,军民关系,有没有考虑过我和孩子们?我们过来这一路容易吗?坐火车坐了十几个小时,又转车坐船,在船上庆红和茂军吐的不成样,今天才缓过来,你倒好,来了不是问我们怎么样,先维护你的军队荣誉。”
郑玉花说着说着流下泪来,“我们来的时候邻居都说海岛的人野蛮粗俗,没文化,吓得我们几天几夜都没睡好。”
“说什么呢!谁跟你说岛民野蛮粗俗的,你这话我可不爱听!以后不准说了!”
叶尚伟严肃纠正道:“这里的老百姓拥护我们党的领导,愿意给你们提供住处,承担起照顾军属的责任,并且每到汛期都是几筐几筐的往军队送海鲜,还送我们海带苗,教我们怎么养海带,怎么抓鱼,这些行为非常值得我们去赞扬歌颂,我们感激他们还不够呢。”
两个孩子本来跟爸爸接触就不多,身着军装的叶尚伟,魁梧挺拔,站在那就好像一座高耸的山,威严神圣,不可侵犯。
姐弟俩被吓得瑟瑟发抖,依偎在妈妈身边躲着。
郑玉花自知失言,擦了擦眼泪,“知道了,我不说了。”
“你且放心住下,我刚开始分配到海岛也是没营地住,跟战友们住在渔民家,这些渔民心很善,当时有什么好吃的都愿意给我们分。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咱们那些邻居哪来过海岛,他们根本不知道这里是什么样。”
郑玉花反问:“那你说什么样?”
“住一个月你就知道了,这里远比你想象中要好,空气好风景好,不缺海鲜。”
叶尚伟皱起了眉,“你怎么跟我们队里今年来的一个新兵一样啊,嫌弃这嫌弃那,搞什么少爷派头。”
他说的是董晔书。
郑玉花破涕而笑,“我又不是你的兵,我是你老婆!给你生了两个娃!”
叶尚伟哈哈大笑,脸上严肃的表情有了松动,他顺势坐了下来,紧紧抓住郑玉花的手,承诺道:“年前我肯定能分到宿舍,到时候咱们一家在宿舍好好过一个团圆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郑玉花委屈点了点头,“这可是你说好的,不能又骗我。”
“不会的。”
叶尚伟又朝两个孩子伸出手,拍了拍腿,“来,让爸爸好好看看你们,长高了没吃胖了没?”
姐弟俩怯生生走到父亲跟前,任他打量。
一家人终于坐到一起,问候起近况。
叶尚伟没留下吃午饭,一方面他确实军队里有事,今天请了假出来的。另外一方面是知道他在这容易给马兰英压力,还要操心午饭要做什么。
跟家人简单问候过以后,叶尚伟从姚昌盛家离开了。
自此,郑玉花和一双儿女正式在南营岛住了下来,渐渐跟姚昌盛一家人熟悉了。
入秋后公社宣布可以进山了,岛上不管男女老少,都背上家伙去山里砍柴捡草,这是一年中难得能进山的时候,要为冬天的生火烧柴取暖做准备。
南营岛的冬天非常冷,最冷的那几天,海面都会飘来很多浮冰。
这个时候煤是分配制,优先保证军队的生活用煤,再往下是渔民,不过往往每家分不到太多煤,要过冬,仅仅靠分到的那点烤火煤是不够的,要看这个秋天够不够努力。
姚海芸也知道柴的重要性,没有柴冬天太难熬了,所以有时候下了班她不太忙的话也会帮着背点柴回家。
郑玉花和两个孩子也加入进来,白天会跟着马兰英去砍柴,尽量在有限的时间里储存最多的柴,过一个暖冬。
秋天是忙碌的季节,除了要储存柴,还要储备越冬的食物,这些食物当然以海上的海鲜为主。
姚昌盛捕的对虾有品相不太好的,都一筐一筐拉回了家,鲅鱼也是,每天都会带回家一筐。
郑玉花之前在老家哪见过这场面,虾和鱼跟不要钱似的,一筐一筐往家带,一顿两顿吃着还好,天天吃人就吃不消了。
吃不掉的虾,马兰英会一个个串起来挂在房檐底下晒,鲅鱼也是一样,蒸熟了,用玉米杆串起来晾晒,家家户户都是这样,这时候南营岛的风闻起来都是鲜味。
这还不够,这天傍晚姚海芸下班回到家,刚巧碰到姑父赵明义和表哥赵永平从她家里出来,赵明义脚步匆匆,急着回去,看到她喊了声海芸就走了。
姚海芸进院子一看,好家伙,院子里摆着三筐大螃蟹,一筐里面都能装上百斤,都是刚捕捞上来的。
姚海芸惊讶道:“今年这么多?”
姑姑姚大燕嫁到了东水岛,跟南营岛不同,东水岛周边盛产螃蟹,加上螃蟹又不在水产收购里,每年捕捞来的螃蟹,姚大燕都会安排丈夫给娘家送一船。
“这还多!这已经是我分好了的,左邻右舍我都送了半筐。”
马兰英到了秋天可太忙了,她又把一筐螃蟹搬进厨房准备煮熟,问女儿:“明天你是不是不上班?正好帮我扒蟹肉。”
姚海芸隐隐感觉到手指已经开始疼了,这是她潜意识的反应。
螃蟹不能过夜,院子里这些螃蟹今天全部都要煮熟,厨房里除了年龄太小的点点不能吃,剩下三个小朋友早就在锅前等待多时,马兰英掀开锅盖,一股白烟徐徐飘升,映入眼帘的是已经烧红的螃蟹,每个都是个大肉肥,鲜味扑鼻。
“来,小朋友先吃。”
马兰英先给三个小孩夹了一盆螃蟹,另外又给一直烧火的郑玉花挑了一只肉多的母蟹,“尝尝,这个肉肥。”
郑玉花咽了下口水,接过螃蟹吃了起来。
马兰英也没忘了女儿,又挑了一只肥蟹递给她,“喏,你的,尽情吃,吃完了好帮我干活啊。”
不用管后世那些复杂的吃蟹技巧,家里螃蟹多就是狂,蟹腿完全可以忽略,只吃蟹肉多的部分,蟹壳一扒开,用蟹腿使巧劲一抽一簇白嫩的蟹肉就出来了,一口下去,鲜嫩可口,超级满足。
姚海芸刚准备吃第二个,姚志能和徐友月也下班回来了,迅速加入了这场吃蟹队伍,小朋友不能吃太多,姚海芸看他们吃得差不多了,及时喊了停。
单单吃螃蟹肯定不够,马兰英忙不过来,就让她另外烧了米汤,煮了点饽饽当晚饭。
吃完晚饭,全家都进入了扒螃蟹肉的战斗中。
这也是姚家人在这个季节必做的事情,把蟹肉一条条扒出来放到竹篮里晾着。
小孩子耐心不足,往往坐下几分钟就不想扒了,马兰英也不勉强,让他们先回去睡觉了,只剩下他们五个大人继续战斗。
蟹壳很硬,扒一两只还好,数量一上来,不仅是手指火辣辣的疼,指甲也难以幸免,脆弱得仿佛随时要崩开。
岛上九点半电灯就灭了,马兰英点上了蜡烛继续,因为明天不上班,姚海芸等人一直做到了凌晨才结束,马兰英强撑着收了尾。
扒好的蟹肉第二天要搬出来晾晒,连续几天晒到硬梆梆,才算合格。
这些提前在秋天准备好的蟹肉、虾干、鱼干等等将连同干贝,淡菜成为冬天饭桌上的常客,无论是炒菜还是炖汤下面条都是一绝,蟹肉和虾干闲时还能拿来当零嘴,在炉边烤着吃。
天气越来越冷了,十月里,除了订购冬藏菜的事情,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被记录在姚海芸的备忘录里,那就是运输海带夏苗。
十月中旬,岛上海带养殖队的渔民已经开始陆陆续续采集海带孢子,预计在十二月末进行分苗。
然而这个时候的海带夏苗,在科研人员的努力下已经成长为长约有一厘米的幼苗,这些在过滤海水中生长的夏苗在重量和大小上跟天然的海带秋苗比都更有优势。
姚海芸深知这一事重要性,一直把这件事放在供销社的头等大事上,提前跟水产研究所沟通好,安排了负责运输的船只。
这次夏苗是试点,安排在长桥大队的一个养殖海区内,船只不经过码头,会直接去凌可为他们事先选好的幼苗暂养区,暂时把海带幼苗挂养到能分苗的时候。
姚海芸不是水产方面的专业人员,跟着去了也没用,只能在供销社等电话。
船只下午到达南营岛,天将暗时凌可为才给她打来了电话,“姚主任,海带幼苗现在已经挂养上去了,状态一切良好,租借的船只也回去了。”
“非常感谢你的帮忙。”
这么久没电话,姚海芸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听到他说一切良好才松了一口气,“不客气,能帮到你们就好。”
凌可为嗯了声。
“那,有事再……”
姚海芸联系两个字还没说话就被凌可为匆匆打断了,男声生怕她挂了电话,急忙说:“等等。”
电话一时陷入了安静。
电话费挺贵的,姚海芸等了半分钟没等到他说话,刚想催一下让他快点说,凌可为那边缓缓开口了,语气小心翼翼的,“那个,我能约你出去吗?”
这下给姚海芸问懵了。
第 20 章
要说在21世纪, 姚海芸可能觉得这通电话约见面没什么,但在现在这个男女生结婚基本靠相亲介绍的六十年代,凌可为电话约见面代表的意思不言而喻。
她回想了下跟凌可为的几次接触,都是因为供销社的工作而产生的, 两个人似乎也没聊过别的事, 眼下约她见面,实在是太突然了。
姚海芸面色为难, “这, 有点不太合适吧。”
凌可为对她这个反应有所预料,因此没得到肯定的回答也没气馁, 姚海芸没直接拒绝他就是一个好的开始。
他斟酌几秒, 接着说:“姚主任,从我们俩在供销社第一次见面你就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咱们俩年龄也相仿,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给我一个去接触了解你的机会?”
这几乎是挑明了说,姚海芸连装傻都不能装了。
这几次接触下来, 她其实对凌可为的印象还不错, 评价很高, 他是岛上的水产研究员,长相清秀,身高挺拔, 待人接物也很有礼貌,感觉聊起天来肯定不会无聊。
但其实远远没达到想恋爱的程度, 简单来说, 就是不来电。
如果是在现代, 姚海芸觉得是可以聊聊天见见面,互相多了解一下再做决定。
但现在是六十年代, 大多数男生都会把女生答应见面当成同意结婚的预兆,她真的很害怕发生那种见了两次面就来提亲的事情。
而且人在陌生人、朋友、同事、家人和伴侣面前表现出的行为是不一样的,两个人之前从来没有聊过工作以外的事情,说白了,姚海芸现在对凌可为的了解连百分之十都不到。
她以后会长居在岛上,还是供销社的主任,一言一行要顾及周围人的目光,就算是见面,姚海芸也不敢贸然答应,她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凌研究员,坦白说,我对你没有男女之间的感觉,岛上都是我认识的熟人,无论去哪都能被认出来,我们私下多接触不太好。”
听到她的回答,凌可为感到心被揪了下,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似乎真的挺喜欢姚海芸的,不是一时兴起。
姚海芸声音诚恳,“不好意思。”
姚国旭站在门口敲了下门,姚海芸匆匆道:“供销社还有别的事情,我先挂了。”
说完挂了电话,冲姚国旭点了下头。
姚国旭走进来递给她一张纸,“主任,这是文湖大队今年需要的冬藏菜数量。”
姚海芸看了一眼,“我知道了,东沟大队什么情况?怎么到现在还没来。”
姚国旭摇摇头,“不知道,可能有事吧。”
“广播里催一下。”
姚海芸叮嘱道:“今年天气冷,恐怕再过一个月岛上就要下雪,到时候运输船过不来,要早做准备。”
“好,我这就去催。”
姚国旭说完急忙转身去播广播了。
南营岛冬藏菜品种少,主要是白菜,萝卜和大葱,姚海芸今年另外加购了土豆,到时候可以跟萝卜一起放进地窖。
运完这一批菜,接下来一整个冬天进岛送菜的船就很少了,零星会送一点不耐放的蔬菜,例如菠菜,韭菜这种,大批量的蔬菜供给基本没了。
岛民也知道这个道理,对于这个时候的冬藏菜都很积极去屯菜,姚国旭的广播一播,第二天东沟大队的会计就来了供销社,跟他们说今年自己大队需要多少斤蔬菜。@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姚海芸统计完赶紧安排订购,大约等了两周,送菜船终于到了。
得到消息的姚海芸提前等在了码头,等送菜船一上岛,赶紧安排人把蔬菜卸了下来,白菜、萝卜、大葱、土豆分开放,让各个生产队凭单子领菜,每个生产队都需要上千斤。
生产队的人早就等候多时,那边白菜刚从船上卸下来,根本不给摞高的机会,已经被生产队一车又一车拉走了。
等姚海芸忙完天已经黑了,还剩一部分蔬菜拉回了供销社。
姚家今年也买了上百斤的蔬菜,在墙角摞成了一座小山。
吃完饭,姚昌盛扛起了铲子,在院子里挖菜窖,冬天的蔬菜又贵又少,大家都不舍得把菜窖安排在外面,不然分分钟被别人撅走,你还抓不到贼是谁,大家都防备着呢。
菜窖跟地窖不同,菜窖很浅,地窖要更深更大,挖在地下,像一个小房间,能储存更多东西,岛上家家户户都有。
姚家的地窖就在院子里最大一块空地上,姚志能掀开盖在上面的木板,放下梯子,拿着手电筒缓缓走下去。
马兰英站在上面,“怎么样?”
地窖有两米长一米宽,姚志能打开手电筒往里走了走,把一些已经坏掉的红薯捡出来,整理完又来到入口,扬起头对上面喊:“直接给我吧,我来放。”
马兰英装好一大袋萝卜,跟徐友月一起拎了起来,小心往地窖送,姚志能就在地窖里面接着,倒出来以后一个个摆放好。
姚昌盛这边菜窖也挖好了,姚海芸蹲在地上把白菜一个个码进去,一共放了两行白菜,放好以后她拿出家里祖传的草帘子盖上,姚昌盛再用铲子把刚刚挖出来的土盖到草帘子上。
这样免得白菜叶在冬天被冻坏。
进入十一月以后,岛上的夜晚温度骤降,手伸出来没一会儿就冻得通红,寒风凛冽,刮得人脸疼,姚海芸搓了搓手取暖,“哎哟,总算放完了。”
郑玉花给她递了一杯热茶,“喝点,暖暖身子。”
她是第一次见这么大阵仗的储备蔬菜,不禁好奇,笑着问姚海芸:“每年都需要储备这么多菜吗?”
郑玉花是南方人,她老家冬天虽然蔬菜品种会少一点,但一般不会买不到菜。
姚海芸先喝了一口茶,“需要,到冬天这边海上条件比较恶劣,船只少,基本不会送菜了。”
郑玉花心想这住岛上真不方便。
杯子里装着热水烘得手暖呼呼的,姚海芸拿着杯子去看菜窖的储存进度,姚志能这边也临近收尾了。
菜全部储存好以后,一家人坐在了客厅喝茶,姚昌盛欲言又止,轻咳了声让大家的注意力集中过来,“那个,我说个事,过两天我准备去跑几趟运输。”
对虾和鲅鱼的汛期一过,岛上的渔民基本只有给海带分苗这件事了,但海带分苗需要的人少,姚昌盛寻思生产队这么多人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在年前开着他们七十马力的机帆船跑跑运输,多挣点钱回来,到时候大家一起过一个幸福年。
过了汛期,能捕到的鱼虾就少了,想到现在离过年还有两个多月,生产队的人也觉得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与其闲着,不如听姚昌盛的话跑几次运输。
开完会以后正式定下了跑运输的决定。
马兰英不解,“这么冷的天,跑什么运输?”
姚昌盛举例说道:“冬天怎么了?你看李士忠,现在不还在跑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马兰英不同意,板着脸道:“人家那是有经验,你都没跑过,凑什么热闹。”
“学嘛,我不开始就永远都学不会,再说了跑运输说有什么难的,不都是靠船吗?我又不是没去远海捕过鱼。”
姚昌盛很有自信,“学会了以后我们就能经常跑了,听说跑运输要比捕鱼还挣钱,就当生产队开展副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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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海芸微微皱眉,“爸,现在是冬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下雪了,不怎么安全,你要是真想跑,等过几个月再试试。”
“哪有时间,过完年还要抓小黄鱼呢。”
姚昌盛安慰家人:“放心,我已经问过李士忠了,这段时间可以跑,而且我们不会跑太多趟,顶多跑一个月就结束了。”
姚志能也不太放心,又问了一遍:“真要去啊?"
姚昌盛斩钉截铁道:"那可不,我跟你二叔他们都商量好了,后天就出发,先跟着李士忠跑,让他们的船带着我们。”
姚昌盛语气坚决完全不容他人反对,再听到有常年跑运输的李士忠带着,大家勉强信了他,由着他去。
过了两天,在岛上准备完毕的姚昌盛带着生产队的七个人,开着机帆船走上了运输的路,前两趟李士忠一直带着他们,有了经验后,姚昌盛开始领着自己人跑运输,跑了三趟都没出什么意外,一路上都很安全,每趟回来还会给家里人带回来不少好东西,姚家人渐渐放下了心。
海上的天气千变万化,捉摸不定。
在海上的姚昌盛一船人跑完最后一趟准备回南营岛了,想着回去就能过年了,大家都很高兴,一早吃完饭聚在船舱打牌,姚乐山嘴里嚼着虾米,憋不住尿站了起来,“我先去撒个尿。”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海面上飘起了雪花,姚乐山冻得不行,穿上裤子赶紧回船舱,跟姚昌盛汇报:“队长,下雪了啊。”
“下雪了?”
姚昌盛不相信,放下牌走出去看了眼,一看果然是下雪了,他观察了一会儿,觉得雪肯定下不大,又回到了船舱,轻声道:“小雪,都是盐粒子。”
船舱内非常暖和,大家听他这么说放心了,又继续开始打牌。
暴风掀起巨浪,船只颠簸了下,回来坐下的姚昌盛眼皮直跳,彻底坐不住了,又去甲板上看了一眼,发现雪有下大的趋势,赶紧去问此时负责驾驶的姚昌飞,“还有多久到岛上?”
“四五个小时吧。”
姚昌飞有些担心,“哥,雪越下越大了啊。“
这时候船长要是慌了,手底下的人就更慌张了,越是紧张的时刻越要保持镇定,姚昌盛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没事,五个小时而已,肯定能回去。”
姚昌盛在甲板上站了一会儿,实在受不住冻,又回了驾驶室观察情况。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雪越下越大了,狂风呼啸,掀起一阵阵巨浪,船只在海面上颠簸起伏,在大自然面前,即使是他们生产队最好的船也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在风雪交加的海面上艰难维持着平衡。
船舱内的人早已没了刚才的欢声笑语,巨大的恐惧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低温,暴雪。
落下的雪花开始在船体一层层堆积,逐渐变成了厚厚的冰块,船只越来越重。
姚昌盛知道完蛋了,再这么继续下去,还没到南营岛,他们的船就要被冰块压沉了,他先安抚了一番队员,赶紧找到姚昌飞,“求救了没?”
姚昌飞急得满头是汗,他双手发抖,声音颤抖着跟姚昌盛说:“发了,不过我们现在所在的海域太远了,搜救队恐怕收不到信号。”
难不成今天就要命丧于此了?姚昌盛想到了自己的家,就在不远处的岛上,家里有温暖的炕,有他的老婆和孩子,他还当了爷爷。
船上的每个人都是家里的顶梁柱。
他还没看到志华和海芸结婚,也还没等到皮蛋和点点结婚。
姚昌盛坚定摇了摇头,他不想认输,他们七个人今天绝不能死在这里。
姚昌盛迅速反应过来,把船里能拿的工具,锤子,斧子,甚至是吃饭的盆,全都一股脑拿了出来,大声呵道:“都别愣着了,用这些工具给我砸!能砸多少砸多少,把冰块扔下海!我们绝对不能让船被冰块压沉。”
甲板上众人立即反应过来,拿起工具对着船上的冰块狠狠砸了下去,心里想的只有一件事,他们要安全回到家。
砍碎的冰块在大家的努力下一块块被扔下海,然而雪还在下,新的冰块很快又出现,他们奋战了两个多小时依然收效甚微,无法阻止船沉的步伐。
姚昌盛一锤接一锤锤着,风雪刮在脸上,刺骨的寒冷侵袭了他,但他此时仿佛感觉不到疼了,也不觉得冷,只后悔没听家人的话,还连累了一船的人。
精疲力尽时,姚昌盛心想,如果能死在海上,对于渔民来说,也不失为一个好归宿吧。
忽然,一声急促的鸣笛声划破了雪幕。
姚建刚一跃而起,激动地大喊:“有船来了,有船来了。”
声号响了两声,一短一长声,代表减速或停靠。
船上众人齐齐站了起来看向驶来的船。
姚昌盛看清了,那是岛上军队的救援船,他终于顺畅呼出了一口气,急忙安排人放下软梯。
救援船缓缓靠近渔船,先放出了一个小艇,紧接着陆续有军人借着小艇登上了他们的船。
此时的渔船已经濒临沉船的边缘,吃水很深,不用姚昌盛细讲,一眼就能看清发生了什么,简单问过姚昌盛事情发生情况后,立即展开了营救。
幸好姚昌盛反应及时组织队员除冰,此时船舱并未进水,整个船体也比较完整,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救援方案也是先除冰,姚昌盛等人想帮忙,但人一松懈下来,浑身脱力使不出劲,站都站不太稳了。
这次负责救援的领导是孟振生,见状忙安排人先把他们扶进去休息。
一个高挑瘦削的年轻军人上前扶住了姚昌盛,小心扶着他往船舱走,姚昌盛紧紧抓住他的胳膊,边走边道谢,“太谢谢你们了。”
“不客气。”
男声清冽稳重。
姚昌盛颤巍巍坐下,抬起头多看了他几眼,想把恩人的脸记下来,一闪而过的,是一张精致英俊的脸庞,看似坚毅的眼神下,尤带着一股漫不经心的纨绔劲。
他晃个神的功夫,人已经走远了。
一个接一个的渔民被送进船舱跟姚昌盛坐在一起,大家劫后余生,此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想赶快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