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玩脱了。
这是商铭容脑中唯一的念头。
唇齿相亲, 香舌纠缠,滚烫的鼻息扑洒在对方脸颊,胸膛里像火焰熊熊燃烧。
灯光师很快调整好装置, 灯光骤亮, 商铭容急喘,路观澜从容地放开她, 嘴角噙笑,慢条斯理地擦掉唇瓣沾上的裸粉色唇釉。
“唔嗯”商铭容双颊暴红,直直地盯着她。
外面传来助理的询问声:“模特准备好了吗?”
商铭容看看帘子, 又看看路观澜, 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好, 路观澜附在她耳边说了声“加油”, 优雅地退出纱帘, 没事人似的。
商铭容坐在浴缸里, 抱住自己光.裸的肩膀,水珠簌簌的往下掉。
火热的体温在空调的冷空气里慢慢平息。
助理又问了一声:“可以拉纱帘吗?”
商铭容抹了抹脸颊, 重振精神:“我准备好了。”
后半场的预演很顺利。
拍摄结束。
商铭容用冷水清洗脸庞, 被路观澜勾起的忄青潮还未退却。
大脑空空, 稍微回想接吻的场面就脚步发飘。
“商小姐, 你还好吗?”
商铭容回过头, 一身浅灰职业装的任秘书微笑着站在她身后。
“嗯嗯,我没事。”商铭容笑道,脸颊发红,还挂着水滴。
任秘书说:“路总关心你,觉得浴缸拍摄难免有卫生隐患, 让我请你去她办公室的套间,那里有路总的私人卫浴。”
总裁办公室里有隐藏的套间?商铭容才知道。
路观澜之前怎么没告诉过她呢?
商铭容垂眸, 不自觉地摸上自己的唇,和路观澜含吻的灼热犹在。
怎么有种“亲了你,邀你进入本总裁的领地”的奇怪感觉
路观澜不在办公室。
大厦高层的采光很好,绿植越发繁茂。
商铭容在软沙发坐了一会。
任秘书从路观澜那拿到了临时密码,打开书柜的推拉门。原来套间的入口隐藏在这。
任秘书输入密码,连忙退到一边,“商小姐,请进。请在里面休息,可以反锁套间的门。路总在跟客户约谈,稍后回来。”
商铭容道谢走进去。
约莫四十平的套间,一面落地窗,蓝白色调。
床头的墙面上挂着一幅相框——商铭容大学时期的性.感写真。
“”挂这张照片,本没什么。但联想到路观澜强吻她,就有点那什么。
衣柜里挂着几套西装,两件浴袍,不知是不是路观澜贴身穿过的。
商铭容随意取了一件进浴室。
浴室里有淋雨和单人浴缸,洗漱用品都和在家里的一样。
商铭容拧开花洒,温暖的水流冲洗皮肤。
她把头发洗了一遍,在壁龛里找焗油精华,看到手里的小瓶子写着“润滑氵夜”,以为看花眼了,擦掉水雾定睛一看,还是那三个字。
顿时手烫,慌张地放回去。
商铭容摸着嘴唇在花洒下出神。
观观为什么会在私人卫浴放这种东西?
如果洗到一半,路观澜突然进来,会、会发生什么吗?
商铭容心跳好快,抹沐浴露的时候都不敢太用力,不然皮肤感觉有点痒。
淋浴半小时,没有任何打扰,手机短信都不曾有一条。
商铭容穿着浴袍,能闻到袍子上路观澜惯用的洗涤剂清香,柔软的衣料贴着皮肤很舒服。
她吹干头发,坐在床上刷了半小时百合心声论坛。
外面依旧没动静,便换好衣裳出去看。
已是下班时间,办公室里照进落日色的斜光。
路观澜不在办公室。
商铭容看了眼办公桌上的电子钟,下午五点三十七分。她决定等到六点,如果路观澜还没来,她就打电话问问。
拨弄桌上的独角兽摆件,看看书架上的设计奖杯,百无聊赖。
时间的流逝让商铭容勾起的欲念冷却。
身边的一切和往常相同,当事人之一的路观澜没有任何表示,甚至感觉比之前还淡漠。
商铭容都要怀疑黑暗里的吻是否真实发生过,会不会是她被精油熏晕了,产生的幻觉?
任秘书都下ᴶˢᴳ班离开了。
商铭容打开手机,路观澜的消息还停留在“等我下班”,给她发的新短信没有回,电话打不通。
突然心里很空。失落,委屈,还有说不明的难受。
商铭容揉揉酸涩的鼻子,算了,她在期待什么啊还有洗澡时乌七八糟的想法,真有点变态。
情绪大起大落的后果就是身体很疲惫。
商铭容没再进套间,靠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玩手机,玩着玩着眼皮发沉,不小心打了个盹。
醒来,刚好六点过。
商铭容看手机,有通路观澜的未接电话,还有短信:我过来了。
她恍神,办公室门打开,路观澜走进来,不等她说什么,手脚麻利地收拾好钥匙包包:“走吧,接鹭鹭下补习班。”
都没多看她一眼。
“”商铭容撇嘴。
“怎么了?累到了?”路观澜终于舍得多给她一个眼神。
“还好。”商铭容应付道。
哼,假装没发生过,就没发生呗。
既然路观澜不把那个吻当回事,商铭容也不自作多情。
搞得好像就她一个人很在乎,很困扰,想要谁负责似的。
才没那回事。
*
车里放歌,两个人几乎没有对话。
接到鹭鹭后,孩子的欢笑声才使车里热闹起来。
路观澜辅导鹭鹭写作业,陪她看了两集动画片,带孩子洗澡,哄睡觉。
然后招呼都不跟商铭容打一声就回房间休息。
砰,门关得严严的。
商铭容盯着门板黑脸:“”
等路观澜一晚上,结果就是吃闭门羹。
不理就不理,都是成年人,她现在生理年龄二十九,要沉住气。
气氛来了,意乱情迷啵了一口,没什么大不了。
路观澜不在意,通过冷处理的方式避免尴尬,她也可以做到。
浴室安静,水龙头缓慢的滴答。
商铭容站在镜子前刷牙,满嘴泡沫,眼睛不受控制的发酸发胀,渗出晶莹,眼泪花挤在眼眶里打转。
心里像咬了一大口酸黄瓜。
夜色的掩护下,商铭容终于承认现实:她对路观澜的试探计划失败了。
如今这副情形,路观澜对她有意回避,是好朋友变好人卡的意思吧。
最坏的结果终究还是来了,捅破了窗户纸,友情碎裂,连朋友都没得做。
“呜嗯”商铭容吸溜鼻子,吐掉泡沫水。
她抓着水池边缘,默默等泪花干涸,用湿面巾擦干净,盘算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可是脑子不听使唤。
越不叫它想什么,它越在商铭容眼前放什么。
路观澜扣着她不断深吻的画面一帧帧滚动,烧得商铭容眼泪花又唰唰乱冒。
越想越气,越想越不服。
酒壮怂人胆,气焰也能壮人胆。
商铭容像只逼急的兔子,烦躁地跺几下脚板,心想:反正友情都破了,si也要si得明白。
走,找路观澜问清楚去!
——你强我的那个吻到底负不负责!
脑袋热热,烧开的热水壶似的,吭哧冒烟。
真憋不住了。
商铭容大步流星地走到主卧,梆梆敲门,听到“进来”,大张旗鼓地推开:
“路观澜,我有事要跟你说!”
落地灯下,路观澜穿着香槟色蕾丝吊带,雪壑幽深,柔滑的肩颈白得发酥。
她转头,看过来,明眸泛动波光。
商铭容呼吸一滞,气焰顿消,脸上浮出心虚的笑容:“观观,你明天想吃什么?”
“哦。”还以为要说什么大事呢。
路观澜低头继续看paid:“随便。”
卧室里暖光朦胧,暗香浮动。
晚风从阳台吹来,偶尔掀起纱帘的一角,屋外的夜景透进来。
商铭容看着树影,听见叶子的沙沙声。
路观澜撩起缠在肩头的长发,抬头:“你还有事吗?”
商铭容虚弱地弯弯唇:“没了。”
转身,握住门把手。
门打开一缝,影子孤零零的落在地上。
脚尖朝外,商铭容一条长腿迈出去。
“不好受吧?”路观澜清越的声音穿透暖空气。
商铭容倏然回头:“?”
路观澜直视她,红唇危险,笑眼不怀好意:“现在你明白我以前和你在一起的感觉了吗?”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商铭容停在原地,琢磨。
“以前”指的是前几个月?大学时期?还是说,甚至更早?
路观澜是想表达,过去在她身边的心情,就和这些天她为暗恋伤神的心情一样吗?
商铭容不再退避,直率地对上路观澜的视线:“我明白这种感觉,但是你说这话的意思,我不太明白”
路观澜狡黠的笑容变得无奈,轻轻叹气,招招手,商铭容顺从地坐到她身边。
不敢太近,不愿太远,商铭容的短裤和路观澜的裙摆之间隔了两个拳头的距离。
路观澜向她倾身:“近一点。”
商铭容挪一点屁股。
“再近一点。”
再挪一点屁股。
路观澜柔顺的发丝缠上商铭容的肩膀。
胳膊贴到胳膊,腿靠在一起。
商铭容的目光瞟到路观澜宽松的衣领里面,脸色微红,迅速移开视线。
路观澜扬起脸庞,眉眼轻柔:“矮一点。”
商铭容听话地往床边挪,半边悬空,往下滑坐,视线和路观澜齐平。
路观澜笑了笑,指点轻盈,从商铭容的后背摸到另一侧肩膀,揽着她往怀里捞。
商铭容屏住呼吸,眼前的光亮暗了暗,嘴唇上贴来两片湿热的柔软。
蜻蜓点水的一吻。
“商铭容,我喜欢你。”
香风拂面,路观澜和商铭容眉心相抵,嗓音缠绵。指腹从商铭容的肩头滑到手臂,再滑到手背,十指相扣。
路观澜轻啄她的耳垂:“肌肤相亲的这种喜欢,你也喜欢我吗?”
哗啦啦!好像全世界的星星糖从天空往下掉。
每一口呼吸都甜得冒粉红泡泡。
商铭容湿着眼眶搂住她:
“我喜欢你。”
第 32 章
床铺宽大, 枕头松软。
两人的脑袋靠在一起,窸窸窣窣地聊着密话。
商铭容红着眼圈:“你从什么时候喜欢我的?我回国找到你的这几个月,你是不是都在瞒我?”
路观澜蹭她脸颊:“喜欢的事怎么能叫瞒?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喜欢我啊。”
商铭容吸溜鼻子, 眼角的泪珠被路观澜吻掉。
路观澜沉声:“我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你, 但是害怕你不能接受,所以一直没有表白。”
商铭容思考, 路观澜说的小时候该有多小?不愧是心思玲珑的观观。
商铭容这么大了还没琢磨透恋爱,连确定有没有喜欢上一个人都要踌躇再三。
“那你呢,什么时候起心思的?”路观澜抚摸商铭容的脸颊, 柔声问。
商铭容往她怀里缩:“我也不知道等察觉过来的时候, 已经很喜欢你了。”
路观澜轻轻捏她:“如果你不趁着熄灯偷偷亲我那下, 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憋着?”很喜欢还能憋那么久, 这方面真挺佩服她。
“唔, 你不要说我嘛, 你还不是也憋着。而且,你跟辛薇一样打坏算盘。”
“我——”路观澜又气又笑, 齿尖磕她的锁骨, “我打什么算盘了?”
商铭容嘤咛一声, 别过脸小声说:“你说过的, 用优惠合租吸引我, 同一屋檐下,这样那样我看见你办公室套间里面的写真和润滑氵夜了。”
路观澜笑出声:“你很想哦?”
商铭容像颗煮熟的小丸子摇来摇去:“不要观观你很奇怪,等——唔”
亲吻像热意的阳光,洒满每个角落。
商铭容搂紧路观澜的天鹅颈,沉溺地回应, 感觉自己像块巧克力,要在热水中融化, 所有不安统统消散,全身暖烘烘。
细吻绵长,路观澜缠了好一会才舍得放开商铭容柔软的唇,用指尖细腻描绘她的眉眼,拥着她沉入梦乡
清晨的鸟鸣唤醒熟睡之人。
两眼惺忪,朦朦胧胧,前额和脸颊落下细密的轻吻。
商铭容打开眼睛,映入路观澜姣好的面容,她又在商铭容的嘴唇落下一吻:“早安,我的笨笨。”
商铭容懵了一会,婉转的鸟鸣还在耳畔,视野逐渐清晰,她明白这不是梦,迷糊地搂住路观澜柔软的腰肢。
观观好软好香啊。
虽然从小就经常抱在一起,但是现在和她紧密相依的感觉更加美妙。
还可以亲亲。
商铭容越想越开心,嘴角翘的老高。
阳光明亮,今天天气真好啊!
“!”天都这么亮了?!
九月底的天这么白,都得几点了!
迟到一次扣一百块啊!
商铭容猛然坐起,差点跟路观澜撞到ᴶˢᴳ额头。
“闹钟!我的闹钟呢?怎么没响?”
商铭容身上只剩条短裤,手忙脚乱地在床上摸索,连件内衣的影子都没有。
怎么办,这不是她的卧室!
商铭容可怜巴巴地向路观澜投去无助的眼神:“观观,我要扣钱了呜。”
路观澜随意披了条真丝睡袍,雪白的身姿若隐若现,她把商铭容的手机放到床边:“你的闹钟我关掉了。”
“啊?”商铭容一时半刻回不过神,暂且不想观观为什么关她的闹钟,得赶紧送鹭鹭上学。
商铭容在地上找到昨晚被挤下床的T恤,套在身上,光着脚去鹭鹭房间。
路观澜笑着拉住她:“任秘书早就送鹭鹭去上学了。”
商铭容松了口气:“那就好。”然后拐回自己的次卧:“我得搞快点。”
路观澜问她:“你还急什么?”
商铭容苦脸:“路总,你是不是忘了你的模特还要打早班卡啊?”
路观澜掩唇轻笑,从背后搭上商铭容肩膀,很是豪迈:“今天老板带你翘班。”
“啊?!”还能这样吗,这算搞特殊吧。
路观澜踮脚跟她咬耳朵:“人事问你,就说我把你拐跑了。他们懂的。”
“唔”耳朵好痒。
心也痒痒的。
娇软的唇吻上来,商铭容又开始犯晕乎。
稀里糊涂的倒回大床。
两相缠绕,在温柔里不断陷落。
快要加深,路观澜忽然停住,商铭容两只眸子雾蒙蒙,天真无措地望着她。
路观澜笑着蹭她的颈窝:“我没准备周全,最后一步先保留,我想给你一个美好的体验。”
商铭容的双颊肉眼可见的烧红,缩进被子。哇啊啊,她她她还没有想到那一步!但是如果观观要的话
商铭容躲在被窝里还要捂住脸——如果观观要,当然是什么都给啦。
在被窝里趴了一会。
商铭容撩开一角被子,路观澜换了衣裳在浴室洗漱。
窗外太阳高照,不能再赖床,商铭容爬下床,也去洗漱。
盛满清水的杯子上横着挤好牙膏的牙刷。
洁面乳和柔面巾也准备好了。
商铭容惊讶着,路观澜亲一口她的侧脸:“我去做早饭,你洗好下来吃。”
一道电流窜过。
商铭容羞涩地低头:“好梦幻哦。”
路观澜回身:“嗯?”
商铭容拿起路观澜给她准备的牙刷,放进嘴巴:“小时候都是我照顾你,现在我们反过来了。”
百叶窗筛进树叶的绿影。
微风吹散薄荷香。
路观澜笑靥如花:“都一样。我和以前一样爱你,更爱你。”
*
总裁把新人模特拐跑了,这种胡闹的说法路观澜自然是不会用的。
路观澜醒的早,上班时间前就给自己和商铭容请了假。
吃过早饭,商铭容乖乖收拾碗筷,路总兴致昂扬地看着她。
商铭容小声说:“观观,你已经盯着我看了四十分钟了。”
路观澜托腮,满脸幸福:“嗯,看不够嘛。”
商铭容心头微跳,埋头把碗放进洗碗机。
“今天带你出去玩。”语气轻快。
商铭容顿时扬起头:“去哪!”
路观澜卖关子:“到了你就知道了。”
晴空朗朗,凉爽宜人。
路观澜开车上环城路,绕过几条街,周围的景致有点熟悉。
商铭容看着窗外,眼瞳放大:“春江御墅!”是商家和路家过去做邻居的老别墅区。
片刻的惊喜后,商铭容的眼眸渐渐黯淡。
老别墅承载了太多,有商铭容和路观澜童年的快乐,也有商铭容双亲和路观澜母亲离世的悲痛。
这里,对她们都有些沉重。
所以商铭容几个月来,从没到这看过。
春江御墅的牌头很快从车窗闪过。
路观澜驾车从别墅区大门外飞驰而过,驶向岔路口的另一条小路。
须臾,春江公园的立牌出现在商铭容眼中:“啊,这里”
路观澜勾唇:“想起来了?”
商铭容的心情完全放松:“我们的秘密基地。”
和老别墅只有一条绿化带之隔的春江公园,是小时候商铭容经常带着路观澜探险的地方。
每天放学,商铭容骑着自行车,兜兜里装着路观澜的宝贝挖沙玩具,载着她到公园里的江荫边,探索大自然。
泊车,沿着江边漫步,清风徐徐旷人心神。
路观澜指着大石头旁的醉蝶花:“看,我们以前种的,还在。”
商铭容跑过去:“天哪,长这么大了,这一片全是。”
路观澜笑:“是啊,它也会传花粉生宝宝嘛。”
长椅后面有棵很大的银杏树,商铭容抚摸它的年轮,仰望着繁茂的枝叶,感叹:“以前我们还在这树下面挖过蚂蚁呢。”
路观澜蹙眉:“是啊,我不想挖的,只能跟着你。”
商铭容抱歉地笑:“这种细节你还记得。”
“来。”
路观澜捡了根树枝,拨开齐腰的野草。
藏在草里的石砖小路露出来,商铭容想起什么,脸色激动,握住路观澜的手走进草丛。
小路弯弯绕绕,通向树林背后的一个小木屋。原本是公园堆杂物的地方,后来荒废了,初中的时候,商铭容把它改造成她们的秘密基地。
清理掉门锁上的锈斑,路观澜神秘兮兮地从包里拿出一把小钥匙,放进门锁,咔哒转两下,小木屋开了。
商铭容震惊:“这个你都留着!”
路观澜骄傲地笑:“哼哼,厉害吧。”
从木屋里找了两把铲子,都有点锈,但是不影响使用。
两人找到木屋旁边的一棵树,摸到树皮上留有的痕迹,在树下挖了一会。
铛,铲子碰到金属物。
路观澜弯腰刨开土,取出一只时间胶囊。
打开,里面有很多小小的心愿瓶,每只瓶子里都装着小纸条。
还有一个系着蝴蝶结的小盒子。
商铭容看着满满的回忆:“我们初中毕业埋的,都十几年了。”
“你还记得你写了什么心愿吗?”路观澜问。
商铭容摇头。
路观澜依旧骄傲:“我记得。”
把小盒子装进包包:“这里面有我的小秘密,等回家以后,我给你一个惊喜。”
商铭容点着头,走进小木屋,里面的木架上摆满了她们过去的东西:商铭容在江边捡的漂亮石头,路观澜制作的干花,商铭容雕的小木偶,路观澜缝的布娃娃
原来流走的时间会留下刻印。
原来遗忘的美好会静静等待。
原来你会回来我身边,温柔吻我的眉眼,像阳光亲吻白雪。
商铭容环顾岁月留给她们的一切,无声潸然。
湿润的脸颊贴上温热的吻。
路观澜吻掉她的泪珠,握住她的手,往她手里塞了只心愿瓶。
商铭容启开瓶塞,展开里面的小纸条:
【商铭容路观澜永远在一起】
路观澜紧紧包裹她的掌心,和她一起握紧纸条。
“笨笨,我们再也不要分开。”
*
太阳快落山,接鹭鹭放学。
鹭鹭背着小书包,还提了一只小竹篮。
回到家,鹭鹭把篮子里的几个小花盆拿出来,摆在她房间的小阳台。
商铭容和路观澜对视一眼,好奇地问她:“宝贝,你上哪弄的小花盆啊?”
鹭鹭趴在飘窗,盯着花盆沉思:“学校发的。老师给我们布置了生物作业,要我们每个人种点平常见不到的植物,写观察日记。”
她问两位妈妈:“什么才算平常见不到的呀?我不知道种什么好。”妈咪已经答应她,可以一直叫干妈是妈妈了。
商铭容乐道:“七色花。”
升入小学的鹭鹭对她眼神鄙视:“妈咪你种一朵我看看?七色花是假的嘛。”
商铭容灰溜溜,路观澜噗嗤地笑。
路观澜提议:“铃兰花怎么样?”
搜出图片给鹭鹭看,商铭容也凑过来,一齐惊叹:“好美!”
路观澜微笑柔和:“铃兰是我最喜欢的花,它的花语是‘幸福再临’。法国有一个节日叫做铃兰节,过节那天,大家会给最爱的人赠送铃兰花。”
鹭鹭一脸向往:“哇,要是我们也能过铃兰节就好了。”
路观澜张开双臂,左边搂住商铭容,右边搂住鹭鹭:“妈妈明天就去买铃兰种子,送给宝贝和妈咪。”
她低头吻鹭鹭的眉心:“妈妈爱宝贝。”
而后转身,脉脉凝视商铭容的眼睛:“也爱妈咪。”
商铭容回抱她。
鹭鹭钻进她们怀里:“我也爱妈妈、妈咪!”
路观澜摸摸鹭鹭的小脸蛋,柔声问:“妈妈和妈咪永远在一起,还有宝贝,我们组成真正的一家人好不好?”
鹭鹭激动得眼睛发亮:“是像上叠的沈阿姨和夏阿姨那样吗!”
上个月沈静松和住ᴶˢᴳ在上叠的赛车手闪婚了,还请她们参加了婚礼,鹭鹭见证了两位新娘的幸福,非常憧憬妈咪和妈妈也能成为真正的家人。
商铭容怔住,眸光轻颤地看向路观澜。
路观澜郑重地回答鹭鹭:“是的,像沈阿姨和夏阿姨那样。”
鹭鹭欢腾,声音超大:“好耶!!!”
华灯初上,月悬高空。
主卧里暖香融融。
商铭容爬上床,贴到路观澜跟前:“观观,你跟鹭鹭说的是认真的吗?”
路观澜屈指轻挑她的下巴:“认真的,我要给鹭鹭完整的家庭。”
第 33 章
路观澜躺在床头, 商铭容隔着被子伏在她身上,两只眼睛睁得晶亮。
期待下文。
路观澜食指一勾,笑着刮商铭容的下巴:“把我包里的盒子拿来。”
除去好朋友、新晋恋人的身份, 商铭容只是一个打工仔, 能动路总的包包,有点紧张。
商铭容从包里拿出系有蝴蝶结的小盒子, 就是路观澜从时间胶囊带回来的那只。
虽然记忆久远,但商铭容对它还是有点模糊的印象,好像是初中毕业买的。
“给你。”
“你打开。”
商铭容听话, 好奇地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枚塑料质地的玩具戒指, 顶端的彩色塑料钻都褪色了。
“这是夏令营过家家, 我给你戴的戒指。”商铭容年少的记忆缓缓回流, 夏令营扮演色鬼夫妻的画面在脑海浮现。
当时同伴开玩笑, 说:你俩是一对,不能没有戒指。
于是商铭容在夏令营附近的小文具店买了这个。
她拿着盒子站在床边, 路观澜环住她, 偏头靠在她的腰:“是的, 你给我的。”
指尖触及温软。
商铭容低眼, 路观澜托起她的手, 把这枚戒指送到她无名指尖:“商铭容,只要你点一下头,我就把这枚玩具变成彩钻和铂金。”
四目相对,缱绻温柔。
光幕莹莹的从头顶降下来。
商铭容手指向前,指节穿过塑料环, 捧起路观澜的脸,低头深吻:“请让我成为你的家人。”
灵舌撬开贝齿, 和另一条柔嫩抵死缠绵。
失去记忆的商铭容的吻技到底比路观澜嫩,由着她舔舐牙龈和上颚,两三下吮舌,便彻彻底底的沉醉。
脚跟发飘。
路观澜握着商铭容的手腕,牵着她躺下。
她的每个位置,会有怎样的反应,路观澜都记得很清晰。
路观澜逡巡,占有,一寸寸唤醒她留给她的肌肤印记。
秋天凉爽,商铭容仰脖子吐息,浑身浸透热汗。
沉睡的花园再度开放。
商铭容呼吸急促地搂抱路观澜:“你今天准备周全了?”
路观澜假装听不懂,红唇欲滴:“你是指准备什么?”
商铭容嘴唇开合,轻蹭她的唇瓣:“你说的‘美好体验’。”
几声颤抖,再没了说话的声音。
宁静夜色里,情浓的水音绵延
第三次,商铭容做了那个怪异的梦。
或许有了亲密接触的刺激,这回梦的上半部分比前两次更疯狂、火热。
抱着她在热浪里摇曳的人影越来越清晰,商铭容清楚地看着路观澜沉溺的脸庞,还有她耳朵上摇晃的蓝色光芒。
上半部分梦的时间变短了,那抹蓝色的光晃了没多久,黑暗的房间消散,大风呼啸而来,梦境天旋地转,她又站在了阴翳的天空之下,高耸的楼顶。
一个女孩穿着校服,立在高楼边缘。
如同前两次梦,商铭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她走去。
一步。
两步。
女孩纵身跃起,坠落虚空,商铭容奋力地伸出胳膊,抓住她的手。
商铭容张大嘴叫着什么,没有声音,女孩的长发在风中凌乱狂舞,只露出了嘴唇,开开合合,也没有声音。
直到最后,女孩从商铭容手中笔直坠落。
——商铭容,放手吧。
寂静的梦境突然响起微笑的声音。
刹那,商铭容不知是被梦境的场景震慑,还是被某种奇异的情绪裹挟,眼泪哗哗的奔涌。
女孩极速下坠,风吹开她的发丝,露出漆黑的面孔。
嘭咚触地,头颅摔成碎片,重新拼凑成脸颊。
拼凑成。
奶奶的脸。
奶奶的眉心露出血红,一丝一缕,一点一片,蔓延整个世界。
全世界猩红。
*
“哈啊!”
商铭容大叫一声,惊醒,满头汗水。
她静了会,看手机,早上六点半,掀开被子,从床头顺了条皮筋扎起长发。
哪哪儿都粘嗒嗒的,不舒服,先洗个澡吧。
身旁的路观澜动了动,睁开一线,从侧身搂住她:“去哪?”
商铭容脑子有点糊,反应了会才把昨晚和现在的记忆连上,感到身侧贴附的娇软,脸热:“路总,我要迟到了。”
上次有路观澜帮忙请假,今早路观澜都没醒,铁定要扣一百块了。
路观澜也懵了懵,看了眼手机,声音软软的:“今天是周六啊。”
商铭容傻了,看手机确认,拍脑袋:“对哦,我好笨。”
路观澜笑得乐呵,抱住她亲吻:“傻笨笨,我爱笨笨。”
“呼~”
商铭容脱力地倒回床,望着天花板放空。
路观澜抽了张湿巾给她擦汗:“怎么出这么多汗,房里不热啊,开会空调?”
“不热。”商铭容在她指尖吻了一下,“做噩梦吓的。”
路观澜知道那个噩梦,有小女孩跳楼和商奶奶的,商铭容跟她讲过两次,每次梦到都会吓醒,浑身淌汗,跟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路观澜蹙眉说:“第三次了。”
“嗯”
“要不要找心理医生看看?”冥冥之中,路观澜觉得这个梦和商铭容失忆有关。
照理说,看看医生是正确的,哪怕不能根除噩梦,聊聊天疏导一下情绪也会好很多。
但不知为何,商铭容本能地抗拒,委婉拒绝:“不用了。除了这个梦,我也会梦到其他奶奶去世的事。可能是我潜意识里在想奶奶。”
路观澜还想劝慰,但看她情绪很低,看医生也要遵循她的意愿,便不再提,只抱着她,静静陪着。
嗒嗒嗒!过道里响起一串欢快的脚步。
嘭,小东西撞上来,门反锁了,没撞开,然后咚咚咚敲响:“妈咪!妈妈!太阳公公都上班啦,你们怎么还不起床?出去玩!出去玩!”
商铭容看到特意反扣的门锁,想起昨晚的情动,面露羞涩,起身要下床,腰下忽然窜上一阵说不出的酸楚。
只是些微的停顿,路观澜便看出她的不适,摸摸她的手,道:“你躺好,我去。”
路观澜打开门,鹭鹭冲进来,路观澜矮身把她抱进怀里。
“妈妈早上好!”鹭鹭探头看商铭容,“妈咪你怎么还赖床啊。”
商铭容面对鹭鹭莫名的心虚,背着身:“妈咪醒了,在休息,不是赖床。”
鹭鹭做鬼脸,转向路观澜。
“妈妈,我想去博物馆。”
“博物馆呀,有好多博物馆呢,宝贝想去哪一个?”
鹭鹭给她看一张宣传单:“我想看这个!有古代的皇冠和嫁衣!”
国家博物馆,秋季展出,丝绸之路的辉煌。
路观澜诧异,鹭鹭这么小能看得懂吗?
不过鹭鹭感兴趣,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展馆还有解说员,就去看。
路观澜摸摸鹭鹭的发顶:“好,但是妈咪昨晚比较累,让她多休息,我们下午再去看好不好?”
鹭鹭走到床边,戳戳:“妈咪你晚上干什么啦这么累?”
商铭容裹着被子捂脸。干什么,问你妈妈怎么干的吧。
没法开口。
路观澜闷声发笑,拍拍手把鹭鹭叫过去:“早饭吃海鲜馄饨怎么样?”
鹭鹭立马被美食诱惑下楼:“噢噢~我爱海鲜小馄饨!”
小朋友活力十足,撒欢地跑下楼梯。
商铭容从被子里钻出来,大口呼吸。
路观澜过来,给她拿了套睡袍,在商铭容颈下的吻痕点了点,“感觉好点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事”商铭容在她手下颤了颤,别过脸,“只有一点酸胀。”
路观澜倾身问她:“下次我会更温柔。”
嘴唇捉着她,又是一阵细吻缠绵。
“帮你穿衣服?”
“不我先洗澡。”
“帮你洗”
“别”
鹭鹭在楼下大声喊:“妈妈!水快烧开啦!海鲜汤用红鲟煮吗?”
在路观澜的教学下,鹭鹭对厨艺渐渐了解,都能独立做准备工作了。
路观澜的唇吻进来,商铭容急忙推开,披着浴袍进浴室:“你快下去,小心不要被鹭鹭看到了。”
路观澜把她害羞的情态收在眼底:“妈妈和妈咪恩恩爱ᴶˢᴳ爱,鹭鹭很开心。”
“不许教坏我女儿。”商铭容哼哼,又被路观澜逮着亲了一口,才放她洗澡。
*
路观澜下楼:“来了来了,今天我们不用红鲟,用竹节虾。”
教鹭鹭剥虾,吊汤,再拿出前几天包好的馄饨,预备下锅。
手机响了,鹭鹭说:“妈妈你去接,后面的我都会。”
路观澜把火关掉:“小心烫。你先看会动画片,妈妈马上就来。”
路观澜拿着手机走进花园,蹙眉。
又是路语琴。
她接通电话:“小姑?”
“澜澜,家里还有人吗?”
路观澜明媚的心情阴了半分:“我家么?小姑你为什么这么问?”
电话正说着,商铭容洗完澡下来了,看路观澜在花园,笑着走过来。
见路观澜看她的眼神有点沉,通话显示路语琴,商铭容顿时紧张,站在她身边听。
路语琴叹口气,话音忧愁:“商铭容和她孩子还在吗?”
路观澜没有马上回答,商铭容张皇地忽闪睫毛,小声跟路观澜说:“是不是你家里有意见,我回避一下吧。”
路观澜眉头皱得更深,一把抱住她,不让走。
“怎么?”路观澜语气不悦,她家里有谁,关其他人p事。
路语琴那边一阵脚步声,环境音从嘈杂变得安静。
她压低嗓音:“澜澜,昨天你爸和楚董、邵总打高尔夫,楚董说有意撮合你跟绵绵,但是孟心眠说你不喜欢她,你们不可能发展,楚董问你爸怎么回事。”
“”路观澜冷笑,呵,上次在电竞酒吧见面,她就晓得楚韫要搞事情。
孟心眠为了心上人跟家里闹翻过几次了,楚韫会不知道?
摆明了是为吞掉Fairy在路康年面前信口雌黄,侧面给她施压。
“你大学的时候,你爸就有撮合你俩的意思,他还经常请绵绵到家里玩呢,你记得吗?后来你毕业,楚董总拿Fairy的事向路家施压,你爸每次都把绵绵搬出来当挡箭牌,说你对绵绵有意思的,只是不敢明说,加上绵绵也总在楚董面前帮你说话,所以楚董一直认为你喜欢孟心眠。铭容出国得早,楚董不知道她的事,她现在带着孩子住在你家,万一传出去”
路观澜面若冰霜,紧紧握着手机,指节发白。
她的身边,商铭容眼神凄凄。
路语琴又道:“你爸打电话问我,你这段时间的感情生活怎么样,有没有跟绵绵闹矛盾,我都说不清楚。你爸很生气,现在已经在去你家的路上了。”
第 34 章
臭老头居然要亲自来。
路观澜对着手机冷声:“关孟心眠什么事, 楚韫就单纯想找机会针对我,吞并Fairy。”
路语琴也很无奈:“话是这么说,我也看得出来。但你爸是为了你和路家着想, 毕竟不敢把楚董得罪狠了。总之姑姑给你报了信, 澜澜,你爸年纪大了身子不如以前, 你悠着点啊。”
路观澜放下手机,眉头紧蹙,花园里的彩菊开得缤纷鲜艳, 她却没有半点心思欣赏。
鹭鹭在客厅里叫她们吃早饭。
商铭容应了声, 忧心地陪着路观澜。
她眼神暗沉, 眉宇间透着不安, 放开牵着路观澜的手, 说:“路叔要来?我带鹭鹭走。”
转身就要去收拾行李。
一个小小的转身动作, 勾起路观澜多年前从床上醒来发现一无所有的冰凉回忆。
如同创伤应激,路观澜用上蛮力, 霸道地把她拽回来, 双臂紧紧箍住:“别躲。”
商铭容感受到身后之人的情绪激变, 乖乖不动, 眼里浮现迷茫。
路观澜将手扣进她的指缝, 无名指和无名指靠在一起。
“别躲,别怕,我爸要来就来,正好告诉他,我要跟你结婚。”
倪玥就是躲了一辈子, 最后把自己的生命磨没了。
孟羽澜也是躲了一辈子,倪玥去世许多年, 她连一束白玫瑰都不能放在倪玥的墓前。
路家更是躲了一辈子,沦为楚家的走狗,楚家吃肉路家可能连汤都喝不到,出事顶包回回排在第一个。
路观澜死死护着商铭容。
绝不能放手。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只要能搏,她就会使劲浑身解数斗到最后一刻。
威胁越多,她越要张开坚韧的羽翼,庇护她的爱人和孩子。
鹭鹭催不来两个妈妈吃饭,走到花园摇汤勺:“汤都要冷啦!”
路观澜这才松开商铭容,轻轻推她进屋:“女儿做的海鲜馄饨,必须吃一大碗。”
热汤鲜香,腾腾冒着白气。
鹭鹭笑脸软糯,小大人似的给妈妈们盛小馄饨。
紧张的氛围瞬间瓦解。
“宝贝真棒。”商铭容开心地夸赞,把碗里最大的两只竹节虾分给鹭鹭和路观澜。
路观澜嗔她:“给我做什么,家里又不是不够。”也给到鹭鹭碗里。
商铭容笑着喝汤,看看鹭鹭,又看看路观澜,满脸憧憬:“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路观澜在桌下握住她的手。
“只要你不放弃我,不离开我,我保证,我们会一直这样,越来越好。”
“我怎么可能放弃你,离开你,你是我从小发誓要永远保护的观观啊。”
路观澜笑盈盈地挽住她的胳膊,侧头靠在她肩上。
一个人留在另一个人身边,哪怕什么都不做,就是一种保护。
此时此刻,商铭容就是路观澜的人生底牌。
*
林荫下,道路平整。
黑色的雅科仕缓缓停泊。
“先生,我帮您拿。”管家躬身。
头发花白、衣着考究的中年男人拒绝:“不用,你们就在这,我走着去。”
“先生,您的腰”
路康年瞪眼:“我腰怎么了?”
管家噤声,丝毫不敢提前几天先生给楚董事长捡高尔夫球,把腰闪了的事实。
路康年拄着红木拐杖,敲地:“我的身子硬朗得很!”
“是,您的身板在盛京名流圈的同龄人中出了名的好。”
“哼。”路康年这才满意,眼神自豪,吩咐管家和司机:“你们别动,等我电话。”
银月湾小区的园林面积很广。
路康年拿着小区地图,凭借仅来过一次的模糊记忆寻找1501。
阳光从绿叶的间隙漏下来。
路康年表情严肃,漏下来的光点在他清亮的眼里跳跃。
他右手拄拐杖,左手提了一只大手提袋。
远远望见1501的门牌,路康年停下,第五次检查提袋里的东西有无遗漏。
草莓泡芙圈、蜂蜜小馒头、烤棉花糖
很好,很齐全。
这些都是观澜小时候爱吃的零食,十几二十年了,不知道臭丫头的口味变没变。
任秘书和路语琴都说她现在喜欢吃甜食,应该差不离。
路康年满意地点头,扬头走向下叠1501的花园。
花园门开着,路康年看着满园的鲜花,还有跷跷板、秋千一溜小孩的玩具,怔了怔。
有点奇怪,但没多想。都是观澜小时候爱玩的,不是说人长大了还会玩童年爱玩的么,臭丫头还挺怀旧。
咳嗯,就是不晓得平时有没有想他这个爸爸。
户外玄关有镜子,路康年调整衣冠,按响可视门铃。
嘟嘟的铃声连续,路康年忽然四处张望,听见门锁转动的声音,手忙脚乱地把装满零食的手提袋塞进玄关柜。
门从里面打开,路康年一脸肃穆地负手而立。
路观澜面色冷漠:“爸。”
路康年的脸色比她更冷,红木拐杖用力敲地:“你还知道有我这个爸?从来不晓得回家看我,每次都是你闯了祸,我撑着这把老骨头来见你。”
路观澜什么都没说,转身走进客厅。
路康年空着手跟进去,张嘴要开启长达一个小时的家庭教育脱稿,沙发边立着一个相貌明艳的女人,向他问好。
商铭容礼貌地微笑:“路叔。”
路康年晴天霹雳,手指指着她战栗几秒,厉声喝斥:“你怎么回国了?还敢接近观澜!你有什么企图!”
路观澜抱着胳膊观察路康年,觉得他的反应很古怪。
毕竟商家的事过去快二十年,楚家的当家也换了,路康年还这么应激地针对商铭容,说不通。
结合路康年暗中让路语琴留意她有没有找到商铭容的踪迹,路观澜直觉路康年和几年前商铭容离开她有关联。
……
商铭容迷茫又无辜,虽然很不擅长应付这种冲突,但这几个月的磨砺让她成长许多。
她喜欢路观澜,要成家,给鹭鹭完整的家庭,这些矛盾必然要和路观澜一同承担。
商铭容正色,铿锵有力地说:“路叔,从我爸生前ᴶˢᴳ不服从楚家起,你就禁止观观跟我玩。现在也是这样。我知道你忌惮楚家,害怕路家走商家的老路,你是为观观和路家着想。”
路康年花白的眉毛拧成麻花。
商铭容的语气越来越坚定:“但是观观现在有自己的事业,她带领Fairy成功地从楚家的魔爪下独立,楚家的当家也不再是过去那个心狠手辣的老头。所以路叔,你能不能给年轻人多一分信任?”
路康年轻蔑地冷笑,开口就像加特林,字字狂怼:“成功?信任?你懂个p!你知道楚韫是什么样的人吗?”
衬衣领下的脖子气得泛红:“路观澜的生意,要不是我和孟小姐在其中周旋,早就完蛋了!”
商铭容语塞,面色难看,她失去记忆,确实对楚韫没什么了解。
身前挡来人影。
路观澜护住她,冷声反驳路康年:“你以为你就了解楚韫了?”
路康年气愤:“我看着楚韫被楚甫阁从夏威夷接回盛京,看她踩着数不清的人头从卑贱的私生子登上楚氏的王座,我能不了解她?!”
这个胳膊肘外拐的臭丫头!竟敢当着外人的面顶老子的嘴,驳他面子。
“臭老头,你根本不了解楚韫。”路观澜陡然提高音量,“楚韫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笑面虎会卖你面子?会因为娇惯表妹让Fairy坐大?不会!只要挡了她的利益,神来杀神,佛来杀佛!楚韫对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根本原因是我手里有她的把柄,她愿意给我这点封口费!你就为了你在楚韫和路家面前那点稀碎的面子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吧!”
屋中寂静。
路康年和商铭容都被她震住。
路观澜指着路康年的鼻子:“路老头,我告诉你,你才算个p!现在我才是路家在楚韫面前最说得上话的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用我和楚家联姻、换取楚家资源的那点鬼心思!”
路康年被女儿毫不留情地当面点破,面红耳赤:“你!放肆!”
他是绞尽脑汁撮合路观澜和孟心眠不假,但那不是只为了路家,更是为了路观澜以后能有坚实的后盾,不受楚家和路家其他人的欺负啊!
他年轻时太轻狂无知,一门心思扑在生意场,冷落了妻子和女儿,致使妻子早逝、女儿疏离,等他尝到恶果幡然醒悟,已经太晚了。哪怕只能帮到一点,路康年也想为女儿拓宽未来的路。
“你等我说完再骂我不迟。”说着,路观澜趾高气昂地把商铭容搂进怀里,“我要和商铭容结婚,婚礼来不来随你。”?!!
天灾级晴天霹雳!
路康年咳嗽急喘,弓腰在口袋里摸速效降压药:“路观澜你疯了!简直无法无天!”
二楼冲下来一个小女孩,软萌萌、糯叽叽,但是发起怒来特别奶凶。
鹭鹭两手握着按摩捶,抡着打路康年:“你不要骂我妈咪和妈妈!你是坏大爷!臭大爷!”
路康年震惊地瞪大老花眼:“你这小娃娃胡说什么?你、你哪来的?”
路观澜又把鹭鹭捞进怀里,抱在她和商铭容中间:“她没胡说,她是我们的女儿。”
商铭容想解释,路观澜在后面揪她的腰,把她的话堵回去。
路康年的瞳仁在眼眶里震动。
这、这——宇宙级晴天霹雳!
她们的女儿?仔细看,何止长得像,这小女娃娃根本就是路观澜和商铭容两人的结合体,把她俩的脸捏在一起合成的。
“”天爷!
路康年岁数大了,高血压,心血管不好,心脏疯狂突突突。
他吃药,照小妹教的掐人中,然后盯着路观澜一家三口,满眼都是生无可恋的绝望。
良久,路康年抱头坐下,又累又气,在心里反复默念:自己生的女儿,自己忍!
路观澜牵着商铭容和鹭鹭坐好,温柔细致,看向臭老头时立马变脸,冷冰冰:“反正我要说的都说完了,婚礼你爱来不来。”
路康年没回话,视线黏在鹭鹭身上,跟着她走。
越是仔细看,越能从鹭鹭身上看到路观澜小时候的神态,甚至笑起来还有点倪玥的影子。
路康年沉沉叹息,对妻女的愧疚像漫灌的盐水,淹没他心中荒芜的盐碱地,蛰得生疼。
鹭鹭有点怕这个坏大爷,但又觉得他孤零零地坐在沙发边边,有点可怜。
她小声问路观澜:“妈妈,大爷看起来不太舒服,可以给他一杯水吗?”
路观澜点头:“给他吧。”
鹭鹭接了杯温水,白乎乎的小手捧着水杯给路康年,立马跑回去,缩进妈妈和妈咪怀里。
路康年握住水杯出神,紧绷的脸忽然柔和,眼里也隐隐浮现泪光。
这个年纪的别扭臭老头啊,最经不起小外孙的关心体贴了。
路康年就着温水,吃了几颗药,情绪渐渐平稳。
商铭容找来血压仪,给他测量,还给他泡了点降压的玉米须茶。
路康年起先不愿配合,商铭容让鹭鹭帮大爷,路康年别过脸,沉默地配合了。
路康年又仔细盯着鹭鹭看了很久。
哼,臭丫头的丫头倒是可爱得很。
忍不住,再看两眼。
太可爱了!这是什么人间小天使!
咳咳,淡定。
不过有件事路康年想不通。
虽然路观澜嫌弃他这个爹,平日极少往来,但是一年还是会见个两三次,他确定路观澜没有怀孕过。
孩子怎么来的?试管代.育?还是试管后商铭容孕育的?
路康年满腹疑云,神情复杂
*
臭老头终于安静了,等他在那缓一缓,没事的话就可以请他打道回府。
路观澜给鹭鹭预约博物馆。
路康年轻咳一声,恢复老父亲的威严:“观澜你出来,爸爸有话跟你说。”
路观澜约好博物馆,把预约码发给商铭容,让她带鹭鹭先去博物馆,她等会送走路康年,再去找她们。
走到后花园的角落,等商铭容带鹭鹭开车离开。
路观澜跟路康年保持距离,冷冷淡淡:“有话快说。”
路康年的神情倒是缓和不少,语气轻轻:“你没怀过孕,孩子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我说的很清楚,鹭鹭是我和商铭容的女儿。”
“你们试管代的?”
“不是。”
“那就是做试管,商铭容怀的。”
“也不是。”
“也不是?!那还能是什么?你们领养的?别人认不出来,但是瞒不过我的眼睛,那小女娃肯定流着你的血,甚至还有点像你妈妈。唉,可惜不像我”
路观澜道:“孩子是我的,也是商铭容怀的,但我们没做试管。”
路康年发懵:“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爸,大学毕业那年我和她的事你知道吧?”
“那也不可能,你们都是女人啊!”路康年干脆地否定,猛然意识到自己被套路,矢口否认:“不、不是,你们什么事儿?我知道什么啊知道”
路观澜的目光锐利如鹰,像刀片解剖路康年慌乱的表情。
她看着老父亲的额角渗出汗珠,冷哼一声,扬首:“去我书房,有东西给你看。”
楼梯响起两人的脚步声。
“你跟我解释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你是说你们两个女人,没做试管,就像男女那样有了小孩?你自己听听这话,你觉得可能吗?”
“商铭容毕业典礼第二早就把我删的干干净净,到加拿大躲了我六年,你觉得可能她专门回国跟我做试管怀小孩吗?”
路康年噤声。从他凝重又震撼的神情来看,路观澜更加笃定他是知道些什么的。
关上书房的门。
路观澜直视父亲:“爸,当年商铭容不辞而别,出国躲避我,你是不是知道什么细节?”
路康年快速眨睫毛,目视别处:“我不知道。”
“你撒谎!你撒谎的时候睫毛就眨得特别快!”
第 35 章
路康年没想到, 完全被女儿拿捏了。
他鼻子里尴尬地哼哼几声,拄着拐杖开门,“胡说八道, 既然你不乐意见我, 我走。”
路观澜挑眉,这老头, 戳破就想逃?没门儿。
路观澜扣住老爹:“别的不说,外孙女你总得认吧?”
路康年收回握住门把的手,急躁的目光渐渐平和。
路观澜拿出两份包封皮的文件, 递给他, 路康年把拐杖靠在墙角, 神情激动地翻阅。
是两份亲子鉴定。
路康年后退, 靠上墙, 脸上满是错愕。
他问女儿:“你们真的没做试管?ᴶˢᴳ”
路观澜说:“没有。商铭容毕业典礼的第二早就逃走了, 如果她回来跟我做试管,我会放她走?”
路康年捏紧亲子鉴定, 感叹世界奇妙, 又世事无常, “真是作孽。”
路观澜不悦地眯眼, 作孽?臭老头说话一如既往的难听。
她走到门前, 挡住门,不让老头子混水摸鱼地溜走。
拐杖也被挡在了她的腿后边。
路康年把文件还给她,路观澜的眼神冷冽镇静。
“爸,商鹭笙是我和商铭容的女儿,是你的亲外孙女。不管你多垂涎楚家的资源, 不管你多排斥商铭容,鹭鹭就是和你血脉相连的后代。你不是总念叨着想要外孙吗?”
路康年沉默。
“鹭鹭懂事, 刚才看你不舒服,主动给你递水,比我这个当女儿的孝顺多了。你不知道,当我第一次听见鹭鹭叫我妈妈,扑进我怀里的时候,我有多么骄傲。爸,你还没听过她叫你一声外公。”
“”路康年扶额,他真是要败给这个臭丫头了,字句往他心窝子戳!
路观澜看出他的松动,趁热打铁:“我们是一家人。你女媳独自在国外生养孩子,吃了很多苦,你就忍心吗?我不怨你什么,只想要你把知道的真相告诉我。”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最后再来一点鞭笞:“再者,铭容只是顾及家庭和睦,没跟我坦白以前的事。等哪天她想通了,自己说出来,你觉得我会怎么看你?”
思忖再三,路观澜没告诉他商铭容失忆的事。在信息不对等的情况下,谁获取的信息越多、透露的信息越少,谁就占据有利地位。
路康年看着女儿,眼神复杂,“臭丫头,你真是学精了,把生意场上的那套拿来对付你老子。”
路观澜回以微笑:“你生的。”
路康年气得胡茬抖了抖,旋即无奈地笑出声。
“好,我说。观澜,不论你理不理解,爸爸至始至终只想为了你好。”
终于肯开口了。
到了苦等六七年的真相快要揭开时,路观澜竟分外紧张。
她坐在纯木沙发,手指不自觉地抓紧扶手。
路康年回忆少许,嗓音沉缓:“你读书,我一直派保镖暗中跟着你。毕业典礼那天,保镖汇报我,你带着商铭容到凌霄塔开了豪华套房,我直觉你会做傻事,就在附近包了一间茶室,等了你们一整晚。”
路观澜的眉间凝聚怒意,没想到老头子居然一直监.视她。
路康年捏了下鼻梁,继续:“第二天早上,我给商铭容发了条短信,让她到茶室找我”
路康年还记得,那天是个阴天,灰蒙蒙的,城市里笼罩着一层雾气。
他坐在十七楼,听着古琴,商铭容提着包过来,脸色灰白,但嘴唇微微的红肿。
路康年道:“被最好的朋友欺侮,心里很难受吧。”
商铭容眼神淡淡:“她没有欺负我。”
路康年抬眼,目光冰冷:“呵,你就是算计着嫁进路家吧?”
“我没有。我只是不想让她难过。”
桌上的倒流香如云烟散开。
路康年放下一册文件。
《Fairy项目并购案》,策划:轩辕集团。
商铭容看着它,眼球和心脏犹如被尖锥刺痛。
“你陪着观澜四年,看着她省吃俭用,熬了多少个通宵,在多少人面前屈眉折腰,才稳住Fairy。现在Fairy刚刚从工作室转型正规企业,写字楼付了三年租金,如果这个时候观澜收到楚家的并购通知,你觉得她的心情会怎么样?”
商铭容掐痛手心:“路叔,你有办法吗?”
路康年点头:“办法就是一个人的名字,孟心眠。”
“观观不喜欢她!何况绵绵也有喜欢的人——”
“不需要喜欢!身在大家族,谁有资格任性地说喜欢?!只需要保持表面的亲近,让楚韫知道她们是暧昧的就够了!”
商铭容垂眸,静默半晌,问:“观观知道这件事吗?除非她亲口跟我说。”
路康年没有回答,嘴角浮出古怪的笑意:“你们还年轻。她一直活在我的保护下,没有你经事多。”
他走到窗边,把窗帘撩开一条缝隙。
商铭容瞳仁紧缩。
对面的高楼上,她和路观澜套房对着的位置,外立面凸台上停着一架无人机。
摄像仪闪烁红光。
商家家破人亡前,也曾受过楚家这般“无微不至”的特殊关照。
而后不过半个月,商爷爷在垂钓时不慎落水溺亡,商父商母在躲避恶性追债时不幸坠崖
“你以为只有这里有吗?”路康年靠近她,如同魔鬼低语:“路家的每处房产都有。观澜可以说不怕,但你是经历过的,你也不怕吗?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观澜被‘意外事故’刊登上报吗?”
商铭容抓紧衣角:“我不想。但我有原则,她必须有知情权。”
路康年眉头皱得极深:“你就非得赖着我女儿不放,和她在一起?你这样对得起你惨死的父母吗?对得起一把年纪照顾你、不得善终的奶奶吗?!”
商铭容僵硬。
又是一阵漫长的静默。
不知想了什么,商铭容皱紧五官,抑着泪水艰难地挤出声音:“好,我会离开盛京。”
“不够远。”路康年放下一张金卡,“这里有两百万,你选个国家,我帮你办签证。”
商铭容凝视卡片,牵唇,眼泪顺着脸颊掉落,“我用不着。路叔,我有手有脚有学历,没你想得那么弱。”
商铭容当着路康年的面删除路观澜的所有联系方式,预约办理签证。
“在你出国之前,我会派保镖跟着你。”
商铭容没有回应,也没有道别,带着满身的寂寥,走出茶室。
等她走远。
茶水凉了。
路康年笑容轻松地跟管家打电话:“撤掉无人机。”
*
路康年讲完当年的事。
与从前的冷酷不同,多了一丝愧疚。
到底是年纪大了,加上有了外孙女,他于心不忍。
他的对面,路观澜盛怒,像爆发的岩浆被飓风卷成火龙。
“路康年!你为什么这么恶毒?你逼si我妈妈不够,还要逼si我最爱的女人是吗?你生我下来是不是就是为了看我怎么忍受折磨,被你和楚家弄得生不如si!”
“不管怎样,商铭容当时能被我说动离开你,说明你们的感情没那么坚固。”
“滚!!!”
瓷杯、摆件劈里啪啦的朝路康年砸来。
他拿起拐杖,打开门躲出去,路观澜追到门外对他扔靠垫:“我上辈子毁灭宇宙这辈子有你这个爸!”
路康年跑到楼梯下面,探头:“观澜你冷静!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商铭容不是回来了吗,而且还有鹭鹭观澜,我想每个周末带小外孙出去玩——”
路观澜举着鸡毛掸子撵他:“做梦!”
路康年央求:“每个月,一个月一次,让我看看我外孙,好不好?”
他被暴怒的闺女赶出大门。
路观澜胀红了脸颊和脖颈,挥着鸡毛掸子用力打他,路康年结结实实的挨了几棍子。
“哎哟!痛痛痛,我的骨头要散架了!”
路观澜红着眼眶,眼泪哗哗地怒吼:“本来可以,但是现在,没门!你等我消气吧!”
“你这臭丫头!你什么时候能消气!”
“一万年!”
路康年的眼眶也红了。
他冷哼着转过身,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远。
路观澜退到墙边,顿感脱力。
她仰着头,想着当年如何怨念商铭容,自责和悔恨像毒蛇啃食她的心脏。
那些红色感叹号,那句“我想我们不能做朋友”,背后隐藏着商铭容怎样蚀骨的疼痛
手机叮咚。
商铭容发来和鹭鹭在博物馆的活宝照片:妈妈快来呀,妈咪要跟我抢纪念币!
路观澜捂住泪水模糊的脸庞,弯起眉眼和嘴角,笑得很难看。
“妈咪马上就来。”
这个样子没法见人,得重新洗脸梳妆,换身衣服。
心情冷静很多,路观澜回想臭老头讲的往事,推敲几遍,有个点想不通。
为什么一开始商铭容跟路康年强调“观观的知情权”“要观观亲口跟我说”,后面就放弃了呢?
商铭容放弃前,路康年提到了逝去的商家人。
商铭容最近总是做女孩坠楼、奶奶沾满鲜血的噩梦。
这之间会不会有关联?
路观澜总觉得商铭容选择放弃她,除了路康年棒打鸳鸯,还有别的原因。
或许那个原因才是最深的
收拾好妆容,也收ᴶˢᴳ拾好心情,路观澜出门去博物馆。
户外玄关柜的门凸出条缝。
路观澜顺手把它按回去,里面有鼓鼓囊囊的东西把门弹出来。
“?”路观澜打开门,里面藏着一包装满零食的手提袋。
草莓泡芙圈,蜂蜜小馒头、烤棉花糖
——“我不吃药!”
——“爸爸喂你一勺药汤,就给你吃一个草莓泡芙圈好不好?”
——“唔那我还要蜂蜜小馒头和烤棉花糖!”
——“好,澜澜只要乖乖吃药身体好起来,爸爸什么都给你。”
路观澜仰起脸。
轻轻抹了下湿润的眼角。
别扭的臭老头。
路观澜进屋,把满满一袋零食放进鹭鹭的房间。
驾车到博物馆。
商铭容和鹭鹭早早地下来一楼大厅等候。
鹭鹭看见路观澜,撒欢地跑过来:“妈妈!”
路观澜一把搂住她:“来咯,我的宝贝。”
用力亲亲。
路观澜抱着孩子,商铭容笑着抱住她。
“你抢宝贝的纪念币啊?”
“我怎么敢啊。”
两人抱在一起笑了笑,商铭容悄悄吻了下她的脸颊。
该吃午饭了,路观澜在展馆旁边的主题餐厅定了两套亲子套餐,然后买了两套纪念币,小朋友大朋友人手一份。
鹭鹭吃得专注。
路观澜靠进商铭容怀里。
商铭容放下筷子,在她耳边低声问:“路叔有没有为难你?”
路观澜把脸贴进她颈窝,商铭容的味道让她感到安心,“没有。”
鹭鹭看过来:“妈妈,那个坏爷爷怎么样了?”
商铭容摸摸她的发顶:“鹭鹭,那不是坏爷爷,是妈妈的爸爸,你要叫外公。”
鹭鹭眨巴眼:“可是我有外公了,是妈咪的爸爸。虽然我没见过他”
路观澜道:“就叫爷爷吧,咱们不讲究这个。坏爷爷给你带了一大包零食,回家你看看喜不喜欢。”
鹭鹭惊喜:“哇!”坏爷爷好像没那么坏了。
服务员端上来冰淇淋,鹭鹭埋头继续吃。
商铭容有些担心,毕竟路叔反对她们来往很多年了。
她忧虑地问路观澜:“路叔怎么样了?我们这样他身体没问题吗?”
路观澜假装为难:“臭老头可恶的很。”
商铭容脸色沉了沉,但还是保持笑意,至少不能给观观压力,“没关系,慢慢来吧。老人家身体要紧,别气坏了。”
路观澜噗哧一声。
商铭容不解:“?”
路观澜双手环住她的腰,眼波流转:“我爸恨不得每天见一次外孙女,商铭容,你这个路家媳妇当定了。”
餐厅里人来人往,暖色的灯泡像一颗颗小太阳。
音乐洋溢着轻快的曲调。
商铭容抱紧路观澜,绽放明灿的微笑。
*
还有一天就要放假了。
中秋、国庆连放九天,简直是打工人的天籁之音。
Fairy大厦里到处摆满节日装饰。
茶水间里,员工三五成群的聊天。
“你们今年去哪玩啊?”
“伊犁。”
“做好心理准备,去年我在国道堵死了。”
“真假?不能吧。”
“真假你去了便知,今年我打算CityWalk,主打一个随心所欲,不想再花钱看人头山。”
辛薇冲了杯摩卡。
聊天的几个过来问她:“薇薇,你这个旅游小达人打算去哪啊?”
辛薇调出备忘录给她们看。
非常详细的旅游攻略,每天打卡哪家店都写好了。
同事争相拍照:“薇薇你大公无私啊!”
“记下记下,年假去玩!”
门口传来欢乐的惊呼。
辛薇几人回头,任秘书提着一大箱粉红小糖盒进来。
“大家快来,每人一份。”
任秘书分发糖盒。
辛薇接过一份,骨瓷质地,做工精美,拿来装首饰都很漂亮。
樱粉到雪白的渐变色,温馨梦幻,瓷面画着独角兽和兔子。
旋转银色的塞子,瓷盒里装满漂亮的糖果,国际知名甜品定制,形状也是独角兽和兔子的元素。
怎么只有喜糖没有请柬?公司谁要结婚?
好奇的当然不只辛薇一个人。
市场部的小伙子向来大大咧咧:“任秘书,你是不是忘了请柬啊?”
任秘书微笑:“没请柬,只有喜糖。”
众人会意。
这个意思是:婚礼的主人没打算邀请他们参加婚礼。
其实大家早就想到了,喜糖这么精美,一看就是高管的婚礼,领导给他们分享喜糖就够给面子了,没有请柬很正常。
小伙子追问:“那这喜糖是谁的?任大美女透露一下。”
任秘书表情神秘,指了指天花板。
大家猜:“文总?”
任秘书摇头。
高管里还没婚配的很少。
再猜:“袁总?”
还是摇头。
众人难以置信:“路总?!”
第 36 章
众人惊愕的目光中, 任秘书神秘地点头。
鸦雀无声。
然后爆发惊叫,茶水间像水烧开一样炸锅。
员工们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七嘴八舌。
市场部小伙怂恿部门实习生发问:“任姐姐, 另一位是谁啊?”
实习生没明说, 但在座的都明白问的是路总的结婚对象。
任秘书指天花板的暗示都算逾矩了,哪里会再透露。
她抬手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保密。”
喜糖发到每个员工手里, 手快的都拆开吃了,茶水间里弥漫着甜蜜的气息。
辛薇没有吃喜糖,打开办公桌抽屉, 把精致的糖盒放进去。
指尖, 糖盒的瓷面细腻。
她垂着眸子沉思少许, 点出商铭容的聊天框。
【铭容, 你现在在哪里?】
拍完葡萄田的广告后, 商铭容就升上A组了, 公司很大,她们有两天没碰过面。
【薇薇有事吗?我在五楼舞蹈室。】
【午休有空的话, 我请你喝咖啡。】
辛薇放下手机, 双手叠在鼻梁, 微微叹息。
铭容也收到喜糖了吧。团建的时候, 铭容和路总还那么亲密, 不知道现在铭容的心情怎么样
唉,早就跟她说过了,哪怕小时候是朋友,成年了都有各自的生活。
阶级不同,私生活上不能走得太近, 打工人和名门贵女,恋爱不可能有结果。
午休时间, 巴克咖啡的露台花园。
辛薇特地补了个妆,远远看到阳伞下有人向她招手,商铭容比她先到,并且咖啡已经点好了。
辛薇也跟她招招手,小步跑过去。
“薇薇,最近工作怎么样?”
“还好啦。”辛薇扫点餐码,“吃芭菲吗?说好了这单我请。”
商铭容忙道:“我请,咖啡我已经付过了。”
辛薇小心地打量商铭容的神情,她的面色很红润,眉宇间洋溢着浑然天成的笑意。
一点情场失意的失落都没有。
辛薇在心中犯嘀咕:这个傻姑娘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吧。
唉
要说路总也挺狠心的,前不久还和铭容谈恋爱,转眼就不知道跟哪位名流成婚,真是一点缓冲的时间都不给打工人留啊。
辛薇小心翼翼地组织语言,生怕一个措辞没用对,刺激到商铭容纯真的心灵。
“铭容”辛薇轻声开口,“生活总是有很多不如意,但是没有过不去的坎,我们都会过的越开越好。”
商铭容红光满面:“嗯!”
一只比任秘书发的还大一号的喜糖瓷盒送到辛薇面前。
辛薇:“?”
紧跟着,一只精美的伴手礼盒又出现在辛薇眼前。
辛薇懵了。
啊这
商铭容笑意盈盈:“薇薇,我要结婚了。”
辛薇倏然抬头。
商铭容微微低头,红润的面容有些羞涩:“我们不大办,你是我在公司的朋友,所以给你一份礼物。”
辛薇的脑海里像有什么轰然倒塌。
稀里哗啦,碎得天女散花。
呼辛薇吸了吸鼻子,鼻腔发酸,眼睛也变得好涩。
闹了半天,是她自己幻想出一个大乌龙。
不错,路总是要结婚了,路总之前也跟她示威过,她凭什么自以为是地认为路总的结婚对象不是商铭容?
辛薇面上维持着得体的笑容:“祝贺你,铭容。”
可是
喉咙却越来越艰涩。
“铭容,你的结婚对象该不会是路总吧?”
商铭容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
辛薇也有些诧异,上次团建的事路总没有跟铭容说么。
算了,都不重要了。
辛薇微笑道:“团建那次我看出来了。”
商铭容更加惊讶:“这怎么能看出来的?”
“我的第六感很准啊。”
商铭容就第六感跟辛薇聊了一会,请教她恋爱问题。
辛薇压着心中的酸水,简单说了些有的没的。
最后,辛薇向她ᴶˢᴳ们献上祝福:“铭容,祝福你和路总幸福美满,长长久久。”
商铭容的笑容如春风:“谢谢你薇薇,也祝你早日遇到真爱。对了,我和路总的事还请你不要外传哦。”
辛薇甜甜应道:“放心吧,我们是朋友啊。”
朋友,是能说出口的,最安心的关系。
既不会担心,是不是把彼此的关系说的太亲近。
也不用担心,是不是把自己和那个人的距离推得太远。
只要还能称得上一声朋友,就能安心地成为两条平行线,无限的友好下去。
——我爱你哦,我的朋友。
晴朗的秋日下,辛薇笑着摇摇手。
商铭容的背影远去。
辛薇拿着喜糖和伴手礼缓缓起身,走回属于她的楼层。
*
中秋的月亮又大又圆。
上叠的小两口包月饼,两个人吃得少,包少了又不划算,便找到下叠一起包。
鹭鹭超级喜欢这种能吃又能玩的家庭手工活动。
而且还有她喜欢的沈阿姨和夏阿姨。
路观澜是不太喜欢这种活动的。
或者说,她心里感兴趣,但表面肯定拒绝。
除非商铭容和鹭鹭拉着她参加,她才会勉为其难地答应。
这样看来,鹭鹭喜欢热闹的性子倒是随了商铭容。
等在家门口,鹭鹭问:“妈咪,妈妈,我们后天去新西兰真的不能请阿姨一起吗?”
商铭容也看向路观澜。在这个家里的地位如何,笨笨心里还是有数的。
路观澜摸摸鹭鹭的发顶:“嗯,阿姨也有自己的生活,要去别的地方玩。”
鹭鹭点头:“好。那我可以给阿姨带礼物吗?”
“可以呀。”
前两天她们领了结婚证,路观澜在新西兰预定了婚礼。因为时间很紧张,路观澜还额外用了钞能力,加急,绿色通道能走就走。
路观澜请几个好友吃了顿饭,发了红包和礼物,但是没有邀请任何朋友参加婚礼。
商铭容觉得请关系最亲的几个朋友参加婚礼也无妨,没什么好避讳的,她们也不会闲言碎语。
但是路观澜主张三个人安安静静地把婚礼办了,路家都只告诉了路康年,其他亲戚一律没说。也许是担心路家和其他家族对商铭容有微词吧
既然这样,就要尊重观观的意愿。
商铭容这样想着,路观澜冷不丁地让她叫一声老婆听听。
“老婆?”
“是啊,领证就可以叫了,现在开始适应。”
商铭容咬月饼,眸中光点闪烁:“女朋友都还没有当出味”
路观澜挑眸:“哦?有的人上上下下都是我的了,还要怎么出味啊?”
商铭容连忙喂她吃月饼,好像这样就能把路观澜的话堵起来似的:“哎呀,我就是觉得幸福来得太快,像做梦一样。”
路观澜笑着搂抱她:“像做梦一样加速地宠爱你,怎么样?”
商铭容飞快地亲了一口她的脸颊,算作回答。
鹭鹭看见了,过去:“抓到妈咪偷偷亲妈妈,我也要。”
商铭容也亲一口女儿。
鹭鹭皱着眉头擦脸蛋:“妈咪你的嘴好油哦,吃了月饼都没擦擦,也就妈妈不嫌弃你咯!”
路观澜得意:“对啊,妈咪掉进有害回收桶妈妈都喜欢。”
商铭容囧:“我为什么会掉进有害回收桶啊?”
“打个小比方嘛,老婆。”
“啊啊啊。”商铭容捂脸。
被叫老婆比叫人老婆还要难为情哩!
婚礼很简单,却很华丽。
商铭容没想到路观澜包下来一整座海边的教堂。
盛大的阳光穿过琉璃窗,五彩斑斓的落在洁白的婚纱上。
神父宣读庄重的誓言,教堂洞开大门,所有来访的有缘人都能坐下,见证这对陌生新娘的婚礼。
路康年没有来。
教堂第一排坐着一只深棕色的大熊玩偶,领结上夹着一张卡片:
百年好合。爸爸。
鹭鹭坐在熊玩偶旁边,举着相机录像。
有不少的陌生人见到她们在办婚礼,跟修女买了白玫瑰,送给她们。
钟声悠远,商铭容和路观澜带着一份份素未谋面的祝福,携手走向未来的红毯。
早晨办完婚礼,干脆利索,下午一家三口就开始了国庆旅游。
商铭容靠在观光车的窗边,抬手看着婚戒上的红宝石,路观澜的款式和她相同,是枚蓝宝石。
鸽血红和克什米尔蓝,经历万亿年的沉淀,最纯粹的色彩,在她们的无名指根熠熠闪光。
肩头沉了沉,路观澜搂着鹭鹭,歪头靠上她的肩膀。
商铭容和她靠在一起:“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
路观澜说:“去童话里才有的地方。”
鹭鹭问:“是纳尼亚的世界吗?”
路观澜望向前方:“比纳尼亚还要漂亮。”
新西兰北岛。
怀托摩萤火虫溶洞。
流水潺潺,木舟轻微荡漾。
岩层和暗河被蓝绿色的萤火点亮。
星星点点,弯曲萦绕。
长长的流水溶洞里,萤火像小精灵化身的绿葡萄,悬挂在崎岖多姿的岩壁上。
游客们穿着雨衣和雨靴,小船划过水流,萤火从头顶和身旁飞闪而过,仿佛只要追上一只小小的萤火虫,就能追回无忧无虑的小时候。
这个地方是倪玥生前跟路观澜提起过很多次。
她说,这里有她最喜欢的萤火。
全天下最盛大的萤火。
但是她没有机会见到了,如果路观澜以后有了很喜欢的人,一定要去怀托摩溶洞看萤火。
携手穿越怀托摩的同伴不会分离。
因为仙境过于美丽,上帝不忍心。
暗河转弯,明亮的蓝绿星火跃然而出。
水波粼粼,岩壁上的倒影像极光般空灵流动。
惊羡的呼声此起彼伏,在溶洞里传递层叠回音。
鹭鹭的眼里映满绚烂:“哇,这里和童话故事里的仙境一样!”
路观澜微笑温柔,在流动的萤光下轻吻商铭容:“你是上帝送给我的童话。”
商铭容从身后搂住她,在她发顶落下一吻。
路观澜笑了笑,安心地贴进她的怀抱。
鹭鹭扬起脸,笑眼弯弯:“那我呢?那我呢!”
路观澜弯腰,笑着亲吻她:“你是妈咪和妈妈在童话仙境里遇见的小精灵呀。”
大手牵大手,也牵住小手。
掌心的温度在三人之间传递。
蹉跎,辗转,再回首、重遇,相拥的一刻,就是童话般的美丽。
携手穿越怀托摩的爱人心意永恒。
*
玩得很开心,天黑了才回酒店。
房间布置得很浪漫。
桌上放着酒店庆贺婚礼的礼物
主卧的床是圆形,像颗爱心。
商铭容坐在爱心的中央,心扑通跳着。
一旁的床单被汗水染得很深。
她的长发凌乱的缠在身上,心口印着好几个可爱的“小草莓”。
身前的发丝突然被勾了下。
商铭容抬眼,路观澜屈着手指,眼神湿润。
可仔细看,深处仿佛燃烧着火苗。
商铭容的目光停在路观澜雪白的细腰,墨色长发从腰的两侧倾泻而下,隐约遮住妖娆的马甲线。
商铭容慌张地移开目光,呼吸带动的幅度增加。
一颗小汗珠从颈窝滑到肚脐,晶莹剔透。
路观澜凝视她两秒,从她上空腾挪开,翻身躺在一边:“舒服吗?”
商铭容的脸烧得发烫,蜷起身子,贴在她身边,声音很小地点头:“嗯。”
路观澜转过脸来,和她眉心相抵:“今天是我们的新婚夜。”
商铭容看着她湿漉漉的姣好容颜,心中柔软,肚子里隐隐像有火热的海浪。
手掌被路观澜捉住,扣住指缝,把她往她那边带。
路观澜的呼吸洒在商铭容唇边:“再叫我一声老婆,我就教你怎么来。”
商铭容有点不服气:“这种事情不需要教,本能无师自通。”
路观澜把脸埋进她的头发,笑得肩膀抖动:“那怎么连门都找不准。”
商铭容气急败坏,吻哑她!
不许再说了!
后半夜,新婚夜的初学者努力学习中。
经过老婆尽心尽力的教学,初学者终于独立地完成了一次作业。
月色微醺,温柔一床旖旎。
第 37 章
新婚夜闹了一晚, 日上三竿才起来。
爱心床一片狼藉,两人的衣物混在一起,商铭容迷迷糊糊地捞衣服, 穿错了路观澜的内衣。
商铭容托住两边, 怎么感觉手感不对?好像有点空杯。
歪头:“?”
“别捡沙发上的,那是昨天换下来的。”路观澜给她拿掉。
商铭容坐在原处, 几根发丝飞着,满身吻痕。
等着惺忪的视野聚焦,她才发现刚刚穿成路观澜的了。还是昨天穿过的。
商铭容捂脸。
被子枕头都被拿开, 路观澜坐到她身后, 握住她的胳膊, 往上抬, “来, 穿这个。”
穿好内衣, 路观澜的手绕到商铭容肩胛骨,啪嗒系好搭扣。
接着是小短裤, 上衣, 裙子ᴶˢᴳ.
商铭容由着她给自己身上套衣服, 像个洋娃娃, 被小主人梳妆打扮。
路观澜单膝跪在床边, 伸着两手给商铭容戴项链。
她微俯着身,浑身白皙,商铭容看到她心口隐约可见的“草莓”。那是昨夜攀顶,商铭容留给路观澜的。
项链落下时,商铭容向前倾身, 双唇覆上那枚红印。
微小的电流窜过,路观澜呵气蹙眉, 商铭容仰起脸,笑着和她抱成一团。
路观澜光柔如雪,轻抚装扮好全身的商铭容,哄宝宝似的:“笨笨好乖。”
商铭容笑她:“你把我当成鹭鹭哄呀?”
妩媚的狐狸眼睛眨啊眨。
路观澜侧头,轻吻她的脸颊:“我可以这样哄你吗?”
商铭容在她颈窝蹭蹭:“那我可只敢撒一小会娇,不然鹭鹭要生气我抢她妈妈。”
路观澜把商铭容的头发撩到耳朵后面去,指尖打着圈按摩她的耳郭。
商铭容酥酥.麻麻的,躲到路观澜怀抱的更深处。
“时间紧迫,现在就开始吧。”
“开始?”
路观澜点点她的鼻尖:“对我撒娇。”
嗯
商铭容想了想,牵起路观澜的一只手,眉心蹭过她的手背,然后慢慢地滑过鼻梁,脸颊。
分开她的手指,让中指和无名指分别点在上下唇缘。
呼出的热气晕染路观澜的掌心。
商铭容的舌尖柔软细腻,勾了一下她的指缝。
路观澜低着头,眸色深深地看着她。
商铭容眼含笑意,摸到她的手腕,圈住,借由手腕的力量带动手指滑动。
路观澜的指腹柔滑饱满,沿着商铭容的嘴唇画圈,像给鸡尾酒杯的杯口抹上一圈细盐,缓慢,入迷。
指尖掠过唇珠时,商铭容忽然翕动,张嘴啄了啄。
“娇吗?路总是否满意?”商铭容眼神认真,好像在做工作汇报似的。
“还差了那么一点点。”路观澜弯弯眼睛,抬手放到嘴边,舔了舔刚才商铭容啄过的指端。
商铭容的视线被她迷离的眼神勾走:“差在哪里?”
路观澜逗猫似的挑她的下巴:“床笫的事,不叫路总,要叫老婆。”
商铭容抱住她如玉的手臂,深嗅一口,陷在满满的清香。
趁其不备。
出其不意。
吧唧一口:“老婆对我好好哦,我最喜欢老婆了~”
老婆点评:满意!
*
鹭鹭买了很多礼物。
贵宾候机厅里,鹭鹭分她的礼物:“这个是沈阿姨的,这个是夏阿姨的,这个是孟阿姨的,这个是坏爷爷的”
路观澜把她捞进怀里抱着,忍俊不禁:“坏爷爷也有礼物呀?”
“有的。”鹭鹭点头,“坏爷爷送了零食和会唱歌的大熊给我,所以我要给他回礼。”
路观澜观察桌上整整齐齐的排列:“哪个是给坏爷爷的?”
鹭鹭指一指瓶装鱼油:“售货阿姨说,这个可以软化血管。希望坏爷爷以后少生气,身体好一点。”
路观澜看了看精装的保健品礼盒,跟商铭容咬耳朵:“鹭鹭买的?”
商铭容垂着眼帘微笑:“我和鹭鹭一起选的。”
路观澜哼哼:“便宜臭老头了。他脾气那么臭,对你态度又不好,你以后别管他。”
商铭容小声道:“没关心啦,路叔是你爸爸,现在也算我半个爸。他一个人生活,年纪大了,也很孤独的。”
路观澜噤声,眼前映着商铭容真诚的面容,想到路康年过去对商铭容的所作所为,心里很不是滋味。
路康年逼商铭容离开,用商家人的亡故刺激她,商铭容还在这里为路康年着想,不远万里地给他买保健品。
虽说商铭容是失忆状态,可是这样活生生的以德报怨,路观澜见了,心头真的在滴血。
路观澜对商铭容说:“你可以讨厌我爸。”
商铭容掩住她的嘴:“观观,鹭鹭还在这,当着孩子的面不要这样说。”
又道:“而且路叔对我、对你,是一回事,他对鹭鹭又是另一回事。我从他身上能感受到对鹭鹭的喜爱,这就足够了。”
不论过去如何,商铭容想让孩子感受到的全是真诚和爱。至于仇与怨,等到长大成人,有了明辨是非的标准,孩子自会判断。
“傻笨笨。”路观澜眼神心疼,深深地拥抱商铭容。
商铭容搂住她,一下一下抚摸她的长发。
商铭容借着头发的掩护偷偷吻她,小声说:“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记忆,所以我在努力地长大。从大小孩变成真正的大人,就能让你不这么操心了。”
拥抱好温暖。
路观澜没有出声,她用力地点头,然后把商铭容抱得更紧。
鹭鹭也过来抱住她们:“妈咪,妈妈,我给我们买了礼物。”
两人诧异,都不知道鹭鹭自己买了东西:“我们也有吗?”
鹭鹭笑着伸出背着的手,两手打开,是三块新西兰特有的毛利木雕。
一块小兔子,一块独角兽,中间拼上一块小爱心,三块木雕刚好能拼成整块大爱心。
鹭鹭用小手指着:“妈咪,妈妈,我。”
路观澜和商铭容把鹭鹭揽进怀里,三双眼睛我看看你,你看看我,绽放三朵笑靥的花。
*
国庆长假圆满落幕。
家里挂上了全家福。
商铭容搬进路观澜的主卧,为了低调,只在主卧挂了婚纱照。
有了红本本,办了婚礼,不管何时何地亲密都底气十足,路观澜神清气爽。
路总白天上班,有工作叫模特;夜晚在家,有事叫老婆。
路观澜从青春期憋了十多年,终于抱得笨笨归,恨不得把十几年的念想浓缩成精华,全部付诸行动。
有两次,大半夜的鹭鹭来敲主卧门,哭着问妈咪和妈妈是不是在打架,两人没有办法,只得收了神通哄孩子。
秋季服装秀结束,聚餐后回家。
两人都喝了点酒。
路观澜现在不嫌商铭容酒品差了,搂着她躺进床,细密的吻像雨点般往下落。
商铭容抱住她的脸颊接吻,当路观澜顺起她的裙摆,商铭容喘着躲开:“那个刚来。”
路观澜恋恋不舍地收手。
商铭容解她的衬衫扣子,“我来吧。”
路观澜吻她宽衣的手:“我的周期和你同步呐。”
商铭容顿住:“对哦。”
每月清汤寡水的一周。
沐浴清修。
商铭容靠在床边刷手机,路观澜坐在阳台看笔记本。
随着工作和社交的增多,商铭容的社交账号越来越拥挤。
这个群,那个讨论组,联系人从两位数变成三位数,对话框多了折叠和置顶。
商铭容长期置顶的有三个对话框:观观、模特组、葫小家长群。
每每有消息刷新,对应的对话框就会跳上第一个。
现在高居首位的就是家长群。
班主任郑老师:【期中家长会时间请周知@全员,知晓即可,不用回收到!以免刷屏、后面的家长看不见消息!】
柳心溪妈妈:【收到!】
刘靖爸爸:【收到!】
关文俊妈妈:【收到!郑老师辛苦了,谢谢郑老师,我们一定会准时参加!】
商铭容:“”
路观澜坐过来:“怎么了?”
商铭容指尖敲手机,截屏记时间:“老师每次说不用回收到,还是有很多人回收到。”
路观澜道:“工作形成肌肉记忆了吧。”
商铭容好奇:“你会回复收到吗?”路观澜是总裁,公司里只有别人回她收到吧。
“会啊。”路观澜说,“我还挂着路氏几个公司的名,要在轩辕集团的管理群回复,官方管辖的企业群也要回。”
“原来如此。”
路观澜浏览群消息:“要开家长会啊。”
虽然平时是她辅导鹭鹭学习,但鹭鹭升学的时候她们还没结婚,只有商铭容在家长群,家长会之类的也都是商铭容去。
商铭容查看日程表:“10月17号,我有秀展诶。”
转头看路观澜:“老婆,我能辞展吗?”
路观澜也看了日期:“辞什么,服装和展台都预约好了,临时换又一地鸡毛。你好好上班,我去开家长会。”
商铭容两眼亮晶晶:“可以吗!”
路观澜哼道:“怎么不可以,我们有证了好么。”
路观澜兴致满满,是时候把鹭鹭在学校的家长信息更新了
在时尚界叱咤风云的冰山白骨精,走在一群家长里的时候,居然感到了一丝紧张。
学校很大,穿过操场才能到教学楼。
路上,好几个家长问路观澜:“你家的几年级啦?”
路观澜微笑:“一年级。”
“我家三年级了。跟你讲,一年级最关键的是要培养孩子学习习惯,打基础最重要”
家ᴶˢᴳ长大军熙熙攘攘,像河流一样涌进教学楼。
“你们参加奥数竞赛了吗?”
“我家是皇家芭蕾少儿团。”
“艺术好啊,培养气质。”
“体育也不能落下,最近我在陪孩子练散打”
路观澜一路走,一路听,没有发表看法,别人来问她都笑笑不说话。
找到鹭鹭的教室,孩子们都在窗边探头探脑。
鹭鹭是班长,带着班委接待家长。
她老远地看见路观澜,兴奋地招手:“妈妈!妈妈!”
旁边的同学惊讶道:“商鹭笙,你的妈咪漂亮,妈妈也好漂亮!”
有个小男生撅嘴:“哼,这有什么,学习又不是比谁的妈妈好看,成绩好才最厉害,这回期中考,我数学考了第一名,商鹭笙只考了第二。”
鹭鹭的小姐妹不爽:“欧家豪,你是不是嫉妒商鹭笙啊?”
欧家豪昂起头:“我数学考第一我嫉妒她干嘛,她嫉妒我还差不多。”
鹭鹭懒得理他,牵着路观澜坐到座位上。
课桌上整齐的摆满鹭鹭的试卷,都是高分。
家长会开始,路观澜听的很认真,老师没公布排名,但是表扬了成绩优秀的同学,第一个就是鹭鹭。
班主任说:“商鹭笙同学的作文写的非常好,我念给大家听,希望各位家长有所感悟,更好地辅导孩子。”
清清嗓子,声情并茂:“《幸福到我家》,商鹭笙。我有一个美丽的家,它在阳光里笑,像糖果一样甜”
教室后墙,黑板报下面张贴了班级的优秀画作。
活的校园美术比赛一等奖的是鹭鹭的画,《我的妈咪妈妈》。
路观澜用手机拍下来:“鹭鹭画的真好。”
也在看画的家长说:“鹭鹭妈妈,我真羡慕你,你家鹭鹭成绩好,作文好,画画也好,我家孩子要是有鹭鹭一半优秀,我就要去烧高香了。”
家长会末尾,老师根据作业辅导情况,颁布优秀家长奖。
老师叫到商鹭笙家长的时候,路观澜惊喜地走上讲台,在满教室家长的羡慕目光下,领取了优秀家长奖状。
散会后,还有好几个家长围着路观澜取经。
妈妈在和叔叔阿姨聊天,鹭鹭就和小姐妹们玩跳绳。
欧家豪过来,不服地看一眼鹭鹭,挤进大人群里:“爸爸,我数学考试是第一!商鹭笙才考第二。”家长会上没有公布名次,他得告诉大家。
欧父表情局促,把欧家豪拉到背后,跟路观澜赔笑:“路总您请见谅,小孩子不懂事,回家我好好教育他。”
路观澜微笑:“没事,小孩子又不影响大人的生意。”
另一个家长说:“鹭鹭妈妈,您进家委会没有?”
路观澜摇头,她没听商铭容说过家委会呢。
家长拿手机过来:“我邀请你。”
没有人关心欧家豪的数学考了第二还是第一,大家都在夸鹭鹭漂亮可爱,聪明优秀。
路观澜忙得团团转,傍晚才和鹭鹭离开学校,满脸的笑容。
心里像有喜鹊蹦蹦~
看看时间,商铭容还没下班,路观澜跟鹭鹭说:“我们去会展中心接妈咪。”
秀展刚好结束。
后台,路观澜牵着鹭鹭在化妆间等商铭容。
商铭容换好常服出来。
路观澜快步走过去,挽住她,贴着她的心口,摇一摇。
商铭容很诧异:“怎么了?”路观澜从来不在工作的地方撒娇,哪怕周围没什么人。
路观澜像唱歌:“我好高兴~”
商铭容眉眼柔和:“难得路总这么坦诚哦。”
路观澜踮脚吻她,纠正:“叫我鹭鹭妈妈~”
第 38 章
秋深, 偶有几场雨里夹着薄雪。
衣柜里撤下夏装,换上厚衣裳。
花园里新栽的白梅长得很好,最高的枝头隐约生出花苞。
商铭容每天记录白梅的生长, 划着日历。
十一月中旬, 还有几天就是路观澜的生日。
她想了很久送路观澜什么礼物,太贵的, 实在囊中羞涩;便宜的话,送不出手还显得很敷衍。
商铭容征求沈静松的意见,沈静松笑道:“你把自己装在盒子里送给她吧。”
婚礼红包都发了, 商铭容知道朋友的故事早已被识破, 苦笑:“这也很敷衍好不好。”
沈静松才正经些:“今年你生日, 她送你什么呢?”
商铭容仔细一想, 今年生日路观澜没有送她多贵重的东西, 带她旅游, 亲手给她做了蛋糕。
非常美好的体验,比单纯送物件之类的更有意义。
沈静松替商铭容总结:“路总不缺钱, 我觉得她不是那种在乎物质的人, 对她而言, 可能更喜欢和她在乎的人度过有意义的时光。”
商铭容顿悟, 感叹:“不高兴, 你真的好厉害啊!”
沈静松笑道:“你也很厉害啊,模特从业半年就能接到高端广告了。每个人都有擅长的方向,让我们一起为爱加油吧~”
商铭容冥思苦想,路观澜工作忙、压力大,肩颈和腰椎经常酸痛, 植物神经功能也处于亚健康,不如趁机让她休假, 带她好好放松一下。
定好方向就开始做功课,商铭容查了查盛京周边风光好的小众景点,还找辛薇问了几个推荐,打算带路观澜到一个山麓小村露营。那里可以采果子,捞小鱼,还有当地特色的中药熏蒸。
提前定好民宿,准备行礼。
邀请妈妈的任务交给鹭鹭小朋友。商铭容教她做手工贺卡,给路观澜写了一张邀请卡。
某天上班,商铭容在舞蹈室练习得好好的,被一通电话叫上总裁办公室。
以为工作有纰漏的商铭容战战兢兢:“路总,您找我?”
路观澜敞着衣领,玉手拍拍桌上的手工贺卡:“商小笨,你请我过生日去周边游呀?”
商铭容腼腆:“嗯呐。”
路观澜弯嘴角,勾勾手,商铭容乖乖走过去。
路观澜再拍拍腿,商铭容驯从地坐到她的裙摆边缘。
商铭容担心压着路观澜,换了个合适的坐姿,让皮椅分担更多重量。
路观澜拥着她伏案写字。
鼻息扑在商铭容的脖子根,她双颊发热,手足无措。
“路总没事的话我下去训练了?”
“等我把这份材料写完。”
商铭容听着钢笔摩擦纸面沙沙沙的响,眼珠子转动。
一不小心看进路观澜衣领里的白皙。
像嫩滑的芙蓉羹,怎么吃都不腻,吃了还想吃。
嗯嘴馋。
后颈被温热的唇碰了一下。
商铭容瑟缩,回头,路观澜又亲她的唇。
“眼神那么色,在看什么?”
“没、没看。”
路观澜漂亮的唇角翘了翘,推商铭容起身,轻轻拍了下她的翘臀,“饿了回家吃。”
商铭容装作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我中午吃得多,还不饿呐,路总还有吩咐吗?”
“没了,回去吧。谢谢你带我出去过生日。”
“这是我该做的。诶,你让我坐着等了好几分钟,就没事了吗?”
路观澜靠进皮椅,翘腿,高跟鞋尖尖的对着商铭容,“有啊,我抱着你写完了材料。”
商铭容眯眼,好哇,敢情她被占便宜了。
这是职场潜规则,上班时间总裁吃她豆腐。
哼~
看她回家不狠狠吃回来。
*
路观澜的生日刚好在周五,她从周四开始请假,连着周末休四天。
秋雨连绵,一家三口开车到山麓的小村。
住在民宿里,趴在木头窗台,看细雨濛濛的笼罩整片山林。
商铭容跟当地的中医学习了中药熏蒸,在路观澜泡完澡后,让她趴在床上,帮她用中药包熏蒸。
鹭鹭不开心地被商铭容送出门外:“我想看妈妈做熏蒸。”
商铭容严肃道:“这是大人的疗养,小孩子不能看。”
鹭鹭怀疑:“妈咪,你是不是又要打妈妈了?”
路观澜噗哧笑出来。
商铭容面红耳赤,教育女儿:“妈咪从来没有打过妈妈,不能胡说。”
鹭鹭嘀咕:“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经常偷偷打架,刚开始我可担心你们了,后来发现你们就爱打架玩,还不带我,哼!”
“”
路观澜忍俊不禁:“鹭鹭想看就看嘛。”
坐起身,叫鹭鹭进去:“宝贝和我一起熏蒸吧。”
鹭鹭冲商铭容哼一声:“还是妈妈好。”滴溜溜地跑进路观澜的怀抱。
商铭容左手一个药包,右手一个药包,勤勤恳恳地为老婆和孩子熏蒸。
唉,可怜她的“熏蒸亲密·大吃特吃计划”就在鹭鹭的捣乱下泡汤了。
留给商铭容的机会只有深夜,鹭鹭睡着以后。
路观澜身上萦绕着熏蒸后的中草药香,闻着特别安神。
商铭容抱着她,路观澜的肌ᴶˢᴳ肤像丝绸一样柔滑,爱不释手。
昏暗的灯笼里燃着香,细烟袅袅婷婷,她们的影子投在墙面,热情舞蹈。
殷红的唇瓣吐出灼热的香气。
“呼啊。”
路观澜躺进松软的床,湿漉漉的长发凌乱的铺满枕头。
商铭容俯身抱住她,浑身软绵绵,低头含她的香舌,和她接吻。
嗡——嗡——
枕头下边的手机震动。
路观澜顿了顿,商铭容捉着她吻,路观澜收回神,向上环住她的肩膀,加深热吻,“唔嗯。”
嗡——嗡——
枕头不停震颤,手机响个不停。
“哈嗯。”路观澜呼出热气,嘴边拉出银线,潮湿的眸子瞄准商铭容,“笨笨,你看看消息吧,这么急,可能有什么事。”
商铭容最听老婆的话,细密地轻吻路观澜的嘴角和脸颊,躺到她身边,剥掉湿透的薄套,打开手机。
屏幕亮起,微光照亮两人潮.红的脸庞。
商铭容滑动手机屏,路观澜靠在她肩头,眸里的光点一闪一闪。
“什么消息?”
“家长群。”
“学校有新通知?”
“不是的,是没有老师的纯家长群,他们喜欢在里面聊八卦。”
路观澜攀上商铭容,牙齿轻轻嗑她的锁骨:“关机吧。”
路观澜咬的有点重,商铭容吃痛蹙眉:“这个八卦确实相当炸裂。”
老婆不满意了:“八卦有什么好看的。”
商铭容搂住她,给她看群里分享的聊天记录和照片。
“五年级有个班的女生,她的两个母亲要离婚,起因是其中一个妈妈知道了孩子不是试管怀的,而是她老婆出轨和男人生的,其实她俩的试管根本没成功。”
“?”
商铭容的脸色难看得像吃了刚刚饱餐过的绿头苍蝇:“东窗事发后,出轨的那位解释说,她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心疼妻子做了三次试管都没成功,妻子又特别想要孩子,她都是为了家庭。”
“”
“人类的多样性真是越来越丰富了,把和别人的孩子带给老婆养,美名其曰为了爱和家庭,怎么想得出来啊。”
话音刚落,商铭容猛然怔住。
鹭鹭是她的亲生女儿,不是路观澜的。
虽说是路观澜主动亲近她,自愿和她结婚给鹭鹭完整的家庭,但她这样依赖路观澜的行为,又有多正派呢?
让路观澜跟她共同养育和路观澜没有血缘的孩子,又何尝不是一种自私呢?
商铭容突然发现,其实自己非常糟糕。
糟糕透了
后半夜,雨下大了。
雨水打在雨棚和树叶上,滴滴答答。
商铭容睡得断断续续,很不踏实,醒了以后睡不着。
身侧的温软动了动,商铭容转过脸,路观澜居然睁开了眼睛,不过还没醒透,雾蒙蒙的。
她伸出手,被窝里的暖气溜出来,摸摸商铭容的脸颊,“有心事?”
商铭容往下缩:“没有。”
路观澜戳她腰心:“明明就有。说出来吧,不然憋着很难受的,有什么我们都说清楚好吗?”
商铭容把脸埋进她的心口,沉吟:“好吧,是有一点。”
路观澜亲吻商铭容的发丝:“告诉我。”
秋雨幽凉,被窝和路观澜很暖和。
商铭容环着路观澜的软腰,埋在她怀里,小声说:“观观,你要说真心话哦。你有没有介意鹭鹭?”
路观澜惊讶又忐忑:“为什么这么问?是我哪里做的不好,还是鹭鹭有什么想法?”
商铭容慌忙摇头:“不是的!”鼻子贴着路观澜,瓮声瓮气:“因为鹭鹭不是我和你的亲生女儿,所以我觉得”
哽咽里染上哭腔。
商铭容声线颤抖:“我觉得对你不公平。”
满是懊恼和自责:“孩子是我稀里糊涂生的,你没有义务照顾她,你爱我,照顾我和鹭鹭,都是你给予我们娘俩的情分,归根结底是我亏欠了你。”
“笨笨真是笨笨!”路观澜声音很大,严厉地斥责她。
商铭容抽搭鼻子,愧疚地望过来。
夜光朦胧,路观澜的面容因愠怒而薄红:“你怎么能这么想自己,这么想我?商铭容你必须时刻牢记,我爱你,我爱鹭鹭,我们结婚了,我是鹭鹭的妈妈啊!”
商铭容的脸颊被泪水模糊,路观澜看得心痛又生气,霸道地把她圈进怀里,护得紧紧的。
胳膊禁锢肋骨,隐隐发疼。
但只有这种微微的疼痛,才能让商铭容感到疼爱和包容,才能心安。
路观澜的胸膛洒上商铭容的热息。
商铭容反抱着她的肩胛,声音沉沉:“我爱你,观观。”
路观澜亲吻她的额头:“我也爱你。”五指一遍遍梳理她的长发。
怀里的女人是那么滚烫。
赤忱、热烈。
路观澜却惴惴不安。
——商铭容还不知道鹭鹭就是她们的亲生女儿,如果哪天商铭容恢复记忆,会是什么反应?
心事难言。
路观澜说的那些话不仅是表达爱意和责任,更是因为她真的是鹭鹭的妈妈。
不过这事在商恢自主恢复记忆前,路观澜不打算让商铭容知道。
六年前就算有路康年阻挠,就算商铭容出国后诞下了鹭鹭,路观澜还是不能断定商铭容逃避她没有别的原因。
万一当初商铭容真的因为她打破朋友的界限、强占她,而产生过痛苦呢?
路观澜再也输不起了。
如今商铭容没有那段强横的记忆,机缘巧合主动爱上她,是上帝赐给她的奇迹童话。
路观澜不能触碰这个禁区。
她们之间,维持现状就很好
“呼哧。”
安静的夜色里,商铭容吸了吸鼻子。
她眼圈红红的,在路观澜鼻梁吻了吻,然后慢慢退进被子深处。
路观澜垂眸,轻轻的触感从足背攀到脚踝,一点点溯源。
脊髓里窜过酥痒。
她抓紧被子,心潮汹涌,从未想到这块笨木头会如此献殷勤
蜷缩着脚趾,路观澜呵出热气,心里充斥着甜蜜和酸涩。
也许是多心了吧,她总觉得商铭容的取悦里带着愧疚和讨好的情绪。
“笨笨,你不要这样。”路观澜微微坐起上身,躲开少许,伸手进被子抚摸她的发丝,“我要我们是由衷快乐的,而不是掺杂别的情绪。”
被窝里传出商铭容的声音,闷闷的:“对不起,观观。”
路观澜舒了口气,刚刚躺回身,那家伙八爪鱼似的又缠上来。
“唔嗯!”路观澜像脱水的鱼,蹙着眉弯折软腰。
几声急促的呼吸后,路观澜红着脸嗔怪:“我刚才白说啦?”
商铭容从被子里抬起头,舔干净嘴角,两眼亮晶晶:“这回我是真的想要。”
第 39 章
后半夜的秋雨稀里哗啦。
借着雨声的掩护, 卧房里啁啾愈盛,如同海浪推叠。
棉被一半搭在床脚,另外半边早被踢了下去。
商铭容被路观澜翻了个个儿, 指端仍环绕着炽热。
“嘶。”路观澜闷哼。
商铭容慌张, 担心伤到她,一个分神的功夫, 叫路观澜得了逞。
路观澜来势汹汹,且按住商铭容的手腕,不许她出去。
四目相对, 湿淋淋地相互看着。
谁也不肯退让。
这样紧密的同时开工, 商铭容是头一回。
她生涩地和路观澜较劲, 直到筋疲力竭, 互相靠在一起, 沉沉睡去。
原本是带路观澜来修养的, 这下可好,路观澜的腰酸背痛更严重了。
摘香梨的时候路观澜在梯子上闪腰, 捞小鱼的时候路观澜脚下不稳跌进溪水
鹭鹭担心地扶着路观澜:“妈妈你怎么突然这么容易受伤?我帮你揉揉腰吧。”
路观澜亲亲她:“谢谢宝贝, 妈妈晚上加班太多, 所以腰酸腿痛比较严重。”
鹭鹭摆起小大人的架势:“这怎么能行呢, 老师说学习要劳逸结合, 妈妈工作也要休息。”
商铭容实际上也没比路观澜好到哪去。
但她负责拿着小桶在地上接梨子和小鱼,没有表现出劳累。
鹭鹭很贴心地指挥她:“妈咪,你也过来,给妈妈捶腿。”
“啊?”商铭容诧异,“我没有你的按摩吗?”
鹭鹭叉腰:“妈咪你太狡猾了, 妈妈腰疼,我给她按摩, 你不疼呀。而且你不能偷懒,结婚了是要疼老婆的。”
“?!”小家伙从哪学的?
路观澜笑着撒娇:“老婆,今天是我生日哦。”
商铭容转向她,神情像融化的春雪柔和下来,亲吻她的眉心:“老婆生日快乐。”
然后亲亲她的耳垂:“我给你捶捶腿,再给你捏捏脚。”
路观澜听得开心,与她拥吻。
唇舌缠绵,耳畔回荡着沉溺的“我爱你”。
*ᴶˢᴳ
冬季秀展和年关接连而来,公司里随处可见忙碌的身影。
商铭容在葡萄田的元旦广告放出后吸引了无数眼球,橄榄枝从四面八方抛来,与名气和高薪同时到来的还有更高的要求,和越来越少的私人时间。
工作太满,商铭容忙得脚不着地,除夕之前还要出国际差,去一个国风新年秀。
路观澜也没能因为快到春节而轻松。
她计划和商铭容、鹭鹭在银月湾跨年,可没想到轩辕集团的审计说路氏的账目出了问题,正在追责。
路康年紧急召集家族成员商量对策,路观澜只得回去一趟。
晦气,过个年都不得安生。
这个春节,商铭容要飞国外,路观澜要回路家,团圆的美梦遗憾的散了。
两位家长不在家,鹭鹭该怎么办呢?
商铭容和路观澜商量,在她们都不在家的几天里,请上叠的小两口帮忙照顾一下孩子。
找保姆不放心,商铭容出差不能带小孩,路观澜也不方便让路家乱七八糟的族人见到鹭鹭,几番合计,拜托沈静松和夏逐溪帮忙照看孩子是最优解。
隔天,路观澜找到沈静松说了这事,沈静松爽快地答应了。
商铭容出差的前一天,一家三口在家聚餐,提前吃属于1501的年团饭。
家里买了喜庆的装饰,红窗花、红辣椒、红对联,到处都红彤彤的。
商铭容还给饭桌铺上红桌布,一共八道菜,都是路观澜掌勺,商铭容和鹭鹭打下手,合力做的。
餐桌正中央一大盘松鼠桂鱼,金黄酥香,看得人食指大动。
鹭鹭穿上小红裙子,头顶扎着小绒球。
她做了很多新年贺卡,吃饭的时候问路观澜:“妈妈,我真的不能跟你去爷爷家吗?”
路观澜给她挑鱼刺:“宝贝,只是这次不能,爷爷家的公司出问题了,妈妈是去做工作的。以后不忙了,妈妈再带你去爷爷家玩好吗?”
鹭鹭听懂了,点头,白乎乎的小手把一叠贺卡拿给她:“妈妈帮我把新年祝福送给爷爷和姑奶!”
“宝贝真乖。”路观澜动容,搂住她亲一亲。
商铭容架好相机,笑道:“我们拍个新年vlog吧,看这边。”
镜头框进三人,她们亲密地抱在一起,欢乐的笑声洋溢火红的新春
商铭容飞赴国外的秀场,约莫大年初二才能回国。
路观澜回了路家老宅,带领团队通宵审查账目,争取三十前夜回家。
鹭鹭跟着上叠的两位阿姨到游乐园玩耍,乖乖在家等妈咪和妈妈回来。
商铭容每天得空就给鹭鹭打视频。
路观澜使劲浑身解数,查出大伯家滥用私权捅的窟窿,向轩辕集团的监察部门检举,总算撇清路康年的责任,赶在三十当日接鹭鹭回家。
路康年也想跟着她到银月湾跨年:“你们娘俩看春晚多冷清,加我一个热闹些不是?”
被路观澜冰冷的一瞥赶走了。
等到大年初二,商铭容返程,路观澜带着鹭鹭到机场接妈咪。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们像几个春秋不见似的。
商铭容激动地抱住老婆和女儿:“新年快乐!你们有没有看我的走秀啊!”
异口同声:“看了!”
商铭容分享喜悦:“我还走红毯了,好多记者围着我拍照!”
路观澜亲吻她的眉心,竖起大拇指:“我老婆真棒!”
鹭鹭也竖起小巧的大拇指:‘我妈咪真棒!’
接下来的几天,这个小家庭终于能美美地享受她们的春节。
逛庙会,看电影,参观展览。
爬山上香,祈福美好的一年。
寺庙香烟袅袅,石阶傍山绵延。
上下的香客熙熙攘攘,人流如瀑。
“观观。”
路观澜回头。
一只风车呼呼的转悠。
商铭容把红纸小风车交到她手里:“新的一年,祝Fairy风生云起!”
路观澜嫣然,和她一同握住风车:“也祝我们的爱情红红火火。”
山林深处传来洪亮的钟声,穿透层云,高远悠扬。
*
春节假期很快过去,人们都还没从节日的欢愉气氛里缓过来。
二月初,早开的迎春花鲜艳娇柔。
走在街上,风不再冷得砭骨,隐约有了暖意。
鹭鹭还没开学,商铭容和路观澜趁刚复工还不算太忙,每个周末都带她出门玩。
元宵佳节,银月湾的物业管家给家家户户送上彩色灯笼。
路观澜煮了五颜六色的元宵。
热气白蒙蒙的蒸腾,甜的、咸的,软糯的滋味在舌尖开花。
商铭容调电视频道,盛京台生活频道正在插播一条广告:
耗时两年,万众瞩目的“盛京塔摩天轮”终于建成,今日正式投入运行!
国内首个高空横向摩天轮,内配旋转餐厅服务,期待您的光临!
鹭鹭看着画面里旋转的横向摩天轮,张大眼睛:“哇!!!”
路观澜也没坐过横向摩天轮,有点新奇:“明天我们去玩这个怎么样?”
商铭容和鹭鹭举四手赞成:“好耶!”
路观澜跟着她们笑出声,也把双手举起来:“好耶。”
盛京塔是盛京的最高建筑,云层低的时候,从下往上看,塔尖部分都藏在云雾里。
摩天轮像环形的太空缆车,犹如一只圆环,包围着高塔。
圆环略微倾斜,让横向摩天轮也有了高低极点。
车厢在高空闪着灯光缓慢旋转。
商铭容和路观澜坐在窗边,把鹭鹭抱在中间。
车厢升至最高处,她们屏住呼吸,仿佛置身万里高空。
商铭容抓紧护栏,紧张地向下望。
摩天轮下层有观光餐厅和写字楼。
忽然,一扇斜开的通风口里飘出一只塑料袋,飘飘摇摇。
远远看去,竟有些像一个人飘忽的坠落。
商铭容猛地皱紧五官,头颅剧烈疼痛。
脑子里蓦的闪过噩梦里出现过的楼顶画面。
这一次,梦中坠楼的校服少女终于有了清晰的容颜。
那是一张清秀,瘦削的脸。
——“你是不能接受女生,还是不肯喜欢我?我明白了商铭容,放手吧。”
紧握少女的手渐渐失去力量,无可奈何地由着她一点点滑落。
然后嘭的闷响。
地上开出了一朵猩红的“花”
商铭容猛的从陌生画面里抽离,浑身冷汗。
刚才的是什么?幻觉?
当她再去回想,脑袋像要裂开一样的剧痛。
一双素手扶住她:“笨笨,不舒服?”
商铭容顺势偎进路观澜怀里。
胸怀柔软,听着路观澜稳健的心跳,她才能安心。
商铭容在路观澜的颈窝蹭一蹭,环抱她的腰:“观观,我好像变得恐高了。”
路观澜轻轻给她擦汗,用手遮在她的太阳穴:“你坐里边来,不要往下看。”
“嗯好”
商铭容全身乏力,趴在桌上休息,沉沉地呼吸。
为什么清醒的时候,梦境的场景也会出现在脑子里呢?
这个梦究竟意味着什么?
商铭容顿住。
她想到,噩梦的最后,奶奶的眉心有一点红,扩散成满地的血,而奶奶是脑血管瘤破裂去世的。
难道反复的噩梦是扭曲的现实记忆吗
摩天轮时间不长,旋转一周几分钟就结束了。
商铭容靠在路观澜身边,路观澜搀扶着她走下车厢,再把鹭鹭抱下来。
路观澜见她脸色还没转好,担忧:“要不先回家休息吧。”
商铭容摸摸鹭鹭的小马尾辫:“陪孩子玩哪有早退的道理。我没事,缓一缓就好了。”
“那好吧,不要强撑,实在不舒服要跟我说,我们去医院。”
路观澜查看盛京塔内的商场推荐,看到孟心眠以前推荐过的疗愈馆,问商铭容:“一会吃完饭带你去做音疗spa怎么样?绵绵说缓解焦虑情绪很有效。”
不等商铭容开口,鹭鹭小朋友跳高高:“我想去!听起来很好玩!”
商铭容笑道:“好,我们去。”
路观澜拨开商铭容额前的碎发,关心道:“你想去吗?你如果觉得不好,我们带鹭鹭去玩别的。”
商铭容哪里舍得拂老婆的好意,再者她也很想体验一下音疗spa,连忙道:“我也想去。”
路观澜搂紧她,吻她的嘴角:“在我面前,你也要像鹭鹭那样无忧无虑。”
疗愈馆面积很大,纯白色调,栽种着毛竹。
一条潺潺的人工小溪贯穿全馆。
正巧今天有从尼泊尔请来的音钵疗愈大师,只有高级会员才能报名参加。
路观澜报了孟心眠的会员号。
音疗室里垂着轻纱帷幔,疗愈师盘腿坐在中央,会员们以他为中心,圆形散开,头朝里脚朝外地躺好。
疗愈师一袭白衫,用木槌敲击铜钵试音。
叮!嗡嘤——
钵中的清水微微震颤,空灵ᴶˢᴳ音波如水纹无形的扩散,洗涤众人的心神。
竹叶飒飒,溪流潺潺,与钵音相辅相成,打开每个人心中的一方净地。
商铭容的头疼有了缓解,紧绷的精神也缓缓松弛。
音疗助手帮每位贵客按摩头部穴位,加以艾灸熏蒸。
草本眼罩轻轻的盖上商铭容的眼皮。
她长长地舒出一气,眼皮愈发的沉。
一阵阵音波荡漾,身边的一切逐渐模糊,商铭容陷入了深度睡眠。
她做了很多个梦。
像童年的糖果匣子,打开,五彩斑斓的梦一颗颗蹦出来。
有关于爸爸妈妈的梦,和爸爸缝制公主裙,和妈妈手磨瑰夏豆;有关于爷爷奶奶的梦,和爷爷钓鱼,和奶奶种萝卜。
还有大学时和路观澜绿道骑行的梦。
商铭容骑着自行车,路观澜坐在后座,从后面抱着她的腰,前身贴在她的后背上。
道边的绿化带开满不知名的野花。
商铭容问她:你以后想找什么样的对象啊?你要是有喜欢的人了,必须带给我看看,我通过了才放心。
路观澜说:我要是喜欢你这样的,你愿意把自己嫁给我吗?
商铭容垂眸:我有什么好啊
梦境随着音钵的旋律变幻。
不光有美好的、彩色的梦,还有苦涩的、晦暗的梦,统统在商铭容脑中涌现。
音钵忽的高频震颤,钵中水花迸溅。
疗愈师手腕发力,敲响定音槌。
“铛!”的一声,音波像潮汐拍打心灵的沙滩。
繁冗的记忆像洪流一样汇入商铭容的脑海:
爷爷溺水,父母坠崖,家族破产,挚友分离。
室友轻生,肮脏的谣言漫天飞起,奶奶不忍周遭的辱骂诅咒,气极暴毙。
短暂快乐的大学时光一闪即逝。
紧接着是毕业后被逼无奈、背井离乡,独自在国外求生,最后迫于工作和孩子学校的霸.凌环境悄悄回国
商铭容缓缓睁开双目,对眼前的一切感到陌生,违和。
她不敢相信自己失忆的这一年都做了什么。
“笨笨,醒了?”
路观澜轻唤她的名字。
商铭容的眼中震颤泪光。
她合眼把水雾压下去,开始扮演十九岁的自己:“我在。”
第 40 章
微风吹拂, 竹叶微摇。
舒缓的钵音如涟漪轻漾。
商铭容躺在路观澜身边,微微侧脸,目光柔和地看着她。
路观澜向她靠近:“怎么了, 是不是还不舒服?”
商铭容摇头, 发丝在枕头上磨蹭,沙沙细响, “好多了。”
她的嗓音也有些沙哑:“怎么这么问?”
路观澜莞尔,握住她的手,温声细语:“只是感觉你平常不会那么回答, 你会说:观观, 我睡得好香啊, 你觉得舒服吗。刚才你的表情看起来没有精神。”
商铭容浅浅地弯弯嘴角:“嗯还没醒透呢, 有点懵。”
刚才她怎么回答路观澜的?
我在。
只有两个字, 和失忆时的状态相比确实很简单, 表现得不够元气、热情。
她回握路观澜的手,手指扣进指缝, 表现得亲密。
忽闪两下睫毛, 天顶的灯带泛着暖白的柔光。
商铭容回想失忆后这一年的经历, 寻找十八九岁青春的感觉, 以便协调失忆前后的违和感, 保持活力。
交握的手被捏了捏。
商铭容转眸,路观澜眼神宠溺,柔声说:“舒服些了就好,疗愈还有二十分钟,你再休息会。”
沐浴着路观澜宠爱的目光, 商铭容的微笑不禁变得温柔:“好。”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 只要在路观澜面前,商铭容的心就不由自主的柔软。
合上眼,想要放空,可是回流的记忆不由自主地往脑海涌现。
商铭容无所适从,只得梳理刚刚恢复的记忆。
她明白,大脑保护性遗忘的都是最令她愧疚的记忆。
高三的一部分晦暗经历,还有明知身负罪孽、却无法自抑地对路观澜心动的所有挣扎。
记忆的梳理,从商铭容高三住校开始
*
商家变故后,商铭容被奶奶接到柳霖市生活。
十五岁的少女,正当美丽绽放,却在不幸的催折下被迫早熟。
商起元积极向上的教导使得商铭容百折不挠,始终保持乐观阳光。
她想,怀着一颗赤诚的心,每天微笑着拥抱阳光,就是父母留给她的珍宝。
笑着到柳霖高中报道。
帮老师登记报名表,主动帮同学搬桌椅、打扫卫生。只要是力所能及的事,商铭容从不推辞,也几乎不会拒绝同学的请求。
高一高二两年,虽然成绩不算优秀,但是商铭容和老师同学相处的特别好,不仅同班同学,同年级、甚至别的年级她都能交到朋友。
就连以高冷孤僻闻名的学霸女神,沈静松,都成了愿意给她“借鉴”作业的好姐妹。
班里所有人见到商铭容都会热情地打一声招呼。
——除了戴蕊初。
任何集体活动都不参加,分组讨论永远不说话的那位。
矮矮的,瘦瘦的。
听戴蕊初的室友说,戴蕊初特别古怪,每次洗澡都要等室友全睡下了,快熄灯才去,经常热水都没了,她就蘸着冷水擦。
戴蕊初的东西都是脏兮兮的。
室友总是看到她反复搓洗发黄的毛巾,怎么都洗不白,还有小破洞。她的鞋子也很脏,一年四季只有两双,冬天穿脱线的夹棉鞋,其他时候就一双刷得发灰的帆布鞋。
高三开学,宿舍要做调整。有住校的同学要回家,有走读的同学想住校。
商奶奶家离柳霖高中很近,商铭容高一高二都是走读,高三学习繁重,奶奶建议她到学校住宿,努力一年考个好大学。
商铭容觉得是这么个理。上个月她收到路观澜的手写信,两人约定要考同一所大学。路观澜成绩好,愿意迁就她,但是商铭容不想拖累好朋友。商铭容激励自己:一定要努力考取配得上观观的学校!
报名住宿,交住宿费。
分配寝室的时候,一个女生缠着生活委员吵得很厉害:“我不想跟戴蕊初一起住,以前检查卫生的时候跟她说要交寝费买洗涤灵,她理都不理我,就瞪着我,谁知道她什么意思啊,我又没惹她。这次调寝室我提前申请调动,凭什么又把我分到她那屋啊?”
生活委员犯难:“她那屋有空位,总得有人跟她住啊。这是梁老师分的,你们不服去找他,或者有人愿意跟你换。”
商铭容倒是无所谓,跟谁住都一样,她看到自己的名单,问那个女生:“我住哪间都可以,你愿意的话我跟你换?”
女生惊喜:“好啊!谢谢你铭容!”
登记名字,女生担心商铭容反悔:“你真的想好了?要跟戴蕊初住哦,真的不干净。”
商铭容开玩笑道:“是吗,那我再考虑下?”
女生连忙签字:“晚啦!”
商铭容真没觉得有什么,别人怎么样跟她没关系,只要不打扰她生活学习就行。
再者,戴蕊初只是家庭条件不好吧,为人又没问题。
班里有些同学对待戴蕊初挺过分的
搬宿舍的那天,除了商铭容和戴蕊初,另外两个同学的家长都来了,帮忙铺床单,打扫卫生。
戴蕊初睡挑剩下的床,对着阳台。
对窗的床风大,来往出入阳台漏风,入冬很冷。
商铭容看戴蕊初那么瘦弱,拍拍上铺:“我跟你换个床吧?”
戴蕊初趴在床上铺床单,黑色的眼珠看着她,不吭声。
商铭容以为她觉得自己唐突了,解释:“这个位置冬天有点冷,很多人都不喜欢,但是我怕热,你要愿意的话”
话没说完,戴蕊初拿掉铺好的床单,抱着枕头下楼梯,空出床,把东西放到商铭容的床上去。
如果是其他同学,肯定会说声谢谢,但是戴蕊初不会。
她连多余的眼神交流都没有。
晚饭后回寝室拿练习册,商铭容不小心滴了滴冰淇淋在桌上,赶去上晚自习没来得及擦。
晚自习回来,商铭容发现书桌变干净了。
她下意识往戴蕊初那边看了眼,戴蕊初埋着头做试卷,不合身的校服压在她瘦弱的肩膀。
高三第一周,各课老师评讲上期末的统考试卷。
有个老师脾气特别差,只要他讲题,没带卷子的都要出去罚站。
商铭容从抽屉里翻出皱巴巴的试卷,看到前座的戴蕊初动作惊慌,翻遍了课桌和书包,没找到卷子。
座位是重新调整的,戴蕊初刚好和她前后座。
商铭容看了眼手表,还有十分钟下课。
她把自己的卷子折起来,丢进书包,轻轻踢了下她的椅子:“看书包。”
戴蕊初疑惑地看她,从书包里拿出试卷,老师刚好ᴶˢᴳ走过来,眼神掠过戴蕊初,落到商铭容桌上。
“你的卷子呢?!”老师生气道。
商铭容低头认错:“对不起老师,我忘在寝室了。”
老师冷声道:“你晓得我的规矩的,站出去。”
戴蕊初担忧地回头看她,要把卷子还给她,商铭容在底下冲她微微摆手。
这时候,同桌的沈静松把满分卷子推到商铭容的桌上,乖巧地求情:“老师,商铭容是我的一对一辅导同学,她没做好准备工作我也有责任,我愿意跟她一起受罚。”
老师看着沈静松的满分试卷,沉默片刻叹了口气,眼神变得柔和。
他转向商铭容:“你的辅导同学帮你求情,下不为例。”
“谢谢老师!”
下课,戴蕊初把压得平整的试卷还给商铭容。
沈静松转着笔跟商铭容眨眼:“帮你免受罚站之苦,晚上请我吃酸辣粉?”
商铭容爽快:“包我身上,还送酸梅汤。”
从戴蕊初手里接过卷子:“蕊初你也一起吧,你想吃什么?”
戴蕊初送卷子的手微微发颤,摇头。但是这一次,她说了声谢谢。声音像蚊子一样细小。
商铭容下了晚自习,请沈静松在后校门吃了一碗酸辣粉,然后给室友一人买了一份夜宵。
回到寝室,商铭容发现书柜上多了一幅树叶拼的剪贴画。
用枫叶和银杏拼的一只狐狸。
她把画翻到背面,有两个很漂亮的小字:谢谢。
商铭容笑了笑,很开心地把剪贴画贴在书桌上面的墙上。
旁边的室友凑过来看:“哇,铭容,你这个好漂亮,自己做的吗?”
商铭容大声说:“我朋友送的,好看吧?”
“真好看!这么细腻的手工,你朋友好厉害啊!”
“赞,心灵手巧~”
埋头写卷子的戴蕊初顿了顿。
她偷偷地回头看了眼。
低微的视线融进商铭容灿烂的微笑。
戴蕊初的成绩不算顶尖,但是中上游。
有时候商铭容算不出题,奋斗到晚上十二点过,困得直打呵欠,戴蕊初就会假装经过,把一张写满推导的作业纸放在她旁边的书桌上。
这样来往几次,商铭容在寝室遇到不会的,干脆直接问戴蕊初。
如果连戴蕊初都不会,商铭容就会拉着她第二天一起问沈静松。
戴蕊初起先不好意思跟沈静松接触,次数多了,发现沈静松和商铭容一样友善,不像其他同学那样排挤她,渐渐的放开胆子,偶尔还能跟沈静松讨论几句解题思路。
高三上学期过去一半,三人的学习都有进步
戴蕊初家在乡镇,一个月回去一次,大部分周末和节假日都会留校。
商铭容有时候周五晚上回家看看奶奶,周六又回寝室学习,顺便陪陪戴蕊初。
圣诞节的周末,学校后门的影院特价活动,播放经典《泰坦尼克号》。
商铭容和戴蕊初在超市买了东西出来,路过影院的宣传海报,戴蕊初问商铭容:“这个是不是Rose和Jcak?”
说着,戴蕊初露出和平时不同的开朗笑容,张开手做出电影里经典动作:“You jump?”
商铭容点头,笑着补上后面那句:“是‘You jump,I jump’。”
戴蕊初停在海报面前,黑白分明的眼中映满一望无际的海洋,和主角幸福的笑容。
商铭容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心中恻隐。戴蕊初说家里没有电视,她只在村里晒谷子的大坝上看过扶贫领导放的坝子电影,铁道游击队。
城里人再寻常不过的消遣,对戴蕊初而言,是能够驻足好几分钟的诱惑。
很多同学耳熟能详的电影台词,对戴蕊初而言,是足以令她双瞳闪光的憧憬。
商铭容拉着她去电影院买票:“到底是不是,看过就知道了啊!”
戴蕊初扭扭捏捏地跟着商铭容进电影院。
人不多,零散的几个,还有两对情侣,坐在角落,隐隐发出接吻的声音。
戴蕊初捏紧校服的衣角,面色微红,眼睛紧紧盯着大荧幕。
她们坐在最后一排,电影投射的光从两人之间穿过。
戴蕊初的情绪被电影主角牵动,跟着他们快乐,跟着他们感伤。
电影末尾,Rose放开Jack的手,看他缓缓沉入深海,戴蕊初的眼泪一颗颗掉下脸颊。
商铭容把爆米花桶送到她跟前。掉眼泪的时候吃点甜的吧。
商铭容记得,路观澜以前看这部电影的时候也会哭。商铭容会把路观澜抱进怀里,轻轻抹掉她的眼泪,然后喂她吃爆米花。
电影落幕。
其余人都离开了。
戴蕊初望着黑色的幕布,神情忧伤,但是嘴角挂着恬淡的笑容:“我很羡慕主角,虽然结局并不完美。我可能一辈子都得不到幸福。”
商铭容鼓励:“你会得到的。”在商场一楼的礼品店里,买了一瓶许愿星送给她。
回到寝室,戴蕊初把星星放在枕头边上。
晚上突然停电,戴蕊初正在洗澡,热水也停了。
她发出低低的惊呼。
戴蕊初没有浴巾和浴袍,只有一条旧毛巾。
柳霖的十二月阴.湿寒冷,戴蕊初身上还有肥皂泡沫,抱着身子在卫生间瑟瑟发抖。
商铭容用usb热水壶插充电宝,烧了一点开水和冷水兑了盆温水,和浴巾一起送进卫生间。
戴蕊初把门打开一条小缝,透着窗外路灯的光,商铭容错愕地睁大眼睛。
戴蕊初脖子以下的皮肤上,爬满了密密麻麻、丑陋的疤。
“你身上怎么回事?”
“别看——”
那么多伤痕,有完全愈合的,也有刚刚结痂的。
有点状的,像烟头烫的,也有长条的,像皮带抽打的。
触目惊心。
戴蕊初不愿说,商铭容便不问。
从这之后,戴蕊初又变得很沉默。
她把那瓶星星从枕头边拿下,藏进了衣橱。
直到快期末,戴蕊初躲在寝室不敢出门,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提着尿素袋子和麻绳来绑她,商铭容才知道,戴蕊初的爸爸是个赌徒。戴蕊初的妈妈是赌徒家里用猪和牛讨来的,没能生出儿子,身上也是遍体的伤。
柳霖中学是公立,有助学金,还有多项减免,戴蕊初省吃俭用,放假打工,加上妈妈辛苦藏的一点小钱,才能勉强维持学业。可惜就在上个月,戴蕊初的母亲不幸病逝了。赌徒又欠了一大笔,家里拿得出手的,唯有这个女儿
周末,寝室只有商铭容和戴蕊初两人,商铭容反锁门,用桌子抵住门口。
赌徒在门外踢打,谩骂,其他寝室有人的都紧紧锁着门。
生活老师带着保安来把赌徒拖走,商铭容报了警。
警察把赌徒捉走,敲门向戴蕊初了解情况,戴蕊初抖得跟受伤的小兽一般。
商铭容看得难受,轻轻给了她一个拥抱:“没事的,勇敢的保护自己,在这个世界快乐的生活吧。”
戴蕊初泪眼婆娑:“商铭容,谢谢你。如果这个世界上有带给人幸福的精灵,那一定是像你这样。”
赌徒被关押,警方跟村里通报情况,叮嘱村委会关照戴蕊初。
日子变得好了起来。
高三补习,寒假可以留校,戴蕊初收到商铭容的新年礼物,一条印着可爱狐狸的大浴巾。
第一次,戴蕊初在春节吃到了香肠和腊肉。
她说:“商铭容,谢谢你。谢谢你让我知道,燃着火星的不一定是能烫伤皮肤的烟头,还有能在天空开出花朵的烟花。”
那年柳霖市的新春,鞭炮声格外响亮。
漫天闪耀的火光,照亮两个少女高三的天空。
寒假过去,高三下期的学习越来越紧。
戴蕊初问商铭容想考哪个学校。她的成绩比商铭容好,商铭容想去哪里,她都能报。
商铭容面露羞涩:“这个啊,我要听我好闺蜜的。”
戴蕊初知道商铭容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自己想读什么大学也要听她的吗?”
商铭容笑道:“我没什么想法,她很厉害,我要一直跟她在一起的,所以她安排就好。”
“”戴蕊初点点头,没再跟她提过未来的计划。
戴蕊初的话变少了很多,仿佛又回到高三上期,她们刚接触的模样。
学习很忙,压力很大,商铭容全心全意扑进高考前的冲刺。
模拟考,戴蕊初成绩退步很大,老师点名批评了她。
戴蕊初从办公室出来,阴沉沉的,商铭容安慰她,她沉默着不说话。
最近几个周末,戴蕊初都有回家。
起初商铭容以为是村委会照顾她,没多想,可是当她发现戴蕊初的手腕上多了勒痕,才知道戴蕊初身上又发生了可怕的ᴶˢᴳ事。
商铭容偷偷去了一趟戴蕊初住的乡镇,村里小,风声大,吃碗面跟村民聊一聊,什么话都套出来了。
“戴家那个爱赌的又放出来了。这回他学聪明了,对他姑娘用软的、阴的,前段时间从一起蹲里面的朋友那搞了药,把姑娘送给掮客他的算盘打得好,村里给钱供他姑娘读书,他说以后上大学了,女大学生,漂亮有文化,更赚钱嘞!”
商铭容怎么都想不到,人间怎会有这样吞吃骨肉的恶魔!
尽管戴蕊初现在拒绝沟通,但商铭容还是想找戴蕊初谈谈,带她去报警。
距离高考还有两个多月。
黄昏的风带着落日的余温。
小虫在树上鸣叫。
商铭容把戴蕊初拉到学校的角落:“我知道你受了很大的委屈,你很害怕,但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带你去找警察”
戴蕊初打断她:“我自己的事我知道,你只是我的同学,不用再来管我这堆烂摊子。”
“我是你的朋友啊,我想帮你,怎么能说是管烂摊子?”
“可是我没法把你当朋友。”
虫鸣骤停。
商铭容困惑地看向她,戴蕊初抓紧不合身的校服,声音低沉:“商铭容,我喜欢上你了,我想当你的女朋友。如果你接受我的话,我就听你的。”
商铭容震住,少顷,她把住她的肩膀:“不论怎样,你都该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不是吗,这不是听不听我的问题,不管你喜欢谁,都要为自己好啊!”
“所以你不会喜欢我的,对吗?”
商铭容静默少许,垂眸:“抱歉。”
“那你就别管我了。”戴蕊初转身离开。
第二天,戴蕊初退了宿舍,还申请调了座位,特意避开商铭容。
商铭容后来又尝试了几次,跟戴蕊初说话,她不理,给她写纸条,她不看。
沈静松看不下去了,劝商铭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快高考了,你先顾好自己吧。”
商铭容还有跟路观澜的大学约定,只得收回心,专心备考。
枯燥的日子一天天重复,高考生们人人自顾不暇,一分钟恨不得掰成一百份花。
某个傍晚,天空的云低低的,很平常的每一个阴天一样,没有不同。
突然科技楼那边传来尖叫,学生们聚在楼下,指着楼顶大喊:“快叫老师,有人要跳.楼!”
商铭容远远望了一眼,没看清,但直觉的告诉她,楼顶上的是戴蕊初。
商铭容拔腿狂奔,跑上科技楼顶,猎猎的风向她袭来,卷起她耳边的短发。站在护栏外缘的戴蕊初回过头,风把她的长发吹得凌乱,她笑了笑,转身面向广阔的天空。
“戴蕊初!!!”
“商铭容,你能再教我一遍泰坦尼克号的台词吗?”
“你先过来,你下来我教你好吗,我们再看一遍电影”商铭容不敢轻举妄动,害怕刺激到她。
戴蕊初沉吟片刻,说:“你回去吧。”
“你别做傻事,再难熬的事总能过去——”
戴蕊初闭上眼睛,张开双手,脸上洋溢出像Rose一样的笑容,仿佛面前的是邮轮下波澜壮阔的大海,纵身一跃。
风从下而上。
商铭容抱紧护栏,半边身子悬在外面,一只胳膊紧紧抓住戴蕊初:“戴蕊初,抓紧我!”
戴蕊初悬在空中,狂风在身周呼啸,飞扬的长发掩住她的脸。
身体飘摇,戴蕊初笑得很温柔:“商铭容,对不起,我喜欢你。但是我明白,你不会喜欢我的。我能知道为什么吗?你是知道我不干净了,嫌我?还是不能接受女生?还是不肯喜欢我?”
商铭容拼命拉她上去:“我们先上去,我再告诉你,好不好?”
“那你以后有可能喜欢我吗?”
商铭容微怔,脑中闪过路观澜的面容。
只是一瞬的沉默,戴蕊初笑道:“我明白了我早就说过,你不要管我的烂摊子,这个社会有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等你看到了真正的黑暗,才知道我们的力量有多微弱。商铭容,我们始终不一样。谢谢你,你一定要勇敢的保护自己,在这个世界快乐的生活!”
她放开了反握商铭容的手。
“商铭容,放手吧。”
商铭容被她的重力向外拖动,肩膀剧痛,手渐渐失去力量,眼睁睁看着戴蕊初一点点滑落。
然后嘭的闷响。
地上开出了一朵猩红的“花”
戴蕊初没了。
接连一个星期,戴蕊初的爷爷和赌徒父亲带着一群流氓堵在学校大门“讨公道”,开口就要多少多少万赔偿。
事件影响很恶劣,校方联合官方迅速封锁住消息。
他们怎么处理的,商铭容不得而知,确实没有学生轻生的新闻流出。
但当时很多在科技楼的同学听见戴蕊初对商铭容告白,商铭容拒绝。
“戴蕊初是被商铭容拒绝,因为情商才自sha的。”同学们都这样说。
流言传开,戴蕊初的家人带着流氓闹到商铭容家里,举着大喇叭扩音:“商铭容勾引我女儿当同.性.恋,伤害我女儿,逼我女儿跳楼!有没有人为我可怜的孩子主持公道,还我孩子清白!”
这年同性婚姻通过没多久,许多老一辈对同□□情避如蛇蝎。
尤其是商铭容的奶奶。
商奶奶极其看重家族名声,才经历丧夫和丧子之痛,遇到这种事,气得眼冒金星。
她用棍子把商铭容打跪下,指着她鼻子大骂:“小小年纪,心术不正!读书不努力,在学校乱搞,还是女变态!你晓不晓得我姐姐,你大姨奶奶,就是被女流氓骗了一辈子,得了yi郁症,不到四十岁就跳海了!”
商铭容生气又委屈:“我没有跟戴蕊初谈恋爱,而且爱一个人是自由的,同性婚姻都合法了,女人喜欢女人也没错。”
“你气死我算了!你要是以后跟个女人搞在一起,我死不瞑目!”奶奶气血攻心,一口气没喘上来,眼白突然血红,嘭咚倒在地上。
“奶奶?奶奶!”
当晚,商奶奶颅内出血抢救无效,确认死亡。
入棺那一天,商奶奶遗体的眼睛睁得很大,入殓师拂了好几次,才合上她的眼睛。
*
商铭容遗忘的两段记忆里,一段是高中关于戴蕊初和奶奶的。戴蕊初在她手中坠楼,奶奶被她活生生气死,死不瞑目。十几年过去,时至今日,商铭容仍旧无法原谅自己。
另一段记忆,是大学以后,一面背着深深的自责,一面对路观澜动情。
商铭容不打算告诉路观澜她恢复记忆了。
她还无法原谅自己害得奶奶失去性命。
更没有颜面面对她躲避了六年的路观澜。
商铭容从小便把路观澜当做一生守护的挚友,大学时期朝夕相处,早已超越友情的范围。
可是如果和路观澜确认关系,她就对不起奶奶。
如果不能回应路观澜,路观澜会伤心,商铭容不忍心。
萌动的爱情和巨大的愧疚像冰和火,把商铭容串在架子上冷冻,炙烤,要将她撕裂。
商铭容舍不得让路观澜失望,不忍心让她难过。
六年前那晚,她就是怀着这样的心情,以及对奶奶病逝的忏悔,艰难地承受。
虽然失忆后的自己对路观澜的爱情极其纯粹,但六年前她是强迫自己承受路观澜,从某种意义上算是情感欺骗。
所以后来路康年找到她,要她离开路观澜,她担心路观澜的安危,最终接受了。
她做出了逃避的选择,狠狠伤害了路观澜。
商铭容贪念现在可以放肆幸福的生活,却又无法原谅自己过去的罪行。
巨大的矛盾犹如尖利的鱼刺梗在咽喉,疼痛难耐。
失忆得突然,记忆恢复得也突然,而这短短的一年里,她和路观澜结了婚,还巫山云雨了那么多次,稍有不慎可能又有“中奖”的风险
路观澜还不知道鹭鹭是她的亲骨肉,要怎么跟她解释这件事?
商铭容觉得路观澜肯定不会相信,毕竟在地球上,只要思维正常,没人相信两个女人能自然怀孕。
总之一切的一切,打得商铭容措手不及。
商铭容需要时间来消化这段时间发生的意外。
她想等稳定好状态,思考周全,再做下一步打算
做完疗愈,商铭容和路观澜带着鹭鹭逛了会盛京塔的夜市,玩累了才开车回家。
像往常一样,给鹭鹭洗漱,哄鹭鹭睡觉,然后到主卧,洗浴,休息。
商铭容站在花洒下冲水,玫瑰味的泡沫在暖风下飘飞。
路观澜给她送浴袍进来,情不自禁地ᴶˢᴳ吻她光滑的后背。
商铭容微微颤动,退了半步。
路观澜以为她没站稳,扶住她,抱着她贴紧:“看样子大小孩今天玩的很累哦,回家都变安静了。”
商铭容做出撒娇的表情:“是啊,你看鹭鹭也很累嘛。”
路观澜又亲了下她的肩膀:“快洗吧,早点睡。”
等她走出浴室,商铭容拿起浴袍,眼眸沉了沉。
收拾好躺在床上,商铭容放下投影看电影。
路观澜打了个哈欠,靠在她肩头:“不是很累吗,还要看电影呀?”
“嗯,很累,但是又睡不着。”
路观澜亲吻她的脸颊:“那我陪你看一会。”
经典的老片,泰坦尼克号。
影片放到最后,海洋之心沉入海底,悠扬的主题曲响起,女主角的记忆回放,逝去的角色一个个对她微笑
身边,路观澜已经睡着了。
商铭容凝视她少许,轻柔抚摸她的头发,关掉投影。
她想了想,打开手机应用市场,下载了求职软件。
消息栏提示下载完成。
商铭容滑到菜单,手机壁纸是她和路观澜抱着鹭鹭亲吻的全家福。
她停住,把手指放在屏幕上,眼眸深处的阴翳微微浮动。
良久,商铭容没有点进新软件。
她息掉屏幕,放下手机,转向熟睡的路观澜,深深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