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 101 章
他说得如此肯定, 仿佛亲身经历。
明仪公主得到这回应，揣测他神情片刻，只觉得心里一松。
她并不觉得凌风子是在欺骗自己。
毕竟以这人强横, 甚至能引发雷霆，这样厉害的人还用不着浪费口舌骗几个凡人。
如今灵气断绝，修士早就变成凡人, 曾经的翻山倒海也再也无能为力。
除非是那老者使用的恶念的手段才能勉强有一些奇状。
可那雷霆煌煌浩荡, 并非恶念的可怖阴暗。
如今竟然还能引动雷霆，可见面前这兄妹都是有手段的人。
此时心里一松, 她骤然又想到一件事欲言又止……虽然那老者已经灰飞烟灭，看凌风子的意思，那些已经成了邪魔一般的恒国天师也都被诛灭，可其实恒国之中尚且还有一人身负魔种，或许会引来危险。
可那是她的父亲, 她怎么也无法说出口请他们诛魔。
众人对视一眼，那中年人也露出几分哀痛。
“怎么？”凌风子问道, “还有何事？”要是没什么事的话, 他就带着幼崽去休息了。
如今可以动用整个恒国的力量寻找楚行云，比自己小短腿在偌大的天外天找寻更方便有效，幼崽放松后就也觉得困了。
她揉着眼睛窝在凌风子的怀里，听明仪公主轻声说道, “敢叫仙师知道，我父皇尚存, 他身负魔种, 已然入魔。”
都说成为国君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好事, 可对于恒国国君来说，成为国君的代价就是入魔, 再也不复曾经清明。
她便对凌风子说道，“千年前灵气断绝之后，修士们无法修炼，灵气也被此界抽取一空，就如同凡人一般慢慢消逝。灵气断绝，我恒国天师受到万古林恶念侵蚀就此化为邪魔，手段诡异强悍。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被他们所制，不得不由每一代的国君承受魔种。只是我们也并没有就此放弃，毕竟曾经也有正道修士在陨落之前为我们留下了一个控制魔念的禁制，虽然禁制已经微弱，可也能将诸代国君禁锢在那禁制之中……摄政掌政，国君束缚于禁制之中，才让恒国能够正常延续下去，没有受到魔念侵害。”
一个身负魔念的国君会对恒国造成无数的伤害，所以成为国君并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是会成为永远的囚徒。
余下的皇族以摄政的名义，将恒国延续下去。
“所以你们姐弟二人争抢要成为国君的意思是想要争着被关进禁制？”凌风子倒不是不能理解这种选择。
他想了想问道，“如今这方面算是解决了，那日后你们谁来做国君呢？”
“长姐为先。”那刚刚与明仪公主争抢的年轻人便说道，“我空有武力，不及长姐聪慧沉稳。愿为辅佐。”
就算成为国君不再受控制，会成为真正手握权利的君王，可他却依然愿意认可刚刚姐姐所说的话。
长姐当为储君，他这弟弟就成为她的臂膀。
凌风子也就随口问一句罢了，想想身负魔种的那位恒国国君，垂头看自家幼崽。
虞悠悠对上他的眼睛，想了想摇头说道，“融合。”魔种早就与恒国国君融合，她暂时无法从生灵的身上夺取魔念。
不过她觉得，怎样对待那位国君是人家恒国自己的事。
愿意关着就继续关着呗。
千年来入魔的国君都这样关着，那禁制还没出什么问题，可见禁制虽有隐患可还挺好用的。
凌风子就不再多说什么。
他并非那么古道热肠喜欢帮忙的人。
更何况恒国这些人跟他关系不大。
若是顺手帮忙也就罢了，可若是还要搭上幼崽，他怎么也不可能让虞悠悠受累。
说了一些话，了解了此界的情况，他又问道，“妖族是怎么回事？”可见这真是避世之人，什么都不清楚。
明仪公主沉吟半晌说道，“灵气断绝之后，我们受天师控制不得不试图开启此界屏障，也曾试图前往万佛塔。”
他们顺着宫殿往天边看去，就见那金顶庙宇映照在每一个人的眼里肃穆庄严，看得久了，耳边甚至有梵音之声，令人目眩神迷。
很快凌风子收回目光，然而虞悠悠却怔怔地看了那金顶庙宇片刻。
“想去。”她揪着凌风子的衣裳小声说道。
英俊青年垂头，微微诧异。
这还是这小家伙少有的表达出的意愿。
“万佛塔是……”
“据说是万年之前就存于此界，传闻乃是禅修圣地。万年前此界有元恶现世，万佛塔一位圣僧以身为祭，炼化己身化作十八颗圣僧舍利，又以三千高僧诵经，将元恶镇压于万佛塔中，令此界安定。”
明仪公主见对面兄妹二人似乎很愿意听这在此界耳熟能详的故事，疑惑了一下也不多想，继续说道，“千年之前灵气断绝。大概是受天地动荡牵连，那万佛塔中一部分元恶泄露入万古林，之后就一直侵蚀控制入魔之人想要将万佛塔从天边扯入凡尘，让其中元恶脱困。”
她敬畏说道，“哪怕灵气断绝，万佛塔却依旧浮空于天穹，是与别处完全不同的存在。”
她的故事虞悠悠听了一会儿，就听懂了两件事。
此界之人并不知道天外天不过是被上古强者炼化的镇压之物，从前在这里安居乐业，只当这里乃是正常的世界。
而那万佛塔听起来倒更像是镇压之物的样子。
而且，他们口中提到的千年之前实在让人顾虑重重。
因为同样的时间里，也就是天外天坠落至修真界的时间。
千年之前，天外天内部灵气断绝，元恶泄露，又坠入修真界，这其中有许多的巧合的样子。
不过这都是聪明人才去思考的事。
幼崽觉得脑仁儿疼。
她就往凌风子的怀里摊肚皮，又偷偷抱着自家小金龙睡觉。
幼崽呼呼大睡，凌风子又询问了一些关于妖族的事，当知道那些妖族这些年一直在与他们争斗……当然，因恒国并没有那么想为所谓的元恶效劳，所以彼此每次爆发巨大的争斗其实也都没有太激烈搏命，已经开始打默契之战。
他就不再多问，抱着幼崽就走了。
他们俩倒是暂时可以歇歇，明仪公主却看着他抱着幼崽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
“皇姐，那位‘尊上’……”虽然看起来恒国天师团灭了，可灭了他们的乃是一个被称作“尊上”的存在。
年轻人靠近她，颇有不安。
别来了一个更大的魔头。
“也是可怜之人。”明仪公主想到自己那位同样可怜的父亲，不由感同身受肃然说道，“你我再不安有什么用。若真对我们存有恶意，凭我们也难以抵挡。倒是妖族……我们得给妖族去个消息，让妖族知道今日变故。”
他们和妖族之间关系也还可以，至少争斗不那么用心，两边并未结下什么不能释怀的血仇。
年轻人点头说道，“也正好问问妖族，是否遇见了奇怪的人……兹事体大，我亲自过去吧。”
他们倒是对帮虞悠悠寻找楚行云格外用心，明仪公主也应了，那年轻人收拾收拾带着人就前往更遥远的妖族。
此刻那群山之中，无数的兽影影影绰绰，一处□□草堆积得格外舒适的洞穴里，楚行云虚弱地睁开眼睛。
他趴在干草上，整个后背血肉模糊，实在不能动弹。
华服残破满是血污，背上是巨大的伤口，整个后背已然不见皮肉，露出森森脊骨。
然而楚行云却还是想要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一只雪白的白狐叼着两株草药进来，看见楚行云挣扎，比寻常妖兽多几分灵动智慧的眼睛转了转，把草药吐在楚行云的背上。
它对楚行云歪了歪头。
“多谢道友救我性命。”楚行云那一日从天穹坠落，算是幸运，落在了一处山中，恰好这里是妖族的地盘，好运地保住一条性命。
只是他受伤极重，前两日才刚刚苏醒。
醒来只觉得怀抱空空，曾经已经习惯的，和他黏在一起的幼崽不见踪影。
楚行云顿时急了……他已经发现此界灵气断绝，那么，一个柔弱的孩童流落此界又会遇到什么？
他撑不起来身体，知道自己的伤势这没有灵气的草药无法治愈，便一点一点向洞穴之外爬去。
白狐毛茸茸的狐耳抖了抖，更疑惑地看他。
都受了这样的重伤，又何必不顾性命非要离开呢？
又是什么人如此重要。
它觉得奇怪极了，一只毛茸茸的白爪踩住楚行云的手臂，唧唧地叫了起来。
不管是谁，都应该比不过自己的性命更重要吧。
然而楚行云转头，怔忡片刻，突然又笑了，目光多了几分柔和与光彩。
“原来于我……小师妹已然这般重要了。”拼尽全力也要见她安好么？
他目光柔和起来，突然觉得曾经他那位老皇兄的话很有道理。
有这样一个孩子被他视若亲妹，当做自己的家人，付出一切也要保护她，只希望她平安无事。
原来在楚氏之外，他又有了牵挂的温暖的家人，有了牵绊。
“我知道道友担忧我，只是……悠悠的确比我更重要。”
楚行云深深吸了一口气，正要把自己从白狐的爪下挣脱出来，却听见洞穴之外传来妖族兽类嗷嗷的喧哗声。
他艰难爬到洞穴出口往外看去，却见得是一行人族，身穿铠甲，最前方的是一个仪表堂堂的高大年轻人。
这年轻人下马，又见远处还有几个目光比同族更加灵动智慧的妖族与他接近，双方比比划划不知说了什么，那年轻人又拿出一副画像递给这些妖族
楚行云微微一愣，到底是修士耳聪目明，总觉得远处那一闪而过的画像有点眼熟……
有点像他。
第102章 第 102 章
虽重伤令神魂思绪并不如平日那般清明, 恍惚了些，可那画像上的人像还是让楚行云觉得像他。
像他？
那就再看看。
顺便，见那年轻人还在对几个妖族在说着什么, 还对着那画像上指指点点，第一时间，楚行云并未因画像或许就是自己, 有人在寻找自己感到高兴。
他心中心念急转, 往洞穴里退了退，将自己的面容遮掩住。
毕竟, 能在天外天中熟悉自己相貌的也就那么两个人而已。
他家小师妹与青阳门凌风子。
幼崽……他心里紧张了片刻，心里更为柔弱单纯的小家伙担心，而眼下并没有急着跳出去显示自己。
倒也不是顾虑凌风子是在背后命人寻找自己给自己下黑手的狠毒之人。
青阳门凌风子的性情他还算了解几分，心高气傲并不是会对人落井下石的性情，只是……他只担心是凌风子或者他小师妹得罪过谁。
或者对他们心怀恶意的人知道他们在找寻自己, 想要拿如今无力反抗的自己去威胁他们。
不能做他们的帮手，至少也不能给他们拖后腿。
行走修真界这么多年, 楚行云见过的事情太多, 早就学会了谨慎。
更何况就算是他想错了，这真是有人在心存善意寻找自己，凭妖族如今都知道他，那也会第一时间来给他送信。
想到这里, 楚行云轻轻叹息了一声。
他只希望这寻人的画像是他小师妹所画。
那就证明他小师妹平安无事。
只要这孩子平安，他就什么都不在意了。
白狐还一只爪踩着他的手臂, 歪着头在看这有一百个心眼子的人族。
都说狐狸有七窍玲珑心, 可人族才是心眼最多的。
毛茸茸的狐耳抖了抖, 它在洞穴那儿自己探头探脑往外看去。
“多谢道友。”楚行云见它像是在帮助自己似的，便笑着说道。
白狐甩了甩毛茸茸的胖尾巴, 回头看了他一眼，狐狸眼里像是有了一点活泼的笑意，吧嗒吧嗒拿尾巴在楚行云的手腕上拍打……楚道君手腕上还有一个很漂亮的储物手镯。
见白狐的意思是帮了他大忙储物手镯以后要是能打开就多送狐狸点大宝贝，楚行云眼里也露出笑意。
他还对白狐说道，“在下手中还有几份妖族修炼之法，若在下日后能从天外天脱困，必将这几份法诀赠与道友，以谢道友救命之恩。”
什么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啥的，又是被美丽的传说中的灵性白狐所救，那放到修真界不知道得衍生出多少可歌可泣的话本子。
可人家天外天里的狐狸务实极了，半点不需要以身相报。
……什么？
以身相许？
那不是说以后都得要白狐大人养着，天天喂养浪费白狐大人家的粮食么？
家里多一张嘴得多大的花销，白狐拒绝以身相许养人族，只要宝贝回报。
更重要的是，白狐大人乃是一只……一只公狐狸来着。
楚行云的话就让白狐满意地点了点头，毛茸茸的厚实狐耳抖得更欢了。
它就喜欢大方愿意付钱的人族。
更何况楚行云愿意馈赠它妖族修炼之法，这对白狐来说才是最重要珍贵的。
打从天外天千年之前灵气断绝，妖族就再也不能化形，那些曾经的妖修之法更加无法再修炼下去。
也有一些妖族抵不过时光变迁已逐渐失去了属于自己的传承。
可不管怎样，对妖族来说只要没有血脉断绝，就还会有延续，东山再起的希望。
它们相信此界能有一日重新焕发生机与灵气，自然也会愿意收集各种妖族修炼之法为日后的后辈留下更多的传承。
楚行云自称是从外界而来。
外界的妖修之法不是就更珍贵了么？
亲眼见到楚行云自天穹坠落，他的来历没法推说来自此界，所以第一时间听到他乃外界之人的白狐满意地摇了摇尾巴。
原来此界在别人眼中被称作天外天。
那它就是……天外狐？
狐尾吧嗒吧嗒敲在地上，又趴在洞口外探头探脑的狐狸就见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外面已经有了新的动静。
当那几个人族听妖兽挥着爪子指指点点，知道这画像上的人在这里，最前方那相貌堂堂的锦衣年轻人顿时眼睛一亮忙请求说道，“还望带我去见见这位……”他顿了顿，缓缓说道，“见过这位仙师。”
不知这位仙师是不是跟如今身在都城的幼崽“尊上”一样。
亲眼见证到都城那存有淡淡恶念的地方全都被幼崽一口清空，连恒国国君被管束的殿宇四周也都一口的事，年轻人，也就是恒国二皇子已经完全信服了。
就……被称作“尊上”也是有几分道理。
他因见识过虞悠悠的能耐，又确认她为人良善，如今已全心全意信赖她，自然不敢小觑了她在意的人。
也不让禁卫跟随快步跟着一只引路妖兽就往白狐所在的洞穴而来。
一路上他谨慎地让自己更加低调和气免得让人误会他的来意，直到当看见洞中的楚行云，他先是一喜，之后又疑惑了一下。
身为皇子，他一眼见到楚行云的第一印象就是这人乃皇族出身……那端贵的，哪怕重伤在身依旧从容雍雅的气度绝非一朝一夕能够养成。
只是此界中虽然也有数个皇朝，可除了恒国，他想象不出此界之中还能有哪个皇朝能养出这样的人物。
只是这疑惑比不上楚行云身上的重伤。
见他伤势严重，二皇子脸色顿时紧张，忙转身出去，高声命禁卫拿药，之后重新回到洞中拱手说道，“可是楚行云楚仙师？在下出身恒国，奉尊上之命找寻仙师行踪。”
楚行云：……
尊上？
他面色不动，脸上带着浅浅笑意，仿佛自己如今并不虚弱，只和声问道，“不知寻在下何故？”
二皇子忙说道，“尊上所言，仙师乃是她的师兄，感情深厚，所以……”
楚行云嘴角微微一抽，那高大深沉的尊上形象慢慢化成一只胖嘟嘟极爱撒娇只爱贴贴的幼崽。
可他的目光却放松下来，脸上的笑容也真切许多，柔和地说道，“是我们悠悠啊。”这样亲切，果然是那位尊上心心念念“可好”的大师兄的品格。
二皇子心中松了一口气，见禁卫将伤药拿来，忙亲手给楚行云敷药。
楚行云的伤势简直触目惊心。
那恐怖的伤口令人侧目，好在虞悠悠记得楚行云重伤之事，让二皇子随身携带了徐叶儿送她的救命伤药。
二皇子不知伤药奇异，见楚行云伤成这样不由为难道，“仙师伤势极重，又不好奔波……”那些药粉纷纷扬扬落在楚行云重伤的背上。
就算楚行云看起来肉身强横，可这样的重伤如果想要运回都城恐怕很难。
楚行云却并不在意……他游历在外奇遇很多，命悬一线的时候也不少，和声说道，“小师妹很担心我么？劳烦先给她送个信，让她知道我还平安，不要让她为我担心……不，殿下何时回去？我可以和你一同启程。”
他已发现这是徐叶儿的伤药，心里更加轻松。
能有此药在，说明幼崽能打开储物之物。
她有保命之物在身更让人放心许多。
这伤药乃是徐叶儿珍藏，效果极好。
没多久，楚行云背后那大片血肉消失洞开的后背开始血肉重生，渐渐完好。
二皇子不由啧啧称奇。
楚行云随手摸了摸背后的伤口，虽然依旧没有完全愈合且还疼痛，可已重新焕发生机，连后背上的白骨都在重新修复。
趴在那里一会儿，直到背上的伤势好得多了，一口元气也被伤药弥补过来，他精神许多，慢慢坐起来靠在石壁上。
白狐歪了歪头，对这种极神异的药粉感到惊讶了一下，又甩着尾巴跑出去，不大一会儿，叼了几株补血的草药来给楚行云。
楚行云道了谢，将这只有此界才出产的草药吞服下去，只觉得气血逐渐丰盈……他并不会为此界之中会有修真界都没有的上好补血草药疑惑。
毕竟到底是另一界，总有一些特产。
要不是虽然此界灵气断绝，可各种虽无灵气却又有各种奇妙效果的草药存在，他当时那样的重伤恐怕也撑不到这个时候。
“那仙师准备与我们回都城么？”二皇子见他好转便关切问道。
楚行云沉吟片刻，便问道，“殿下前来妖族又是因什么缘故？”这位恒国二皇子也不会只因找人就前来妖族，必有其他缘故。
二皇子对还在他们宫中吃吃喝喝的尊上家的大师兄知无不言，便将发生的那一切都说给楚行云听。
待听说凌风子在虞悠悠的身边，楚行云微微颔首说道，“也就是说，你们想和妖族停战。”
既然已经不受恶念控制，也不会再冲击此界屏障放元恶出去，那的确不需要再和阻挠他们的妖族打架。
他不由想到曾经金龙敖烮的那些话。
此界的确有元恶，听起来危险很高。
可……却还是有此界生灵在这千年万年之中竭尽全力地抵御着元恶，维护着此界与此界之外安宁。
他的脸上露出浅浅笑意，又问道，“那诸位日后准备如何？”二皇子便肃然说道，“还得请尊上出手，将诸国恶念尽皆清除，还此界清静平和。”
恒国得救，他皇姐就小心地询问那位年幼的尊上说此界尚有其他皇朝被恶念所控，那尊上眼睛亮晶晶的，很认真地表示愿意帮他们把元恶全吃了……全都镇压。
这么善良心怀世人的尊上，二皇子羞愧不已，觉得自己曾畏惧，觉得尊上是个大魔头真是小人之心了。
第103章 第 103 章
见他不知想到什么羞愧万分的样子, 楚行云脸上依然带着笑意。
他家小师妹感动个把皇子什么的，那还不轻轻松松啊。
“我小师妹心系此界生灵安危，就算再辛苦, 她也只会说没关系。”伤势好多了，人就又有了力气。
听二皇子说小家伙儿拍着小胸脯说“没事”，就算真的没事, 可楚道君也觉得不能让幼崽做白工。
见二皇子忙点头, 他和声继续说道，“只是恶念恐怖, 也侵蚀人身，小师妹种种辛苦付出自在人心中。”
可别当他们家幼崽做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二皇子就更加认真地说道，“仙师所言极是。尊上救我等于水火，此乃大恩大义，恩泽诸国。我皇姐已经立誓, 日后以尊上马首是瞻，不敢背弃。”
楚行云：……
尊上尊上的……
他下意识想到自家幼崽还是虞阁主来着。
说起来也不知谁才是有大气运得天地宠爱之人……楚道君虽然奇遇很多收获也多, 可也没跟自家小师妹一样, 出个门就捞个头衔，再捞点“马首是瞻”的下属回来。
想想前次出门带回来个天兴阁，这次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是利用还是谋算, 可得到一个天外天中的皇朝加身，又看样子准备施恩此界诸国, 这就很, 很……
他眼里笑意更甚。
真是没有办法。
谁让他们悠悠人善心美, 又特别能干呢？
“待诸国平稳下来，我们还需要商议其他的事。”二皇子就问楚行云道, “尊上为仙师望眼欲穿，您与我一同回返恒国？”
他恭恭敬敬，楚行云何尝不为幼崽担心呢？
他便点头，又看向蹲坐一旁舔着毛爪子看似悠闲，实则毛茸茸的耳朵竖起的白狐和声问道，“道友与我一同游历一番妖族之外？”
如今既然有了不会再争斗的可能，那妖族们就可以放松地到处玩玩。
白狐顿时跳起来，将山洞里一些乱七八糟的草药之类收集在一块兽皮里，毛爪子疯狂挥动打个结，兽皮包袱背在背上。
早就准备好，就等楚行云邀请。
楚行云失笑，也起身说道，“走吧。”
他即刻上路希望能早点见到自家小师妹。
此时在恒国都城，虞悠悠尚且不知自家大师兄获救，如今正和凌风子一起在恒国皇宫之中乱逛。
他们身边就是忙碌之中依旧来陪伴他们的明仪公主……若说初见幼崽还担心她与自己的君父一样是被恶念侵袭之人感到极为恐惧小心，那短短数日的接触，幼崽好不容易给自己披上的高深莫测恐怖的皮毛已经被明仪公主毫不客气地扒了下来。
好家伙，在那恐怖阴森的伪装之下，这是一只多么单纯可爱的胖崽。
明仪公主甚至觉得，在前朝忙碌，与人争执的疲惫，在看见虞悠悠后都能化解。
所以她每天都来看望虞悠悠，不仅是恭敬之意，也是因和幼崽一块儿说说话，心里就轻松许多。
凌风子一边背着粘豆包，一边斜眼瞥这总是来跟自己抢崽的恒国公主。
不是说是皇朝储君么？
不是说正在前朝肃清那些与恒国天师有往来关系的臣子与兵将么？
这么多重要的事情不去忙活，总是跑来后宫是什么意思？
青阳门首徒打从回到人多的地方就发现，幼崽是真花心啊……就他们俩的时候围着他打转，一副舍不得他的样子。
可一出来人多起来，这熊孩子就撒欢了。
天天看别人。
“忙？”幼崽趴在他的背上还跃跃欲试和明仪公主说话。
后者高挑英武……此界之人不能修炼灵气，却另辟蹊径全员习武，于锻炼体质筋骨上有独特的法门，于是此界中人大多高挑强壮。
明仪公主也有武者矫健力量之美。
她听到虞悠悠关心便露出笑容，微微摇头说道，“不及尊上辛苦。若非有尊上出手，前朝也不会那么赢得那样轻松。”
恒国天师看似就那么几个人，却能够控制恒国与他们这些并未受恶念侵蚀的人分庭抗礼，可不仅仅只是因控制了恒国国君。
他们千年以来在恒国中拥有许多的簇拥，明仪公主忙着抹除这些人，整个恒国也陷入了一场血雨腥风。
她转头，柔声对虞悠悠说道，“尊上心善，为天下付出良多。可也要保重自身好好休息，以免让我……我们心疼。”
虞悠悠顿时不好意思了，偷偷抱着自家小金龙美滋滋地问道，“心疼？”
还心疼她呢？
真好！
凌风子气死！
他从未见过如此巧言色令的女人！
明仪公主看虞悠悠的目光更加柔和。
虽然恒国后宫寡淡，她父皇深陷禁锢只有她母亲一个妻子，他们姐弟二人乃是同母ῳ*Ɩ 所出，母亲早年过世之后就没人想起来再给被关着的恒国国君续娶这件事，没什么宫廷斗争，可排挤一个从前从没争过宠的菜鸟也很轻松。
只是她也不欲惹恼了凌风子，退了一步，只跟虞悠悠和声问道，“尊上何时前往邻国？我命二弟回来给尊上保驾护航。”
因最近虞悠悠在这儿吃掉了不少散落于都城中的浅薄的恶念，她心中只觉得可惜。
可惜恒国国君魔念已深，虽然关押他之处已经清空恶念，可根种于他心中的恶意却已经无法清除。
他身负魔念太多年，哪怕如今能够暂时恢复清明，却也没有办法长时间保持这种状态。
明仪公主垂了垂眼睛。
她自然很爱她的父皇，可也知道，他这一生就算已经无人会控制他行恶，却也因心存魔种为人忌惮，不可能离开禁锢。
甚至……会让其他人质疑，为何还让心存魔念，会有可能脱困，影响侵蚀旁人的存在继续存于此世。
于一个合格的皇族，她应该斩草除根，彻底断绝日后恶念复苏的可能。
可于一个女儿，她又怎么可能做得到呢？
“父皇他前几日曾有清明之时，”只是很快又陷入恶意怨憎，在禁锢内对她说出很多可怕的话语。
明仪公主深深吸了一口气对虞悠悠道谢说道，“多谢尊上。”虞悠悠抓了抓小脑袋，觉得这位恒国国君和曾经在神魔冢逃出生天的敖辛还不一样。
敖辛那时候跑得快只是沾染了一些气息并未为魔念附着，之后被敖青快速镇压，那些气息也被消磨得差不多了。
可恒国国君已经和恶念纠缠，就像是云檀仙君那样……她就实在没什么办法。
小家伙不好意思对了对手指。
小金龙吧嗒落在她手腕上，拿头蹭了蹭她。
虞悠悠垂头，对上金龙清澈的金色龙瞳，那双龙瞳中全都是安慰。
它说，她已经做到最好，尽力而为了。
不应该再把更多的责任背负在她的身上，徒增烦恼。
小家伙觉得心里轻松了起来，抱着小金龙“嗯嗯”两声。
她觉得心里好过很多，明仪公主也劝她说道，“尊上已为我等做了太多。如今，也该我们自己行事了。”
他们说了一些话，就见远远的有宫娥过来，说是恒国国君又有了清醒的样子。
这是很难得的时候，巧的是虞悠悠也觉得自己可以再去清空一些那禁锢之外的恶念，就一同去了。
到了那一处有重重把守的殿宇，明仪公主等人也不进去，只站在殿外，殿中传来一阵悉悉索索脚步声。
紧紧关闭的殿门中似有人透过门缝静静地看了他们一会儿，之后有中年人沙哑，又隐隐生出几分莫名阴森的声音问道，“是明仪么？”
“父皇。”明仪公主轻声唤道。
她仿佛透过紧闭的殿门，与殿中人对望了许久。
那殿中人阴森又隐隐透出几分莫名恶意的声音慢慢传来，缓缓问道，“与天师们勾结之人已全都肃清了么？”
“是。”
那声音又问了几句前朝情况，明仪公主都回应。
那人在殿中似乎慢慢徘徊片刻，带着几分沙哑笑意地说道，“明仪，你很好，真是很好，当为国君。”
见明仪公主愣了一下，殿中传来一声响声，似乎是有人坐下。
他沉默片刻说道，“可你是国君，不该软弱留下隐患。元恶尽去，恒国后世子孙再也不必受恶念驱使才是你当做的事。”
“父皇？”
“元恶尽去了么？”
明仪公主脸色骤变，似乎想到什么，面色恐慌。
幼崽抱着小金龙趴在凌风子的背上一头雾水。
元恶之念，恒国的恶念不是都被她给吃空了么？
“并未尽去。因为还剩下一个我。我为皇朝隐患。”那殿中人声音依旧阴冷，却似乎多了几分幽幽笑意，喃喃地说道，“尽去之后，带着他们一直往前走，开辟属于恒国的盛世，这重任都在你们身上。至于我……”
他慢慢说道，“我为恒国国君，当有国君之责。”
一个有着恶念存续，有可能会被他身上扩散的恶意影响的恒国是不应当继续的。
他乃国君，一生都该保护恒国。
受困囹圄没关系，如今，将自己从恒国剥离，让恒国拥有更美好的未来，也是他身为国君应做的事。
“我该感谢你们，还有……尊上？让我以人的尊严，以清明之身，做国君应该做的最后一件事。”
他声音依旧阴森，却仿佛又多了几分明朗。
此言之后，殿中再无声息。
一声刀兵落地的声音之后，明仪公主伏在地上痛哭失声。
虞悠悠呆呆地看了她一会儿，又去看重新安静下来的殿宇，抱着小金龙，又觉得眼前闪过许多许多画面。
无论仙神妖魔，还是普普通通的凡人，都有这样愿意为旁人付出一切乃至牺牲生命的心意。
第104章 第 104 章
小家伙默默握紧手。
小金龙慢慢地把龙爪搭在她的胖手背上。
在天外天毫无灵气的环境里久了, 它如今已经稳定，没有之前那么无力了。
这时候是恒国的哀痛之事，他们这些外人也没有能置喙的地方。
明仪公主强忍悲恸命人打开殿宇, 带着人进去，里面又传来她低低的哭声。
可哭过一次之后，她就没有再哭, 开始筹备之后一系列的事。
这么多年恒国国君被困禁制, 从未掌政，所以过世之后恒国朝中并未有很多的波动。
只有那位身为摄政王的中年男人让明仪公主赶紧筹备登基之事, 并且慢慢将国政权利还给明仪公主。
他们忙忙碌碌地筹备，没过几天二皇子就从妖族回来。
知道国君身故，二皇子一边哀痛，一边请虞悠悠去见人。
幼崽终于看见了自家大师兄。
见微笑着从车上下来，脸色惨白多几分单薄羸弱的俊美青年虞悠悠顿时眼睛亮了。
“师兄！”她扑到他面前, 可看他伤势沉重的样子，又急忙刹车, 委屈巴巴地拉着他的衣摆哼哼唧唧。
“为我。”都是因为保护她, 楚行云才受了这样的重伤。
那时候从天上坠落，他要是不保护自己就可以躲开攻击了。
小家伙儿抽了抽小鼻子把自己蹭到楚行云的怀里，抓着他的袖子可怜兮兮地说道，“想！”
她可想大师兄了。
可因为没有家人在身边只好自己努力坚强起来。
如今回到家人的身边, 幼崽扭着小身子就撒娇道，“抱抱。”她不敢让伤势未愈的楚行云用力抱起自己, 只需要他弯腰给她一个拥抱就好的意思。
楚行云柔和了眉眼, 弯腰, 撑着还在恢复的身体勉力把她抱起来，和声说道, “我回来了。不用怕。”
修长的手落在虞悠悠的发顶，轻轻揉了揉。
小金龙慢吞吞把自己藏进虞悠悠的怀里，也闭上眼。
还好楚行云平安无事。
不然若这样眼睁睁看着幼崽的家人陨落却无能为力去保护他，敖烮觉得心里会很过不去。
那瞬间连它一同保护，到底是楚行云出自内心的本能与意愿。
幼崽这一次，的的确确遇到了很好的家人。
两只幼崽都沉甸甸的，楚行云抱了两下就放下。
凌风子冷眼旁观，见花心的熊孩子正忙不迭地掏兜兜，掏出医修赠予的各种药粉给楚行云，围着自家大师兄团团转，顿时在鼻子里哼气。
他抱臂走到耐心地把幼崽给自己的药粉一样样都服下的楚行云面前，微微抬着下颚说道，“楚行云，你竟受了这么重的伤啊。”
楚行云：……
楚道君保持微笑。
看在这家伙给自家小师妹当了一路坐骑和保镖的份儿上。
“失去灵气就受了伤么？唉……我身在天外天，康健安好，也并未消瘦。”这话说的……见小家伙儿又去跟白狐拱着小爪道谢去了，凌风子见幼崽不在，压低声音唧唧歪歪继续说道，“不过是出入了一趟元恶所在的万古林，又遇到几个邪魔外道罢了。你看我，还不是平安无事。”
他总算找到机会能挤兑楚行云，顿时一顿猛烈输出。
楚行云心胸开阔，看在这家伙这段时间的确对虞悠悠不错，和声说道，“多谢道友没有放弃悠悠。”
“什么？”
“知道有道友在悠悠身边我才放心下来。”
“你！”自己挤兑他，他反倒说好听的，凌风子退后两步，回头看了一眼小家伙圆滚滚的小背影，对楚行云压低声音怒吼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般警惕，楚行云却只和善地看着他说道，“多心了。你为人正直，虽与我有争锋，却必定会善待我年幼的师妹，自然是因为你人好。”
凌风子被噎住了，顿觉一阵干呕，怒视说如此恶心话的楚行云，许久，咬牙切齿地说道，“别以为说两句好听的话我就要把悠悠还给你。”
楚行云深思起来。
他小师妹的确人见人爱，可他也没想到，凌风子竟然被迷成这样。
那日后他跟凌风子再打架的话，究竟是为了凌风子对他不服气呢，还是为了争夺小师妹呢？
“呵。”他淡淡地笑了。
“这些天，都是我陪着她。她最喜欢的人就是我！”凌风子就把在密林之中幼崽如何如何不肯离开他，如何如何信任他，哪怕他有可能被恶念影响都要和他在一起说给楚行云听。
俊美的青年静静听完，在凌风子紧张的目光里微微抬了抬下颚，让他去看他身后。
后者往后看去，顿时气得眼前发黑。
幼崽极感谢救了自家大师兄的白狐。
感激激动，她吧嗒吧嗒几口，用力亲在白狐的毛脑门上。
白狐两爪呆呆捂着自己毛茸茸的大脑门，许久，抖着耳朵注视对自己露出大大笑容的小家伙，低眉搭眼，偷偷把尾巴搭在她的手臂上。
一条小金龙含蓄地拿龙尾把狐狸尾巴戳开。
白狐，垂头。
幼崽见它垂下毛茸茸的脑袋很失落的样子，急忙去跟白狐爪牵着爪，撒欢儿去了。
熟知幼崽花心的楚道君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捂着胸口大喘气的对头，慢慢说道，“只要小师妹还记得回家的路就好。”
幼崽花心也没关系，反正家里人都在家里等她，她总是会回家的。
这份从容淡定没法让凌风子感同身受，因为他是外来的那伙的。
地位不稳。
楚道君还叹气说道，“可惜道友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这话比飞剑砍他两刀都犀利。
凌风子许久之后，认命地说道，“她就是有点花心。”
有幼崽花心的心理准备就好。
楚行云就微微颔首放心了，省得日后凌风子再跟自家小师妹追问什么“要我还是要别人”这种可怕的问题。
他就见虞悠悠带着白狐在恒国皇宫里只绕了一圈就匆匆回到他的面前，仿佛非还要多看看他才能放心。
“真的没事。”他在小家伙的眼底看到了害怕，和声安慰。
幼崽急忙用力点头，又转头对凌风子露出大大的笑容。
“可好。”她觉得凌风子也是可好可好的人。
凌风子的脸色缓和许多。
虽然恒国皇位更迭，可最重要的事却不能落下。
明仪公主很快就成为新的国君，让自己的弟弟护着虞悠悠一同前往诸国去收拾那些散乱在外的浅薄恶念还有那些被恶念影响的人。
这一路自然不必多说，幼崽忙着吃饭，楚行云负责养伤，好歹徐叶儿的那些灵药的确各有妙处，他的伤势好了许多，也有了自保之力。
不过天外天中的凡人让楚行云的确意外。
因此界中人更偏向炼体武道，用各种此界中的灵药打磨筋骨，单凭如今，楚行云与凌风子也不是那些最强悍的武者的对手。
他觉得这些炼体之术各有奇妙，便也认真收集炼体的配方，想着取长补短，将自己的身体更打磨得好一些。
如今太古宗与青阳门尚且还没有重新打开天外天的样子，楚行云既来之则安之，又与此界那些强大的武学高手学了许多的精妙武技。
说句实在话，收获良多。
要是不算上差点陨落，这的确是一场很有益处的收获。
凌风子拿他当竞争对手看待，楚行云干什么自己就干什么，挨了此界中武道高手的毒打，怀疑了一下人生，就投入到修行之中。
幼崽虽然短胖一颗，可也在茶余饭后多看两眼，学着这些武技。
只是手短脚短……似乎不太有杀伤力的样子。
小金龙圈在她的手臂上天天看着，还顺便鼓励她。
幼崽总是会长大，会手长脚长，到时候习武一定格外优美。
幼崽大悦！
她抱着鼓励自己的小金龙，把那些武技都记在心里，又带着人在诸国旅行，吃饱之外，看着那些恶念在此界之中灰飞烟灭。
直到带着三个皇朝的皇子准备回归恒国……这三位皇子都是去恒国求亲，想要与明仪公主，不如今该称一声明仪女帝了。
他们想要嫁入女帝后宫，奈何女帝只准备迎娶一个夫婿，三人还得先竞争一下……回程的一路上这三位皇子勾心斗角笑里藏刀合纵连横……反正幼崽看得大开眼界。
她又……学到了一些知识。
楚行云就见自家小师妹兴致勃勃，嘴角跟着抽搐。
只是他最近也心疼虞悠悠。
天外天虽然只是小界，可对于不能日行千里的凡人来说也很辽阔。
一路上虞悠悠马不停蹄地在诸国打转，希望更快速地将元恶都吞噬，这对一个孩子来说格外辛苦。
月余过去，他们似乎都奔波在路上，吃住都在马车上。
哪怕诸国对虞悠悠都很感激许下许多承诺，楚行云也还是更心疼自家小师妹。
小金龙天天催着幼崽睡觉这种事，在修真界的时候可见不到。
“悠悠之前说想去哪里？”楚行云见小金龙又叼着个软垫，拿精致的小爪压住幼崽的肚子让她窝进软垫睡觉，笑了一下对凌风子问道。
凌风子皱了皱眉，将目光投向那天边的万佛塔说道，“她想去那儿。”
虞悠悠想去什么地方大家自然都愿意满足。
可在灵气断绝的天外天，想到天上去靠近那座高悬天际的金顶庙宇就实在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难如登天，就是这个说法了。
他们飞不上去，就算是曾经有人建议效法热气宫灯，用火焰的热气将人送上去，可那种办法也绝对无法到达那么高的地方。
楚行云也沉默了一会儿，觉得这件事难办，两人到底没再说什么。
因诸国都让虞悠悠吃了一圈，他们就回到恒国休息。
虞悠悠这一日正兴致勃勃看那三位异国皇子对明仪女帝大献殷勤，冷不丁，就听得天边传来巨大的响声。
那巨大的响声仿佛天都裂开一般，在场众人惊讶地顺着恐怖的巨响看去，却见得那仿佛永远横亘在天穹的金顶庙宇一阵阵光芒大盛。
巨响如雷鸣，整个世界都仿佛在这样的震荡之中颤抖。
那恐怖的，像是要撕裂整个世界一般的巨响中，一道光芒从庙宇之中卷来。
金芒坠落，坠落在虞悠悠的面前，卷起她就走。
第105章 第 105 章
这又来？
小金龙一口叼住幼崽衣领, 楚行云与凌风子一人抓虞悠悠一只小胳膊，金光漫过，众人消失在恒国殿宇之中。
虞悠悠都没有反应过来, 不过这情况倒是很熟悉。
毕竟她当初就是这么被卷入天外天的。
一眨眼的功夫，她觉得脚下飘荡似乎身在云端，很快又落在一处结结实实的地面之上。
再一抬头, 就见眼前一片光芒, 自己身在云空之中，左右四顾是晴空万里, 再抬头看去，却见眼前的是金顶庙宇。
那是极熟悉的庙宇，不知是最近天天看天上的熟悉还是在记忆的深处也曾有这样的一段记忆。
小家伙呆呆地看着眼前似乎空无一人，在轰然的一阵阵响声里也在震颤的庙宇，眼前一闪而过的却是一副无数面带慈悲的僧人手持长棍, 鱼贯而出，迎击向那无尽而来的漫天妖魔的画面。
“这就是万佛塔？”凌风子从地上爬起来, 神色一凛。
万佛塔中竟然灵气充裕, 他那枯萎得已瘦成一根草的元婴在快速地恢复。
“竟有灵气。”这是怎么回事。
明明天外天中灵气断绝，可这金顶庙宇中却灵气充盈，仿佛整个世界的灵气尽数于此。
楚行云感受着经脉之中复苏的澎湃力量，先谨慎地将虞悠悠掩在身后, 就赶紧把各种灵丹掏出来塞进嘴里恢复健康。
这两人的话语让愣神虞悠悠打了一个小哆嗦，那些画面顿时破碎。
她看着除了轰鸣震动之外没有其他的金顶庙宇, 却觉得还应该有总是会有的隐隐的梵音。
这金顶庙宇熟悉到极点, 她尚未想明白, 就见庙宇豁然洞开。
众人对视一眼，楚行云将虞悠悠往怀里一抱。凌风子没抢过他, 心里骂骂咧咧提着灵剑走在楚行云前方。
“多谢。”见他在前方承担更多，楚行云和声说道。
“又不是为了你。”凌风子冷哼了一声，率先进了庙宇之中，且见这庙宇开阔，四壁之上绘满诸佛，又有无数的金色经文。
整个殿宇庄严，天顶之上却隐隐又有梵文浮现。
见四下并无其他，他们就看向头顶上方，幼崽恍惚了一下，看向上方，小手指着那里说道，“去那。”
小金龙甩了甩金色的龙尾，对楚行云微微颔首。
楚行云也不多问，抱着他们就往头顶那片仿佛融入另一个世界一般的穹顶而去。
他不知飞行了多久，仿佛自下方而来，一路飞进了浩瀚星空一般。
那片穹顶看似小小一块，却似乎又容纳了另一方天地，不知何时身在此中，就如同身在另一个时空中。
楚行云顺着虞悠悠简单却直接的指挥，飞得极为疲惫怀疑自己是又闯进了另一个世界，就见得前方突然有金光璀璨。
那宏大安宁的力量充裕，又有一道安详的身影立在那里，看了过来。
他愣了一下正要戒备，却听怀里的幼崽小声喃喃，“和尚。”
虞悠悠看着那里，下意识地就知道，那是个老和尚。
是被大家称作圣僧，却总是爱跟自己念叨，爱说话，被自己不高兴地叫和尚也会笑眯眯的人。
楚行云带着她越飞越近，当他们停下来，就发现他们已经深处一片仿佛星海之处。
那是无尽的空旷黑暗，又似乎有漫天星辰。
然而虞悠悠定睛看去，就见那些闪动着一点点光芒的星辰却是一道道安静的人影。
那些人影盘坐在黑暗之中不知多少年月，手中持着佛珠，似乎都在闭目静颂经文，整个空旷之处充满安详的气息，身上淡淡佛光将黑暗点亮。
当他们出现，那些僧人也一动不动，仿佛对他们的闯入无动于衷。
只有那站在一片金光之中的老年僧人，慈眉善目，正看着虞悠悠微笑。
“你来了？”他看着虞悠悠熟稔地问道。
幼崽本能哼哼两声，扬起小脑袋，只是很快又搓着小爪。
爹爹教过，要对老人家讲礼貌。
“拜拜。”她就拱着两只小爪子作揖。
这忙忙碌碌的样子，老僧苍老的面容露出笑容，看了她好一会儿，和声说道，“你现在就很好。”
他将目光投在紧紧咬住尾巴扣在幼崽手臂上的小金龙，笑眯眯地说道，“如今，是你反过来追着她跑了么？”
这话让金龙细细的龙躯抽搐了一下，金龙闭眼，一声不吭，仿佛一条睡美龙。
“你……”虞悠悠觉得这老僧身上有另一种让人敬畏的气息，明明看他熟悉，可却又觉得自己不记得他的名字了。
“名字也是身外之物，从前种种如过往云烟，如今，你叫我无名就是。”无名老僧态度和善。
楚行云心中诧异，然而目光落在他身后正在缓缓转动的十八颗金色舍利上，又看向那如晨星一般漂浮在这方空间里的漫天僧人，不由想起之前听恒国之人说起的关于万佛塔的传说，迟疑地问道，“敢问您就是镇压此界元恶之念的圣僧么？”
这老者乃是一抹虚影，飘忽不定。
他心中疑惑，无名老僧看着他们微笑起来，和声说道，“是我要向诸位说一句抱歉。”
他叹息一声，看向舍利之下那涌动的黑暗，无奈地说道，“贸然将诸位卷入此界，是我一时焦急了。”
“卷入……是您？”天外天突然异变，竟然是因这位无名老僧么？
楚行云疑惑地问道，“为何如此？”
“恐此界屏障洞开祸及其他世界，我一直都在留意。那时骤然见到故人欣喜莫名，这孩子……她如今叫做悠悠？”
无名老僧微笑，轻声说道，“是个好名字。我需要帮手化解元恶之念，她……你一路与她形影不离，该知道她的奇异才对。”
虞悠悠几口就把此界在外的恶念全都给吃了。楚行云不置可否，皱眉说道，“小师妹吞噬恶念也有界限。”
幼崽吃多了也会被恶念反噬，这也是他们紧张的地方。
无名老僧见他关心她，露出高兴的表情说道，“你的确真心待她，如今是悠悠的……”
“兄长。”楚行云说道。
朋友……小金龙把自己圈得更紧实一点。
坐……凌风子嘴硬地说道，“好朋友！”
看这三个说得这样干脆，无名老僧又看了看下方，那无尽的，仿佛在咆哮震动的黑暗，又似乎自那黑暗之中有恐怖的蛊惑之念传来。
黑暗翻涌侵蚀到金色舍利之上，一道道黑色纹路在舍利上环绕，无名老僧的身形模糊一瞬，又有庞大的灵气宣泄而下，落在舍利之上，将那些黑暗全都驱逐，重新压制回下方。
又是一阵阵不甘的咆哮震动，无名老僧盘膝坐下，也让他们都坐，和声说道，“我该对你们解释此界来历。”
他苍老的面容在刚刚那一次镇压之后多了几分疲惫，缓缓说道，“此界乃是镇压之界，镇压的，是曾经一位纵横大洲的妖王。这妖王被元恶之念侵蚀，却乃是为救此界生灵。”
他轻叹一声说道，“当年诸界恶念蔓延，苍生动荡，元恶肆虐，能够除去元恶的办法却并不多。这恶念乃是天地本源，绝非寻常力量可以彻底消除。这妖王乃是一只天地异兽饕餮，见此界恶念横行，便将此界恶念尽数吞入腹中，一己之力清空此界恶念，可却因此被恶念侵蚀无法恢复清明。”
“饕餮？”饕餮乃是传闻中的异兽，据说强横的饕餮可吞日月天地，楚行云抱着虞悠悠若有所思。
那如今万佛塔镇压的，就是这位妖王？
“妖王已经陨落。他生前就算恶念加身，却依然留有最后善念，将这一界恶念禁锢于自己的遗骸之上。”
无名老僧和声说道，“此界生灵感念妖王之恩，请求强者将此界炼化为镇压至宝，愿永困此间，与妖王一同将这一界恶念镇压于此。老僧……我等为看守，看守消磨此间元恶。”
他叹了一声说道，“只是这份恶念庞大，万年以来我等努力化解消磨，千年之前，我等也无法支撑……若不是无力将此界支撑在星海之中，也不会坠落落入你们的世界。”
他无奈地说道，“为了要和恶念抗衡，千年之前我抽空此界灵气，聚集全部灵气于此镇压恶念。另一来也是因那时元恶趁我力量消退逃出一部分，抽空灵气可以让下方人族妖修就算受到恶念侵蚀也不会有力量打破屏障，侵蚀其他世界。”
怪不得此界成了灵绝之地。
原来是因此界的灵气都被抽出来用来镇压这份恶念。
楚行云垂头，看叼着胖手指呆呆看着无名老僧的幼崽，心里突然一跳，紧张地把她往怀里塞了塞。
那时候，这孩子脱口而出的那些话，还有面对老僧的熟稔，都让他下意识扫过皱眉的凌风子，忍了忍，传音给那老僧。
“我小师妹对此界熟稔，又也擅长吞噬恶念……”他犹豫半晌看着那位老僧试探地问道，“难道这位妖王……与我小师妹是前世今生？”
能吞噬万物，又对此界有所呼应，这真不是他想太多。
然而无名老僧听到他紧张的声音失笑，摇头说道，“悠悠并非妖王。”
“那她也曾是只饕餮？”
“她乃人族，何来饕餮之说。”
啊对对对，楚道君在心里默默给自家师尊道个歉。
一时紧张，忘记自家小师妹是有爹有娘来着。楚行云又觉得疑惑，然而很快，却不再多问。
“她虽非饕餮也非妖王，可你不想知道她的来历？”见他闭口不言，无名老僧好奇地问道。
“什么来历都不重要。我只要知道，她是我的小师妹就已然足够。”楚行云释然地说道。
无论过往如何，她现在是悠悠。
只属于他们的悠悠。
第106章 第 106 章
楚行云不再多问。
虞悠悠竖着耳朵听着这些传音。
无名老僧的话倒是听得模模糊糊, 只是自家大师兄的话听进去了就足够。
小家伙美得很，把小脑袋塞进自家大师兄的怀里，小狗一样拱来拱去。
见他们师兄妹感情极好, 无名老僧眼里露出几分欣慰。
“如今的你……也不枉费当年宫施主的一番筹谋了。”不过虽然楚行云不问了，虞悠悠倒是还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见到他那么熟悉。
她一边坐起来让楚行云给自己梳理她凌乱了的小辫子，一边歪着看老僧问道, “熟悉？”她为什么觉得他这样眼熟呢？
无名老僧看着她无奈地说道, “若人有前世，或者前世之时, 你曾有缘听我诵经吧。”这话说的，幼崽顿时瞪圆眼睛，就听老僧笑呵呵地说道，“被迫听我诵经。”
啊这……怪不得她看见他的时候心里气哼哼的。
虞悠悠小奶牙咬紧，觉得怪不得自己想过来, 也或许……或许人都有前世今生，或许前世的自己真的曾经被压着小脑袋不得不听人念经, 听了很多很多年。
她第一次遇到能沟通的, 还让自己熟悉的陌生人，老僧似乎什么都知道也没准备遮遮掩掩，她忙问，“我？”
那她前世又是谁？
无名老僧慈悲地看着她, 像是一位长辈宽容地看在自己面前闹腾的孩子。
他的目光扫过闭着眼睛叼着尾巴不吭声的小金龙，刚笑着想要张口, 整个空间顿时又剧烈震动起来。
他沉默地将那翻涌上来的黑暗都重新镇压, 叹息说道, “如今，我也走到尽头了。”他仰头看着那漫天僧人点亮的星辰。
他们岿然不动, 身上有一道道金色的光芒夹杂着梵文，帮助他将这无尽的黑暗与恶念镇压于此。
老僧垂眸，对虞悠悠和声说道，“此方恶念受万载佛念消磨，已然浅薄。只是我大限已到无法继续存留此地，悠悠，你可愿助我一臂之力？放心……不会让你再迷失……”
虞悠悠看着他，下意识点头。
她趴在楚行云的怀里去看那无尽的黑暗，眼睛亮晶晶的。
好吃，美味，还是受邀而来。
她还算帮了大忙了呢！
幼崽，功臣！
没想到还有人请客吃饭，还把热乎乎料理过，不会带给自己大的麻烦的美食端到自己的面前。
小家伙搓了搓小胖爪，急不可待地从楚行云手臂之间爬出来，飘落在那片沉沉黑暗上空。
当她现身的那一刻，那无尽翻涌的黑暗顿时泛起巨大的波澜，就像是畏惧，又像是恐惧。
金色舍利震慑之下，那些黑暗与恶念无法逃离，发出尖锐的惨叫。
虞悠悠唯恐这些恶念再走脱，忙用力倒吸一口气，舍利发出咔擦咔擦的声音，黑暗在下方被尽数吸入她的小嘴巴。
黑暗浩瀚，小小的幼崽趴在边缘，揪着大片的黑暗吃得ῳ*Ɩ 香甜。
无名老僧盘坐在地上，金色舍利光华流转，一道道金色的梵文汇聚在虞悠悠的头顶，将她笼罩其中。
虞悠悠晕乎乎的，被这份特别烹制的美食给香迷糊了，然而灵台却清醒到了极点。
她这次一点都不浑浑噩噩，不由抬头看着金色舍利，一边吃一边垂涎万分。
无名老僧顿时打了一个寒战，安详的嘴角微微抽搐。
不过他又无奈地笑叹了一声，看着那个贪心的孩子看了两眼就重新埋头，再也不多看一眼舍利，和声说道，“你们把她养得很好。”
她竟……懂得了克制，有了人心，这是多么奇妙的事。
老僧嘴角露出温和的笑意，那片黑暗迅速减退，整个空间却在开始动荡。
当无尽的恶意消失在虞悠悠的嘴巴里，那漫天的僧人的身躯也在慢慢溃散。
无名老僧望着他们，轻轻地说道，“执念散去，功成身退。”万年时光，僧人们早就失去生机。
只有那份要将恶念约束在此的执念让他们不肯散去。
如今恶念消散，身躯消失，淡淡的一缕缕的影子浮现，双手合十，对下方微微施礼。
老僧起身，同样双手合十，对他们还礼。
“此界祸事已除，日后也无需再镇压什么，可以尝试与其他世界往来。”无名老僧看着心满意足擦着小嘴巴走过来的虞悠悠。
她正一边在把不小心顺便从黑暗之中吸收到的，属于一个大妖王残留的力量全都喂给甩尾巴的小金龙。
他的虚影抬手，慢慢虚浮地摸了摸虞悠悠的小脑袋，对她和声说道，“此间还残留千年以来此界的灵气，也都给了你吧。”
整个天外天的灵气都被汇聚在这里镇压恶念，如今恶念都被幼崽吃得干干净净啥都不剩，那这份灵气按说以虞悠悠的功劳，也算是给她的回报。
小家伙儿瞪圆了眼睛，感受着这里充裕的灵气，呆呆地问道，“给我？”这样庞大的，汇聚一界之力的灵气，要是能吞噬的话，一定能吃得饱饱的。
她师叔祖敖青不是说过么，修真界灵气不及上界，以修真界的灵气她只能用漫长的时光慢慢长大。
可要是有这样一界之力的话，那，那她是不是可以和正常的孩子那样长大。
不再几十年如一日是个短腿矮胖幼崽，不会再让爹爹和自己被人笑自己是个小废物，也会变成漂亮的少女。
记忆中书里的虞悠悠就生得极美，那说明自己也可以长成美丽的女孩子，长成正常人。
那么巨大的美好前景就在眼前，幼崽下意识扯了扯小褂子嘿嘿两声，可又忍不住问道，“下边？”
要是这些灵气都被她吞噬了，那天穹之下天外天中的生灵该如何呢？
她这些时间在天外天诸国游历，还和救了楚行云的白狐一同玩耍，知道很多很多。
没有灵气后凡人寿元短暂，还有很多的妖族……被此界为了镇压恶念抽取灵气，妖丹干涸，也同样寿元短暂，甚至无法诞生理智。
无名老僧看着她，用重新认识的目光看着她，诚实地说道，“再有千年，天外天可以恢复灵气。”
也就是说还需要千年的积累才能让此界恢复从前。
小家伙又埋头扯了扯小褂子，偷偷抹去嘴边的口水，抬头认真地说道，“还。”
从此界抽取的灵气，既然恶念没了，那就应该重新还给此界。
至于她……幼崽小声说道，“吃啦。”
虽然灵气没得吃，可，可恶念吃空了一界也不少了，这也是巨大的力量，也能让她长长个儿。
而且，不吃这些灵气也就是多当几年幼崽而已。
比起那些千年之中会离去的生灵来说，还是让他们长久地生活更重要些吧。
小金龙被喂得身上金光璀璨，轻轻用龙尾拍她的手臂，虞悠悠看它，就见它的眼睛看她。
它说，就算不长大，她也是最漂亮的小姑娘。
幼崽顿时被夸得挺胸抬头。
倒是无名老僧诧异地看了一眼小金龙，喃喃自语说道，“当年……何等威严持重……”
只是念念有词片刻，他见虞悠悠果真摇头，还转过小身子有骨气地不去看那庞大的灵气。
他叹了一口气，手中汇聚一片流光向着下方挥洒，和声说道，“此界生灵承你恩惠，无论人族还是妖族，都不该不知你做过什么，推辞了什么，不该忘记你的恩情。”
那片流光化作无数散落天穹之下，此界的生灵似乎一瞬间都听到了一个幼崽奶声奶气的“还”字。
整个空间隆隆作响，黑暗散去，显露出庞大的一具异兽骸骨。
那骸骨之上传来恐怖的凶煞之力，老僧深深对那骸骨施礼，说道，“妖王于此界恩情，此界也当牢记。”
那庞大的异兽骸骨恐怖至极，令人望而生畏。
然而虞悠悠却只觉得心里酸涩。
那是为了此界生灵牺牲自己的英雄，如今神魂消散，只剩下这庞大的躯壳。
她正看着那饕餮的骸骨发呆，无名老僧看着那漫天的僧人在慢慢消散，将那十八颗金色舍利取过，让他们围着虞悠悠打转。
“这是老僧仅剩能感激你的馈赠。悠悠，就当这是我对你出手帮助的感谢。”他沉吟片刻对她说道，“我听说你那一界有恶念之地名为神魔冢，是因漫天神魔埋葬之地？……此界只有妖王一位恶念尸骸就已经极为难缠，那神魔冢中若是葬有太多恶念与强者，怕是不好对付。我听说有强大的仙阶镇守神魔冢……万年了，他恐怕也支撑得颇为辛苦。这舍利是我炼化己身而来，尚且有几分净化神志的神通，你将其中一半赠予那位仙阶，能让他不容易受恶念侵蚀。”
“帝尊知晓天外天的来历，您是否也曾认识他？”
“帝尊……”
“是我界第一强者，复姓皇甫，号大衍帝尊。帝尊镇守神魔冢万年，也知晓此界来历。”
“当年诸天神魔众多，我并未知晓所有人。不过既然他镇守神魔冢那么多年，恐怕也曾是上界之人吧。”
老僧一声佛号，转身，迎着那渐渐单薄的僧人们的影子缓缓走去，走到他们中间，又一同回首。
他们欣慰地看着他们，又微微施礼，和他们一同往这空间的尽头慢慢离去。
虞悠悠呆呆地抱着金色舍利，看着他们的元神身影在一步步地远离，慢慢溃散于这片天地，心里难过得离开。
她总是不客气地生气叫他“老和尚”。
可是……
“别走。”她伸出小手，在他们的身后伸出手小小声地说道。
他们不应该就这样消散，不应该就这样，就这样消失在她的面前。
脑海中黑色的光芒中，巨大的轰鸣响起，黑色光芒急速旋转，从其中又有一个嗡嗡作响的光影几乎要透光而出。
一道黑光冲幼崽的手中卷出，转瞬落在那惊讶垂头的老僧与僧人们中，熟练一卷，卷着这些溃散浅薄的元神冲入幼崽的眉心。
四下顿时一静，众人抽搐的目光里，只留下无名老僧的只言片语。
“啊……这……”
第107章 第 107 章
四下一片安静。
大家都幽幽地看着幼崽。
小家伙儿正好奇地内视自己的脑海, 只感觉到那些僧人已经都被卷入黑色灵光之中。
明明他们已经隐进灵光之中，她看不太真切，可却又清晰地感觉到他们似乎在灵光之中的某个地方陷入沉睡恢复。
本能地, 也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思绪，让虞悠悠跟一脸“活久见”的两位修真天才说道，“都在。”
“养着。”
“养着神魂么？”
凌风子见识少, 目瞪口呆的样子。
可楚行云是亲身经历过宫氏那一族陨落族人的元神是怎么从灵光之中被喷出来。
想到那些残魂历经百年却在灵光之中凝聚不散, 显然当初是被融入虞悠悠眉心的黑色灵光温养着。
那么他大胆地想，如今这些僧人也是同样……他们的神魂很虚弱了, 却被温养在那灵光之中，也是得到了一线生机。
对这样的结果楚行云觉得挺好的。
且认真检查了一下幼崽，见她并没有哪里不适，楚行云就放了心，笑着对虞悠悠说道, “小师妹这样就不会难过。”
当僧人们渐渐远去离开，小家伙儿哭咧咧的, 楚行云还觉得颇为遗憾。
如今僧人们能得到护持, 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
笑着摸了摸虞悠悠的小脑袋，楚行云就见小金龙僵硬的龙尾慢慢软下来，又熟练地缠上幼崽的手臂。
就……那双赤金龙瞳里莫名有“俺也一样”的感慨。
想想敖烮龙魂也一样是被灵光一口喷出来，楚行云微微挑挑眉梢。
那无名老僧曾屡次看向敖烮, 看起来对它颇为熟悉。
虽然小金龙一副很低调的样子，可楚行云还是看出几分, 它恐怕来历非比寻常, 且……大概与他的小师妹也有几分瓜葛。
不过如今都得当长年幼崽, 俩豆丁何必再提当年勇呢？
楚行云抱起今天吃得饱饱的小家伙儿和声说道，“我们也该出去了。只是……”他如今灵气渐渐充盈, 犹豫片刻又皱眉说道，“若天外天立刻开启，对此界来说恐怕未必都是好事。”
天外天开启，对修真界自然是极好的事。
毕竟虽然此界灵气断绝千年，可生灵另辟蹊径，衍生出许多特别的东西。
比如那些不需要灵气就能生长的上好的药材，也能够制作一些上品灵药。
这对于修士来说是意外之喜。
修真界中修士所用的灵草大多要求严格，必须要种植在灵气丰盈的灵田之中，灵气少一些就不再生长或者萎靡下去，娇气得很。
而天外天中的这些灵药，有些的效果堪比灵草，却无需灵气滋养，拿回修真界直接种到灵气寡淡的凡人界去，也可以得到很多收获。
这大有利益。
是一条非常让人眼红的财路。
更有甚者……修真界修士强横，可此地的人族与妖修却已经千年不出修士，一旦开启，此界中生灵太弱了。
他对天外天的印象不错，就为此界考虑得多一些。
金龙微微颔首，用赞同的目光看楚行云。
能为此界生灵想到这么多，这的确是个好人。
既如此，它就也可以帮帮忙。
惬意地翻了个身，小金龙躺在虞悠悠的手臂上，看向那沉浮在空间中的巨大饕餮上。
饕餮庞大寂静，当对上金龙的视线，凶煞恐怖的骸骨之上开始闪过一道道流光。
就听得不知何处一声轻轻叹息，在众人诧异看来的目光里，如山岳一般的饕餮渐渐粉碎，化作无尽的流光，自此地向着这片天地之间散落。
流光蔓延，将整个世界都包裹在其中，金龙目光哀痛片刻，从幼崽的手臂之间悬浮起来，如一轮小小的金色日轮悬浮在天地之间。
一道赤金的金龙虚影咆哮着穿行过整个世界，龙吟滚滚，耀眼璀璨的金色光芒撒遍它一路而来的道路。
就听得一声合起什么的咔擦声音，整个世界似乎笼罩在了又一层屏障之中。
做完这一切，小小的金龙落在虞悠悠的怀里。
它似乎累坏了，趴在她的怀里闭目养神，顺便……
翘翘尾巴。
幼崽福至心灵，急忙撸了一把小金龙。
金龙满意地放下龙尾，抬头看了虞悠悠一眼，又合上眼睛。
“对。”幼崽专门是小金龙的翻译，跟自家诧异不已的大师兄比划着小胖爪说道，“保护……就咱。”
楚行云深深地看了小金龙一眼，又看向饕餮骸骨消失的那大片空洞的世界。
如金龙所言，饕餮最后留下的执念已然随着骸骨散去，这为此界付出一切的妖王用自己的身躯化作守护这片天地的屏障。
此界生灵没有强大之前，外界无法强行闯入其中。若是敢非要闯进来……楚道君嘴角抽搐了一下。
听小金龙的意思是，让想想饕餮是怎么吞噬生灵的……那不就是谁敢不打招呼闯进来，谁就被已经演化为此界屏障的饕餮一口闷么。
想到这里，楚行云对这位上古妖王生出几分钦佩。
将此身一切都交付此界，这的确是妖王的品格。
只是他又看小金龙……这金龙刚刚协助那饕餮妖王最后的执念将整个屏障布置在此界之中，如今累了，已经陷入沉睡。
睡觉休息不算什么，重要的是，倒是先把他们几个怎么离开天外天的办法说出来啊！
此界已经被妖王笼罩，强行出去也是不能。
他正觉得为难，就见幼崽也打了一个小哈欠。
两只幼崽昏昏欲睡，在楚行云的怀里拱成一团。
“困了？”楚行云关心地问道。
“饱。”
她最近吃得太饱了，无论是密林元恶还是此界中生灵中恶念，如今还吃了金顶庙宇中的一顿大餐。
幼崽跟同样入睡了的小金龙凑在一块小声说道，“想睡。”吃饱了睡睡饱了吃才是幼崽成长的最好的办法。
而且，幼崽都是一秒入睡。
她含糊答了一下就打起小呼噜，在这已经空荡荡的空间里，楚行云和凌风子大眼瞪小眼……他俩同时收回看向彼此的目光。
对视什么的就很讨厌。
“悠悠她这么吃饭没事吧？”今天幼崽吃的可真不少，凌风子问道。
“主动入睡……这大概就是小师妹的极限。”今日虞悠悠吞噬的力量不仅有元恶之念，楚行云细细想过，应该还有万年以来诸位高僧的佛法与祈愿之力，又有饕餮尚存的妖王的力量。
这么庞大的力量哪怕有小金龙跟着她分摊，幼崽怕是消化得也辛苦。
迅速入睡，这是身体的本能在保护她。
一边与凌风子一同重新回到万佛塔的最下方，这庄严的庙宇沉浮在天地之间，楚行云看向远方，回头看凌风子。
“怎么？”凌风子冷笑着问道，“你担心我要与你太古宗争夺此界资源？”
同样进入天外天，如今此界已经灵气恢复，那整个一界的庞大的资源就在眼前，按说青阳门也该从中得到好处。
只是……凌风子抱臂冷冷地说道，“我在此界被悠悠救了数次性命，若没有她，我已然陨落。”
他说的是实话。
要是没有与幼崽同行，他自己清楚地知道，别说当日不是坠落在密林之中。
就算是落入人族生活的地方，怕是也不是那些修炼武道到了极致，肉身强横得能一拳把他打成流星的武者的对手。
他淡淡地说道，“能保住一命已然幸运，我师尊也不会奢求更多。”天外天的确资源丰富，可他不会跟他们争抢。
楚行云欲言又止。
“怎么，你不信我？！”
“不，我的意思是……不争就不争。不过道友大可以多收取一些灵药之类留给你自己。”
庞大的资源不给他，可凌风子好歹也给自家小师妹当了好久的坐骑，楚行云大方地让他可以以自己一人的名义收取一些资源。
他抱着陷入熟睡的幼崽重新回到下方，将在万佛塔中发生的事斟酌着讲了一些，又趁着这个时候还要弹压那些心思浮动的诸国国君等等。
虞悠悠吞噬恶念的异样这些人全都知道，日后若是在修真界也流传出去怕是要让幼崽引来觊觎的目光。
不过好在此界被妖王庇佑暂时封闭，除了特别的人之外别人都无法自由进出。
等他们能随随便便进出此间，楚行云怕是早就冲击仙阶。到时候有他在，幼崽又怕什么觊觎呢？
他对此界生灵对虞悠悠这次出手帮忙的感恩戴德都笑着安抚。
凌风子见他和诸国国君言语机锋得头都大了，就也忙着自己去收集点好灵药之类的。
这些虞悠悠自然都不知道。
等她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跟一条细细的小金龙窝在华美的镶嵌着许多宝石的小床上。
小床上堆满灵蚕丝被褥，软乎乎滑溜溜，她在小床上打了一个滚儿，揉着眼睛爬起来，就见楚行云含笑从一旁看过来。
“师兄。”虞悠悠摸了摸消化了的小肚皮，开开心心往自家大师兄的怀里扑腾。
“醒了？”楚行云见小金龙也慢慢从小床上拱起来，笑了一下，和声说道，“睡得还好？”他便看向小金龙温声道，“两位已经入睡三载，我恐师尊在外担忧，不知如何能够离开此界。”
他的话让虞悠悠顿时惊呆了，“啊”了一声，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一觉睡了三年。
那不成了爹爹口中美美的睡……睡悠悠了么？
她急忙也去看小金龙，却见金灿灿的金龙正看着她，歪了歪头。
“长啦？”幼崽指着自己问道。
小金龙说她长，长个儿了……虽然只长区区一厘，可也是大变化。
下意识，虞悠悠就忍不住握紧小拳头。
吃饭确实长个儿。
为了长大个儿，她以后还得再多吃点！
第108章 第 108 章
楚行云看着为了长高摇头晃脑的幼崽笑而不语。
长了一厘之数。
的确值得庆祝。
倒是小金龙已经又对虞悠悠竖起龙尾。
幼崽恍然大悟, 指着自己又问道，“我？”
只要她说想要离开此界，他们就能立刻脱离此界, 这么方便，就像是……小金龙特别给自己的特权似的。
不过这特权大概也因得到了妖王执念的肯定。
虞悠悠为此界吞噬元恶，那得到一点不同的待遇自然也是应当, 她急忙跟楚行云说道, “回家。”
此界再好，也比不上家里。
那个有爹爹, 有师兄师姐，有很多很多长辈的家里。
她睡了三年，那家里人就在天外天外提心吊胆了三年，为她担忧了三年吧。
天外天不能开启，他们不知道这里的情况怎么可能安心呢？
对虞悠悠来说, 其他任何事都比不上让家人放心。
她顾不上别的，也不去跟别人寒暄, 张罗着要走。
看她一刻都等不了的样子, 楚行云这三年已经把此界给料理得差不多了，一边弹指一道灵光送信给凌风子，一边和声说道，“等给师尊报个平安, 咱们再回来也无妨。”
他说着这些的时候凌风子一阵风地卷进来。
见幼崽睡得眼睛明亮，他微微点头。
时隔三年幼崽冷不丁再见他, 顿时吓了一跳。
青阳门首徒依旧英俊。
而英俊之外, 这人强壮了许多。
“出去再说。”凌风子这三年在此界拼命地炼体进补, 觉得自己已经不虚了。他也唯恐青阳门门主为他操心上火，自然也觉得马上出去最好。
人都已经到齐, 楚行云抱着虞悠悠就飞入云端。
当触碰到此界那藏着凶残妖王的力量的屏障，他停下来。
就见虞悠悠和小金龙对视一眼，奶声奶气地说道，“放我……出去！”
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幼崽稚气的声音在这片天空回荡，那密不透风的屏障骤然开启出一个不大的洞口。楚行云等人匆忙从这洞口飞出，直到眼前豁然明亮，虞悠悠就感受到熟悉的灵气气息。
她这就重新回到了修真界。
“我们回来了？”凌风子不敢置信地低声问道。
想当初想离开的时候难成啥样。
原来……也只需要幼崽的一句话罢了。
他回头看向天外天，却见那洞口已然关闭，漫天的云海将天外天全都遮蔽，隐藏起整个世界。
恍然一梦。
凌风子恍惚了一下，然而在这时候突然传来惊喜的叫声，“悠悠，行云？”他们看过去，就见竟然是脸色憔悴的虞宗主。
高大的男人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向他们，还没等他们回应，已经迅速地飞驰而来。
看见自家爹爹，幼崽吸了吸小鼻子，张开小胖胳膊叫道，“爹爹！”虽然她在天外天大半时间都在睡梦里，可如今看见虞宗主又觉得自己想他想得不得了。
没有爹爹在身边的幼崽心里不踏实。
没有悠悠在身边的爹爹心里也不会踏实吧。
“是爹爹，是爹爹！”虞宗主一边先抱过扑到怀里的宝贝闺女，一边忙上上下下打量楚行云连声问道，“你们在天外天还好？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爱徒与爱女深陷天外天，虞宗主这三年过得很是抑郁。
他身为宗主还要处理宗门庶务，这三年以来频繁往返天外天与太古宗，极辛苦，然而却没有办法将天外天抛在脑后。
如今看见他们平安无恙，再坚强的男人都忍不住虎目含泪，拍着楚行云的肩膀声音沙哑地说道，“回来就好！”
除此之外，他竟不知还能再说些什么。
楚行云看见他这样也知他这三年是怎样煎熬，低声说道，“令师尊惦念了。”
“回来就好。”什么好听的话都说不出来的虞宗主只会说这些。
凌风子见他们师徒父女情深，失落地看了一眼趴在虞宗主怀里小粘糕一样的幼崽，想到青阳门门主怕也心急如焚，抿了抿嘴角转身先去给他师尊报平安。
这几人突然从天外天回归，两宗驻守此地的修士都兴高采烈，庆祝起来。
幼崽被长辈们包围，簇拥在其中，一边听大家摸着自己的小脑袋说“长高了些”，一边冷不丁就看见众人之外，抱臂站着一个英俊高大的黑衣男子。
他冷眼旁观他们热闹，对上小家伙的眼睛，快步走过来……谁也没挤开。
太古宗的大家都太热情，谁也没给他腾个地儿。
“让我进去。”敖辛气哼哼大声道。
幼崽得意高兴了一下自己人缘好，人气旺，一边对敖辛伸出手来，“抱！”
这是她主动要求，敖辛哼哼着走过来，见虞宗主哈哈大笑着把胖闺女送给他，窃喜，却还装作冷酷的样子抱着这小魔头问道，“在天外天没人欺负你吧？”
这话说的。
要是经验丰富的凌风子在这儿就会告诉他，别说别人欺负她，这幼崽那是使劲地欺负别人。
那些恶念加身的邪魔外道全都挨了雷劈。
倒是趁着敖辛检查自己身体的时候，虞悠悠压低了声音小声问道，“果子？”他还记得和她的约定吧？
约定好等从天外天出来，他们一块儿去吃云海之中神奇美味的灵果。
黑衣男子修长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嘴角勾起，却偏头，斜眼看她说道，“你还记得啊？”
不过是三年前的约定，她在天外天不知经历过多少，吃过多少苦，可一回到此界，却还是记得与他的约定。
把幼崽紧紧地抱在怀里，敖辛顿了顿，忍着心里的高兴说道，“你先好好歇息一阵，果子又不会跑掉。”
好不容易离开天外天，得让幼崽好好休息养养才好。
虞悠悠呼呼大睡三年，哪里还需要休息……她更需要吃饭，忙崽崽祟祟地趴在他的耳边小声说道，“饿了。”
黑龙：……
确认了，还是那只能吃的崽。
“那明天吧。”今天太古宗都这样高兴，虞宗主都在一旁抹眼泪了，敖辛觉得也不差这么一日半日的时间。
他又觉得心里欢喜得不得了，点了点虞悠悠的小脑袋哼了一声说道，“你还记得约定，我就很高兴。”
他慢慢把嘿嘿捂着嘴跟自己偷笑起来的小家伙抱在怀里，像是抱住最珍贵的一切，轻声说道，“只要你回来就好。”
这三年，他只能告诉自己幼崽她一定福大命大才能不陷入疯狂……要不是努力控制自己，黑龙怕不是又要因癫狂被封印到地底下去。
这世间最让人无法接受，疯癫的是什么？
那就是得到过又失去。
明明已经得到温暖的回应与感情，却让他再一次失去，敖辛怎么可能接受呢？
他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又有了愿意对他付出温情的家人。
若是这次再失去，他真的会心生魔念。
虞悠悠呆呆地摸了摸敖辛的肩膀，回头又看虽然在和楚行云说话，却时不时都要紧张地看自己一眼，唯恐自己又消失离开的虞宗主，还有太古宗的大家。
他们远远地不来打搅自己，可却总是会关注自己……啊，她发现，原来自己已经是许多人许多人眼里很重要，不能缺少的存在。
这样的感情对她来说并不沉重，相反，她觉得心里幸福极了。
“不走。”她跟敖辛拍着小胸脯说道。
敖辛努力控制住心情，哼了一声，撇嘴说道，“还有你那些下属，天兴阁的那些，好家伙……看那儿。”
他指了指远处正聚在一起的数名修士说道，“关心你得很。打从你三年前陷落天外天，这些家伙就常驻此地，时刻关心。”
这倒是让虞悠悠疑惑了一下。
毕竟自己虽然名义上是天兴阁阁主，可其实跟天兴阁修士相处短暂，还都不怎么熟悉，感情不深。
可无论是因为什么，他们竟然也很紧张关心自己，这让她忙对那些不知该不该前来拜见她的天兴阁修士挥了挥手。
天兴阁修士们上前和她见礼，如何交际不必多提。
只说幼崽还关心了一下大家，知道大家这三年也都还好，这才放了心。
她美滋滋地在每个太古宗修士的怀里滚了一圈，虞宗主已经传信回宗门告知大家楚行云师兄妹回归的消息。
天外天外一片欢呼热闹，因楚行云师兄妹和凌风子都平安无事回归此界，青阳门也欢欣鼓舞。
青阳门门主见到健壮了许多又精神极好的爱徒，差点泪洒云海，握住这个自幼带大的弟子说不出话来。
“让师尊惦念都是我的不是。您放心，我平安无事。”
凌风子与青阳门门主情同父子，三年不见眼眶也红了，哽咽许久才说道，“您不要为弟子担心。”
“你在天外天可还好？没遇到危险吧？”
“……天外天危机重重，弟子进入天外天时，那一界灵气断绝，弟子成了凡人，落入诡秘之地。”凌风子见青阳门门主脸色都变了，忙说道，“所幸弟子遇到悠悠……”
“悠悠？”青阳门门主看着爱徒，陷入沉思。
如此亲近的称呼，可见他这个性情高傲，总不大搭理外宗小辈的弟子是真心喜欢太古宗那只幼崽。
“弟子数次为悠悠所救。师尊，若没有悠悠，弟子只怕已埋骨天外天。”
凌风子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回头看在黑衣男子怀里笑得跟朵胖喇叭花儿似的幼崽……好哇，花心幼崽可算是回到大本营左拥右抱了。
这么欢乐，怕是早就把青阳门首徒抛诸脑后了吧？
频频回头，凌风子挨个儿把竞争对手记住。
青阳门门主端详他的神色，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在心里斟酌起来。
第109章 第 109 章
“救了你的不是楚行云, 是虞悠悠么？”他缓缓问道。
一只弱小幼崽，是怎么在天外天里救了他的弟子的？
他本以为就算是救人，也当是更加强悍的楚行云。
凌风子顿时嗤之以鼻。
一边看死对头笑眯眯地跟幼崽说话, 他就很酸酸地说道，“楚行云？这家伙在山洞里一躺就是好几天，爬都爬不起来, 还得悠悠去找他。”
他酸溜溜的样子, 云海中都是醋溜味儿。
青阳门门主心里有数了，一边在心里默默揣摩幼崽, 脸上露出笑容来对心爱的弟子说道，“她救了你，就也是我的恩人。咱们一起去好好道谢。”
虽然太古宗与青阳门素来不对付，他也很不喜欢姓虞的，可想想弟子差点陨落于天外天, 那些不喜欢全都化作感激。
更何况……青阳门门主已然看出凌风子有些隐瞒之处。
他没多问，倒是在心里猜测, 那天外天中或许也有奇遇, 不过干系都挂在幼崽的身上。
既然幼崽身上全都是好处，他自然不会再横眉立目。
为了宗门利益与太古宗重新友好起来算得了什么？
他脸上带着笑容就直接找过去，就见天兴阁的修士对虞悠悠那样忠心关切，正在连声道, “阁主吃苦了，好不容易回来还是要补补！”
可见天兴阁确实已经落在这小东西的手里。
这小东西身上牵挂着魔龙敖辛, 又有天兴阁在侧, 青阳门门主脸上笑容更甚。
他绝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毕竟……那只会让凌风子难做人。
“这是悠悠吧？听风子说, 在天外天中他承你照顾，你救了他几次性命。”
这次青阳门门主的态度就比第一次见的皮笑肉不笑真诚多了。
小家伙儿回头看他, 就见这阴沉沉的中年ῳ*Ɩ 人笑容满面，和声对她说道，“身为师尊，我一定要多谢你。悠悠，你救了他，就是救了我，救了青阳门……日后经常来玩啊。”
一开始敖辛还在不屑一顾，听到最后一句，顿时气得翻白眼。
图穷匕见，原来狐狸尾巴在这儿，这是来拐崽儿的！
“呵……”敖辛就对凌风子冷笑说道，“菜鸡。”
还得幼崽来拯救，这不是菜鸡是什么？
天魔有资格鄙视任何一个仙阶之下的小杂毛。
凌风子咬牙切齿，缓缓说道，“前辈过奖了。晚辈自然是修为微弱不能助悠悠一臂之力，不过晚辈尚且强健，可为悠悠一脚力。”
他看着怒视自己的黑衣男子淡淡说道，“我天天背着悠悠行走。”
做坐骑还做得得意上了。
黑龙大怒，指着自己大声说道，“老子才是先来的！”
“前辈说的是。”凌风子淡淡地说道。
半点都没有据理力争的样子。
顺便，他就去看抱着目光淡定的小金龙左右四顾的幼崽。
在恒国三年，见多了那三国皇子为了博取明仪女帝青眼的各种招数，他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凌风子了。
“别吵……”虞悠悠忙左右安抚，捧着心口说道，“都好。”她一副都喜欢的样子，凌风子跟敖辛都沉默了。
青阳门门主看着爱徒那比从前接地气一万倍的样子，脸上带着笑容，让他陪着虞悠悠说话，自己施施然地又去和虞宗主道谢，之后就回到青阳门在天外天的驻地。
他一回来，就有青阳门修士快步上前，一边看他脸上含意不明的笑容，一边小心地问道，“门主，风子那儿……”
“挺好的。看他气息绵长就知道，他在天外天收获不少。”
“那天外天中恐怕还有大机缘。如今天外天关闭，他们却能从天外天回来，莫不是掌握了能出入其中的办法？”
只是这件事凌风子没吭声，青阳门上下都很关切。
青阳门门主淡淡地“嗯”了一声说道，“他们应该是有办法再次进入天外天。”这话让那修士眼睛一亮，忙继续问道，“要不要去逼迫太古宗一二？”
明明凌风子也从天外天回归，不能说把他踢到一旁让太古宗独占好处吧？
青阳门门主眼前却闪过弟子看向幼崽时那柔和的目光，还有他俩刚刚头碰头分润天外天收获的亲昵，许久，垂眸说道，“风子回归已经满足。天外天，让与太古宗又何妨。”
“可……”
“他们救了风子的性命。一界资源再多，也比不上咱们门下弟子的性命与名誉重要。”青阳门门主冷笑说道，“再多的资源，咱们青阳门自己也能从别处找到。吾乃大宗，可以震慑，谋划，却绝没有恩将仇报的道理。”
恩将仇报的那是小人，绝不是一个能在修真界屹立千万年不倒的大宗的行事作风。
他又对那露出几分可惜却没有再反驳他的修士说道，“还有，赤血魔君之前传书，说是希望他的女儿拜入青阳门。拒了吧。”
半年前赤血魔君与宫氏遗孤宫妙华的独女出生，一出世就是极强悍的大魔之体，天赋惊人，令修真界侧目。
这孩子在母亲腹中孕育三载，一出生迎风就长，半年时间已经与三岁孩童无异，听说如今已经开始修炼魔功，聪慧过人。
因这天赋超群让修真界惊叹，前不久，那赤血魔君飞书给青阳门，说是想让独女拜入青阳门下。
这样天赋惊人的孩子愿意选择青阳门，修真界都说青阳门捡到宝了。
只是青云门门主那时候爱徒深陷天外天，哪儿有心情考虑这个，只说自己要考虑一下。
他那时候心烦意乱没时间想这些，如今想到这一点，就与那修士吩咐。
“可那孩子……”
“天赋惊人是吧？”青眼门门主脸色阴沉片刻，缓缓说道，“若是从前，这样的孩子我一定收入门下，悉心教养，绝不让她的天赋埋没。只是如今不一样了。风子那么喜欢太古宗的悠悠……”
赤血魔君这个女儿虽然与虞悠悠算是姐妹，可这样的姐妹……赤血魔君挖了虞宗主的墙角，令虞宗主蒙羞，之前又薄待虞悠悠，这已经结下仇怨。
青阳门门主自认若是自己遇到这种事，恐怕也绝对不会和睦。
他从前与太古宗关系不好，收下这个弟子正好跟太古宗继续对着干，倒也无妨。
可如今凌风子喜爱虞悠悠，他看着弟子的方向平静地说道，“若我收下赤血之女，日后风子就要为难。”
一边是自己亲近的幼崽，一边又是自己要照顾的师妹，凌风子夹在其中如何自处？
青阳门门主长长叹息说道，“更何况我青阳门与太古宗千年交好，怎能收下赤血之女令虞道友难堪呢？”
青阳门修士：……？
这又是鬼扯什么。
青阳门和太古宗什么时候千年交好了？
“宗主的意思是……”
“太古宗独占天外天大头，以姓虞……虞道友的性情绝不会吃独食，日后总会分润一些给交好的门派。”
青阳门门主理了理衣襟，脸上又生出几分喜色，欣慰地说道，“咱们倒是还能占到一些便宜，这不比那赤血魔君给的好处更多？”
既然还是太古宗好处更多，他怎么会冒着再与虞宗主结怨的风险交好赤血魔君。
别说他闺女只是个大魔之体，就算天魔重生，青阳门门主都不带多考虑的。
一边说，青阳门门主那阴沉沉的脸上就露出喜气洋洋的笑容，笑着重新又飞回去，与同样伸出友好双手哈哈大笑的虞宗主双手握在一起，彼此深情款款。
不知道的，还以为乱世兄弟今日重逢。
青阳门修士叹为观止，一抹脸，也高高兴兴找自家太古宗朋友玩儿去了。
两宗交好得好呀。
再也用不着藏着掖着，偷偷摸摸跟朋友往来了。
一时之间天外天外欢声笑语，大家友好得不得了，小家伙儿也正听着一个惊讶的消息。
“女儿？”宫妙华又生了一个女儿，这真是……掐指一算，的确也应该是宫妙华次女出生的时间。
虞悠悠在书中记忆里早就知道宫妙华这个孩子不同凡响。
跟自己这小废物不同，那是真正的天才。
据说修炼一日千里，现在在修真界都赫赫有名。
不过如今倒也没人再提起虞悠悠是个废柴这件事。
……天兴阁阁主这般身份，是不是废柴就不是很重要了。
她听了也没当一回事儿，把这件事抛诸脑后，倒是远远地看了一眼正跟虞宗主把臂言欢的青阳门门主，不知如今他现在收下赤血魔君那天才闺女没有。
比起跟自己没什么关系的外人，小家伙儿眼里更在意自己的家人。
她忙活了一整天，还奶声奶气地灌注了玉简传送回太古宗，让长辈们都听听现在自己健康的声音，之后就跟着敖辛一同游玩天外天这片云海。
云海无垠，敖辛索性化作黑龙，驮着幼崽在云海之中穿行，顺便把沿途的各种灵果扫荡一空，喂进虞悠悠的嘴里。
小家伙儿快活得不得了，嘻嘻哈哈，整个云海中都是她欢快的笑声。
好不容易黑龙停到一片云海之中。
感受着这悠闲又快乐，又有人陪伴的生活，龙瞳越发清澈起来。
它闷闷地吼了几声，化作黑衣男子，跟幼崽漂浮在云海之中，看小家伙儿围着自己吧嗒吧嗒打转，抬头看天。
“敖青说得对。”他突然低声说道。
虞悠悠停下，歪头看他，就见黑衣男子捂着脸笑了两声，喃喃地说道，“只要愿意真心相待，就也会有真心相待的人来爱我。”
他想想曾经那些年自己的混乱还有愤怒，把小家伙抱在怀里低声说道，“我只是想要一个，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人。一开始，其实就是这么简单。”
他一开始的愿望，也只不过是能有一个家人，能有一个愿意听自己说话，也愿意给自己温暖的家人而已。
至于那之后……
“冢？”既然只是那么简单，为什么非要去神魔冢？
神魔冢里又不会有家人。
虞悠悠疑惑，敖辛老实地说道，“那时候我只想把龙族全都打服，让他们都臣服归顺于我，那我不就能有一个家了么。而且那时候我听人劝我，说神魔冢里有大力量……”
他许久都没有回想这些了，如今跟虞悠悠讲起，又顿了顿，喃喃自语说道，“对了，是谁劝我来着？”
他怎么想不起来了？
第110章 第 110 章
“忘啦？”
虞悠悠觉得把人都打服然后强行捏出一个家来的确是黑龙的做事风格。
她青龙一族雍叔讲过, 黑龙乃龙族第一二……
不过她又一下子想起来，听说那时候从神魔冢里出来，这黑龙口口声声嚷嚷着是杀光龙族不是？
家都不想要啦？
她探头探脑, 抱着同样微微竖起耳朵的小金龙一块儿听。
“……奇怪，我怎可能忘记这件事。”敖辛又不是年老忘性大的龙族，曾经交往过的人与事全都应该在他的脑海之中。
可如今他拼命回忆, 却只觉得那与自己提到神魔冢的人仿佛在记忆里隔着一层朦胧的轻纱, 让他无法真切地解开这人的身份。
他脸色骤变。
到底是修真界的老油条，顿时发觉这其中的不对劲, 他轻声说道，“有人对我动过手脚。”
若不是因虞悠悠离开自己数年，在这数年之中自己思念与忧虑中，她的回归让自己过于快乐，他也绝对不会感怀了一下曾经自己的那些陈年旧事, 更不会多去回想那倒霉的神魔冢的经历。
可今日不过是随口一说，却发现记忆之中有隐藏之事。
他闭上眼睛, 仔细回想自己自出世开始发生过的一切, 许久睁开眼睛，对虞悠悠说道，“只有这件事，我不记得。”
他确定那无数的记忆里, 只有与他提起神魔冢怂恿了他进入神魔冢之人的身份已然忘记。
虞悠悠见他脸色凝重，急忙拉着他的手说道, “叔祖！”
那快点跟师叔祖去告状！
看敖辛的样子就知道, 有人对他动了大手脚。
而且还骗他进入神魔冢, 这得多坏啊。
这么坏的人，必须请师叔祖出面制裁。
“回去以后再告诉敖青。”既然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 敖辛倒是也不着急……不着急个屁！
凭黑龙火爆的脾气早就跳起来了。
可敖辛虽然脾气坏，然而却也理性地知道，能对他一介天魔阶的龙族出手却让他这么多年都毫无察觉，那人必然强横至极。
这种敌人神龙见首不见尾，藏得严严实实，不是那么容易找得到的。
既然不容易找到，还让敖青知道自己遭过暗算，被骗得一脸血，那还不得挨打啊？
敖青得换着花样天天打他。
黑龙打了一个寒战，跟虞悠悠说道，“不是着急的事，咱以后慢慢说。”
他不想挨打，虞悠悠感同身受，同情！
小家伙儿急忙点了点小脑袋，见黑着脸的英俊男子骂骂咧咧诅咒对他下手的王八蛋，她握着小拳头，跟黑龙同仇敌忾，一块儿骂。
顺便，她还掏出一颗金色舍利，双手举给敖辛。
敖辛修魔，很容易受魔念影响，有舍利护身总是更好一些。
那天无名老僧给她留下十八颗舍利，一半儿已经让虞宗主拿去赠予大衍帝尊，一半留给自己。
剩下的九颗虞宗主师徒四人，再加上敖青等长辈，剩下的最后一颗她就给了敖辛。
透着安宁气息的舍利在微微愣神的敖辛掌中，他看着这珍贵的圣僧舍利，又看对自己露出大大笑容的幼崽。
“你自己留着吧。”这是最后一颗舍利，敖辛就不在意地说道，“我本就修魔，这舍利……用处不大。”
“不，不！”舍利驱散一切魔念，连元恶都能压制，带在她身边那怎么行。
舍利在身，诸魔不侵，那还不得让她饿肚皮？
虞悠悠急忙小手搭在敖辛的大手上，目光恳切。
黑龙看了她一会儿，到底将舍利收下，抬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轻声说道，“要是早几百年遇见你，我也不会做那么多傻事。”
他的目光投向云海，对得到赞美捂着小嘴巴偷笑着跟他拱在一块儿的幼崽缓缓说道，“我刚出生母亲就过世。我父亲……他是此界唯一一条黑龙。我母亲并非龙族，只不过是渭水河上刚刚能化形，不过筑基期的妖蛇。他说对我母亲一见钟情，与她相伴数载，那女人一心牵挂在他身上，以为觅到良人。”
强大的龙族从天而降，说对她一见钟情，她怎可能不心动呢？
敖辛嗤笑一声说道，“明知自己弱小，却偏要为他孕育子嗣。龙族子嗣孕育本就不易，需要无尽灵气供养，她不过是筑基期，没过多久就油尽灯枯。可若是那黑龙有心，愿意为她提供灵气，她或许还能活下来。只是龙性本……龙族多情，她痴恋他的时候，却不知他已经移情别恋，又对别人一见钟情了。”
对于曾经的爱人，黑龙也只不过是丢下廖廖滋养之物就撒手不管。他出生之后母亲就过世，恨极了那抛弃他母亲的黑龙。
他年幼的时候千辛万苦找回龙族，想要报仇不果，被青龙一族带回族地养育。
至于那黑龙……
“打死。”幼崽握着小拳头气愤地说道。
怎么会这么无情呢？
“没轮到我动手，他惹了不该招惹的人，陨落了。”敖辛平淡地说道，“他仗着自己是大乘龙族强闯北地妖族聚集之地北邙山，惹恼了隐居在那的仙阶妖王。”
只是虽然黑龙陨落让他解恨，他却又双亲皆无。青龙一族对他很好，然而再好，他总觉得自己孤零零的。
他们重视族人，对他很好，可更重视的却还是自己血脉相关的亲人。
敖辛看着有家的人幸福，想要融入，却总是适得其反。
用力抓了抓头发，把从前那些软弱的心情压过，敖辛的嘴角却微微勾起来说道，“不过现在我已经满足。”
有一个和他同仇敌忾骂他那死龙老爹的幼崽，就像是……他也曾经渴望，若是母亲还活着，还能嫁给其他妖族，若还能带给他一个弟弟妹妹，那该多好。
曾经他羡慕其他龙族有弟弟妹妹，听他们看似抱怨幼崽缠人，可其实却兴高采烈。
现在他却不羡慕了。
哪怕这小家伙花心又有很多其他的朋友，也没关系。
敖辛慢慢吐出一口气，掐住幼崽的胖腰肢把她用力举起来，看她开心得哇哇叫。
她最喜欢被举高高。
目光更清明，褪去焦躁的黑龙有心机地避开楚行云等人拐幼崽到处玩，得意洋洋。
他们这里惬意快乐，太古宗与青阳门也各有各的喜气洋洋，然而在九冥魔城中，却又有一处愁云惨雾。
寂静的华丽房间里，宫妙华正哆哆嗦嗦端坐在一面华美的银镜之前，银镜分毫毕现，显出她现在的面容。
看见那银镜中的自己，宫妙华顿时尖叫了一声，一把将银镜打碎。
她捂着脸大哭起来。
银镜之中映照出来的，是一张美人面。
可那曾美艳动人的脸上，却有着数道深深的皱纹，还有那本该如乌云一般的长发，也有密密麻麻的银丝掺杂其中。
宫妙华只觉得恐惧。
本该容颜最盛，美艳无双的年岁，她竟然，竟然衰老了！
而且还不是简简单单的衰老，甚至连无数灵丹都无法让她的容貌重新回到年轻的时候。
这是什么情况，宫妙华真是再清楚不过。
之所以连灵丹都不能逆转她的衰老，是因为亏空消耗了本源。
而之所以会让本源亏空，却只是因为……因为生下了她的次女，她孕育三载，本以为是她骄傲的那个孩子。
宫妙华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明明一切都好好的，那个孩子逐渐在她的腹中孕育长大，她也身处魔脉，得魔气灌顶，辅佐她养育这个孩子。
本该一切都很轻松，那孩子只吸收魔脉中庞大的魔气成长就是。
可宫妙华万万没有想到，那孩子竟然还掠夺了她的本源的力量。
直到这孩子落地，宫妙华就发现，她开始日渐衰老。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最爱惜自己的美貌，也自负自己的美貌。
如今因次女让她风华褪色，只想一想，宫妙华就恨得牙根痒痒。
“早知道，就不该生下她！”再是爱情结晶也比不上她自己重要。
想想因为这个女儿自己失去了那么多，宫妙华伏在地上哭着说道，“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她好心生养她，她却夺走她的元气。
她现在已经后悔了，后悔不该为了赤血魔君几句爱语就跟他生养子嗣。
“妙华？”她哭了好半天也无人来安慰，正在这时，有人快步走到她的身边扶起她，看着她满是泪痕的脸露出几分心疼之色，柔声地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魔君呢？”
这话顿时让宫妙华更加伤心，握着这人的手臂哽咽地说道，“温哥哥，他再也不是以前的赤血了！不过是争吵几句，他好几日都不见人影。”
从前没生下女儿的时候，赤血魔君对她何等温存爱惜。
可如今，不过是对他嚷嚷几句次女讨厌，让赤血把那个小丫头送远些别碍眼，赤血魔君就恼火起来，拂袖而去。
明明她是他的妻子，他最应该为她着想。
为了那孩子她失去那么多，他不是应该心疼她，把那贪婪的魔崽子丢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么？
可赤血魔君竟然拒绝她，还说她要是还不管住嘴，就不许她靠近女儿，免得女儿伤心。
这是如今女儿比妻子更重要么？
宫妙华哭得伤心欲绝说道，“他都不知心疼我，只念着女儿女儿的！温哥哥，只有你对我最好。”
扶着她的正是温世。
如今赤血魔君不再理会她，也只有一直陪着她养胎直到现在的温世还来哄哄她。
说起来……宫妙华吸了吸鼻子，心里莫名生出一个想法，抬头看着温世那张满是担心的英俊的脸。
都说患难见真情。
他对她，比赤血对她好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