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打脸
这话如同平地惊雷, 炸得这些小年轻们一时哑口无言。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秦小芝的账号，三年前有人开过五百万的价格想要购买，在这之后, 其他国家的战队也不甘示弱地举起号码牌, 各方参与下，一场与卖主无关的拍卖拉开帷幕。
后来在官方论坛上，还出了一个悬赏榜，榜首的是K国的某个俱乐部, 出价九百六十万。
这个账号甚至比某些普通选手的身价都高了。
然后秦小芝说什么？说要把账号送人？
送他们？
有人在自己手心扣了一下, 确实没做梦。
大厅安静, 秦小芝伸长胳膊去够小龙虾, 孙曦先她一步把龙虾盒端过来, 带上塑料手套给她扒。
秦小芝扭头默不作声盯着孙曦正在扒小龙虾的手, 孙曦往她碗里放一只，她就迅速地吃一只。
孙曦像没察觉气氛的凝滞, 唠家常一样, “傻了？这么好个事，怎么都这个表情？”
众人面面相觑。
那些顶尖的战队要是听到秦小芝刚才的话，可能会高兴得发疯。
秦小芝账号之所以能开那么高的价格, 不仅因为装备和全世界唯一一把的武器, 更重要的是, 他们可以通过这个账号上记录的所有对局和人物的属性加点, 分析、复刻她的打法。
自她以后，很多人想模仿她，但总是差了口气。
而在这个双方互相玩心眼子, 拼命比谁更千层饼的版本，很多战队也都在寻找更直白有效的暴力突破口。
夸张一点讲, 得账号者得天下。
而他们不过是刚正式建起半年的草台班子，设施上确实和大战队没什么两样，孙曦倾尽资源人脉，让他们无论是训练还是别的什么，都是最顶尖的标准。
但人不行。
是他们不行。
这回不仅是连话都不说了，连动都不敢动。
越安静，孙曦的心越冷。
将最后一只小龙虾放秦小芝碗里，她抬眸，严厉地注视着这帮最大不过十九的少年。
“说话。”
死一般寂静。
有个脸上长挺多麻子的，嘴唇动了动，讪笑道：“孙姐，小蛋糕的号谁不想要啊？问题是这玩意跟玉玺一样，也得看拿得人是谁。”
孙曦神色未改，抿着唇。
陆陆续续也有赞同的。
“是啊，这几天账号一直借我们玩，孙姐你也知道我们啥表现，让我们拿小蛋糕的号，实在是……”
“弄不来的，芝姐是独一份的强，我们不行的。”
“不敢想不敢想，全世界唯一一个打了大满贯的账号，我们哪配啊？”
有些人没说话，说话的人这样附和着絮叨了一会，眼见着孙曦脸色越来越沉，也就噤声了。
“都这么觉得？”
还是没人说话，眼神躲闪。
孙曦咧嘴笑了下，她是那种很阳光大方的长相，笑起来很有感染力，但现在只让他们感到害怕。
“好。”孙曦望着这些自己从全国各地苦心苦力挖到的人，连连点头，“很好，当初来我就跟你们说过，我目标是国际赛，要拿的是世界冠军，你们一个两个都点头说行，说不论多难都愿意跟我一起走。”
“没看出来，演技挺好哈。”
孙曦把手套摘下，往桌上轻轻一扔，心灰意懒道：“是我错，眼瞎，养了一堆没志气的废物。”
“今天训练暂停，你们愿意干嘛干嘛吧。”
孙曦声音不大，甚至比平时更轻一些，但这话像刀，弄得所有人都不好受。
她起身上楼，秦小芝跟了过去。
在听到楼上关门声后，有人小声抱怨：“又生气，真难伺候。”
“之前也是，我不过是翘了一晚上训练出去找我对象，她抓了我以后当着我对象的面，骂我跟骂狗一样，也就是我素质好，才没啪啪给她两巴掌。”
“说我们是废物？我真是笑死，是谁被那几个战队当皮球踢啊？是谁装着主动退出，实际是被解雇了啊？”
“啊？孙姐不是自己退的？”
“内部消息，可信度挺高的。她也就是因为抱了秦小芝这条好大腿，才能登上国际赛的赛场，不然单靠她自己？那不就是现在一样，只会做梦，屁都不是。”
“你们有完没完了？都闭嘴吧！”王峰忍无可忍，“孙姐平时也没亏待你们，加入也都是自愿的，现在说这些？”
钱晖嗤笑，往后一靠，挺不屑道：“惯得她。王峰你不会被孙曦那一套理论洗脑了吧？也想拿世界冠军？”
众人大声哄笑，这话像一句解放了什么，一人一句都说了起来。
“钱晖从PLL青训被挖来的，本来直接能进二队，他都不信孙曦，你信？”
“要不是为了这点工资，谁留这儿啊。”
“孙姐挺好的，家里有矿，要是我能娶她当老婆，后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不是吧，你小子还没成年就想吃软饭了？”
王峰腾地就站起来了，怒道：“你们都他妈有病吧！”
钱晖翘着二郎腿，吊着眼睛特别不屑道：“你现在牛逼起来了，刚才问谁愿意拿秦小芝的账号，你不也是连屁都不放一个？现在来劲了？”
刚刚说要娶孙曦的那个，用让人十分不舒服的视线上下扫视王峰，猥琐地笑，“王峰，我看你这身体条件挺不错，这么维护孙曦，是不是也有想法？”
“我他妈弄死你！”
王峰把桌子猛地掀了，拎着拳头就往那人脸上揍。
楼上。
“什么声音？”
孙曦坐在椅子上，秦小芝站在她面前，她两条胳膊环着秦小芝的腰，脸埋在她怀中，说话有点发闷，“没一天消停。”
秦小芝拍拍她头，“下去看看。”
“不去，今天不想看见他们。”孙曦嗅着秦小芝身上浅淡清爽的香气，感叹道：“人比人气死人，之前和你们在一起，我从来没这么累过。”
楼下动静越来越大，甚至还有玻璃器皿破碎的声音，秦小芝和孙曦具是一怔，对视一眼，匆匆下楼。
从小声抱怨，到争吵到打架，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楼下已经是一片狼藉。
瓷碗都被扫落在地，王峰一打二，没什么法，小混混的打发，另外在旁边，有看戏的，有口头劝的，有着急想拉架但因为打得凶不敢说上前的。
孙曦站在旋转楼梯上，气得手都发抖。
“都给我住手！”
王峰想停手，钱晖抓准时机又狠狠给他一拳。
王峰捂着肚子后退几步，凶狠地瞪他，但没再还手。
孙曦先去看了王峰，又看钱晖，见两人都只是皮外伤，抱着胳膊嗤笑道：“真能耐，不打电竞改行自由搏击了？今年奥运邀请你们三位没？”
钱晖脸上露出不耐的神色，赵建瞥了她一眼，低着头也很不服气的样子，王峰站在那儿像一块石头，几人都没说话。
孙曦板着脸问旁边的人：“怎么回事？楼下出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叫我？”
不等那人回答，钱晖先笑了，“你还没明白啊孙小姐？还不是因为你人品有问题没法服众，所以大家宁愿看着我们打架也不愿意找你？”
秦小芝无意参与这场纠纷，但现在突然抬眸看他。
钱晖喜欢秦小芝，确切的说是他喜欢强者，而在世界这个圈子里，秦小芝的确是当之无愧的top。
他讨厌孙曦，但孙曦给出的条件太优厚，他在豪门战队里本来没出头机会，赚得也少，还随时有被踢出去风险，多方考虑下还是昧着良心来了。
被严加管束的生活和PLL正式选手一样，但他不喜欢，他决定像孙曦这种废物不配当他教练，指指点点的样子也很烦。
怨气挤压蛮久，今天才爆发出来。
他这几次训练赛都是和大战队青训打的，表现很好，KB教练偷偷联系他，说只要他来，就能获得和正式选手一样的待遇。
KB属于是四大战队之外，更次一级的战队，但他决定肯定要比孙曦这边好，没多犹豫，就同意了。
九月初他就要走，所以根本不怕的。
但总得给他教练留点什么，以感谢她这么长时间的“关照”。
如果能趁机让秦小芝和孙曦闹掰，断了孙曦这条大腿，让她孤立无援彻底残疾，那岂不是爽歪歪？
孙曦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东西，有些犹疑道：“你说我人品不行？”
钱晖笑：“对啊，一天除了生气就是装深沉，抱着秦小芝大腿拿了几个奖就飘了，精神不正常了，天天想着拿奖拿奖，给我们洗脑——秦小芝倒多大霉碰见你？要不是你，她能只打一年就退圈？”
外面有传闻，说孙曦pua秦小芝，要她听自己话，压榨她个人价值，每天只有五小时时间休息，剩余时间全都来练习。
秦小芝不堪其扰，这才退圈。
这个洗脑包深入人心，即使他们看见秦小芝和孙曦之间的确很要好，却也只信三分，在心中默默感叹孙曦有一手，把人训得那么乖。
孙曦大脑一片空白，她真诚地把在场所有人都当成自己人看，也正是自己人散发的恶意才更扎心。
这事荒谬地超出她处理范围，嘴唇动了动，往日妙语连珠的嘴巴，竟然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在所有人都陷入诡异的安静时，秦小芝动了。
她走到钱晖面前，钱晖下意识地对她笑，“芝姐，要我说你还不如自己带战队，哪还用被孙……”
啪！
清脆的巴掌声。
钱晖脸上，立刻浮现出一个红肿的巴掌印。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钱晖也是，他半边脸都是麻的，站不稳，踉跄着要往地上摔。
地上全是刚打架弄的碎瓷片，眼瞅着要被扎，秦小芝及时拉住他。
啪！
还没等他站稳，又是一巴掌，这回秦小芝拽着他胳膊，把他扶正了。
“刚刚的话，可以请你再说一遍吗？”秦小芝礼貌道。
第32章 传销
这两巴掌, 谁都没反应过来。
包括钱晖，他捂着脸愣愣地看着秦小芝，比起愤怒, 现在更多的是惊讶。
秦小芝长了一张很会打架的脸, 平时不怎么说话，很冷酷很难接近的样子，但和她相处过就知道，她的外表多么有欺骗性。
她本质是十分柔软的, 甚至比他们性格还要好一些, 好像他们无论做出多过分的事, 她都能原谅。
钱晖懵了几秒, 错过了回答秦小芝那个问题的最佳时间, 也失去了生气发怒反击回去的机会。
现在再动手, 情绪顶不上来，总觉得有点怪。
秦小芝打完他后, 从餐桌上抽了张湿巾擦手, 垂眸漫不经心道：“我不喜欢听别人说我朋友坏话，每次听都忍不住动手，抱歉。”
然而言语中没有丝毫抱歉的意思, 那张湿巾轻飘飘地往满地残骸上一扔, 钱晖心里一咯噔, 有点怕秦小芝气没消, 又过来啪啪给他两下。
但幸好没有。
秦小芝这么一搞，孙曦刚才气到极点恨不得当场散伙的心，也渐渐稳下来。
“我不认为我的做法有问题, 也不认为我的理想是痴人说梦。”
孙曦看着他们，非常清晰道：“如果你们不认可, 退队就是了。我从来没强留过你们任何一个人，合同也都是随时可以终止的，因为我希望能和我、和这个战队走到最后的人，是志同道合的同伴。”
“我很喜欢交朋友，也一直把你们当我朋友看。”孙曦自嘲地笑笑，“这是个坏毛病，要改。”
大部分人脸上都有几分动容，那些挑事的不管心里怎么想，这时倒是没再不识时务地跳出来当炮灰。
孙曦感觉有点累了，她挥挥手，“你们今天要走的交个名单给我，明天我再统一处理。”
“休息去吧。”
话是这么说。
但就这么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不是孙曦风格。
她年轻的时候更冲动一点，不考虑后果，有事当场就解决了，这些年脾气好，反倒被这帮小崽子们欺负到头上。
秦小芝和孙曦找了家店吃饭，孙曦看手机监控里回放，听到那些不堪入耳的话后，反而笑了。
秦小芝：“？”
孙曦放下手机，狠狠炫了一大口炒饭，堵了点心里的空。
“这几个傻的，第一天来我就跟他们说，别墅的公共区域有监控，就是为了防止他们打架，估计是看我一直不查，都忘了。”
孙曦吃得有点噎，又咕咚咕咚灌了大半杯啤酒，“我知道他们私底下肯定不会说我好话，我理解，毕竟训练强度这么高，有点情绪也正常。”
越想越气，孙曦碰地一声把酒杯撂桌上，一抹嘴，“不行小芝，我刚才怎么那么冷静，我得回去干他们一顿，让他们走也是鼻青脸肿的走。”
秦小芝想了想，还是按住她，“没必要自己动手，脏。”
她顿了下，又说，“我有一个朋友……”
“诶诶，打住，没兴趣认识你那个朋友。”孙曦笑，“我也就说说，他们本身就满肚子怨气，我要是再动手打他们一顿，这名声传出去，我战队也就不用办了。”
说到战队，孙曦情绪又低落下来，“一共二十六人，我踹出去一些，自愿退一些，最后也就剩四五个了，又要重新找人。”
“之后就是转会期，各个战队俱乐部都开始行动，我这一散户，人家吃肉喝汤，我也就只有舔舔盘子的份儿。”
秦小芝吃着烤串，但声音很清晰，咀嚼食物的同时清楚说话是她的绝技。
“找人而已，不难。”秦小芝说。
孙曦蔫巴巴的，“你九月份去搞那什么牡丹杯，十月份参加节目，一直要忙到十二月，哪有空？”
“一天就够。”
孙曦瞪大眼睛，“啥意思？”
按照正常思路，她以为秦小芝要常驻战队，把这个消息散布出去，自然不缺人才上门。
但秦小芝没时间，他们要是来了发现和预期不一样，肯定也二话不说就会退出。
并非长久之计。
秦小芝道：“明天你就知道了。”-
“你跪下来叫声哥，跟我弟弟认个错，这事就算过去。”
学校附近居民区的暗巷，四五个小流氓，将穿着校服的少年团团围住。
球头，学校要求的最土最丑的发型，要是剃得再狠一点就会变成和尚，但放他身上却不丑。
捂着肚子蜷缩在地，身体弓得像虾米，喘息急促虚弱，一时间没有回答。
有个锅盖头狠狠踹了他一脚，厉声道：“我大哥跟你说话呢，你他妈聋哑人啊！”
“真没准，在学校他也不经常说话，听说他妈是聋哑人，这玩意还能遗传的？”
“他妈聋哑人，他爸智障，生出他这么个智障聋哑人，哈哈哈哈——啊！”
夸张大笑的那个，刚笑了半截，下巴就被一块石头精准命中，疼得他眼冒金星。
刚刚的动作耗费了少年全部力气，再被打时，连保护头和肚子这种重要部位都做不到，任由他们你一脚我一拳的，打沙包一样打他。
又一拳砸到他脑袋上，李失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他以为他死了。
没想到还活着。
右手挂着吊瓶，瓶里的药没剩太多，除了在打的，还挂着两个空瓶，估计是躺了有一会儿了。
是在医院，旁边还有其他人，他用眼角余光看的，刚才只是稍微转了下头，脑袋就昏得像被搅拌机搅了一样。
身上没一个地方舒服，呼吸时，连着肋骨内脏都疼。
但这种疼痛是常态，他不陌生，甚至还能产生些许困意。
他白天上学，晚上打工，连轴转了四天没闭眼睛，这才被那几个傻逼逮到可乘之机。
在将要入睡时，他听到门开关的声音，脚步听着像两个人。
他睁眼，果然是。
她们径直走到他的床位边，将买的吃的放旁边柜子上，高的那个自然道：“你好，李失，我是孙曦，这个是秦小芝。”
李失嘴唇动了动，想说话，但孙曦又说：“你脑震荡了，挺严重，那帮社会垃圾现在都在局子，你这几天安心养伤，我们之后再来看你，有件事想请你考虑一下。”
李失眼睫缓慢地扇动一下，忍着让人想吐的昏沉感，勉强挤出几个字，“我，出院。”
孙曦：“出不了，医生不让。你看着挺结实，实际一身毛病，要是不趁治，肯定比别人早装盒。”
孙曦和秦小芝赶到时，李失刚昏迷，秦小芝将那几个人狠狠教训一番，而后打电话让警察把他们带走。
李失被送到医院，做了全套检查，报告要明天才出，但给他开药的那个医生见他就叹气，说这小孩命苦。
长得高，骨架子大，但没什么肌肉，就显得空荡。
身上都是青紫，没一块好肉。
李失仍然半睁着眼睛——没法完全睁开，眼睛被打肿了。
过了几秒，他身体动了动，竟是要从床上起来。
秦小芝直接给他按回去了。
在他眉间一点。
“睡吧。”
又过了三天。
这几天李失一直想出院，但一直都没出成，那个叫秦小芝的人每次就那么一点，他直接就睡，睡成死狗。
再傻的人，也该知道这事不正常。
所以在后来有人给他送饭时，他悄悄将多余的筷子藏起来，勉强当做武器。
他不知道这俩人有什么目的。
这里是医院，但明明能放三个病人的房间，却只有他一个。
医生倒是会来看，但从来不当面说他病情，都出去和那两个女人悄悄聊。
……要嘎他腰子？在看他身体状态，找动手时间？
李失排除了这种可能性，毕竟内脏无所谓主人的身体状态，想取就能取。
那要干嘛？
李失垂眸思考。
门又开又关，这回是秦小芝一个人来的。
李失转头看她，扯了扯唇，“另一个呢？”
“去找别人。”
秦小芝坐下，这回没见面就点他，李失抓着筷子的手放松一点，但很快又抓紧。
两人对视，谁都没先开口。
最后是李失先挪开视线。
“谢了。”他生活的环境，让他很少有机会礼貌地和人说话，遣词造句都格外生疏，“人情我记下了。”
秦小芝点头。
就完了。
李失唇角扯了扯，觉得这一幕有点滑稽。
她们像英雄一样出现，二话不说把他带到医院，毫无缘由地给他支付医药费，还不许他走。
他被打的地方很偏，一般人没人从那儿经过，她们是怎么发现他的？
找他干什么？之前说要让他考虑的是什么事？你们是什么人？
明明这么多要解释的事，可眼前这人却没丝毫解释的欲望，坐陪护的椅子上玩手机，不知道在和谁发消息。
李失坐立难安，开门见山道：“你们认识我吧。找我什么事？”
秦小芝头也不抬，在手机上打出一行字-
找你打电竞。
不会说话吗？
好像是，之前来都是那个个子高的在说。
李失感觉没那么紧张了，好笑道：“找错人了你们，我不会玩游戏。”-
你会。
秦小芝确定的语言，让李失反思，他是不是真的做过和电竞有关的活，但查遍所有记忆都没有。
他活这么大，也没碰过几次电脑，顶多会开关机。
现代智能好像和他无关，现在用的手机是花五十淘来的，只能接发消息，勉强登录微信的古早智能机。
电脑顶多会开关机。
肯定是找错人了。
不知道那个真正的“李失”是谁，但这已经和他没关系了。
李失穿好衣服后，在床头柜子里翻了翻，找到一根油笔，和一家订餐卡片。
“这是我联系方式，有事找我。”他弯着腰写，笔尖在纸面滑动，写完后递给秦小芝，又问，“医药费多少钱？”
秦小芝：……
今天是中元节，受规则限制，她只能说两百字以内。
要是真解释起来，再怎么精简，肯定也超出规定范围了。
打字又很麻烦。
思考不过一秒，秦小芝直接就给孙曦打视频电话。
还是让专业的人来。
孙曦挂了，下一秒就精神饱满地破门而入。
她身后还跟着两个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年轻人。
而那两人脸上也是十足的茫然。
但和李失这种茫然还不一样。
孙曦关了门，拍拍手将他们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很有朝气道：“来吧，你们互相介绍一下，以后大家就是队友了！”
穿着黄色工装裤的男生，腼腆扭捏道，“那个，我是江山，叫我小江或者小山都可以，擅长唱歌。”
“吕田，跑外卖的。”他双手插兜，嚼着口香糖，“你这儿底薪多少来着？活多不多？”
孙曦笑：“基本工资一万二，看你之后表现加薪。”
吕田头一甩，表示没有异议。
只有李失在状况外，一时间没说话。
“不懂电竞没关系，你们应该懂钱吧？”
孙曦胸有成竹道：“给我打工，就算做得差，也能赚一两万，要是好了，我们发展起来了，一年赚个上千万也都轻轻松。”
孙曦又看向李失，那眼神很热情，让人有点招架不住，“李失你也是，加入我们走向成功，心不心动？”
李失：……
现在传销组织已经进化到这个水平了吗？这么猖狂，直接线下拉人冲业绩？
第33章 牡丹杯
孙曦太兴奋, 被李失质疑警惕的目光一刺，也意识到自己这话这模样属于放浪形骸了，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重新说。
“我是凌顶战队教练兼经理兼陪练兼老板。”孙曦拿了个苹果削了起来, 简单介绍一下自己成就，直接道：“我现在在招收一些有潜力的电竞选手，你，吕田, 江山, 都是我新找的人。”
“我知道你们基本情况, 其他两人没什么问题, 都同意了。而你还在上学, 牵扯到的事情稍微有点多, 但只要你点头答应，学校那边我可以给你办理暂时休学, 保留你学籍, 等你打两三年比赛回来高考也是可以的。”
孙曦看着李失。
在秦小芝的推算中，这三人未来一定会走上电竞之路，天赋毋庸置疑, 但在过程会遭遇很多坎坷挫折, 短暂荣耀过后都不得善终。
吕田和江山初中辍学, 没文化也不懂合同, 签俱乐部时只看到包吃住和月薪六千，等打出名堂，给俱乐部赚了几百上千万时, 还是月六千。
后来因为被人嫉恨算计到离开俱乐部，还背上百万的违约金。
李失更惨一点, 他为了还债，给妈妈治病，在发展期以一百五十万的价格签了卖身契，然而对方给钱时却拖拖拉拉，以至于他妈没钱治疗，遗憾去世。
孙曦见识过秦小芝神乎其神的观测技法，她看人非常准，在有意为之的情况下，未来哪天吃什么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但这些事都不能跟当事人说。
李失不知道这些，他只想离开。
他三天没去上课，不知道学校老师会不会联系他父母，要是联系了，那他晚上旷寝出去打工的事就兜不住。
家里欠了一屁股债，光靠卖菜可还不过来。
酒吧老板估计也不会留他，可惜了，再想找到这么好的地方会很难。
好地方，是指黑心老板愿意雇佣未成年，而且一小时给一百五。
李失感谢他们救下自己，让他能难得睡个好觉，但孙曦口中所说的“电竞”离他太过遥远，几乎是另一个世界，那一个月一万多的底薪，也让他觉得很不真实。
他起身走到门口，脸上有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成熟，“不了，谢谢你们救我，但我对那个没兴趣，医药费……我过段时间转给秦小芝。”
他刚和秦小芝交换了联系方式，打算转完钱就把她删了。
他们挺好的，但和他不是一路人。
“好吧。”孙曦有点遗憾，但并不意外，把名片给他，“改主意了就来找我。”
秦小芝突然出声：“带你妈来医院。”
李失按在门把上的手突然顿住，他扭头看向秦小芝，危险地半眯起眼睛，“什么意思？”
在与他家人有关的问题上，李失一直都很敏感，甚至是充满敌意。
然而这时秦小芝又缄默不言了，那双黑亮的猫眼，安静地看着他。
孙曦胳膊搭在秦小芝肩膀上，像是没感受到有些紧张的气氛一样，笑眯眯道：“这是我们队临时的技术顾问，她看人很准的，你带你妈来，检查费用我出。”
“不用费心。”李失移开目光，开门走了。
一周后，孙曦接到李失的电话。
他的声音有些哑，“你好，我是李失，之前你说想让我打电竞的那件事，还算数吗？”
“算。”
“……可以预支工资吗？”
“可以。”
“好，我下午到。”
电话挂了。
孙曦在别墅三层的阳台休息，仰头看天，叹了口气。
命啊。
她也很想问问秦小芝，她这始终被否定嘲笑的梦想，未来究竟怎样。
但还是不了。
就算知道结果又如何呢？她想做的事，肯定是要去做的。
小芝已经走快一周了，不知道她那边怎么样。
秦小芝打了个喷嚏。
漠河，华国极北之地，终年银装素裹，只有八九月份气温才高一些。
王旭枷看他一眼，“冷？”
秦小芝摇头，突然站定，眼神盯着白桦林中某个位置看。
她身边的三个人也停下动作。
“怎么了姐姐？”
说话的人带着一副几乎占了他大半张脸的黑框眼睛，身材娇小，一米六几，细软的天然卷被拢在黑色鸭舌帽中，长相很可爱，说话嗲嗲的，“找到路了吗？”
在他身边，一位标准双开门冰箱猛男，闻言闭上眼，仰头嗅了嗅。
“我闻不到。”
“我这里也没反应。”
林子泉皱眉，将水晶骰子揣兜，望向秦小芝凝视的地方。
几人见秦小芝这模样，也安静地等着。
他们平时不这样的。
都是天之骄子，从小到大没受到过太多挫折，听着长辈的夸奖长大，积极报名要签死亡无责合同的牡丹杯，除了自信外，还有就是不怕死。
再通俗点讲，这届牡丹杯，大部分都是装成正常人的疯子。
全国三十二省，再加上十六个来华国交流的外国的人，一共才有八十二人参赛。
所以赛制也有很大改变。
原本要比三个月，有十二场，现在只要一个月，三场。
这是第一场，通关条件有两个，一是找到并抵达安全区，二是生存十天。
林子泉、程浒和阮闲三人，对彼此的能力都有耳闻，林子泉专精观命，程浒一个打十个，阮闲通灵很厉害。
他们仨各有所长，其他方面也都不弱，谁也不服谁，在和秦小芝王旭枷二人相遇之前，三天吵了七次架，差点打起来。
遇到秦小芝以后则老实许多。
一是她身上有一股很奇怪的“气”，若有若无地围绕在她身边，隐约带着血色。
二是她确实牛逼。
他们仨在第一天就碰见了局中局，鬼打墙，走三天没走出去，筋疲力尽，晚上还要应对各种各样恶心玩意。
尤其在睡觉的时候。
刚闭上眼睛就胸口发闷，翻来覆去睡不着，想起来喝口水，一睁眼，嚯，烂得生蛆的人头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在他身上，咧着大嘴冲他嘎嘎笑。
这鬼挺倒霉，选了个物理驱鬼人，程浒吓得大吼着一拳把它脑袋干个稀巴烂。
程浒长得猛，双开门两米一，驱鬼也很猛，但胆子与之成反比，之后一直不敢睡，保持警惕，见鬼或者见到疑似鬼，上去就一套乱拳。
另外两人准备好的驱鬼避鬼的东西也没什么作用，只好打起精神兵来将挡，没睡觉，几天下来精神紧绷，将近崩溃。
就在他们差点因为一根树枝而内斗时，秦小芝和王旭枷出现了。
莫名的燥意让他们三人的大脑很难保持理智，眼白处全是红血丝，内心本有的恶无限放大，认为必须要见点血，才能舒服一点。
他们冲了过去！
他们倒了下来。
一秒。
外面评委组看秦小芝指挥王旭枷，让他将这三人放树根底下，又凑在一起商量了什么，最终没离开，在三人边上的空地生活，烤兔子吃。
此时已将近日暮，昏黄的太阳笼罩大地，树影拉长，万物皆笼上一层神圣的光。
再过一小时就是逢魔时刻，白日不便现身的鬼怪藏在暗处，流着口水，觊觎着人类温暖的身体。
透过伪装成鸟眼睛的监控，所有评委都看到了这一幕。
特调八局的局长，伸手指了一下。
“她不错。”
其他人于是也更留意秦小芝。
回到现在，秦小芝伫立凝视的动作，不仅被王旭枷和那三人关注着，场地外的人也在看。
都不懂。
他们现在离安全区很近，秦小芝走的一直走的是正确道路，他们精心安排的障眼法和精巧关卡，她视若无睹，双手插兜大摇大摆就是走。
每次看完她，就要看其他选手的画面缓缓，不然真的会怀疑题出的太简单。
所以她此刻的停留就显得很诡异。
她突然动了。
其他人都没反应过来，秦小芝就箭一样窜出去，原地消失。
王旭枷表情还很正常，之前秦小芝经常这样，回来也不说干了什么，他也没再问。
其他人就有点慌了。
树上的鸟从树枝飞下，往秦小芝离开的方向飞去，林子泉、程浒、阮闲三人面面相觑。
林子泉：“……这是，先走一步？不和我们一起了？”
王旭枷摇头，四处看看找了个空地坐下，抱臂养神，“她会回来的，你们等不及可以先走。”
那必然不能走。
他们对秦小芝非常感兴趣，一路观察下来，越看越觉得这人实力深不见底。
没摸明白她底，他们不想离开。
而且很可耻的，他们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抱大腿的感觉真的好爽。
作为这一辈的尖子，他们出任务时通常扮演的是保护他人的角色，累身累心，有时还要给猪队友擦屁股。
在秦小芝身边则完全不用思考，她不会说太多话，就会让人感到十分安心，晚上睡觉也不是问题。
她符箓多且有效，光看黄纸上那流畅自然富有灵气的朱砂笔触，隐约的金光，就知道此物有多不凡。
这个不是免费的，他们也不好意思白嫖，按照一张两万的市场价买了十几张。
但他们都知道，是自己占了便宜。
太阳落山，又一天要过去，秦小芝还没回来，四人只好先支起帐篷准备渡夜。
秦小芝正在抓一只灵魅。
灵魅是山野精怪的一种，在海山经中有记载，是一种巴掌大的、形似人参、身上散发好闻气味的妖怪。
它由山林孕育，只有最纯粹、未经破坏的森林，才会有这种精怪。
它们的毛发，经过炼制，有克鬼制阴之功效。
钢冷的风从秦小芝脸颊边刮过，刀子一样，吹得皮肤有种被划破的痛感。
天渐沉，太阳最后一缕光被地平线吞噬时，秦小芝也成功抓到了那只灵魅。
灵魅无相，谁抓它它就长成谁的模样，此时被秦小芝轻轻攥在手中，两只瓜子大的小手搭在她拇指指节上，仰脸看她，瑟瑟发抖。
秦小芝捏着它头顶长得像头发的毛发，揪了几根，用符纸小心包好。
然而被放走的灵魅，却迟迟不肯从她身边离开，上蹿下跳地，不知道要干嘛。
刚刚和秦小芝的追逐耗尽它大部分力气，现在已经飞不起来，只好抓着她裤脚，费力往上爬。
秦小芝捏着符，默默念着什么，没理会精怪。
直到它站到秦小芝肩膀，气喘吁吁地想喝她说什么——
一只手，玉白的、骨节分明的手，食指曲起抵着拇指，稍微用力，就将那精怪探飞出去。
精怪落地，边爬边骂骂咧咧地抬头，然而在与秦小芝身后的影对视的刹那，打了个激灵，立刻跑了。
他是影影绰绰的人型白影，五官同样不分明，如同雾里看花，让人看不清，却又清楚知道这是美的。
但形容他不该用美，该用的词是温柔俊挺，谦谦君子，但他的动作却又与礼貌背道而驰。
他从后面紧拥着秦小芝，下巴搭在她颈窝处，饶有兴趣地在她耳边笑。
“又来家暴我啊，小芝。”雾一样的影，攀附上秦小芝的小臂，轻慢道：“我猜，不会有用。”
秦小芝二话不说把叠成三角状的符按他脸上，被碰到的地方滋滋作响，白影下裹着的翻腾的黑终于显露端倪，张牙舞爪地朝秦小芝袭来。
但仅止于身体之外一毫米，不得寸进。
如此僵持几秒，影渐渐散去，在完全消失前，很细弱的一缕烟，飘向秦小芝。
是一句话。
“好凶。”依旧是笑：“好喜欢。”
秦小芝：……
硬了，拳头硬了！
第34章 宫清桓
宫清桓作为宫家独子, 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温柔绅士，是典型的别人家小孩。
后来去了趟缅甸, 被当地法师盯上抓走, 等身体被折磨得奄奄一息时，才将他充满怨气、愤怒的灵魂提出来，炼成佛牌。
炼制过程中，法师没压制住宫清桓, 被他反噬, 暴毙而亡。
宫清桓获得自由, 但折磨得发疯, 理智所剩无几, 勉强控制自己身体找到父母, 而后理智沉睡。
醒来的是鬼。
鬼天生冷漠偏执，暴戾恣睢, 普通鬼如此, 宫清桓只会比普通鬼更凶。
幸好理智时的他预料到之后情况，提早削弱自己绝大部分力量，厉鬼想作恶也无法, 这才没酿成大祸。
但他下手太重, 几近魂飞魄散。
他父母非常心疼他, 却又无可奈何, 找了无数人，才有人愿意为他养魂。
不知道他和那位大师谁更倒霉一点，大师看上了宫清桓的灵魂, 打着为他养魂的名义，实际是想将他变为供自己驱使的厉鬼, 而他的道行一般，自然翻车。
秦小芝出现在翻车现场。
她只是碰巧结束了个活儿，在回去的路上，感受到一股强大的鬼气从西北方向源源不断地飘来，于是临时决定加个班，把这位鬼王预备役给按死在摇篮里。
华国境内有三个鬼王，有两个已经被国家收编了，剩下那个流窜作案，让她师父十分头疼。
这种东西多起来，总归是不好的。
没想到具体情况比她想象中还复杂。
她赶到西北方向的郊外树林中，地面上用混杂的动物的血画出阵法，一对夫妻和一个年轻小姑娘倒在阵口不知死活，宫清桓捏着双眼翻白的大师脖颈，听到声音，微微侧头看过来。
他一身染血的皱巴巴的白衬衫和黑西裤，广播局小说肉文还有开车小视频都在企鹅裙八爸三灵七期五叁流整理上传明明是温良俊秀的长相，神情也很平静，却因眸中泛滥着愤怒、厌恶和无法抑制的欲求，而染上几分危险的邪肆。
秦小芝和他对视。
宫清桓抿唇笑笑，“迷路了？需要帮助吗？”
手上掐人的动作也没停，那老头脸涨成青紫色，越发衬得他的手莹白如玉。
这话没问题，有问题的是说话的东西。
秦小芝捏符提剑直接上，之前干活都是瞬杀，而这次却和他打了两三个小时。
宫清桓的父母也醒了。
他们跪下来哭着求秦小芝，说愿意给她一百万，求她放过宫清桓。
说大师骗了他们，拿他们和那个被买来当阴婚对象的无辜小姑娘做祭品，力图让宫清桓变得更邪恶强大。
是宫清桓主动打断的仪式。
秦小芝同意了。
钱不钱的无所谓，她本就是义务劳动，并不需要报酬。
主要原因是，她发现宫清桓只是魂魄被污染，暂时无法回归自己本来身体，并不是真的鬼。
她不杀人。
白掺黑的魂在秦小芝的指尖游走，凉丝丝的，像云。
发现秦小芝的视线，云亲昵地在她指尖蹭了蹭，无害又可爱。
秦小芝用瓶子把他装起来，交给他父母。
拎着大包转身就要走。
结果又被拦住了。
这回开价一千万，求她救救他们儿子。
秦小芝沉默两秒，同意了。
没办法，给太多了。
从此秦小芝就把他带身边养着，不过一月就卓有成效。
他状态越来越稳定，估计再有半年就能完成净化。
只是这次中元节，不小心让他多吞了点鬼，就又开始发疯。
而且疯的方向越来越怪。
可能是之前打得太狠了吧，他不敢那样明目张胆地笑着说要吞吃她灵魂，要把她撕碎啥啥的，只能这样暗搓搓地烦她。
今天以后，估计能安分一段时间了。
此时天色已暗，周围静得要命，只能听到树枝摩挲的声音。
怪了。
这个时间应该有挺多鬼啊？怎么一个都看不到？
秦小芝没再思考，算准了方向，忽视有迷惑作用的阵法，往王旭枷的方向跑去。
王旭枷他们陷入苦战。
或许是之前秦小芝的暴力镇压，让所有觊觎他们的鬼都不敢上前，如今她不在，它们更加猖狂。
红衣女鬼嬉笑着带着大头婴儿往王旭枷身上爬，奇形怪状的各类精怪像是看到了唐僧，也都不要命地往前冲。
它们并不算强大，如果单个出现，对他们来说很容易解决，但是数量太多，打了一阵，四人都精力不济，面色发白。
也就程浒看着好一点，但抡拳头的速度明显慢了许多。
“啧。”阮闲气得要命，画阵法时多次被打断，眼神顿时变了，拎着笔欻地站起，二话不说加入前方战局。
林子泉皱眉大声道：“这不需要你！画你的阵去！”
阮闲同样愤怒地大声道：“我画个屁啊！你不知道布阵需要全神贯注吗？你们漏过的鬼抓我笔杆子，我怎么画！”
“我来画。”王旭枷说话时，用符烧了一个只长了半边身子的鬼，“笔借一下。”
阮闲瞪他，“你什么意思？”
打架打得人心浮躁，阮闲更是因为被打断多次而闹心上火，王旭枷不吃他这套，淡定道：“我画得比你快。”
汽油浇在火上，阮闲气得心发颤，刚要说什么，林子泉冷冷地打断他，“不想被淘汰就别吵。王旭枷你不能走，你走了我们更撑不住。”
程浒累得把衣服脱了，气喘吁吁道：“那怎么办？”
“这些鬼越来越强了。”阮闲闹心，“干嘛啊，这才第七天，怎么就开始冲业绩了？”
他脑子隐隐作痛，冲着林子泉的方向大声道：“林子，动动你聪明的大脑快想个办法啊！”
林子泉聪明，之前遇到一些比较难解决的情况，或者几人发生争执，最后都是林子泉做决定。
而根据之后的结果来看，林子泉的决定通常都是正确的。
但这时他实在是无能为力。
CPU都快干烧了，也想不出来脱困的办法。
鬼实在太多，级别也不断升级，有些甚至凝出半透明的实体，肉眼可见。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压箱底的法器拿出来用，可又很不甘心。
不过是第一关，就把所有技能都交了，那之后还怎么比？
林子泉想骂人，骂主办方。
真是有毛病。
前几天的鬼和今天晚上的鬼比起来，简直就是毛毛雨。
虽然烦人，搞得精神快要崩溃，但也不会让他们产生放弃比赛的想法。
就在林子泉决定交底牌时，他们身边所有的鬼突然诡异地停下，一秒后，屁滚尿流的跑了。
拥挤的小森林，顿时变得空旷，满地尽是刚才战斗留下的残骸，能看见的，绝大多数都是虫子，黑压压地铺了一层。
他们仍然警惕，林子泉捏着一个玉白的小瓶，拇指抵着瓶盖，紧张地盯着黑暗的密林。
鬼的级别相差不会太大，它们彼此只有竞争关系，一般来说不会出现谁怕谁，谁臣服于谁的状况。
但也有例外。
——鬼王。
另外三人也想到这点，程浒没忍住，震惊道：“不是，用鬼王来当关卡？牡丹杯到底是什么背景！”
阮闲捏着主办方给的符，“看眼鬼王长什么样我就走，这还打个屁啊。”
“……小芝？”
秦小芝从黑暗中走出，见到他们五彩缤纷难以描述的表情，问道：“怎么？”
几人顿时放松下来，伤口也后知后觉地开始疼了起来，但最难受的还是魂魄，他们用了太多力量，感觉身体被掏空。
四人一倒下，连手指都抬不起来了。
是秦小芝啊。
是她的话，什么都不做就吓走那些鬼，也挺正常。
秦小芝的出现，好像就意味着安全，筋疲力竭的几人，短短几秒就陷入了梦乡。
醒来以后挑战就变成了极易模式。
中午就到达了安全区。
安全区设立在一处较为平坦的坡地，长着不是这个季节会有的花朵，四周有人为布置过的痕迹，地面画的是一个巨大的避鬼阵。
他们是最先赶到的。
阮闲见到这避鬼阵就挪不开眼，蹲下来研究其用料和走势，程浒打了个哈欠决定补觉，林子泉把玩着骰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旭枷视线一直落在秦小芝身上，见她并不准备休息，而是往安全区外走去，连忙跟上，“小芝，你去干什么？”
秦小芝把三枚铜钱往地上一扔，两正一反，随后又掐指算了算，这才回道：“出去”
这话声音不大不小，但其他人都听到了。
程浒人在睡袋里，也不困了，一个仰卧起坐就支棱起来，“啊？出去干嘛？”
之前除了抓鬼以外，还要兼职荒野求生，食物第三天就吃完了，之后全是自己捕野兔之类的烤着吃。
但安全区里有充足的食物和水，足够他们度过之后三天，只要在这里老实呆着等这场结束就好。
秦小芝的想法也很简单。
主办方既然能因为参加的人少，就减少比赛时间和场次，那肯定也能因为通关快而提前结束比赛。
那就把剩下的参赛者全带回安全区就好了。
如果不是因为禁止对其他选手出手，造成恶性竞争，秦小芝很有可能为了节省时间，在第一天就把他们全淘汰。
这些都不能和他们说，不太好。
而且解释起来也要说好多字。
要找一个让他们不会再提问的说辞。
秦小芝想了下，回道：“我脑子丢了，回去找。”
第35章 鬼
秦小芝在遇到懒得答的问题时, 就会胡言乱语，王旭枷已经习惯了。
但另外三人还是第一次见识。秦小芝靠谱的形象深入人心，他们满脸空白地思考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旭枷有种暗搓搓的快乐。
被折磨的不止他一个。
思考无果的几人, 想去帮秦小芝, 但罗盘一出安全区就失灵，没办法找到她位置，只好作罢。
他们一直等到下午。
太阳又要落下，这七天的经历, 让他们无法再悠闲自得地欣赏黑夜的美。
即使是在安全区, 被避鬼阵保护, 心脏也下意识地紧张起来。
尤其是听到不远处大量细碎的脚步和交谈声。
他们齐齐看去。
目瞪口呆。
在秦小芝身后, 竟然还跟着三十多个人, 他们手腕都系着绳子, 见到林子泉几人，目光中露出几分不言而喻的了然。
——你也抱大腿了？
——是啊。
监控器外, 特调局局长和五个评委沉默地看着这一幕。
局长：“……”
评委们：“……”
局长：“你们怎么看？”
评委们依旧沉默, 组织语言。
他们设置这场的主要目的是淘汰百分之八十的选手，剩下的再进行淘汰制遴选，最终剩下的看情况进入决赛。
所以第一场很有区分度, 前三天放进林子的都是战斗力比较低的鬼, 之后每天都增加高级鬼的投放量, 而整体事态都在他们预料中。
前三天只有四人被淘汰, 而之后每天都有十几个选手撕符弃权。
但秦小芝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平衡。
她以绝对碾压的力量除鬼，以至于裁判组无法判断, 另外四人能否在极端压力下应对挑战，所以才在第七天设置大量的、远远超出第一场难度的鬼群, 去袭击这组。
他们相信在高强度的攻击下，即使是秦小芝也不能面面俱到地保护其他人，那这就给他们一个展示自己的机会。
万万没想到，秦小芝竟然还以身养鬼，为了鬼中途溜了出去。
评委想撤回指令，但局长阻止了他们，说再等等。
没了秦小芝，他们的应对也让人十分惊艳。
王旭枷全能，不愧于他青灵观观主之子的身份，在战斗中沉稳冷静，招法多变自然；林子泉观命很强，但战斗能力也不弱；阮闲在那样高压的环境下，还能稳下心来画出小型阵法，虽然最后的驱鬼阵没画成，但已经很让他们满意惊艳了；程浒的驱鬼方式粗暴有力，也很不错。
观察到他们的确有进入下一关的资质后，评委组刚要决定将鬼的数量和质量降回正常水平，秦小芝就出现了。
然后就开始进行一波让他们血压飙升的操作。
他们不懂秦小芝是真善良，还是另有所图。
在场所有人都是竞争对手，多淘汰一个，未来夺冠的可能性就越大，小学生都懂的道理，秦小芝能不懂？
在这样自由的环境下，选手很有可能自己内斗起来，所以他们才在这场设置禁止选手彼此攻击淘汰的规则。
评委中，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手指敲了敲桌子，“比赛中允许自由组队，秦小芝的行为不违规，只是我们第二场的挑战内容要变一下。”
“场地不能变。”头发花白的老人点头附和道：“这个医院我们从三月份就开始布置，现在改来不及。”
“我们只改一样就好。”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那位狐狸眼青年的身上。
他笑：“改规则。”-
第一场结束后，还剩下三十三人。
有几个被接走后，意识到自己力量弱小，不肯继续参赛。
但他们并未离开，在竭力申请下，留在了后台，实时观看选手们的表现。
主办方很人性化地给了他们一整天休息时间，想让他们尽快调整状态，以适应之后的挑战。
时间紧迫，所有人都出去调整补充自己的装备，第一场消耗太多，比他们预想中还难。
只有秦小芝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睡觉并非她本意，如果不是系统的特殊任务，她也要出去看看能不能卖两张符赚点外快。
【正在连接中……连接完成！】
【叮！来自C级世界的大佬二号已投放完毕，请注意查收~】
【本次投放人物情况特殊，暂时隐藏其身份等基本信息，宿主可以在对他的好感度达到百分之三十时解锁。】
黑暗褪去，眼前模糊斑驳的色块逐渐清晰，纵横有序的稻田边，是一个个穿着粗布衣服勤奋插秧的农人，空气清新，天气清朗。
秦小芝又看了看自己。
比农人稍微高级一点的粗布衣服，剪裁得体并且十分眼熟。
《世界》新手村，所有人初始装扮就是这样。
只有在等级提高到五级以后，才会开放商城。
一个脸很帅的帅哥，爬到秦小芝脚边，而后倒立、前后左右地移动、跳跃。
最后木僵僵地停在她身边，嘴巴动了动，机械地吐出一行字。
“有没有任务？”
秦小芝：“……”
系统，真有你的。
把她搞成世界NPC可还行。
见秦小芝没有动静，帅哥突然掏出一把短木剑，没什么法地朝她刺了过来。
秦小芝闪躲并夺下木剑，并一剑刺到他大腿上，帅哥闪躲不及，却也没有血流出来。
秦小芝又好奇地扎了两下，直到把帅哥扎得突然从原地消失。
不知道是下线了，还是传送到复活点。
新手村没有太强的怪，为了留下用户、让他们快速熟悉操作，设置的怪物十分智障，并未加载智能插件。
但NPC则不同，所有NPC都支持独立对话，他们会根据玩家不同操作而有不同反应，玩家可以杀NPC，但也要承担其后果。
比如说翻车被反杀、比如杀了某个势力的头头，就会被该势力加入到仇杀名单，不仅会被相关NPC追着打，有些场所、物品都会变成灰色，不对他们开放。
但新手村没事。
这个唯一不用承担后果的地方，成为了很多法外狂徒型玩家的天堂。
有些玩家会在五级之前，杀死新手村里与他有过交互的十名善良NPC，这样就能获得隐藏成就“心狠手辣”。
所以村中大部分人都遭到玩家毒手，但从来没有NPC伤人。
秦小芝的这一举动，让周围看到的玩家纷纷赶来，把她围成一圈。
然后跃跃欲试地朝她发起进攻。
他们的攻击方式极其机械，又因为只是新手，没有技能，操作很粗糙，秦小芝闭着眼睛都能躲过去。
她把这些人全打死，爆了些没什么价值的装备，秦小芝想了想，也都捡起来穿上。
来一波死一波，秦小芝收获颇丰，但打他们打得也挺没意思，她看准时机，把木剑踩脚底下，飞走了。
留下面面相觑的玩家。
当天，一个帖子悄悄出现在新手区，无人关注，很快就沉了下去。
——不懂就问，你游新手村NPC都这么凶残的吗？
但他们都没想到，这个帖子，会成为未来无数被制裁的张三的朝圣之地-
秦小芝在游戏里玩了一段时间，却没找到那位大佬二号。
之前傅之衡是直接倒在她家门口的，不知道二号什么情况。
是游戏里的人物？还是像她一样被传送进去的？
秦小芝觉得后者可能性比较大。
但也无所谓，游戏比那位大佬更有吸引力。
秦小芝玩得入迷，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醒。
系统给她福利，在意识世界里，精神也会得到休息，所以此时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
身体睡得有点僵，秦小芝活动胳膊腿，捏着脖颈，开门出来，旁边几个想跟她打招呼的，见她这模样笑容都变勉强。
看她这样子，今天恐怕要大干一场。
他们最忌惮的就是秦小芝，谁也不愿意这么早就和她对上。
如果第二局向往年一样，是淘汰制，那和秦小芝分到一起的人就完蛋了。
在森林里，不是所有人一开始就信任秦小芝，心动但不敢跟她走。
秦小芝一拳把旁边足有人腰粗的大树，打出一个坑印，又掏出一把降火符说他们不跟着走，就把他们全烧死。
说完，还引燃一张，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
给人盯得直发毛。
他们不敢用实际行动证明秦小芝这话是不是在吓唬他们玩，毕竟来的人经过这几天的考验后，精神状态都不稳定，一个冲动做出不可挽回的事也有可能。
于是警惕地跟着走，他们不抱希望，跟着她只是暂时安抚她的手段，所以在抵达安全区时，所有人都忍不住感慨。
妈妈，遇上活菩萨了。
虽然这位菩萨并不慈眉善目，冷着脸精神状态十分一般的样子，但也的确让那些快要放弃的人，有机会去见见第二关什么样。
在坐了三个小时的火车后，他们又花了将近一小时，才到达目的地。
也是在林子里，一座大而古旧的医院矗立在林中，大铁门上方是锈迹斑斑的医院标志和“爱仁医院”四个大字，看着有些年头了。
屋子里阴气很重，估计也有不少鬼。
但这都是次要的。
狐狸眼清嗓，公布第二关规则。
“比赛进行七天，所有人分成两组进行对抗赛，淘汰到只剩十人为止。”
“分组由系统随机，接下来给大家说一下分组情况。”
所有人都竖起耳朵，想知道自己在哪组，又想知道秦小芝在哪组。
但等狐狸眼把名字都念完了，还是没听到秦小芝三个字。
王旭枷比秦小芝还着急，“怎么没有秦小芝？”
“哦，这个啊。”狐狸眼慢悠悠地拉长音调，像所有讨人厌的宣读票数的主持人，投下一个重磅炸弹。
“秦小芝是鬼哟。”
第36章 全员淘汰
秦小芝十分平静, 王旭枷都比她生气。
这就是明摆着的针对。
狐狸眼察觉到人群中的议论，慢悠悠地又抛下一个炸弹。
“本场比赛共有五十只鬼，它们分布在医院的各个角落, 秦小芝, 你的任务就是保护这些鬼，一旦鬼的数量下降到二十五只以下，你将立刻被淘汰。”
“还有，你不能对比赛中的选手动手, 受到攻击时也不行。”
这不仅是针对了, 已经是明摆着欺负人。
规则将秦小芝设定为鬼, 但那些鬼可不懂规则, 并不会听从秦小芝的指令为她做事, 更别提老老实实被她保护了。
后面那条更是恶意满满。
王旭枷上前一步, 面色沉冷，“我有异议, 这个规则对秦小芝来说不公平。”
狐狸眼笑眯眯地摆摆手, “这是我们评委组一致通过的决定，如果有什么疑问，请比赛后再说。”
这并不能算作回应。
王旭枷还想和他理论, 被秦小芝一只手拦下了。
秦小芝：“除了不能攻击选手, 我做什么都可以？”
狐狸眼眯起眼, 警惕道：“你想干什么？”
“不要用问题来回答问题。”
狐狸眼在脑子里过了一圈, 比赛规则对秦小芝的限制已经达到了一定程度，他想不出她还会做什么，有些犹豫地点头, “是的。”
秦小芝依旧面无表情，微微颔首, 表示她知道了。
比赛开始。
王旭枷和林子泉等人恰好分到了一组。
晚上十二点，正是鬼怪活跃的时候，废弃医院中浮沉着难闻的灰土气。
他们现在在住院区，斑驳脱落的墙皮，掉在生了锈的铁床上。
被踹开的门嘎吱嘎吱地叫，这间房的窗子和之前看的一样，被黄色封条和木板紧紧钉上，压抑沉闷。
他们没遇到任何一只鬼。
阮闲去那查看封条，随口道：“咱们运气真好，挑了个好地方，碰不到人，也碰不到鬼。”
林子泉直觉有点不对劲，捏着骰子，倚在墙上沉思，“不一定是运气好。”
程浒：“落点太偏，之后怎么说？是在这里苟着等他们打完再出去，还是去找其他人会和？”
林子泉看向王旭枷，“你怎么看？”
王旭枷投了三枚铜钱，两正一反。
“去找人。”王旭枷蹙眉，有些费解，“我看到的是比赛会在今天结束，你呢？”
林子泉苦笑：“我也一样。”
林子泉和王旭枷两人在观命上卓有天赋，但能看到的尚且有限，只是未来的大致轮廓。
他们只知道会结束，但不知是以怎样的方式结束。
但脑海里都不约而同地闪出一个人的身影。
两人对视，“秦小芝？”
秦小芝此时站在天台，天台风很大，她双手插兜，没什么表情地站在天台边沿，整个医院尽收眼底。
她大概记住这些楼的位置后，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随便找了个房间，周围贴了一圈避鬼符，随后蜷缩着睡去。
与此同时，整个医院被投放进来的所有鬼，都在缓慢地向秦小芝所在的方向移动。
最先到达的是一只没有头的老人鬼，他离得近，艰难地爬过来，枯槁如树枝的手，要去触碰秦小芝的皮肤。
但立刻被符烧了下。
指尖变成焦黑色，他固执地把整只胳膊都伸了过去，却依旧碰不到。
他变得焦躁，让他灵魂沸腾的那股香味在周身缭绕，可源头无法触碰，他急的原地打转。
之后又陆陆续续地来了许多鬼，男人、女人、小孩、精怪。
鬼多力量大，密不透风的符箓，在他们坚持不懈的攻击下，终于有要失灵的趋势。
监控镜头外，所有人都忍不住为秦小芝着急。
“她这什么八字？怎么能引来这么多鬼。”
“怎么回事？是不满意规则，现在开始摆烂了？”
“这种环境还能睡得下去！”
那些鬼贪婪渴求的视线凝在秦小芝身上，不难想象在防线突破后，秦小芝的处境。
终于，一张符纸化成灰，涌动的鬼怪们一拥而上，从那条小缝钻过去，扑到秦小芝身上，就算身体某个地方被灼烧也无所谓。
就在评委组坐不住，要去救人时，屏幕里有变动出现。
秦小芝站了起来！
她身上挂着密密麻麻的鬼，后背、大腿、肩膀，形状惊悚吓人的鬼就这样和她贴在一起。
它们拼命地想离开，但用尽全力也做不到，麻木的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情。
香甜的源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让他们灵魂都战栗的恐惧。
秦小芝不紧不慢地清点身上的鬼的数量。
十二个。
在她头边挂着一只鬼胎，青紫色的鬼胎大声哭叫，叫声尖利刺耳，秦小芝不耐烦地把红衣女人，从自己大腿上拖到肩膀右侧，红衣女人无法挣脱，只能在她的摆弄下，一只手抱着鬼胎，另一只手搭着秦小芝的肩。
秦小芝：“哄。”
红衣女：“……？”
评委组：“？？？”
这是个什么操作？
红衣女人接到鬼胎后，胳膊不由自主地开始哄它睡觉，鬼胎尖利刺耳的哭叫慢慢停歇。
另一只挂在秦小芝腿上的白衣女鬼，却又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叫什么人的名字。
秦小芝蹲下，耳朵凑近仔细听了下，应该是一个男人的名字。
“你男朋友？”
“……老……公……”
秦小芝了然，在身上扒拉一圈，找了个眉清目秀的小帅哥挂腿上，“这个行不行？别哭。”
白衣女鬼细弱连绵的哭声突然停了下，扭头看旁边男鬼的模样。
帅哥鬼在这群鬼中算比较弱的，被白衣鬼盯着看，本能畏惧地垂下头。
白衣女鬼咯咯咯地笑，笑起来时，大开的嘴角能从侧面看到牙齿，口腔内部溃烂发黑。
她亲昵地蹭了蹭帅哥鬼开了个大洞的后脑，害羞地小声说：“这个……好……”
秦小芝花了一段时间调整他们的位置，最终左肩挂仨，是被她强凑在一起的一家三口，左腿是老板和社畜，右腿是白衣女鬼和帅哥，右肩是红衣鬼和鬼胎，脖子上挂着一个像肠子一样的鬼，双手牵着一对双胞胎。
秦小芝掐算后，昂首挺胸地去找其他鬼。
评委组：……
炸裂，相当炸裂。
三只鬼能把一个身强体壮的成人在一小时内吸成干，而现在秦小芝背了十二个，看着像没事人一样。
“这段截下来，给局长发过去。”狐狸眼推推眼镜，有种不好的预感，“秦小芝的背景还没调查清楚吗？”
“孤儿，三个月大被弃养，由欢欢孤儿院收养，之后辗转数个家庭，皆被送回，最终由刘志强收养。”
“她亲生父亲叫秦皓天，母亲叫蒋芸，首都豪门，二人在弃养秦小芝后收养一女，叫秦小柿。他们最近在找秦小芝，已经打听到了她的消息，现在已经抵达A市。”
狐狸眼瞪他，“说重点。”
助理压下那颗八卦的心，不好意思地笑道：“收养秦小芝的每个家庭都遭遇了重大灾难，虽然无人死亡，但也给他们造成了很大麻烦，刘志强也不例外。”
“但我顺着刘志强这条线去查，却一无所获。”助理耸肩，“不是说他被组织保护无法调查，而是他太过普通，没什么好说的。”
狐狸眼支着头，问道：“你们觉得呢？”
“再查查秦小芝的行动轨迹吧，看局里意思是想收编她，背景不干净咱们还是要尽早和他们说。”
“她学的东西很杂，行事作风也很怪异，不像是正经门派培养出来的，我觉得还是要查刘志强。”
“秦小芝本人也很值得探究，她的力量绝对超过普通人范畴，把她归类为B级重点观察对象都不为过。我觉得收编她这事还是要再想想，别忘了那俩鬼王给我们带来多少麻烦。”
狐狸眼最终一锤定音，“这场结束再说。”
—
秦小芝避开其他选手，又抓了五个鬼，现在身上鬼的数量已经达到十七个。
即使是她也感到负担。
停了一会儿，顺便又抓了个鬼安在身上。
评委组猜测，她可能是用这种方式保护鬼，只要她再抓七只，并且把这些鬼死死绑在自己身上，最后找个没人地方等到七天结束，也是可以晋级的。
这也不失为一个方法，但完全没在评委组意料中。
因为按他们这个年纪的人来说，不会有人能绑定二十多个鬼而行动自如，也不会有人能在短时间内绑定这么多鬼。
这绑鬼的手法，有点像C城那边的，但又不完全像，C城收鬼收的都是比自己弱小无数倍的鬼，鬼通常都没什么战斗力，而秦小芝身上的一个比一个凶。
秦小芝的表现虽然在意料外，但他们并未太过惊奇。
国内上下天才不知几何，在这一道上他们也见过太多，把秦小芝放在年轻人的行列中做对比，她优秀的格格不入，但要把她视为顶尖的那波人，则很恰好。
这样年轻，就这样厉害。
在场几人都动了收徒的心思，但也只是心动，并无行动。
一是怕收了压不住，二是怕秦小芝这人太过自由，拒绝他们这些玄学圈的顶级大佬，到时候面子不好放。
此时已经是两点半，秦小芝在医院内继续寻鬼，鬼的数量已经达到了二十二个，还差三个。
有几个人打了个哈欠，之后的结局大概能猜到，也就不在屏幕前盯着看，起身去休息，准备等明天加速看录像。
但等他们醒来，还没晃过神，就得知一个噩耗。
除秦小芝外，全员淘汰。
第37章 心狠手辣秦小芝
这基本是不可能的。
其中一个穿黑衣服的, 面色阴沉地冲向监控室，调出两点以后的监控。
一开始一切都还很正常。
秦小芝刻意躲避选手，选手也并未主动去找秦小芝。
这场比赛的设置就是这样, 秦小芝是一个较为边缘的人物, 她和选手的唯一矛盾主要在于场地里的“鬼”。
而选手被分为红蓝两组，两组对抗，淘汰对方，鬼不过是用来干扰他们的第三方。
按照正常情况来说, 本场比赛只会出现两种情况。
一是鬼发挥主要淘汰作用, 人与人之间对抗较少。
二是见鬼就跑, 或者团结起来无伤灭鬼, 这样玩到最后就只是人与人之间的对抗。
但秦小芝的出现, 让整个局面出现第三种情况。
其他选手明显更趋向于第二种。一开始大家站位比较分散, 一般都是试探性地撩拨一下，感觉打不过直接就跑, 等找到队友再做打算。
所以鬼的数量没有减少。
秦小芝和他们同步行动, 他们在寻找同伴壮大力量，秦小芝也在招鬼。
二十五只不是极限。
在红蓝两组人员基本聚齐时，秦小芝也将五十只鬼挂在了身上。
场地内的特制摄像头能清晰见鬼, 而正是因为摄像头太过清晰, 秦小芝的行动就显得越发诡异。
屏幕中已经看不到秦小芝了。
能看到的只是鬼, 它们麻团一样缠在一起, 男女老少妖精鬼怪，彼此相亲相爱，个别孤寡的垮着脸挤在角落, 瞧着不太开心，但也无可奈何。
秦小芝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 成功了解了每一只鬼的执念所在，并精准配对，让鬼短暂享受美满家庭、甜蜜恋爱。
评委组：……
挂着黑眼圈的选手：……
很难描述他们现在的心情。
狐狸眼嘴角抽抽，看向旁边的黑衣服，“范哥，你怎么看。”
范鲸合上双眼，表情空白。
他不明白。
鬼都是少有理智的生物，他们很少与净化前的鬼对话，更别提通过他们了解他们心愿了。
处理事情一般都是从它们生前接触的人入手，查资料，看现场，推理他们到底想要什么。
像秦小芝这种人，特调局里不是没有，但也没到秦小芝这种程度。
让五十只鬼老实听话，比驯服五十只小猫咪，让它们在规定时间上厕所要难的多。
到这里，秦小芝的行为虽然算得上离奇，但也没到让人惊讶到睡觉都要想这事的地步。
她没违规，一直躲着选手走，没出现他们害怕的捕猎选手的行为。
为了保护鬼，也只是将他们都缠在身上，也没说借着保护之名搞事。
直到她在每一只鬼魂上，都刻下了数字。
鬼是无形的，天师道士等能见鬼的人，通常都是用特殊方法进行驱鬼，在鬼魂身上刻字不难，但没必要。
刻完数字后，她用罗盘看了眼方位，而后就带着这数量庞大的鬼，移动起来。
此时红蓝双方并不打算面对面。
他们最开始的想法，是先把鬼都灭了，减少鬼魂对比赛的干扰。
每队只有十六人，因为是随机分的，实力并不算旗鼓相当，蓝队有王旭枷等人在，似乎更强一点。
红队的人也知道王旭枷，本身和他们打胜算就不大，要是再被鬼淘汰几个，人数减少，更打不过了。
所以在聚集起来后，红队一致决定先除鬼，蓝队压力虽然没红队那么大，但也做出了和他们一样的决定。
但没有鬼。
没有鬼作为缓冲，两队的矛盾直接摆上台面，红队想猥琐发育，定下基点后，分工合作，一些人留在原地作阵，另一些人出去打探情况。
蓝队更自信一些，十六人，四人一组，四处搜寻红队。
在红队和蓝队的几人，第一次碰面对峙，即将开打时，第一只鬼也出现了。
是个中年男人，肚子极大，几乎有他身体的两倍，衣服遮不住遍布青筋的肚皮，他捧着肚子大着舌头请他们帮忙，哀哀地问自己鞋带有没有系上。
几人下意识地往他脚上看去。
他没有脚。
再抬眼，等不到答案的中年男人被激怒了，他的肚皮越来越大，而后“砰”地一声炸开，肚皮里迸溅出的膨胀器官，喷了不设防的几人一脸。
粘稠的触感和恶臭的味道让他们难以忍受，被溅到的地方格外的冷和痒，他们立刻想办法补救，一番手忙脚乱后，终于祛除了鬼的影响。
爆炸的中年男鬼还没死，呜呜咽咽地望着他们，纯黑的眼流出青紫色的泪，表情扭曲说疼。
刚才的经历，让双方有了短暂的情谊，现在打，尤其是在自爆的鬼面前打，总觉得有些羞耻。
况且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里出现一只鬼，就有可能出现第二只，他们两败俱伤，鬼来拿人头？
那也太无能了点。
就这样，两队停下好好交流，一起走向鬼，并发现了鬼脖颈上明明显的黑色数字。
3。
两方对视一眼，红方的一人碰了下那个数字，数字就游到了他手上。
红方另一人也好奇地碰了下，数字便也到了他身上。
思考仅需三秒，红方拔腿就跑。
而蓝方也明白了其中关窍，气得直捶大腿。
这个技法并不难，圈里人入门必修功课之一，一般是在画符的时候用。
而它出现在一只鬼的身上。
规则要他们红蓝对抗，不许他们对队内人发起攻击，但每队都有十六人。
最后只要十人。
那谁留谁走？
现在有了答案。
——积分。
每队留下的人按积分多少排名，少的淘汰。
红蓝两队确切地得出结论，这就是隐藏规则。
还说这么玩的评委兼出题组真不是人。
之后场面就变得混乱起来了。
双方一开始还能稍微淡定一点，按照原本的思路走，但随着秦小芝将一只只鬼放出去，他们再也无法保持冷静。
鬼的数字越大，鬼就越强，不是一个人能解决的，而且秦小芝只挑人多的时候放鬼，分赃的时候红蓝双方谁也不让，等好不容易争执有了结果，队内又有矛盾。
队内的矛盾，随着鬼越来越多，而变得越来越大。
红蓝双方本该对抗，他们双方的矛盾，因为“积分”的出现，而转到了本组人的身上。
队内无法彼此攻击，这时就有人开始和对方勾结，两方阵营的人变得红不红蓝不蓝，秦小芝总能恰好在他们即将谈拢时放鬼出去，搅乱他们暂时的和谐。
很快，场上就剩下十人。
但并未出现让他们离开的提示，看样子是要呆满七天。
这十人里，王旭枷、林子泉、程浒、阮闲也在。
他们是蓝组仅剩的独苗，他们没参与进这场内乱斗争去，在提议被否决后一直游离在外，坚持初衷，淘汰蓝方。
由于没特意挑选淘汰对象，他们身上都没积分。
这样很好。
留下的人数正好够进下一场，而出现的鬼只有九只，其中两只还被秦小芝救走了。
所以秦小芝也不会被淘汰。
就当所有人都以为此事告一段落，想找一段时间休息时，铺天盖地的鬼突然出现，将他们团团围住。
这场战斗损失惨重，但鬼恰好卡在二十五这条线上。
之后的结果，就是评委组所得知的了。
监控室陷入诡异的沉默。
“秦小芝。”
终于有人打破沉默，其他人看向说话的狐狸眼，他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不可思议地鼓掌，“厉害，真是厉害。”
“厉害个六啊！”
带着夸张耳饰的男人气得要命，“所有人都淘汰了就剩她，比赛之后还怎么进行！让她自己打自己吗？！”
“秦小芝这人心黑手辣，明明在只剩十人时就可停手，偏偏要赶尽杀绝，属实可怕。”
“此人心机深沉，把她和这些初入茅庐不谙世事的小年轻们放一起，实在是有些欺负人了。”
“但她并未违规，而且你们不觉得很精彩吗？这场比赛她作为边缘人物却能让三十二人团灭，布局如此缜密，可见是个可塑之才。”
“没错，况且我们牡丹杯想找的冠军，哪一个不是基础硬，脑袋活？她能跳出思维定式，自己制定规则，还能让人跟着她的规则走，我觉得她很好。”
“那她把局搅和成这样，我们第三场不开，直接给她颁奖？牡丹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先例！”
监控室里吵成一团，狐狸眼笑眯眯地拄着腮听他们吵，眼看着差点掏符拿剑打起来，才慢悠悠地阻止。
“同意秦小芝夺冠的举手。”
五人。
“同意秦小芝淘汰的举手。”
五人。
此时，所有人热烈的目光全都刺向还未表决的狐狸眼。
而他并不回应，一耸肩，“我弃权。”
三个字，狐狸眼差点被群殴，幸好他在别人动手前又打了个补丁。
“我去请示局长，第三场待定，让选手们好好休息一天。”-
狐狸眼说是要请示局长，实际上是把秦小芝直接带去见人。
秦小芝困得很，那天晚上太耗费她精力，刚沾枕头不到两小时就又被叫起来，气压极低，挂着俩大黑眼圈，走路也带着股黑气。
狐狸眼安慰道：“你放心，只是有事需要你和局长面谈，不用太久。”
安慰没起作用，困还是困，只是因为那烂好人的命格，她不能拒绝。
之前也试过拒绝，拿傅之衡试的，但就算拒绝了，被请求的那件事也会以各种形式，不容拒绝地落在她身上。
更麻烦，还不如直接同意。
推门进入，红木桌后，局长见人来，摘了眼镜，含笑看她。
“请坐。”
秦小芝坐下，打了个哈欠，“直接说，很困。”
局长也不是磨叽人，他直接将一份合同递给秦小芝。
“我现在以特殊调查局总局局长的身份，正式向你发出邀请。”他看着秦小芝，自信而有力道：“请你加入我们，具体条款在合同里，不明白或者不满意可以直接提，能满足的我一定满足。”
秦小芝顿了下，缓慢道：“不好意思，您是什么？”
段裁：“特调局局长。”
秦小芝：……
行，到底是没逃过。
之前是特调八局查她，命运流转，竟然直接让她见到局长了。
她刚想同意，就听脑海里传来熟悉的甜腻电子音。
【呜呜呜，您的命格修改器已过期，请在商城重新购买体验卡，感谢支持~】
秦小芝捏紧手指，无形的压力大山一样压在灵魂上，久违的不舒服，却让她扬起嘴角。
“不去。”
第38章 拒绝
秦小芝不假思索的拒绝, 让二人都愣了一下。
狐狸眼忍不住道：“你看一下合同，局里给你的条件很优厚，不仅有住房保障, 每月还……”
秦小芝起身, 表情和语气很礼貌，“没兴趣。”顿了下，又说：“拒绝犯法吗？”
局长笑了下，看起来挺遗憾的, 推了张名片过去, “当然不。你不愿意也没关系, 合同我给你留着, 什么时候改主意了, 可以联系我。”
秦小芝：“谢谢, 但是不了，再见。”
说完就走。
狐狸眼看了眼局长, 局长没什么表情, 靠在老板椅上点了根烟，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小芝要么是恃才傲物，要么是没情商, 特调局局长的面子都不给, 连客套话都没有。
狐狸眼试探道：“那之后的比赛……？”
局长沉吟几秒, 回道：“第三场不能让她上, 淘汰后派几个人盯着，看看她是哪边的。”
从他们查到的资料来看，秦小芝社会关系十分简单, 为人低调，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总能在卷入风波前轻巧地抽身离去。
可惜人有失手，凌沙郊事件后，景家家主就盯上了他，而且还不是什么好盯，蠢蠢欲动像是要拉她入伙。
那可是个又臭又烂的大泥潭，景长生生在腐烂的家族中，靠家族的资源撑到二十多，对它厌恶却又无法摆脱，不能抛下它不管。
所以他一直积极和特调局合作，希望转正洗白，但局长态度暧昧，一是景家藏污纳垢，始终在法律的边缘反复横跳，做事做得干净让人找不到证据，他膈应许久。
二是现任家主太邪性，他不确定景长生是真心合作，还是想借着他们这条船成功上岸，而后继续兴风作浪。
景长生非常擅长发挥、榨干一个人的价值，秦小芝要是真的被他拉拢，那后果不堪设想。
不仅是对秦小芝而言，对其他方面也是。
牡丹杯不让秦小芝继续参赛的确是他们不厚道，毕竟人家都好好报名来的，要的就是一个公平竞争，但现在却因为各种复杂的原因而影响到本该公平的比赛……
狐狸眼将要离开之前，局长叫住他，“补偿也要有，你看着办。”
“是。”
—
比赛结束后有一整天休息的时间，其他人累得要命，当天晚上的经历让不少人没缓过来，出来以后看谁都是敌人，都不可信。
后来狠狠地睡了一觉，情绪才好一点。
当时他们没察觉，沉浸在狂热的争斗中，但比赛结束后，他们再重新复盘，才觉得处处都不对劲。
这是驱鬼比赛，怎么还考起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了？往年再怎么危险离谱也没这样过啊？
而且那鬼出现的时机也太恰巧了，每一只出现都在挑拨他们的情绪，所有人好像都被一只无形的手拿捏了。
而看结果，不言而喻的最终得利者只有一人。
那就是秦小芝。
先被淘汰的早早休息，后面剩的那十人就算知道自己被算计，也因为和鬼打了太久而没精力去找秦小芝算账，只好蔫巴巴地回去休息。
现在都休息好了，两边一对答案，发现确实是秦小芝这个长得像个好人的人心最黑，气愤在人群中弥漫，也没个人给他们泼冷水给降温，于是就都大踏步去找秦小芝算账。
秦小芝在睡觉。
准确的说，是在玩游戏。
世界机制非常完美，网友说它完美得像是外星人投到蓝星的东西，智能ai只是其中一项，更有意思的是与现实完全一致的环境模式。
秦小芝之前一直打比赛，专注练号，所有材料资源大多数不是她自己打的，是在拍卖行和玩家手里买的，自然就错失一些休闲玩法的乐趣。
现在倒是找到了。
秦小芝那次去城外下线后，再登上又回到村落中，系统升级，这回玩家不能主动攻击秦小芝，所有作用在她身上的技能统统无效。
一些过来围观的人，逼不了她动手，慢慢也丧失兴趣，不再找她。
她乐得清闲，有空就和隔壁大牛哥去山上采蘑菇和野菜，还开了片小田，种了些黄瓜西红柿和小青菜之类的，田地周围还有鸡圈。
每天上线就是喂鸡，浇水，采摘，以及和大牛哥聊天。
大牛哥应该就是系统分配的新的攻略对象。
第39章 大牛哥
游戏的捏脸模式, 可以载入本人照片建模并进行调整。
在这样自由的条件下，俊男美女层出不穷，但大牛哥仍然能帅得脱颖而出。
同样是黑发黑眼, 同样的半扎马尾, 同样的粗布麻衣，几千万人新手村标配，放到大牛哥身上就硬有种与众不同的感觉。
光看他的脸，就能脑补几十级的经典火葬场剧情。
譬如暴君因事流落在外, 被小白花女主捡到细心照料, 后养精蓄锐杀回皇都, 一切尘埃落定后接女主进宫, 却发现女主因误会而心如死灰即将嫁人等等。
长得很凶, 有压迫感, 淡淡投来的一眼，就会让人忍不住紧张、手足无措。
这倒是和傅之衡差不多, 但有细微的差别, 傅之衡的压迫感，主要来源于他过分出尘的外貌和清冷气质，让人不敢接近而又心生敬畏, 而大牛哥的则更偏向于上位者天然的等级压制。
秦小芝挺喜欢大牛哥。
是那种对聪明人的喜欢。
通过傅之衡, 秦小芝大致摸明白了恋爱小助手的运行规律。
它作为主系统, 和其他分系统合作, 它的任务是让秦小芝谈恋爱，工作就是发任务，以及协调其他系统绑定任务去攻略她。
攻略这个词, 一听就比恋爱小助手目的性和功利性更强。
分系统许诺的好处让他们无法拒绝，所以傅之衡才会那样急切地对秦小芝发起进攻。
但大牛哥不一样。
他虽然长得凶, 像不做人的资本家，但人意外的好相处。
秦小芝不看重外表，好看与否无关紧要，甚至可以说没有差别。
它们只是用来分辨人的符号罢了。
秦小芝和大牛哥相处得很自在。
两人邻居，后院开的地每天都要照料，上次下线后回来，地里出了许多虫子，水灵灵的小绿菜叶被啃得坑坑洼洼，她正寻思怎么办时，大牛哥就来了。
给了她一些除虫的药，之后也没说什么，拎着弓和刀上山。
下线上线，每一次回来菜地都千疮百孔，秦小芝想了很多办法，但菜地无人照料还是不行，最后只好拜托大牛哥。
两人也是这时候才熟起来的。
菜地后来由大牛哥帮着照顾，秦小芝帮他打猎充当报酬，在这里她不用遮遮掩掩，想飞就飞，兴致来了还能拎着大牛哥飞一段。
大牛哥对新手村特别熟，尤其是后山那些丰富特产，信手拈来地能说一些，而且还很好学，秦小芝教他打鸟抓野猪的技巧，他听完就能上手。
游戏时间和外面的流速不一样，每次都有变化，秦小芝这次在游戏里呆了快七天。
她天煞孤星的命格不会影响游戏，和人接触时，也不用怕因为和他们多聊了两句，就惹得他们有血光之灾，习惯性的话少，进游戏后也稍微变得多了点。
从一天顶多说三四百字，到四五的程度。
系统提示她还有三分钟就要起床了，秦小芝顿了下，随后面色如常地假装NPC，给旁边跃跃欲试的新手发任务，发完以后才看向旁边的大牛哥。
大牛哥正在院子里杀鱼，俩人本来要做鱼肉火锅的，现在也吃不上了。
“要走了？”
“嗯。”
大牛哥加快速度，不到十秒就把这条肥美的鲤鱼处理好，又用纸擦干净了，拿钩子勾起来给她。
“带回去吃。”
态度很自然平静，秦小芝之前有几次也是直接在他面前消失，但他从来都不问。
秦小芝本以为他和自己一样，是现实世界传到游戏的，但后来越相处越弄不懂了。
他对这个世界熟稔得像是原住民，比NPC还NPC，言谈举止也不像现代人，可就是有点怪，让秦小芝觉得他在瞒着什么。
秦小芝不会主动探究别人不想告诉她的事，好奇了一下，便将之抛到脑后了。
鱼肯定是不能带的了。
秦小芝摇头拒绝，大牛哥也没再和她客气，把鱼丢进处理好的鱼堆里，又抓了一条按在菜板上。
他动作很迅速，按着鱼的手背有微鼓的青筋，面无表情地用刀背把鱼拍昏，尖利的刀锋划过鱼腹，那双没有半点茧子的、干净而带着力量感的手，将滑腻的内脏掏出，丢进垃圾桶。
“什么时候回来？”他没看秦小芝。
这话他从来没问过，现在问了秦小芝却不好回答，两个世界时间流速不一样，没法说。
她诚实地说不知道。
大牛哥洗手，水盆里清澈的水被染得有点浑，他状似随意道：“下次来，我们去幽城玩，怎么样？”
幽城离新手区很近，位于整个游戏版图的北边，不算特别繁华，但服装店、交易所、拍卖会等基础设施都有，景色也还不错，经常有玩家在里面拍照打卡。
这段时间在新手村种田，一切都已经步入正轨，也是时候去其他地方看看了。
秦小芝刚要同意，但还没来得及点头，就被系统按照她定的闹钟给抽离了。
沈权见怪不怪。
盆里的水换了一次又一次，再闻，手上还有股鱼腥味。
和秦小芝一起钓的鱼他没吃，一部分挂到通风处准备做成鱼干，一部分当奖励，送给刚刚找秦小芝接任务，去给隔壁老头捶背的玩家。
他照常给秦小芝的菜地驱虫浇水，又劈了些柴，把这几天两人在山上猎到的猎物处理好，练了会儿武，等太阳快落山了才回屋子里休息。
游戏里没有电视，也没手机，日落后其他有家的NPC会和家里人聊到睡觉，他孤家寡人一个，只能在黑暗里睁着眼睛，看着房梁发呆。
他瘫痪五年，意识困在死气沉沉的壳子里，日复一日的黑暗磨得他从疯狂暴躁到麻木，如今能在游戏里生活，已经很好了。
但还不够好。
他联通五感，能听到外面的声音。
他的母亲，攥着他的手，神经质地低声絮语：“儿子，你放心，妈给你找个媳妇冲喜，对，妈知道你听得见，大师说的对，你没什么毛病，就是魇到了，找个人冲冲就能醒。”
“妈撑不住了，那个贱人生的儿子整日嚣张跋扈，沈家再被他败两年就要没了！他怎么比得过你？”
“秦叔叔记得吗？他家有个女儿，年纪比你小一点，听说人挺乖的，等你结婚就知道了。”
意义不明地笑了几声，那细碎轻迅的声音才离去。
第40章 替嫁
秦小芝睡了十几个小时, 都快开始下一次考试都没醒。
等在外面的人，一开始还义愤填膺，想找她要个说法。
然而随着时间流逝, 愤怒的情绪逐渐平复, 过分安静的秦小芝，反而让他们有点担心。
再一次大声敲门没人答应后，众人面面相觑，阮闲皱眉道：“这个动静都没起来, 她别不是没在房间。”
“应该是在的, 比赛结束后我看她进了房间, 之后也没人看她出来。”
“睡的这么死？”
“她会不会……”阮闲犹豫地说出自己猜测：“被反噬了？”
众人一愣。
可能性很大。
驱使鬼的秘法很多, 但绝大多数都要用与之相对的代价交换。
秦小芝一下驱使那么多鬼, 常人早就精神失常了, 她还能正常地走回寝室，已经算作奇迹。
有人小声嘀咕：“一个牡丹杯而已, 要不要这么拼啊。”
林子泉掏出手机, 在通讯录里翻这届主办方的联系方式，王旭枷等不及，转身就跑, 准备去会议室抓人。
毕竟是他求着秦小芝来参赛, 如果她真的因为比赛出现问题, 那他后半辈子别想睡安稳了。
正紧张着, 狐狸眼从电梯里出来，边往他们这边走，边疑惑道：“都在这儿干嘛？下一场比赛就要开始了, 车队在楼下，秦小芝呢？”
看到狐狸眼, 林子泉松了口气，向他解释现在的情况。
狐狸眼的表情由漫不经心转为严肃，立刻找来工作人员，用备用钥匙开门。
秦小芝端端正正地躺在床上。
或者说，躺得过于端正了。
双手放在小腹处，整个人和床头垂直，板板正正的一条，呼吸均匀清浅。
狐狸眼用手在她鼻子那里探了探，见人确实还活着，又用力推推她。
还是没醒。
狐狸眼眸色一沉，从宽大的裤子口袋里掏出针筒，取出三根银针，分别扎在秦小芝的三大命穴处。
银针针尾微动，秦小芝双眸紧闭，仍没有要清醒的迹象。
“嗯？”
王旭枷带着主办方的主理人之一和医生回来，刚进门就听见狐狸眼这疑惑的自语，分开人群，急忙问道：“她怎么样了？”
狐狸眼抱臂，眉头拧成一团，“她很健康，或者说，非常健康，魂魄具在且很有活力，我的定魂针都快被她的气给冲出来了。”
说着，狐狸眼把扎在秦小芝穴位上的针取下，难得有些不自信，将自己的位置让给后面的医生。
“我看不出什么，还是让专业的来吧。”
于是众人的目光都投向医生。
医生穿着半袖花衬衫和老头裤，露出的两条胳膊上画着花团锦簇的纹身，膀大腰圆，像刻板印象中的□□打手。
然而在检查秦小芝的身体状况时的动作，却显示出其无可置疑的专业性。
检查五分钟，医生停手，叹了口气，“节哀，又一个植物人。”
王旭枷心脏轰隆一声，总感觉有什么地方坍塌，双眼通红，半跪在秦小芝的床前。
牡丹杯赛前协议不是白签的，协议上列出来的情况，都是比赛中曾经发生过也有可能发生的，每一届的死伤人数也并非拿出来吓唬这帮小菜鸟。
总是避免不了原因不明的伤亡。
狐狸眼向秦小芝投去复杂的一瞥，可惜了。
阮闲等人不可置信地盯着秦小芝，其他被帮助过的人也都难以抑制地心情沉重。
整个房间充斥着悲伤。
秦小芝睁眼。
秦小芝坐起。
秦小芝看向默默流泪的王旭枷，目光转移，从床边一个个还没从刚刚哀悼气氛转移出来的人们身上略过。
秦小芝：……？
怎么这副表情。
是不是再晚点，她就要被送去火葬场了？-
按理来说，上一场比赛秦小芝淘汰了所有选手，比赛就该到此结束。
但牡丹杯自从举办以来，赛程就从未这样短过，于是又针对那些被淘汰的选手重开一场复活赛。
秦小芝要等他们选出新人后再跟着参赛。
秦小芝想了想，又跟王旭枷商量了一下，最终还是拒绝继续比赛。
欺负菜鸟没意思，而且她之前就没打算参加，现在那“老好人”的命格buff解除，她也不用再在这里耗着了。
比起比赛，她更想研究研究恋爱小助手。
说不定能解除她那要人命的两个命格。
主办方私下给秦小芝一笔很大的奖金，告诉她如果改变主意，特调八局永远为她敞开大门。
秦小芝言简意赅地拒绝。
“不想打工。”
然后就上了飞机。
落地，回家。
傅之衡在秦小芝比赛期间，没和她说过一个字。
秦小芝也没管他。
回家以后洗漱睡觉，醒来发会儿呆，打开手机问问老刘最近有没有轻松的活，看看新闻，又给孙曦发消息问问她近况。
这些做完以后，才慢吞吞地起来，去市场买菜。
楼下的大爷大妈还是一如既往的八卦。
秦小芝挑土豆，大爷问：“小芝啊，平时跟你身边那个帅哥呢？怎么好久没看到啦。”
“不知道。”不是赌气，是真不知道，“走了吧。”
大爷惊讶：“你们分了？”
卖水果的阿姨在旁边嗑瓜子，“那小子长相不错，但没工作是不行的，没工作没有前途呀，难道还要靠小芝养他？”
大爷颇为认同地点头，“那还是分了好，小芝从小到大也不容易……一共五块二。”
秦小芝付了钱，“不是男女朋友。”
大爷大妈都笑了。
之前秦小芝在人潮涌动的早市，拉着小男朋友的手高声示爱的场景，他们这些街坊邻居早就传遍了。
当时还挺惊讶，没想到秦小芝这孩子还有如此热血的一面。
也不用劝。
小情侣的事，小情侣会解决。
大爷给秦小芝找零，突然想到什么，又说：“对了，最近有两人冲我们打听你。”
秦小芝投以询问的目光。
“一男一女，跟我们岁数一边大，那穿戴一看就是有钱人。”大爷仔细回忆，突然一拍腿，“对！和你有点像！”
秦小芝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时候？”
大爷：“三天前吧，我看他们跟之前来的那些人不像，就把你店铺的位置指给他们……不、不要紧吧？”
大爷说着说着还有点紧张了。
秦小芝快速掐算，随后摇摇头，“不要紧。”
“那就好。”
大爷松了口气。
之前老刘也是在这片住，经常有雇主找上门来，凶神恶煞的，像是从十八层地狱来的债主。
后来换成秦小芝，这种人就零零星星的，少了很多。
老刘是个大骗子，秦小芝属于是被他带上歪路了。
但外人也不好说什么。
大爷把袋子给秦小芝，又顺手给她塞了几根小葱，秦小芝要给钱，大爷假装生气，“就这几根我怎么卖？那去吃就是了。”
秦小芝犟不过，掏出手机飞快扫码，等回了家再给人转账。
葱而已，确实要不了多少钱。
但她这命格，不适合人情礼往那套。
别人会被她弄得很倒霉。
想到老刘因为她遭遇的那些事情，秦小芝做土豆丝炒饭时忘记放盐，只好拌点酱油吃。
【系统，可以自定义命格吗？】
008都快哭了，绑定这么长时间，宿主终于愿意和它交流，并有所倾向。
它花光自己最后的家底，购买下载了商城插件。
【叮！系统升级中——】
【叮！升级完成，已加载商城和积分系统，您可以自由选购！】
后台飞速运转，小助手将与修改命格相关的商品调到最上面最显眼的位置。
随后谄媚道：【亲亲！只要三十万的情感币，就能永久更换您的命格哦！】
看着琳琅满目、来自各个世界和次元的商品，秦小芝深深吸了口气。
她不是一个情感特别丰沛的人。
过往二十来年的经历，让她必须压抑自己的情感，尽可能减少和人的接触，才能不伤害到别人。
她一直在寻找解决问题的方法，天南海北到处走，找不到。
在她接受她将永远孤独至死时，一缕蛛丝垂下。
她抓住了-
“还没有她的消息吗？”
破烂小门市门口都是前不久下过的积水，地上也不知道怎么弄的，水面不清澈，飘着油腻腻的一层光。
价格昂贵的鞋子踩着这样的地面上，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穿得光鲜亮丽站在店对面，和市井破烂的小道格格不入。
女人问完后，抿着唇像要哭，拽拽男人的袖子，“老公，我不想让娇娇嫁给一个瘫子，怎么办呀。”
秦皓天皱眉，安抚性地拍了拍女人的手，“别怕，如果她还不回来，我们就拒了这门亲事，白手起家而已，咱们又不是没做过。”
“老公……”
蒋芸感动地望着秦皓天，嘴唇动了动，还想说什么，就听身后传来一道清冽的女声。
“让让，挡路了。”
他们下意识地让开，身后那人越过他们开门，卷帘门轰隆一声抬了上去，秦小芝刚要进屋，就被蒋芸拉住了手臂。
她仰头，眼圈发红，直勾勾的盯着秦小芝，眸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喜悦。
“你是……秦小芝？”
又笃定地去碰秦小芝的脸，秦小芝偏头躲过，她就像受到某种伤害一样，往后退了几步，没什么力气地被秦皓天扶住。
“小芝，我是你妈妈呀！”蒋芸哭出声来，“是妈妈对不起你啊！妈妈找了你快二十年，才终于找到你！”
秦小芝被逗笑了。
笑也笑得不明显，只是唇角飞快地勾了下。
她平静地看向搭台子开始唱戏的夫妻二人，“替嫁一次五千万，不接受分期。”
蒋芸、秦皓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