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暗杀躲得过第一次、第二次,却难抵她第三次、第四次,更何况这太后如今是狠了心的要杀自己,若是她下次再派个几十人一起来,自己必死无疑。
江鸢呆站着,缓了缓,小声谈条件说:“我可以在江家当您的亲信眼线,我爹有任何动作,我一定全部如实向您禀报。”
此时江郑平在府中连打了几个喷嚏。
“你?”萧莫辛眼神上下打量她,放下浇水的壶,正过身道:“你武艺虽不错,脑子转的也快,但都是小聪明,更别说你位卑身贱、没有权力,平时又偷奸耍滑、好色好财、色胆包天、游手好闲、贪吃懒做,本宫用你做眼线?还不如用一个废物。”
江鸢愕然,自己怎么就被说的一文不值了?
不过好像说的也挺对。
萧莫辛迈步朝江鸢走了两步站停,气场十足的问她:“你说,本宫如果杀了你,是不是还算为这天下做了一件好事?”
“不至于,不至于。”
江鸢连忙挥手拒绝,心虚道:“太后,您看我现在起码还是个大理寺寺丞,而且还是您亲手安排的。上次在御池您不是说,要我好好做这个大理寺丞,别给您丢脸吗?您放心,我回去之前,一定好好做人,改邪归正,痛改前非,为民为国,匡扶正义!”
这话的可信度几乎是零。
萧莫辛转身往屋里走:“你的这张嘴真是巧舌如簧,连冯正都比不过。”
江鸢劫后余生的松了一口气,之后又赶紧迈着小碎步跟在身侧,谄媚道:“臣说的句句真心,太后,您就稍微手下留那么一点情,给我一次表现的机会,我一定会让您刮目相看,让您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
回到大殿,萧莫辛转身落座凤辇,江鸢乖乖的候在一旁。
侍女端着茶杯进来,等走到跟前,她弯腰,将一杯上好的龙团胜雪放在紫檀木桌面上,随后收起茶盘弯腰躬身退出大殿。
殿里只剩两人。
茶热,萧莫辛没碰,目光凝神望着她:“你的身手和谁学的?”
怎么突然问这事?
江鸢不敢隐瞒,如实回道:“我娘教的,她以前是江湖上跑腿练杂耍卖艺的。在我几岁的时候,我娘告诉我,她是从小被家里人卖给了师公,跟着我师公学习杂耍赚钱、练习武术防身。十几年前,师公带我娘到都城见世面,有次在街边卖艺,碰巧遇见了我爹,两人看对眼,于是我爹就把我娘迎回了家当小妾,我就这么来的。”
萧莫辛又问:“你娘教你武功的事,为什么长平王不知情?”
“嗯……”
江鸢打了个结巴。
她眨巴了眨巴眼睛,柔声回道:“因为我娘自从怀了我之后,天天被大夫人针对,她不是在我娘饭里下坠/胎/药,就是在茶里下/药。我娘暴脾气,在怀胎六月的时候实在忍不住,直接找到大夫人跟前扇了她一巴掌,于是我娘就被驱赶到了王府的西厢房。”
从那天起,王府中便查无此人,而江郑平也不管此事,任由大夫人处理。
所以后来就连江鸢什么时候出生的,可能王府的人都不太清楚,不过她们娘两也算是因祸得福,被赶到西厢房后,两人表面上凄苦无依,暗地里逍遥快活的很。
西厢房外就是街道胡同,翻出去后走一段路就是热闹的主街。
白天老娘在院子里教她武功,晚上闲着无事的时候,娘两换身衣服翻墙出去打零工挣钱,所以江鸢四岁就开始站在街边吆喝卖包子、卖茶、卖鞋子,后来稍微大一点,就去了瓦舍的酒馆当堂倌、演傀儡戏、演魔术,也算是什么都做过。
她们娘两虽然打了不少零工,前前后后也赚了几千两银子,但却没存到什么钱,全花在了赌博、喝酒和玩乐上面,但过的非常自在舒服,不过也有烦闷的时候。
老娘爱赌,经常欠赌债,没钱还,就被人抓起来关着。
江鸢那会儿除了到处跑着借钱外,还去捞过河里的尸体挣钱还赌债。
事后人放出来,老娘埋怨她道:“你不是会赌骰子吗?随随便便和他们赌一把,就能把老娘给赎出来了,怎么还费了这么久的功夫,老娘差点被他们打死。”
江鸢:……
自从上次老娘出老千被打的半死不活后,江鸢就发誓,不会再碰赌博。
迄今为止,她的确好些年没赌了。
萧莫辛听听的津津有味,茶凉了都不知,说道:“你的故事还挺有趣,难怪性格如此不安分,原来都是随了你娘。”
江鸢见她神情柔和了不少,想要借此再讨好一番,于是胆大的往前走了两步,弯腰靠近萧莫辛,甜甜的笑道:“太后,您要是有空,臣给你变个魔术好不好?”
她突然近距离靠近,一张单纯无害的脸放大至眼前,浓睫扑闪时双眸含笑,唇角勾起一抹调皮的微笑,竟看不出半分的虚假。
“嗯?”萧莫辛应着。
不算答应,也不算拒绝。
江鸢只当她答应,直起腰身,双手撸起官袍的袖子,露出白皙的小臂,其中左小臂上还有包扎伤口的白色绢布。
萧莫辛余光注意到了,看绢布样式还很新,应该是昨晚被追杀伤到的,难怪刚才进院子时,便闻到她身上一股金创药的味道,还以为她面对十二名高手刀枪不入。
江鸢伸出两只手向她展示:“你看,两只手什么都没有,袖子里也没有。”
萧莫辛被她花里胡哨的动作吸引。
江鸢道:“魔术呢,最关键的是要逗人开心,像什么吞刀割舌、嚼火之类的,臣都会,不过在太后面前表演容易吓到您,您可能也不喜欢,所以臣打算送能这个。”
她说话间,双手往萧莫辛脑袋两侧一伸,等再收回来的时候,左右手各握着一朵紫色新鲜活艳的牡丹花,漂亮至极。
江鸢把两朵花放在一起,笑语盈盈的递过去:“太后,送给您。”
萧莫辛垂眸看着这厮手中的花,静静凝神些许,随后抬眸望向她,眼神缓缓狠戾,一改方才亲切的温柔,压低声音质问道:“你竟敢摘本宫的魏紫?”
江鸢当场收起了一个嬉皮笑脸。
她,她进来时随手薅的。
萧莫辛道:“这魏紫本宫养了多年都未摘过一朵,你倒好,摘了本宫两朵,我看你这脑袋,真是在脖子上待腻了。”
江鸢被这厉声吓到,瞬间把手中的魏紫丢在茶杯旁,慌张无措的跪下,磕头回道:“太后,臣错了,臣知道错了。臣不是有意摘您的花,臣就是手快。”
她当时真的不知怎么回事儿,等摘完藏进袖子里才察觉到自己已经摘了,可也没在意,直到刚才突然想起,于是就变了这么一个魔术逗太后开心,没想到……
江鸢趴在地上看着自己的双手,真想拿把刀给砍了,这手怎么那么快。
殿里一片宁静,好似阎王殿。
哎,江鸢突然间又转变心态,在心里长叹一口气,阎王叫你三更死,定叫你活不过五更,看来自己今天指定要命丧王宫了。
罢了,她这一辈子也算过的舒坦,没什么可遗憾的,等到来生再和老娘见面吧。
萧莫辛拿起桌上的魏紫,在指腹间转动了几圈,花瓣鲜嫩精致,远远望去,透着一股高傲不屈,不可让人逾越,等拿近了才能发现它细碎,瓣质厚而较硬。
跟这人的胆子和无礼般厚硬。
萧莫辛把花放下,低头看着江鸢,冷冷道:“你出去吧。”
“是,太后。”
江鸢二话不说,提着官袍就准备开溜,连太后为什么突然放过自己都不想,不过走到门口,她倒是又折身走了回来。
萧莫辛沉声问她:“本宫饶你一命,你不走,又回来作甚?”
嗯……这个……
江鸢探着身子过来,小心翼翼问:“那,你之后可不可以不要再派人追杀我?我真的不会把我们之间的事情说出去,而且你要是想见我,只要派人通知一声,我无论当时在做什么,都会二话不说进宫见你。”
这话说的倒是忠心耿耿,不过朝中虚以逶蛇、阿谀奉承的人多了,她只是其中略显真诚的那一个,更何况她还是江郑平的女儿,不能不防。
萧莫辛端起早已凉透的茶,轻抿一口,缓缓道:“看你表现。”
江鸢拱手领命:“臣谨遵懿旨。”
再一次活着离开王宫,江鸢悬着的心才算是稍稍放下,她低垂着脑袋,慢步走向自己的马车,一声接着一声的叹气。
自从那晚惹到这位太后,她每天都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活的畏畏缩缩,这究竟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再说了,这太后不会言而无信,晚上继续派人来杀自己吧。
“哎,江寺丞。”
江鸢正准备抬脚上马车回去时,突然有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喊她,江鸢收回上车的腿,转过身来看到来人,是姚星云。
姚星云自己骑了一匹马,手里还牵了一匹马,到跟前,他把缰绳丢给江鸢,说道:“城郊发生了一起命案,南宫少卿叫我们两个一起去看看,赶紧走。”
江鸢双手抓着缰绳,问道:“城郊命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