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城渐渐入秋。气温里的干燥和寒意一样是一阵一阵来的。把纸张慢慢侵染成透明一样的淡。
陆铮年在红山顶上的别墅里休息了两个月。每天日常很少,大多时候是看书然后处理一些国外的工作。m&g相关的企业不少,多数都是交给分公司的人。
他现在接回来,很多人都战战兢兢。
但陆铮年手段足够温和,只是偶尔敲打出格的人。分公司逐渐安定下来,也意识到,陆总没有打算竭泽而渔。
效益反而增加。
某天徐晟来闲聊起说起杜家那边办了个婚宴,什么排面邀请名流扯了大概十多分钟,才禁不住透露是她做的婚宴这回事。
陆铮年安静一会儿,继续看书。
徐晟:“你不去?”
陆铮年在a城地位超然,但杜家那边是他父亲的关系,于情于理不可能不邀请他。而且盛栀她们第一次承办这种大型婚宴,他不去谁给杜家这个暗示?
这都不是盛栀请不请的问题。陆铮年一定会去。
陆铮年翻过一页:“打算让沈霁代我过去。”李承和陆铮年办事风格不太合,m&g稍有动荡。也因此,这两个月很多人猜测陆铮年是重病,不得不交给李承。
徐晟听到很多次气得当场发火,但真正闲言碎语的也进不了他的局,来这说的都是些传闲话的罢了,他在这骂也骂不到罪魁祸首。
徐晟气着气着懒得管了。
反正不是他病,他着急上火干嘛?
李承也算有手段,m&g股市波动得并不厉害。
但徐晟今天来是发现,盛栀才知道陆铮年删了她。都是成年人,删了联系方式其实代表不了什么。但那几个月陆铮年反复高烧,开放日都没去,一见到她就避开.......
甚至避开到这里来。盛栀一点都不知道。
徐晟不相信盛栀没感觉。她就是不在乎而已。陆铮年的挣扎和她没有半分关系。
徐晟沉默坐下来。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憋闷是为什么。过了半晌才开口:
“我和盛栀也算是朋友,说为你不值,谈不上。但就是。”他喉咙滚动一下,有些难以启齿:“她怎么能这么狠心呢?”
他一再割舍。
她一点都没留意。
红山因枫叶遍山得名,因为刚入秋,有的枫叶已经红了,但大部分还是翠绿。陆铮年往外看几眼,徐晟坐不住,又去阳台上深呼吸几次。
折回来,陆铮年还在看书。
他假装不经意地也拿起一本,看了几页没忍住:“真不想联系了?”他没办法,盛栀就是和陆铮年不可能,但他也不想看这两个人绝交。
何必呢?这么多年发小。那十年不是白找的。而且他也知道陆铮年不舍得。
陆铮年手指托着书脊,看书动作很慢,这会儿才让徐晟感觉到他眼睛视线已经落不到书上了,让他心绪波动的就是那么单纯一件事。
一个人而已。
徐晟来之前还犹豫了,想瞒着。看陆铮年还打算继续留在这才忍不住说的。
但陆铮年早就知道。
他比他更早从同学那里知道,盛栀甚至没关注m&g的董事变更。同学聚会上有人以为她和他经常联系,来打听。
发现盛栀根本不知道m&g的事,都很惊讶。因为同学聚会上盛栀那明显一怔,他们绝交的言论再次甚嚣尘上。
这次盛栀没有理会。
她确实不知道。
薛谧暗地里说那些人就是看盛栀家道中落所以想看她笑话。但是对于陆铮年来说,他对她来说毫无存在感,所做的也落不进她眼里。
或许他才是真正被命运奚落嘲笑的人。命运嘲笑,不是盛栀攀不上从前的圈子。而是他真真正正地,离开了她的世界。
所以不被她注意,是很寻常的事。
陆铮年已经习惯了。
“没有联系的理由。也没有联系的必要。”陆铮年翻过一页,其实一点没看进去:“没必要去打扰她。”
徐晟看得有点急,过去坐沙发上:“不是,你再争取一下啊,兴许她就是单纯生气,过一阵.......”
陆铮年仍然在看书,放轻声音:“既然已经决定了,她不用勉强,我也不用勉强,挺好的。”
徐晟:“陆铮年!”
陆铮年一顿,阖上书。他心里知道他看不下去了,其实每一天每一夜都是这样,并不是因为徐晟今天来劝他。但是怎么办呢。
他的狼狈只是他的狼狈而已。这世上没有任何一条规定她要留意他的挣扎痛苦,为他的挣扎负责。
夜深人静时,他甚至反而庆幸。他庆幸他辗转反侧觉得他发给她的那句对不起,可能会引起她厌恶,愧疚,反感的日夜里,她连他删除她都不知道。
他只是在唱独角戏。
那么他妄想揣测翻来覆去去猜测的。也许都不存在了。也许他决定放弃决定远离只是很小很小的一件小事。
在她的世界里,他没有任何影响了。她不受他的痛苦干扰。回想起来虽然残忍,但确实庆幸。
“我想待会儿去散个步。”陆铮年侧头避开徐晟的视线:“你去么?”
徐晟拿东西起身走了。气急败坏地骂:“她都不知道你休息两个月了你还在这左右回避还不是因为你这个臭脾气!什么都藏着闷着。你早点逼她找你也不至于你一个人躲这,她看都没看一眼!”
陆铮年背影顿住。
他就站在红山别墅的门口。建筑风格古朴,条条框框温和又不失贵气。在这秩序井然里,他被框在门里。背景是半红的枫叶。
徐晟一下子失去骂人心情,拿起外套抖落两下,越过他就走。
陆铮年一直没有开口。几片红叶轻轻掉下来。在那秋天一阵寂寥的风里他说:“你知道的。我想要的不是她只看看我就够了。”
如果他只求她看看他。
那他大可以继续维持着做朋友的游戏。他可以毫不费力极为轻松地和她偶尔见面,和岁岁一起游戏。甚至到她家做客。
可他偏偏求的不只是这些。
他怎么这么贪婪呢?
可盛栀不想耽误他。他一点也藏不住他的贪婪。他说过,也记得,一直反反复复提醒自己。她不喜欢他。
所以将他全面清出局是正常的。
对他来说是寻常。
盛栀接到了杜家婚礼的邀请函。薛谧看着烫金字只感慨杜家和林家的世纪联姻。但盛栀拿着请柬,只想起婚礼策划被杜家的专业团队接手的不容抗拒。
是的,策划是他们做的,但杜家坚持自己组织。他们不是寻常人家,自然有这样的能量。但这样盛栀和薛谧的工作室就完全没用了。
他们也大可不邀请她们。但名门杜家做的还是足够体面。盛栀把邀请函收起来,听说新郎家世远不如杜家。只是谈婚论嫁后杜欢不允许丈夫的家庭站不住脚,于是轮番喂了好几个项目。
盛栀想。这是和她之前的想法大相径庭了么?这样大张旗鼓的帮扶不像是恋人,倒像是某种合作关系。
但想起陆铮年不动声色的扶持工作室那件事,又倏地沉默下来。
再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是在婚宴上。
婚礼很盛大,持续整整一天。盛栀要给杜家面子,婉言拒绝了薛谧的陪同邀请,自己订了酒店,第二天进入宴会被原样照搬的策划场景惊到顿住脚步。
抬头是很大的花城。悬浮花束包装成的。现场效果比设计图还震撼。
盛栀看着,心里不知道是遗憾还是欣慰,走到角落里,还没停下来揉揉脚背,听到有人说:“听说m&g那边也会来。”
“新上任的那个?”
“不不不,陆铮年。他回来了。”
她一怔。
说话的人已经相携进正厅,盛栀顿了一下,也走了进去。进门被扑面而来的奢华典雅震撼。盛栀心里遗憾下去些,想,要做到这种效果确实只有杜家亲自操刀。
杜欢很体面,忙得不行还是找到盛栀亲自感谢,与之形成强烈反差的是今天早已经打扮好但没有任何主人表现的新郎。
盛栀听到有人议论是新娘太过强势。新郎才这样什么都管不到。盛栀保持缄默。
婚礼进程很长,她分在还算前面的桌次,吃了点甜品就开始想念岁岁。期间薛谧给她打了个电话,但盛栀拒绝了。
她不是很想接触之前那个圈子,之前提出聚会是想撇开陆铮年他们身上踩高捧低的流言而已。她又一顿。
但现在已经不用了。
似乎不再联系后她更加频繁地联想起陆铮年。不过的确是这样,日常生活中常出现的用品,往往不如已经淡去的事物更有存在感。
她告诉自己这种联想都正常。
没有想到婚宴自由放开后,她脚背实在被磨得厉害,找了间休息室后就忽然听到他的声音。
听起来是他们准备坐电梯,经过这里。
徐晟声音有点模糊,忽远忽近的,像是进了电梯:“新郎那边有好几个不安分的.....也不知道杜家怎么同意的。”
陆铮年声音听起来清楚些。
依然沉静低缓的:“及州项目交给你来做。”
徐晟一下子跳脚:“什么?我才不要!”
陆铮年说了几句什么,她听不清了,只握着脚踝想,原来他平时没想避开她时也会是这样不急不缓从容不迫的样子。
分开太久了。她以为他性格都变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原来他那样的性格也会对她避之不及。
不过,本来就是她要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