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沈南柯空白的大脑缓慢地想:从楼上跳下去能直接摔死吗?
当年她恋爱失败牵连事业也失败第一时间甚至都不是拉黑渣男,而是拉黑孟庭深。
他们五年没见。
只要躲得够远,嘲讽就追不上她。
怎么会搭讪到孟庭深?
楼下吟唱着奇怪的旋律,夹杂着敲木鱼的声音。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谁在掌控谁在运作,这生命的铁则……”
沈南柯咬牙喝完了杯中酒,稀薄的酒液混着冰块味道很淡,剩余的冰块撞到杯壁上发出轻悦的声响。她把杯子放回桌面,垂下发抖的指尖,微笑着面对孟庭深,“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闺蜜单身很久了,帮我闺蜜问问你是不是单身。”
“你很冷?”孟庭深注视着她,淡淡道,“声音在抖。”
沈南柯:“……”
孟庭深是故意的!他就是故意的!他就要她难堪!
沈南柯的直觉没错,也不是自恋。他故意上三楼坐到她斜对面,他看的是她!他在等她出糗丢人捏住她的把柄往死里踩!
门口没认出来的时候,他应该就知道她没戴隐形眼镜。
“嗯,冷。”沈南柯往后死死贴在椅子靠背上,摸出手机快速敲开群聊。
沈南柯:夏宁别上来!!!那个男人是我死对头!该死的,就是那个折磨了我几十年的狗男人!
“南柯——聊上了?”夏宁在身后喜气洋洋一声喊。
沈南柯面如死灰回头,夏宁揽着个年轻漂亮的男孩站在不远处。
“那我下楼?”夏宁亮晶晶的眼朝沈南柯眨巴,“把空间让给你们?”
沈南柯的手在桌子底下疯狂打字。
沈南柯:哪个楼跳起来死的最干脆?
夏宁看她动作,默默拿出手机,看看沈南柯又看她对面那个虽绝色可此刻透着不近人情的冷酷男人。
夏宁:“艹!!怎么可能这么巧!!!”
夏宁:“你死对头长这么帅?”
沈南柯:“他知道,我们整个小区都会知道,我妈就会知道,全世界都会知道。我在酒吧钓男人,钓到了他,饥不择食!”
夏宁:“能不能让方程来演你的男朋友?你搭讪到哪一步了?”
沈南柯:“他是to-d的孟庭深,他们公司有娱乐版块,他想查方程的性取向轻而易举。我敢撒谎只会多一个黑历史,被gay骗感情,更蠢了。”
夏宁:“他是孟庭深?????卧槽!”
夏宁:“你的死对头是孟庭深!你怎么赢?孟庭深他不是人!”
“我朋友,夏宁。”沈南柯冷静放下手机,淡定介绍,“夏宁,这位就是传说中的to-d总裁孟庭深,你不是一直想认识他?”
“你好你好,久仰大名!”夏宁上前跟孟庭深握手,目光往桌子上一扫,灵机一动,“你们怎么喝这个酒?孟总好不容易来一次,当然要拿我们的镇店之宝给孟总尝尝。”
夏宁一握沈南柯的肩膀,手指在她身上敲了下,“我去楼下拿酒,好好招待孟总,稍等。”
一不做二不休,搞晕他。
沈南柯get到了夏宁的意思,多云转晴,漂亮的杏眸一转含着笑望向孟庭深,“夏总调的酒特别好喝,你一定要试试。”
孟庭深礼貌地朝夏宁一点头,“谢谢。”
“客气,南柯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夏宁挥挥手扯着男朋友匆匆下楼。
沈南柯的手机上很快就收到了新消息。
夏宁:“九十六度伏特加安排上。”
干得漂亮!灌不死他!
“这家酒吧是我朋友开的,除了酒还有隐藏菜单。”沈南柯有了报复计划,从容了许多,“内部专供,你想点什么直接跟我说,今晚我请客。”
“你妈知道你有这样的朋友吗?”孟庭深修长的手指轻叩了一下玻璃杯,橙色酒液盛着的冰块很轻地晃了下,倒映着碎光,“经常出来喝酒?”
“我快三十了,又不是三岁。”沈南柯冷静给自己倒上酒,反问,“孟总出来玩还要跟林阿姨打报告申请?”
“陪朋友过来。”孟庭深解释了他为什么来酒吧。
“你在美国待九年,天高皇帝远,你就不玩儿?”沈南柯拉了下椅子,往前坐了一些,倾身用玻璃酒杯去碰孟庭深的酒杯,意味深长道,“孟总,都是成年人,我不会去找你妈打小报告。”
孟庭深微微倾身,手肘压在桌子上,压低视线与沈南柯齐平,“可我会找你妈打小报告。”
沈南柯:“……”
这个距离,沈南柯终于看清了他那张英俊逼人的脸。成熟了,五官线条多了凌厉,比以前更有气势,也更可恨。
“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这种——低级娱乐。”孟庭深靠回去,拉远了两个人距离,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他看向楼下吵闹的世界,“利用酒精、色—欲刺激身体激素来达到短暂虚假毫无意义的脑满足。”
沈南柯:“……”
“沈南柯,你为什么会在这种行为里取得快乐?我很费解。”
沈南柯深呼吸,想把酒瓶掼他头上,想杀了他。
沈南柯忍不下去了,毫不客气地攻击回去,“你不会至今荷尔蒙没动过吧?母胎solo?”
“我不需要在这种低级娱乐中获得快乐。”孟庭深放下酒杯,不打算喝了。
跟一个棺材板聊什么?
沈南柯打算离开,跟他多说一句话她都能长出结节,目光往他身上一扫,忽然冷笑出声,“你是不是不行?说这么多来掩饰自己本质缺陷吗?”
孟庭深面无表情看着她,“这就是低级娱乐带来的危害,大脑容易萎缩。”
沈南柯顿时神清气爽,猖狂起来,“原来你真的不行!孟庭深,你搞不搞笑?还低级娱乐?不行的人都喜欢扯大旗来做遮羞布。”
孟庭深目光暗沉冰冷,抱臂靠在椅子上睥睨着沈南柯。
“不要讳疾忌医,医学这么发达,什么病都能治。需要我给你介绍医生吗?我闺蜜家里做医疗行业的,可以给你推荐。”
他依旧没说话,黑眸渐渐凌厉带着压迫。
“孟庭深,劝你一句,做人不要太猖狂。”沈南柯不急了,坐回去喝酒,“说不定哪天你的隐私把柄落到别人手里,位置就调过来了。”
夏宁端着酒上来,那个小男孩紧跟其后,满满两大托盘。
沈南柯:“……”
太明显了姐姐!
“凡事留一线,将来好相见。”沈南柯有了孟庭深的把柄,不需要灌醉他再搞事,打算离场起身,转头跟方程对上了眼。
“南柯。”楼梯口露出方程的娃娃脸,他一笑露出贝齿,眨眨眼一副你懂的的表情,“给你介绍下我哥,程垚,刚从美国回来。你们是同行,肯定有话聊。”
谁?程垚!
沈南柯看向紧跟方程身后上楼的男人,心如死灰。
虽然看不清脸,也能从穿着认出来,他跟孟庭深一起来的酒吧。
程垚,to-d的创始人之一,孟庭深的灵魂合伙人。居然是沈南柯最好朋友的表哥,这么狗血吗!
沈南柯认识方程五年,只知道方程是富二代,有个很厉害的表哥,厉害到让他抑郁、社恐不敢见人。从不知道他的表哥是程垚,孟庭深的合伙人。
曾经方程开玩笑要给沈南柯介绍他表哥,找个人克住那位煞神。
敢情来之前方程说的长腿帅哥是程垚!相亲相到孟庭深的灵魂合伙人?
不如去死!他妈的,狗血世界!
“孟总,你在这里?我说怎么转头就找不到了。”程垚走上楼梯先跟孟庭深打了个招呼,才看向沈南柯,目露深意,“你是沈南柯?刚才在门口见过,原来是你。”
“啊?你之前不知道沈南柯长什么样?”方程也有些意外,一步跨到沈南柯身边,“当年你……”
“现在知道也不晚。”程垚打断了方程的话,看了孟庭深一眼,眼角堆满了笑纹,伸手过来,“你好,我是程垚,孟庭深的合伙人,方程的表哥。”
艹!
聚齐了。
迅达智家未来的两个老板,沈南柯和方程两个人抑郁的罪魁祸首,沈南柯此生最大的对手,今晚她和她妈吵架的源头。
全在这里。
沈南柯跟程垚握手,保持着商业的优雅,“程总,久仰。”
明天回公司辞职!
毁灭吧,这个该死的世界!
“不在公司,不用叫程总。”程垚拉开椅子在孟庭深身边坐下,把他离开的路堵死,脸上堆满了笑,“这缘分可真深啊,太深了,今晚一定要好好喝一杯。”
孟庭深蹙眉,面色不虞。
夏宁把杯子里浅蓝色鸡尾酒放到孟庭深面前,按照酒精度数给桌子上其他人分了酒,圈着沈南柯的脖子坐回去,“对对对,今晚不醉不归,为这缘分。”
方程在沈南柯身边坐下,挤眉弄眼,“南柯,我哥是不是还挺帅?你喜欢的类型?”
程垚骤然发笑,他毫无形象地倒在孟庭深身后的椅子靠背上。
孟庭深:“……”
“笑什么?”方程觉出不对拿起手机,猝不及防看到了小群内容。蹭地站起来,手搭到了沈南柯肩膀,看孟庭深的目光带了戒备,他端起酒杯,挽起袖子带上了攻击性,“孟总跟我们南柯是邻居呀,我是南柯最好的朋友,您是我哥最好的朋友。真是巧呢,为这巧合我敬您一杯,您可一定要喝,我闺蜜特意给您调的酒。”
孟庭深的视线停在方程的手上,方程长相清秀,不太高,手贴着沈南柯单薄的肩,亲昵的很。
“你们给他调的什么酒?我隔着老远都闻到了酒精味。孟总没喝过酒,别坑他。”程垚是酒场常客,打眼一扫觉出不对,“程程,给孟总换个不那么烈的酒。”
“不用。”孟庭深拿过酒杯仰头一饮而尽,“能喝。”
酒划过嗓子落到胃中,刹那,劲烈的火焰从胃部汹涌燃烧以吞天灭地之势直扑向大脑。
孟庭深停顿,这不是酒,这是吞了一口岩浆,他的大脑被猛烈地攻击,视线开始模糊。
“孟总海量啊!这酒一般人只敢抿一下,孟总一口喝完了。”夏宁立马给他续上一杯艳红色的鸡尾酒,“孟总哪里不会喝酒?来来来,试试这个。”
这杯更烈,刺鼻的浓酒精味。
孟庭深垂着长睫毛看桌子上的纹理,眼睛落在浓重的阴影里,他冷不丁抬手拎着粉色酒“啪”地放到了桌子中间,掀起眼皮,“沈南柯,一人一半。不然我明天上你家,跟你妈好好聊聊你的教育问题。”
沈南柯正在喝血腥玛丽,闻言挑起眼尾望向孟庭深。她慵懒长发松松散散,肤白如雪,染着番茄汁的唇显出颜色,“孟总爹味这么重,什么时候结婚生个孩子让我瞧瞧?”
“都这么大了聊什么教育?”程垚目瞪口呆看向一向稳重严谨、理智克制到变态的合伙人,觉出不对,“孟总,你喝多了?”他连忙拿孟庭深喝空的杯子闻,“不会是传说中的生命之水吧?你们这么狠!”
“生个像你这样的孩子,我得早死,所以我不婚不育。”孟庭深黑沉沉的眼睨着她,声音又慢又沉,“喝吗?”
沈南柯霍然起身,把之前喝白兰地的杯子拍到了孟庭深面前,“却之不恭。”
程垚震惊地看向沈南柯,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小姑娘怎么这么野?也喝多了?
孟庭深面不改色,冷肃腕骨利落一转半杯粉色烈酒倒给了沈南柯。
沈南柯压抑了一整天的火气在酒精的怂恿下爆发,她端起半杯跟孟庭深一碰一口喝干,取出新的烈酒,“孟庭深,你分我半杯酒,我也得分你半杯,公平吧?”
孟庭深拉开外套拉链,拉起袖子露出修长富含力量的手臂,干净的手指在灯光下白而冷,他拎起酒杯递过去倒了半杯新的酒,混成一杯,轻轻地跟沈南柯的玻璃杯一碰,“公平。”
沈南柯的大脑混沌,她在越加朦胧的视线中,看着对面清冷高高在上永远游刃有余的孟庭深,“五年没见,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