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江离近乎是迫不及待的驾驶着汽车离开了庄园,等下了山,速度才慢下来,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似乎没法立马去医院。
倒不是不认识路,她从小就生活在j市,哪怕是没怎么去过一些私人领域,但附近的路也能认个七七八八,不需要导航就能开回市里,可开回市里之后呢?
去医院不带现金,也总得带张卡缴费吧?
但这两样东西她都没有。
因为走得太过匆忙的缘故,无论是手机还是钱包都被她落在了初静那儿,她太想要离开了,以至于在走之前根本没去想其它事情。
她有点小纠结的撅了下嘴,踩下刹车,正想掉头,突然注意到副驾上放着的包。
——那是自己的包。
段江离不禁有些茫然,从进入庄园后,她就没有再见过除了初静之外的第二人,这只能说明这是对方提前放进去的,可对方是怎么笃定她会选择哪一辆车的?
这样的事情显然有些挑战段江离的认知。
她无暇在这些疑点上多思考,心情却因此放松了些许。
虽然自己的一切行为都在对方意料之中的感觉并不好受,可这至少说明事情还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严重,不过不管如何,医院段江离是非去不可的。
作为一座几乎被资本完全侵蚀的一线城市,j市还有一些公立医院依然□□着,以低廉的价格成为普通病人之间的救命稻草,段江离驱车来到一座还算大的公立医院,被里面拥挤的人潮给惊到了。
私立医院因为收费昂贵的缘故,人再多的时候都没这么挤过,更别提有些私人医院只服务于高层,散客连接待都不会接待。
那群吸血鬼只要有人开的价格足够高,什么信息都能泄露给别人去,所以段江离宁愿选择来公立医院,这样至少不会遇见熟人,传出奇怪的桃色谣言出去。
挂上急诊科的号,段江离简单向医生说明了情况后便等待起检查结果来。
这样的事情对医生来说习以为常。
没错,就是习以为常,每隔几天总有那么几个险些遭殃的倒霉男女急匆匆的赶来医院检查。
一些权贵在面对长相妍丽、毫无背景的普通人时,往往会采取不那么文明的手段,有些好运的逃脱了,就会来到医院等场合。
只是这些逃出生天的人中,愿意来医院的只是极少部分,医疗知识的匮乏让他们甚至都想不到要来医院检查。
很多时候,医生都会觉得,这个世界已经坏掉了,以至于正常人身处其中,反而成了不正常的那一个。
今天到来的患者看上去神情并不仓惶,反而很镇定,医生拿着检查报告仔细看着,露出温和、专业的表情:“没什么问题,各项指标都正常,不过姑娘你最好先去换一身衣服,回去可以冲点板蓝根喝避免感冒。”
早在段江离进来时,医生就注意到这位病人虽然心情还算平静,但湿漉漉的头发和袖口洇出的深色水渍都无一不在告诉他对方在之前一定遭遇了十分惊险的状况。
医生口吻友好,迟疑了一会儿,又斟酌着开口:“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让护士带你去换件衣服,你放心,肯定是干净的。”
对时常超负荷运转的公立医院来说,一些医务人员是长期连睡觉都是在医院里的,所以自然也留有备用衣物。
更何况,有些事情见得多了,并不会因此就麻木,反而会下意识的留下处理方案,避免遇上的下一位患者不那么窘迫。
“嗯?”
医生等了几秒,才听见段江离的回答,她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漂亮又冷静的猫眼都因此微微睁大,迟疑了一会儿,才见她颔首,露出符合社交礼仪的习惯性微笑,“可以吗?会不会太麻烦你们了。”
医生:“是芳芳主动跟我提的,你不用有负担。”
段江离有生以来,第一次接触到来自于普通人的善意,这在她平常所处的阶层里,是根本看不到的。
不是说他们就没有怜悯心了,而是他们根本不敢乱发散心,不落井下石、明哲保身就是他们能做到的、对受害者最大的怜悯了。
她完全没有想过,在医院这么忙碌的情况下,面对一个情况并不严重的患者,他们还有心思去关注这些不值一提的小事。
段江离捏了捏眉心,觉得自己以后还是少来这些地方为好,免得人生之中习以为常的事,都会留下种罪大恶极的负-面印象。
她顺着医生的指路很快就来到了不被病人涉足的区域,似乎是有人提前打过招呼,嗓门很大、看上去很急的护士长一把将她拉了进去。
护士们看着并不比医生清闲多少,被医生称作芳芳的护士急匆匆将段江离带进更衣室,只来得及塞给她一个吹风机,便在广播的催促下匆忙离去,一句话都来不及说。
段江离难得怔愣了一下,劣质的织物被浆洗得很柔软,线头都被剪掉了,稍微有些不合身。
她换上衣服,从包里拿出一张卡,思考了一下,又放了回去,只记下了名字,才默默走了出去。
衣服的风格跟段江离很不搭,但穿在她身上仍然很好看,也无怪乎会有人打她的主意。
护士将她带到有电源的地方,难得休息的时间仅匆匆一瞥便忽视了她,只专心吃自己的晚餐。
这世上的悲剧每时每刻都在上演,安慰的言语已经很难再从她们口中说出了,更别提为了生存、为了活着,各种各样的迫不得已会总有那么一部分人,只能绝望的重蹈覆辙,没有离开的勇气,安慰反而会更让人绝望。
段江离将头发吹得半干后就离开了医院,在门口指挥着几个外卖员将外卖送过去,便驱车离开。
段家主宅空荡荡的,没有人回来留宿,段廷龙向来忙碌,一个月中能留下来三四天便算是这个月不忙了。
段江离也不在意,她实在有些疲累了,但还不到休息的时候。
她吸了一口气,略微哼了几声,说话间便带上了浓重的鼻音,然后面无表情的拨打了段廷龙的电话。
“爸……”
电话一接通,带着哭腔、宛如找到了救世主一般的声音便传了过去。
……
要想不跟初静接触,家里自然不能拖后腿,这对段江离来说不是难事,圈子里的人都遵守着潜规则,而初静的行为已经等同于视段家为无物,摆明了认定段家就算报复也影响不到她才会如此做。
对要面子的段廷龙来说,这显然是不能忍受的。
只要拿捏住了这一点,要达成自己的目的就很简单了。
更何况,一个行事肆无忌惮的人,总会有翻车的那一天,让别人就算想跟她有商业往来也会忍不住心怀顾忌,段江离一边哭,一边条理清楚的将情况解释明白,换来对方好一阵安慰。
等最后挂断电话,段江离眸光冷淡,面上却再也看不出半点难过,她弯起唇角,这才爬进温暖舒适的被窝。
面对无法掌控的不稳定因素,比起冒险,选择远离才是最好的方式。
而借力打力,是她向来擅长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