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时英下意识升起警惕之意,手往腰间摸去,却摸了个空。
前世郑秦大战,她已然习惯在腰间佩剑了,而她现在自然是没有带的。
这个隐秘的小动作,自然没能逃过秦岐玉的眼,他的目光不带亵渎的在她腰间转了一圈,若有所思的收回目光。
褚时英开口拒绝:“谢过公子西元好意,我带家中奴仆随便玩玩就好。”
郑西元虎目一瞪,半点不将秦岐玉放在眼中,“那怎么能行,他瘦弱到要穿披风,我一拳就能打倒,如何能护你安全,这秋猎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声音如钟,带着恐吓,“那是能死人的!”
秦岐玉被他贬低,柔弱地垂下了头,周身透着丝丝委屈之意,而褚时英看着郑季姜和郑仲清也朝自己而来,忍不住揉揉额角。
就在她再次拒绝之时,郑王来了,几位公子顿时顾不上她了。
作为这个国家唯一的王,郑王是最后一位到的,他坐着由十六匹骏马拉的青铜车呼啸而来,青铜车上的铃声随风传了许远。
郑国的秋猎没有那么多要求,尽情围猎!
郑王为首,成年公子缀在其后,紧接着是武将、文官,最后是褚时英等年轻一代,或是骑马、或是奔跑,大家涌入林子。
秋猎没有提前轰赶野兽的习惯,所以这里真的到处都充满了危险。
褚时英原本真的只打算带着秦岐玉入林子看看其他人围猎,享受一下自己从前没有感受过的快乐,何况她还记挂着留在原地的褚卜。
就算褚卜有郑王吩咐的内侍照顾,也肯定不如秦岐玉贴心,但是现在……
她刚刚和几位武将之女道别,让她们小心着点,看着她们骑着马深入了山林,远远她还能听见她们共同猎鹿的声音。
然后,她就被郑西元带着一众手下围起来了,一副势必要同她一起走的模样。
她听着远处那些女子清脆的笑声,再看郑西元强硬的态度,丹凤眼眯起,快速掠过跟在她身边恭恭敬敬的秦岐玉,眼里算计一闪而过。
“那就麻烦公子西元了。”
两人在公子西元的包围圈里,深一脚浅一脚往里走,秦岐玉垂头丧气做作道:“奴给伯英拖后腿了。”
秦岐玉,此时一个根本不会骑马的瘦弱小奴仆。
褚时英,现在一个娇生惯养,连马都不会骑的娇蛮女子。
不管两人前世马术如何精巧,如今为了不暴露,都得装作一副,根本骑不了马的样子。
而郑西元为了照顾褚时英的步伐,也放慢了速度,可看着他一剑更比一剑暴躁,只怕是忍不了多久,想把她给掳到马上。
“时英!四弟!”
褚时英从来没觉得郑季姜的声音如此悦耳,他骑着马带人从林中穿出,同样一身郑国轻甲,举手投足间俱显温和,在马上同郑西元拱手:“四弟,你们这是要去何处,不如一起同行。”
郑西元嗤笑,连一点兄友弟恭的假相都不想维持,“郑季姜你来做什么?是想跟我抢伯英,还是想跟在我屁股后面捡你根本猎不到的猎物。”
他这话说得太难听了,可郑季姜还是十分有风度的当听不见,他眸光深情的看着褚时英,“我是来给时英赔罪的。”
说着,他下了马,朝褚时英走近,郑西元身边侍卫赶紧将褚时英和秦岐玉护在中间。
郑季姜也不在乎,就隔着众人说:“时英,这段日子我想了许久,你骂我的都对,是我错了。”
郑西元打断:“行了,别在这像个女人似的叽叽歪歪,要道歉赶紧道,别耽误我打猎。”
褚时英就见郑季姜依旧一副好脾气模样,却掷地有声的同褚时英道:“时英,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用一生对你好的,我们重新定亲。”
“你们都退婚了!”郑西元大喊,“给我把他赶走!”
郑季姜用温和又不容拒绝的语气道:“退婚了也能再重结,四弟,我还是你兄长,是郑国的公子,你的侍卫们拿剑指向我,是要刺杀公子吗?”
眼见着郑西元被他气得跳脚,要下马揍他,被身边的谋士死死拉住,而郑季姜痴情一片的等着她的回答。
褚时英就深深觉得,真的,她前世眼睛不瞎,郑国几位公子里,还真就郑季姜看得最顺眼。
她道:“那不如,我们就一起走吧。”
郑季姜温声回道:“好,时英。”
“伯英不可!”可无论郑西元怎么叫嚷,郑季姜都加入了队伍中。
两方人马一起走,摩擦必不可免,郑西元频频猎物,每每猎到一个都要到郑季姜面前炫耀,而此时的郑季姜却在褚时英身边献殷勤,衬托的郑西元如同一个没长脑子上蹿下跳的猴。
没一会儿的功夫,两人又有了争吵,不如说是郑西元单方面嚎叫,郑季姜只是偶尔回应一下。
郑西元终于受不了了,一把重剑扔在郑季姜面前,“我说走这条路,不服来干!”
郑季姜堪称平静的回了一句:“四弟想走,自己走便是,我与时英走另一边路。”
“你这鸟!”郑西元破口大骂,“来打一架!”
“四弟真是好生奇怪,从一开始就非要我们跟着你规划的路线走,怎么,那条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不会是四弟你,提前在那准备了猎物吧?”
郑西元一张脸通红,“鸟!”
趁他俩吵起来的功夫,褚时英死死抓着秦岐玉托着她的手停了下来,微微喘着气。
两个争风吃醋的男子,谁也没将秦岐玉看在眼中。
即使他们两人互相依偎,姿态亲密,那又能如何,秦岐玉只不过是一个庶民,根本连竞争的资格都没有。
秦岐玉冷冷收回望向周围地型的目光,在褚时英耳畔低声道:“伯英,身体可还吃得消?”
褚时英舔了舔发白的唇,她是真的累了,从进了林子到现在,她得走了有一个时辰了,郑西元和郑季姜光顾着赶路,怎么就不想想,她是两条腿,他们是骑着马的四条腿!
都不让她休息休息,就这,还想娶她?
而两人争吵声越来越大,很快两方侍卫就打在了一起,这边闹出的动静太大,引来了周围的人。
有的人发现是两位公子冲突,转头就走。
亦有瞧见郑季姜而提着裙摆跑来的褚丽周,她经过褚时英身边时,还重重哼了一声,这才娇娇叫了一声:“季姜。”
郑西元一个重剑将郑季姜击退,看着褚丽周心疼地扑上去,哈哈大笑。
郑季姜看了褚时英一眼面色一变,想要推开褚丽周,他根本没有用力,可褚丽周就是那么的被他推倒了。
她软软地倒在草地里,捂着自己的脚腕,泪珠子一颗一颗往下滚,“季姜,好疼啊。”
褚时英就那么看着郑季姜没有办法的去扶褚丽周,褚丽周顺势躺进他的怀里,恨不得和他合二为一,杏眸水汪汪向她瞧来。
那一瞬间,她仿佛看见了前世丽姬双臂缠绕上郑季姜脖颈,娇笑的在他怀中问他:“王,我与阿姐,你更喜欢谁。”
郑季姜拥着她,说:“自然是你,你阿姐太过刁蛮。”
然后她挑衅的看了门口的自己一眼,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
褚时英撇开了眼,深深吸了口气,才发现自己的手被秦歧玉紧紧执起,望进他看出一切,却只有担心的眸子。
听到他问:“伯英,可要走?”
“走!”
他牵起她的手,带着她跑了起来,风吹起了他的披风和她的碎发。
郑西元在他们身后大喊,人和侍卫却被郑季姜给拦了下来,而郑季姜想追的时候,却又被褚丽周拉住了衣角。
她回眸,好像和他们相隔两个世界,他们周身的色彩在退去,变得灰扑扑的,最后看了一眼褚丽周,扭头跟上了秦歧玉的步伐。
两人跑了许久,久到褚时英跑不动险些摔倒,秦岐玉接住了她,让她摔进了自己的胸膛。
剧烈奔跑下,他们两个人的心跳得都很快,秦岐玉低头,她发髻已乱,双颊粉红,双手撑在他的身上,拳头一攥,只有那么一点。
她仰头,脸上根本没有什么小女儿该有的娇羞,反而道:“我跑不动了,你背我。”
秦岐玉从善如流蹲下,任褚时英攀上,她环着他的脖颈,累得将头扎进他的脖颈,尚未平息的呼吸,急促地扫在他的肌肤上。
她问道:“苏钰,路你都记下来了吧?”
过目不忘,根本不可能忘记路线的秦岐玉,却道:“刚刚跑得太过匆忙,奴未记路。”
褚时英动了一下,小巧挺立的鼻子戳到他的下巴,她张了张唇,复又合上。
记不得了?
也好。
她收紧手臂,整个人的上半身都几乎贴在了他背上,他则唇瓣紧抿,稳稳地背着她前行。
一滴水珠落在脸上,天上不知何时来了一块乌云,“苏钰,要下雨了。”
秦岐玉同她一起仰头,“伯英,看来我们要在这山间,多待些时辰了。”
褚时英低头,舔了舔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