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洞窟里的许多东西显然都有年头了。
对这种古老东西尤为感兴趣的涩泽龙彦几乎整只猫都趴在了石壁上，兴致勃勃的样子让费奥多尔怀疑他是不是已经忘了自己要来干什么。
乱步倒是对这种看起来乱糟糟的地方有些嫌弃，一直在跳来跳去地试图躲避这里面的灰尘，猫耳朵都不高兴地趴了下去。
毕竟江户川乱步今年才上高中，而且还是跳级入学，再加上他本身的性格就很孩子气，一直都是被家里人宠着长大的，所以显得格外受不了这里糟糕的环境。
费奥多尔不得不按住对方，把对方身上的毛给揉乱，才让对方蔫头耷脑放弃这种试图逃避的行为，转而开始整理自己身上的毛发。
“基本上都采用了对话式……说明这里的语句都很有针对性，而且留下记录的动物都很确定未来看到这些话的动物都是什么样的。”
考虑到时间问题，涩泽龙彦念念不舍地挪开了目光，开口说道：“所以这大概率是一个只有具有特定身份才能来的地方。而且这个特定的身份有品行和性格上的要求，让他们能够笃定后来者是和自己相似的存在。”
费奥多尔点了点头。
“看来在一般情况下，只有这座城市的领导者才能来到这里。”
他用笃定的语气说道，垂下眼眸看着这上面的字迹：“这里面有许多留言都可以和记录中的那些城市领导者的身份对应上。”
涩泽龙彦简单地“嗯”了一声——在离开了他感兴趣的领域之后，这只猫又变成了一开始那副懒洋洋的高傲样子：
“就算这里没有时空循环的秘密，那也是这座城市的核心内容了。”
费奥多尔也不介意涩泽龙彦的态度，在确认没找错地方后就继续朝着洞窟深处走去。
作为革命军的领导人，他什么性格的家伙没有见过——哦，不对，太宰治那样一门心思和他对着干的家伙他没见过。
想到太宰治，白狐狸酒红色的眼睛就忍不住眯了起来。
“x小姐。”他开口。
“嗯，我在。”
只是过了几秒，少女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带着浓浓无奈的味道：“抱歉啦，太宰那里出了些问题，所以我刚刚正在忙他那里的事情。”
费奥多尔饶有兴致地抬了下眼眸，同时注意到边上正在努力舔毛的江户川乱步不知什么时候又悄悄竖起了耳朵，看样子正在努力偷听他们的谈话。
“出什么事了？”白狐狸跳过一块石头，仰起头问道，声音里带着些微看戏的愉快味道。
“上周目里导致这座城市毁灭的因素刚刚被销毁了。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
x小姐的声音带上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味道：“我在想太宰治上周目到底干了什么，他好像因为上周目的光荣履历，已经升级成这座城市的城主候选人了。见鬼，那只老渡鸦看上去真的是把太宰他当成继承人培养的，他上周目是把阵营好感度刷满了吧？”
“不仅仅刷满了，而且在新的周目还直接继承了阵营好感。”
唯一能get到游戏梗的涩泽龙彦悠悠闲闲地舔了舔爪子，然后若有所思地将目光投向远处，自言自语般地说道：
“我记得上周目因为感染大规模爆发，你的视线受到了干扰，有一段时间没有办法看到确切的情况……”
“因为安全问题，感染源是不可以随便观测的，否则感染会随着信息的接收，直接跨世界来到总部。”
x小姐耸了耸肩，表示对此她也没有什么办法：“不过可以通过这种情况反向推测这里有没有感染源。比如现在……”
她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说道：“你们前方三百米的位置在我的视野里是一片空洞，很有可能有一个巨大的感染源。记得小心。”
“所以感染的本质到底是什么？”
因为职业问题，一直在和感染源打交道的江户川乱步抬起头，圆溜溜的猫眼很好奇地看着他想象中x小姐的位置，并且兴致勃勃地给出了自己的猜测：
“我感觉它们更像是信息领域的寄生物或者病毒入侵：在外界信息刺激下发生适应性变异，然后入侵别的信息，把别的信息改造成最适应自己的环境，从而大量增殖！”
“其实也差不多。”
对面的少女“呃”了一声，看样子不怎么愿意提起这种东西，但还是解释了一句：“本质上的确是一种寄生在信息中的……生物？我们那里会叫它们叫做咪姆（meme）*。”
“最原始的咪姆不携带任何信息，但它们很容易受到影响，成为部分信息的携带体。然后在适合的条件下，它们就会把周围的信息作为原材料，大量繁殖，不断复制自身携带的信息。”
x小姐想了想，反问道：“知道虫族吗？其实就差不多，把别的生物全部吃掉作为营养来源，然后不断地生产虫子。不过它们吃的是信息。”
费奥多尔若有所思地侧过头：“这么说来，只要有进行定向诱导和控制的方向，它们也能瞬间改造一个人的思想？”
没有人回答他。
涩泽龙彦放慢脚步，默默地远离了白狐狸一点，和hentai保持安全距离。江户川乱步则是瞬间就炸开了身上的毛，警惕地瞪圆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费奥多尔。
“嗨嗨，你这个想法有点危险啊，费奥多尔先生。”
x小姐也像是被噎住了一下，有气无力地说道：“这玩意根本就不可控……等等，你刚刚的那个表情是在遗憾吧！一定是遗憾吧！这有什么好遗憾的！”
白狐狸一点也不心虚地抖了抖耳朵。
他是真的感觉有些遗憾——毕竟他一点也不想花时间在给那些顽固不化、麻木呆滞的人做思想工作上。
有些家伙的脑子简直比西伯利亚寒风里风干的核桃还要干瘪，而他们的思想甚至比海军部的古董发霉饼干渣还要陈旧。
费奥多尔每次尝试说服他们时都感觉自己的生命正在被毫无意义地浪费——与其尝试在道理上说服这群蠢货，还不如多给他们一点利益，这群鼠目寸光的家伙自然会兴高采烈地拥护你。
江户川乱步在边上小声地和涩泽龙彦说着：“费奥多尔先生他真的是……”
涩泽龙彦掀了下眼睑，用同情未成年傻瓜幼崽的目光看了眼靠在自己边上的小黑猫：“你竟然会信他的话？”
江户川乱步张了张嘴，试图用爪子比划，但最后只是憋出来了一句话：“我们那个世界的费奥多尔才没有那么糟糕！”
而且在大多数时候还挺礼貌的！
涩泽龙彦想起自己世界那只喜欢折腾大事的陀思妥耶夫斯基，伸爪把江户川乱步的猫耳朵给压平，绯红色的眼睛中更多了一分同情。
傻孩子，那是因为对方还小。再过几年，估计你们世界的费奥多尔也要变成一肚子坏水的东西了。
“涩泽。”费奥多尔心平气和地转过头，“我感觉你在想什么很失礼的事情。”
“不，我在想很快就要到那个感染源的位置了。我们在这里应该停一下。”
涩泽龙彦甩了下扫把一样的蓬松尾巴，不动声色地说道。
他的目光停留在不远处的壁画上，认认真真地看了几秒：“不同于前面都是期待和祝福，这里应该有一些这个洞窟来历和重要性的介绍。”
“核心区么。”
费奥多尔微微颔首，他凑近了一点，看了眼壁画上面的东西：“这是蝴蝶？”
墙壁上面基本上都是对一种东西不同侧面的描写和刻画，看上去有点抽象——嗯，就像是一个扭曲变形的石板？
信息载体。
费奥多尔几乎是一瞬间就想到了这个，紧接着转过头，和身边最了解感染物的江户川乱步突然严肃起来的视线对上，确定了这个浮现在他脑海里的想法。
“这上面很可能承载了某种很危险的信息，甚至这种信息中已经诞生了那种叫咪姆的生物，让它成为了感染源。”
江户川乱步盯着这块石板，用认认真真的语气说道：“这座城市对外的说法是，普通的东西会随机突变为感染源，但其实并不是无规律的。准确的说，一个物品的信息含量越密集和丰富，变异的概率越大。”
“书本，图画，电子信息设备，以及大脑。感染源中最多的就是这些东西。”
“我大概明白了。”
涩泽龙彦的耳朵轻微地动了动，眼睛逐渐亮了起来：“在神秘学里，特殊的信息——或者说某些知识本身就具有撼动物理基础的重量。既然这里可以使用神秘学，那么神秘学的原则也自然成立。”
“因此，承载这些特殊信息的感染物有可能发生变异，也有可能多出一些神秘属性的能力，有可能时空循环就是这个石板的能力。”
“那什么信息比较特殊呢？”
江户川乱步转过头，好奇地问道。
“一般是上位生物相关的信息，比如神的名字和天使的名字，它们能在魔法仪式中发挥出超凡的力量。”
涩泽龙彦毫不犹豫地说道：“还有卢恩文字与一些恶魔知识，尤其是部分恶魔知识，光是知道就能够悄无声息地改造人的心智。不过这个是和时空有关的，它身上承载的信息应该和时空息息相关。”
“不，这不是石板。”
正在这时，x小姐的声音响了起来。
她的声音刚开始显得有些疲惫，但说到最后的时候，已经逐渐变成了咬牙切齿的语气：
“准确的说，这是一个……长得有些特殊的骰子。见鬼，功能也对应上了，可是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个时间点上！人类这种生物可真会作死，我[哔——]！一群拖后腿的家伙！”
言辞激烈得通话系统都把这位小姐后面的话给消音了。
“你们的任务完成了。”
似乎也知道自己的言辞有些激烈，x小姐深吸了一口气，开口说道：“我大概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了。你们离它远一点，那东西就和强辐射一样危险，靠得太近很容易被同化。那是和神相关的强污染源。”
从x小姐开始骂人起就明智地保持了沉默的三只动物互相望了望，注意到刚刚彼此的耳朵都在充满好奇心地支棱着。
“我想再停留一会儿。”
费奥多尔歪了下头，试探道：“真的不需要我们把那个很危险的东西回收吗？”
“当然要回收，毕竟这个东西能惹出的乱子很大。但回收也不是在这个时间点，这个时间点的地球太危险了，感染无处不在。”
少女呼出一口气，声音很快就带上了笑意：“你们下一个任务估计就是去几百年前回收这个玩意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几百年前？”涩泽龙彦倒是不怎么惊喜，只是重复了一遍，“你们可以回到过去？”
“是我们，我们可以回到过去。”
x小姐纠正道：“这并不是什么太过困难的事情，清除感染可比回到几千年前麻烦多了。以及，你们真的要留在这里一段时间？”
“我尊重每个成员的意见。”她补充道。
“太宰还有事情没有忙完吧。”
江户川乱步有些犹豫地说道，转头看了看四周，表情逐渐坚定了起来，特别大声和理直气壮地说道：“而且在这里探案可比学校有趣多了！那些题目和课程都好无聊的！”
“我暂时还不想回去面对一大堆政务。”
费奥多尔舔了舔爪子：“而且太宰要是知道我走得那么果断，估计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因为这个问题打起来。”
“而且这座城市生活起来真的很舒服，很少见到这么有趣的文明了。”
涩泽龙彦站起身，漫不经心地说着，扫了扫毛茸茸的大尾巴，然后思索着看向费奥多尔。
“好吧，看来你们都决定了。等等，太宰那里有点事情，我先去看看，你们自己小心一点！虽然那个人工智能不知道为什么，把算力拿去吃瓜看戏了，但是你们最好别惹出什么大乱子！”
看起来真的很急。
涩泽龙彦想着，然后主动对费奥多尔说道：
“我记得太宰之前就说过，你很快就能解决这次的任务。对吧？”
费奥多尔眨眨眼睛，坦然地回应着涩泽龙彦的注视。
“毕竟我们已经尝试过一周目了，要是不快点解决的话，太宰君可是会怀疑我能力的。”
他用轻快的语气说道：“而且除了乱步，我们在这个周目里应该都有着别的目的。对吧，涩泽先生？”
乱步猫猫茫然地歪了下脑袋，看着这两个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剑拔弩张的大人，感觉自己对成年人的认识没有办法解释面前的一幕。
——为什么要有目的？又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这些目的还要瞒着队友？
大人都是这么复杂的生物吗？
“恕我直言，我只是打算用多余的时间做做魔法实验而已。”
涩泽龙彦幽幽地说道：“费奥多尔先生，我对别的东西没有兴趣，也不想知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我只是一只对神秘学有兴趣的猫。”
——人类可真复杂。
这里唯一货真价实的动物虚起眼睛，这么想到。
嗯，难得和边上的幼崽难得达成了一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