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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铁轨边的小镇

    “你为什么每次都能找到我们, ”这下白孚也对奸商有心理阴影了,“不会一直在跟踪我们的基地车吧……”

    “放心,我还不至于干这种没品的事, 只是略微动用了一下我的情报网而已, ”布雷莎将橙黄色的液体一饮而尽,然后才将目光投向警惕的二人,“不过这次你们可没法随时找到我了,某些人危险得很, 我得恢复以前的移动售货机制了。”

    “抱歉, 我们有新的进货点了,”向璈忽然灵机一动,打算挑拨两个奸商竞争一下, “除非你能开出让我们更满意的条件,不然我们何必冒着风险满世界找你呢?”

    “呵, 我知道你想干嘛, 这招对我不管用, ”布雷莎也回报给她一个狡黠的表情,“我带的货当然会避开中转站已有的东西, 想让奸商搞价格竞争可没那么容易哦~”

    “靠,我就知道, ”没占到便宜的向璈干脆无视了她,直接跳上了基地车, “我身上一共就六十个信用点,可买不起你的黑心货。”

    布雷莎没有阻拦她, 只是带着微笑目送向璈上车;白孚总觉得她有话要说, 可自己跟她并不熟络,对方不主动开口她也没好意思问, 只好跟着向璈一起上了车。

    基地车缓慢地沿着铁轨驶入小镇,布雷莎刚打了个哈欠,却忽然感觉附近有人在盯着这边,便也匆忙离开了此地。

    “你不觉得怪怪的吗?”

    白孚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怀里还抱着刚吃饱奶的小狼,大约是动物幼崽还没有太强的野性,经过几天的相处后,小狼已经像狗崽子一样躺在人类怀里,露出肚皮让别人挠痒痒。

    “我知道你的意思,布雷莎一路跟到这边,不可能只是为了让我们照顾她生意,”向璈的视线一直固定在道路上,但脑子可没有一刻是停止思考的,“回想这一路上发生的事,尤其是在自然公园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就知晓了联邦总部的消息,我就猜到她背后的势力不一般了。”

    “听她的话里,避难所附近的人可能和她的关系不太好,而她似乎不希望发生正面的冲突,是因为她的实力不如避难所强吗?”

    “这可说不准,不想发生冲突的理由可以有很多,尤其是对于商人而言——前提她得真的只是个商人,如果还有别的身份……我不好说。”

    “算了,只要她不打算与我们为敌就好,”白孚向窗外漫无目的地扫视,忽然注意到一个没有门的车库,“向璈,我们有停车的地方了!”

    “哪里?”

    向璈顺着她的话看过去,那是某个三层混凝土房屋的附属建筑,外表和紧挨着的建筑一起刷成了并不起眼的米黄色,车库本身呈半地下式结构,原本就不结实的卷帘门大概被辐射风暴吹跑了,只留下一个巨大却脏兮兮的空间。

    “很好,这地方挤一挤,勉强能……”

    咣——

    “好吧,基地车太大了,开不进去,”向璈重新打量了一下这片区域,心中很快有了一个新主意,“这个三层的混凝土方块倒是足够遮挡住基地车,我们可以把车停在房子后面,然后在车库口挂一块帆布,万一真有小偷估计会下意识以为车库里有东西。”

    “然后在车库里装个陷阱是吗?”

    “那倒不用,太浪费材料了,做一个简易的警报装置就行,”向璈边说边把基地车倒进了房屋后面,尽可能让四周的建筑把基地车遮挡得严实一些,“走,今晚我们先在房子里过夜吧。”

    做出这个决定倒不是嫌弃基地车不好,只是天气已经逐渐入秋了,这种缺乏植被和水源的地方昼夜温差又过大,金属材质的装甲可挡不住寒气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侵蚀,为了把仅有的木炭留到冬天,先找个厚墙体建筑凑合一下才是正道。

    伪装车库的任务当然落到了有经验的向璈头上,而白孚则负责趁这段时间在房子里搜查一番,为了防止有人或怪物藏匿她还特意带上了枪,就算打不过对面,至少声音也能把向璈引上来。

    这里的建筑应该都是统一建造的,纯混凝土的墙体足足有半米厚,可以同时防御辐射和严寒;窄而高的小窗也是为了尽可能减少辐射的入侵,顺便为房子提供一定的采光,毕竟这破地方可没有足够的电用于照明。

    入户的金属门也是实心合金板制成,足够高的重量也可以起到一定的防风效果,不过开关可就费了不小的力气,白孚只好捡了根木棍,利用杠杆原理把门撬开才进去。

    室内没有玄关的空间,一入了门就是客厅,不过大部分物品早已被搬家的居民带走了,只有坏了抽屉的电视柜和断了腿的木质茶几被像垃圾一样丢在房间中心,通往楼梯的道路也被一个破木架子挡住了,目测大概是被扒了垫子的沙发架。

    用手电筒扫一圈,空间狭小的厨房和卫生间都被掏空了,连橱柜的台面都被砸下来带走了,水龙头早已被尘垢堵死,打开只会发出“嗤嗤”的杂音。

    二楼是主卧和书房,同样被人掏了个干净,坏掉的床架子和破书柜被丢在地上,让人完全无处下脚,白孚被迫用斧子劈开这些碍事的垃圾,才得以上了最顶层的三楼。

    只是三楼也不过是不同程度的破败,断了靠背的彩漆小木椅掉在了门口,表明这里曾经是孩子们的房间,白孚向捡走了两步,在地上捡到了一只满是灰尘的毛绒泰迪熊,可能是匆忙撤离的时候落下了的,也不知道它的小主人是否安好,会不会在深夜思念它。

    “唉,可怜的小熊,”白孚用沾了水的布块轻轻擦拭掉可能含有辐射的尘埃,可惜米黄色的绒毛早已被染成了灰色,恐怕不用力清洗一通是不会变回原样了,“算了,反正你也没人要,不如跟我上车吧。”

    白孚将毛绒熊挂在背包上,然后拎着斧头开始收集没人要的木质家具,并将它们全部劈成小块的柴火,准备留着夜晚取暖用。

    “咳咳,完活儿了,”向璈处理好了车库的警报装置,便拿上必需的工具进入楼房,身后还跟了叼着帆布玩儿的小狼,“我还在车库里找到了遗留的工具箱,里面有老虎钳和羊角锤,还有一把六角螺丝。”

    “这有什么用,”白孚已经在搭篝火了,“我们又不会做什么高级的机器,顶多干个维修的活儿。”

    “那就做点简单的,比如……给小狼做个窝!”

    向璈说罢,从车上拿来了从落日城找到的钉子,再拿着拆下来的木板做了一个屋型的架子,内层用皮子蒙一遍,再铺上麻布做的内衬,最后把野猪皮帽子放进去,一个简易的狗……啊不,狼窝就大功告成了。

    然而小狼并未表现出额外的热情,也许是来自野外的生灵更热爱自由,它只是兴致缺缺地咬了下木板,向璈失望地瘪了瘪嘴,转头帮着白孚一起搭建做饭的架子。

    晚餐依旧是牛肉炖羊肉,唯一的进步是加了些土豆酒去除膻味,这种比茹毛饮血高级不了多少的食物实在消磨意志,更何况只能靠维生素片补充营养的方式也更折磨身体。

    “我突然觉得布雷莎的存在还是有价值的,”吃完了晚餐,向璈开始围着火堆取暖聊天,“至少我们可以用仅有的信用点换几包压缩饼干,总比顿顿吃没有调味料的水煮肉块好。”

    “怎么,现在又怀念起压缩饼干啦,”白孚瞥了她一眼,然后靠在墙角擦拭毛绒熊,“之前是谁叫嚷着再也不吃的。”

    “这不是没有可替代的食物嘛,要是有馒头烧饼我也不至于怀念那玩意儿。”

    “阿嚏——”体质偏弱的白孚到底还是被冻感冒了,先不提篝火能不能烧一晚上,但是缺乏足够保暖的被褥就很要人命了。

    “或许我们应该先把羊毛都剃下来,花点儿东西让中转站帮忙做成羊毛毡或者羊绒被,”向璈把自己的毯子披在白孚身上,但能起到的作用依旧十分有限,“不然早晚有一天会被冻死的。”

    “同意……”

    幸好厚重的墙体还是有利于保温的,当柴火烧光了足足三分之一还多时,狭小的房间内终于被温暖所充斥,向璈把剩下的木头围着篝火搭起来,这样当下面的木头烧完后上面的就会自动落入火堆中,勉强实现了自动化添柴。

    怀着木头不要把火苗砸灭的期望,二人窝在被子堆里潜入了梦乡。

    叮当——咚!

    车库的警报装置猛地将二人从睡梦中揪出来,此时天已经蒙蒙亮,火堆边的木头也早已燃烧殆尽,只剩下了一片仍带着余温的炭灰,向璈示意白孚去收拾东西,自己则带上新得到的开/山刀下楼一探究竟。

    一楼的大铁门并未有什么异常,向璈尽可能小声地拔开插销,从门缝向外观察情况,隐约间能看到一个不算太高的背影正在车库门口忙碌,随即又听到一阵撕扯布料的声音,但其它的就很难看出了。

    向璈悄无声息地推开大门,攥紧刀柄紧贴着墙壁向车库挪动,那个身影似乎没有注意到她,于是她很顺利地移动到了那人背后,然后举起刀大喝一声道:“不许动,举起手来!”

    那个略显佝偻的身影却没有被吓到,她缓慢地回过头,浑浊却锐利的眼睛锁定在向璈的脸上,旋即布满皱纹的脸上展开了一个慈蔼的微笑,“小姑娘,吃饭了吗?”

    第102章 孤巢

    “你……你是谁?”

    向璈没想到来的人居然是一个看上去快八十岁的老太太, 而且这人在辐射区内却还精神矍铄,实在不是常理能解释通的,以至于她的脑子里甚至萌生了这是某种辐射怪物假扮, 来骗她放松警惕的陷阱。

    “别担心, 孩子,我只是看到这附近没人,以为这帆布是没人要的,就想把它带回去做大棚, ”老奶奶似乎并不害怕她手中的刀, 反而自顾自地拿剪刀把帆布摘了下来,“你也知道最近天冷了,老婆子我一个人就指望着菜园里的东西过日子呢。”

    “站住别动,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向璈却不敢轻易放松警惕, 毕竟辐射区里冒出个种菜的老奶奶, 这哪儿都觉得很怪, “你是什么人?”

    “嘿,现在的年轻人真没礼貌, ”老奶奶依旧不害怕她,反而塞给她两个新鲜的西红柿, “我一个人住在这里快三十年了,平时就靠着菜园子里的食物过活, 喏,这是我刚摘的西红柿, 快尝尝。”

    “啊?”向璈盯着怀里的西红柿, 脑子不禁有些发蒙。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向璈, ”白孚见外面似乎没什么危险,也拎着背包下了楼,“呃……这是什么情况?”

    “我就知道你们不信,不如你们跟我回家看一眼,”老奶奶把帆布叠好背在肩上,靠着一根自制的拐杖,她在崎岖不平的废弃泥土路上依然健步如飞,“走,我家就在小镇的最南边,最多二十分钟就到了。”

    一般人当然不会轻信,辐射区的废弃小镇中突然出现一位身体倍儿棒的老太太,还热心地塞给你本就稀缺的蔬菜水果,完了又叫你跟她回家,怎么看都是个陷阱吧。

    不过向璈的胆子本来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她将刚才的事简单和白孚叙述了一遍,接着就要带上背包前去一探究竟,白孚起初还想阻止她,但转念一想她们两个人都有枪,于是决定相信向璈的战斗力,跟着她一起过去了。

    老奶奶说的家确实不远,只不过小镇内部的道路都被自然毁坏了,行进起来相当耗费体力,然而老奶奶总能精确地找到最省力的位置,走了一大半路程后,连向璈居然都被她甩开一大截。

    “不是,奶奶您慢点儿……”

    向璈艰难地抬起头,从这个位置已经能远远地看到老奶奶的家了,那是一个紧挨着主道路的大院子,院墙是不知从什么地方捡来的薄钢板,表面还有脱落了一部分的蓝漆,看上去很有年代感。

    院子中心是一条踩得很结实的土路,门口堆了许多捡来的地面砖,应该是为亟待开工的铺路工作准备的;土路的两侧全部被改造成了菜园,绝大部分作物都是西红柿,再间接穿插着种了几排土豆和洋葱。

    房子也是熟悉的混凝土方块,统共三层,外表涂着单调的橙黄色彩漆,只不过老奶奶给它加了一个颇具当地特色的简易房顶,墙根下也种了一排生长得并不算旺盛的小野花,全当做点缀生活的小情/趣。

    “你们是第四批愿意跟我回家的人,之前的三批都是工兵团的人,”老奶奶对两位难得的客人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甚至主动去菜园摘了些食物出来,“拿着,只是一点儿蔬菜,别客气。”

    向璈简单清点了一下,总共是三个土豆、两个西红柿和两个洋葱,尽管数量并不算多,但对于饮食极为单调的二人来说仍是十分珍贵的,白孚心里觉得过意不去,赶忙用手肘捅了向璈一下。

    “哦对了,奶奶您稍等一会儿。”

    向璈赶紧放下东西跑回了基地车,过了一会儿又拎着一条消辐之后的嫩牛腿回来了,“奶奶,我们也不好意思光拿您的食物,这条牛腿就当见面礼送给您了。”

    老奶奶对她的行为异常高兴,连忙拉着二人往屋里坐,手工堆砌的壁炉里发出噼里啪啦的燃烧声,让冻了一夜的二人感受到了难得的温暖。

    “其实我也记不清来这里多少年了,从蔬菜的生长次数来推算大概快三十年了,”老奶奶用切碎的西红柿做了两杯饮料,端给二人后慢慢叙述起来,“周围的人都说什么辐射,我不懂这些,只知道原来的家没有了。”

    “那你们为什么要搬到这里来?”向璈和她聊了起来。

    “不是想搬到这里,只是走到这里实在走不动了,只能停下想办法生存,那时候这里还有几棵树,我们就全砍了,和着石头和泥巴搭了几个山洞一样的避难室,但作用不大,每天都有人死去。”

    “逃亡的队伍出发时,约莫得有个四五万人,可等到我们第一次见到帮助我们的人时,身边只剩了不到五千人,来的那伙儿人自称是什么联邦,他们给我们留下了很多吃的,大家才活了下来。”

    “然后他们又走了,说是马上就会回来,但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好几年之后了,那时大家还剩正好两千人——这还是算上了不到一岁的婴儿,新来的那些人打扮得像施工队,名叫工兵团,他们给这两千人都盖了房子,就是你们看到的那些。”

    “还有不少新人搬了进来,听说是工兵团的亲属,我们住在一起又过了将近十年,小镇上的人口也逐渐变多了,我们本以为生活会回归正轨,可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不再工作了,还要求我们撤离。”

    “我不走,我都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了,这里就是我的家,只要小镇还在这里,我就不会再过上颠沛流离的生活了。”

    “其他人都走了,包括我的亲人,听说他们去了附近的一个大避难所,只有我一个人留在了小镇里,我把大家留下的东西都收集了起来,围上铁板墙过我自己的日子,结果你看,五六年过去了,我还活得好好的!”

    从老人的神态来看,她不是一个惧怕孤独的人,但对于有一群愿意倾听她的客人到来,她依旧感到欣喜无比。

    “那些人每次来了就是劝我离开,我都这么大年纪了,不怕死也不想走,”老奶奶说这话时,眼神里闪烁着倔强的光,“他们觉得我一个老太婆早晚要出事,我偏要让他们看看我的厉害!”

    “可是奶奶,”白孚还是好奇地提了一个问题,“要是有变异生物袭击您,您该怎么办呢?”

    “怕什么,那些畜生吃人却也怕人,”老奶奶从壁炉的架子上拿来一个收音机,“我之前录了一些大家聊天的话,只要把声音调到最大,那些畜生就吓得逃跑啦!”

    老人说这话时的表情异常自豪,向璈闻言冲着白孚笑了一下,大有鼓舞她办法总比困难多的意味。

    偌大的院子都要老奶奶一个人打理,她聊了几句后便又去干活儿了,二人觉得不便多加打扰,就找了个借口准备离开,临行前老奶奶还表示欢迎她们再来换蔬菜,她的西红柿种多了,一个人实在吃不完。

    “呼~世界大了还真是无奇不有,”向璈一边思考今天该不该吃顿好的,一边和白孚谈论起了刚才的事,“你说那个老奶奶是不是先天免疫体?”

    “不像,她的身体其实还有被辐射影响的痕迹,只是她本人的身体素质过于硬朗,再加上顽强的意志和良好的心态才活到现在。”

    “就靠这个活到八十多?”

    “……可能也有洋葱防辐射的因素。”白孚自己都解释不下去了,不过一想橙区捡到的小狼也没有展现出辐射病的症状,大概真的是基因的多样性起了作用。

    “不管了,反正这种天赋也不会落到我身上,”向璈扶了一下防护面具,朝着基地车的方向走去,“今天先回去把羊毛都剃下来,交给瀚海换几条羊毛毡,把取暖的问题解决掉吧。”

    白孚也没有其他的主意,便同意了她的话。

    轰隆隆——

    因为多年缺乏保养而龟裂的隧道中,一辆罕见的内燃机火车穿越了北方的山脉,沿着勉强能用的铁轨进入了这片荒芜之地,沿途哨岗中的人迅速发送了信号指示,让后面的人盯紧这辆火车。

    大红色涂漆的中转站实在太过显眼,货车司机早早地便做出了刹车反应,纵使这辆火车因着年龄太大而反应不再灵敏,依旧稳稳当当地停靠在了中转站附近。

    由于缺少站台应有的设备,想解开某一节车厢实在麻烦,司机只能等着车上的士兵一点点的卸货;瀚海也从中转站出来帮忙,他明白附近有人盯着,所以全程闭紧嘴巴不肯说话。

    “兄弟,你别总是板着脸嘛,”有个尉官看样子跟瀚海很熟,走上前递给他一根没有牌子的烟,“只是聊聊家常,不会出事的。”

    瀚海却完全不搭理他,搬完了自己手头的物资,就一头扎进中转站不出来了,尉官讨了个没趣儿,只好阴着脸躲到火车后边抽烟。

    “嘿,你们这帮饭桶怎么做事的!”

    火车的某一节车厢附近突然发生了骚乱,在士官严厉地训斥下,两个士兵慌乱地将一块深绿色厚布挂在车厢的侧面,而他们所尽力掩饰的,正是属于联邦总部的标志……

    第103章 疑点

    “你们小心一点, ”瀚海也注意到了外面的事故,急忙从中转站又跑了出来,手里还拎着一个空了的蛇皮袋子, “虽然伊莱瓦知道你们的事, 但不代表可以被避难所的人看到。”

    “知道,我们马上处理好,”尉官一边指挥士兵们快点干活儿,一边随手接过了瀚海手中的袋子, “没事, 你回去吧,我们卸完了货立马就离开。”

    瀚海这次是真的回到中转站的仓库清点货物了,外面的人动作很麻利, 加上需要卸下的东西并不多,没过多久火车便再度启程, 沿着一个巨大的弯道往西边去了, 而车上的尉官一直等到走远了以后, 才偷偷翻开了蛇皮袋子的内衬……

    “喂,人呢?”

    瀚海从柜台下面探出头来, 只见向璈和白孚一人拖着好几捆毛茸茸的玩意儿,甚至连小狼身上都背了一坨白色的毛状物, 不由得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卖羊毛,给我换成毛毡, ”向璈把满满的羊毛都堆在柜台上,搞得二人都看不到彼此的脸了, “要一米宽的, 厚度的话2毫米和5毫米各用一半的重量,记得要结实一点的, 还有……”

    “停,你这是变异羊的毛吧?这质量可不好说,而且你连清洗和分拣都没进行,我怎么给你计算公量?”瀚海只觉得一阵无语。

    “好歹一百多公斤羊毛呢,你就是洗完了再称也不少呀,”向璈铁了心的要把交易搞成,毕竟她可没那时间和手艺自制毡布,“你们这么大个避难所,不会连几千年前就有的羊毛毡都做不出来吧?”

    “激将法是吧?不好用!”瀚海绕过堆成小山的羊毛,把柜台上的钟表推到她面前,“都快晚上七点了,没人给你费事八道地计算重量,您还是明天再来吧~”

    “那你帮我们运回基地车吧,”向璈给白孚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和自己一起假装累得寸步难行了,“我们也不想动了,或者先放在这里也行,明天一早我们再来。”

    瀚海被她俩气得牙痒痒,但羊毛可是废土上的重要资源,他做不到将它们就这么丢在一边,只好忍气吞声地提了一个折中方案,“要加钱,就当加班费了。”

    “嘶,你要多少?”向璈顿时觉得肉疼。

    “四成,也就是现有的羊毛我只能按百分之六十的比例给你折算成羊毛毡,”瀚海直接狮子大开口,反正他清楚向璈一定会答应自己的要求,“开一次机器麻烦得很,我不可能再便宜了。”

    向璈也知道所谓的加班费只是借口,即使自己明天一早再来,对方依旧有理由收自己四成甚至更多,但肉疼也没办法,自己不具备加工的设备和时间,又没人来维护所谓的市场秩序,被宰一刀也是必然的。

    “四成就四成……我什么时候能拿到毡布?”

    “下个星期,回家等着吧。”瀚海简单干脆地打发了她。

    “啧,你这不就是让我们再挨好几天的冻嘛,”向璈忽然推开了面前的羊毛,一只胳膊倚在柜台上,眼神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我都看到了——中午那辆火车的事。”

    “只是例行运送物资的火车,不然你要换的东西从哪儿来?”瀚海的神情里透露着一股身正不怕影子斜的大义凛然感,不过向璈还是看到了背后掩藏的心虚。

    “你不用拿反问句怼我,我说看到了就是全部都看到了,联邦的标志,还有你在那个蛇皮袋子上写了字,”向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表示没有什么事能瞒得过自己的,“我猜这不是什么能见得人的事,否则你们何必遮遮掩掩的呢?”

    “呵,那你大可以去伊莱瓦那边告状,”瀚海的态度并未因她的话而变得激烈,反倒发出了一声讥笑,“别觉得这种事就能把我怎么样。”

    “你都这样说了,那我当然不会去打小报告,”向璈起身并后退了一步,让二人之间的氛围不至于太针锋相对,“况且我其实更好奇,什么样的货物需要联邦送来?”

    “来自绿区的土壤,”说起这个,瀚海的情绪显而易见地有所缓和,“我不是都解释过了,我们这里的土地完全无法种植作物,只能从外地购买,而掌握最多纯净土壤的自然就属联邦咯~”

    “你们不是敌对关系嘛,他们肯卖吗?”

    “只要价格够高,为什么不能?何况我们需要的量并不大,至少不够基本的粮食供给,买来的土壤更多还是用来种植银杏树或改善营养的蔬菜,还不至于让我们一举打败联邦。”

    向璈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紧接着又顺势问道:“那你们为什么放任火车通过呢?既然是敌人,扣下火车的全部货物也很正常吧?”

    “……有人也提过这种话,但被伊莱瓦强势否决了,”问题逐渐向着无害的方向发展,瀚海也干脆低着头边答边收拾羊毛,“铁路的尽头是大片由集装箱搭建的难民区,如果没有联邦火车供给的基本物资,那里的人早就死光了。”

    这下向璈心中有数了,一般来说只要不是杀红了眼,两个大型势力完全可以做到开战的同时继续合作,可能是为了发战争财,也可能只是出于对难民的人道主义援助,比如她以前当雇佣兵的时候甚至给敌方押送过食物和水。

    目前的事也意味着联邦与避难所并非势同水火的关系,合作是可以的,只是不方便当众说出来,毕竟总会有人反对这种事,所以需要一块遮羞布挡住联邦的标志——但这不代表瀚海的行为有多正常。

    “我理解废土很缺纸张,但也不必在蛇皮袋子上记账吧,”向璈再次将矛头对准了他,“或者……你觉得呢?”

    “我不觉得怎样,作为一个打工的,我只需完全服从上头的指示即可,”瀚海的手心明显出了汗,有几根羊毛甚至粘在了上面,“有些事情你不理解,那就最好不要瞎猜,搞出什么啼笑皆非的阴谋论只会自己倒霉。”

    “我也没猜什么,只是想催你快点儿把货给我,”向璈耸了耸肩,又用力打了一个喷嚏,“不然我们会感冒的。”

    “唉~最快后天,这样总行了吧?”

    “成交,既然天都黑了,那我们就先走了。”向璈识趣地离开了中转站,白孚和小狼也紧随其后。

    “你觉得他这演技怎么样,”刚出了中转站的大门,连白孚都憋不住笑出了声,“我觉得他自己都绷不住,后半段更是用力过猛。”

    “哼,他干脆在门口树个牌子,写上‘此地无银三百两’算了,”向璈一想到瀚海那自己都心虚的样子,也忍不住嘲讽起来,“有一说一,我还以为他会直接否认有这件事,没想到居然承认了。”

    “可惜你没看清袋子上写了什么,不然他的表情肯定更精彩~”

    “看清我们大概就走不出这个门了,不然你以为他明明藏不住了,为什么还要接着跟我聊?别觉得他不懂说多错多的道理,其实就是在套话罢了。”

    “不过这事也确实蹊跷,”白孚冷静下来,回想起那些连自己都注意到了的疑点,“尤其是他不怕我们告状这点……你觉得他是真的不怕,还是单纯虚张声势?”

    “我不清楚,联邦与避难所的关系很微妙,不能仅通过荒野城的事就判断他们是敌人,”向璈也停止了嘲笑,开始认真思考背后存在的问题,“而且伊莱瓦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至今也摸不透,我更倾向于她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但很难说是在下大棋,还只是觉得不足为患。”

    “你接下来想怎么做?”

    “我们没有一定要站那一边的理由,更别说还要从瀚海这里换取物资,所以先把这条情报憋在肚子里吧,后面的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与此同时,远处的山谷中,逃了一路的土匪们终于停下了脚步,准备先找的个地方休息一晚。

    “老大,那些穿着沙漠迷彩的家伙应该是被甩掉了,”开了一天一夜车的亲信早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但还要强撑着汇报情况,“虽然二十辆运载车到手了,但我们的处境好像更糟糕了,这里也看不到联邦的人,以后我们要怎么办?”

    其余的土匪们也是怨声载道,对于他们来说,诚实守信本来就不是啥优良品德,早知今日就不如在荒野城食言,直接抢了车辆和武器投奔联邦去也,总比如今被避难所的追兵撵得满世界跑要好得多。

    然而独眼本就不想只停留在土匪这个阶段,只不过理想的道路应该是去避难所见一见那个神秘的管理者,然后在两个势力之间反复横跳为自己抬高身价,抢车实在是为安抚手下们而不得已为之的选择。

    但对于一只狡猾善变的狐狸而言,即使局势发生了意料之外的变化,他依旧能找到破局的地方。

    “谁说找不到联邦的人了,”独眼放下望远镜,露出了胸有成竹的笑容,“还记得路上经过的那条铁轨吗?我趁着顺道的机会仔细观察过了,那条铁轨并没有被废弃,有火车仍会时不时经过,你们猜,那会是谁的火车?”

    “可老大,这里的人好像和联邦不对付耶,他们怎么可能放任联邦从这里经过。”

    “怎么不可能,只有利益才是永恒的盟友,我相信这一定同样适用于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独眼重新举起望远镜,只是这次他的目光聚集在了那条铁轨上,“只是为了引起联邦的注意,我们还需要做一些小小的准备工作……”

    第104章 双尾巨蝎

    “第……第五十四张, 嗯,应该是。”

    从找到安置的地方起,二人白天的工作就只剩下了一件事——处理皮子。

    实在不是她们闲得没事打发时间, 而是在缺乏保存技术的情况下, 车上的牛羊都在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腐烂变质,许多尸体较为完整的牛肚子都肉眼可见地涨了起来,把肚子打开,就能得到一股奇臭无比且易燃易爆的腐败气体, 不能吃不说, 主要是很危险。

    为了能尽可能多地将猎物保存下来,二人决定先把皮子剥下来晾着,一来是完整的皮子远比普通的肉有价值, 二来也是为了防止继续涨气并在某天直接炸开。

    给动物去皮是个技术活儿,动作熟练地可以两分钟得到一张羊皮, 而初学者可能要几个小时才剥完一张, 很不巧的, 这俩货都算不上熟练工。

    “第五十六张……向璈你到底在磨蹭什么,”白孚将一只六个腿的羊皮丢进水盆里, 不耐烦地吆喝了一声,“你是想把工作都丢给我一个人吗?”

    “啊?当然没有……”车库里停了很久的加工声又重新响起, 然而工作的人明显心不在焉,“稍等一下, 我马上就过来!”

    向璈的工作是对皮子进行淘洗和晾干,而她现在正在进行的是做杆子。

    将牛角和牛骨用粉碎机打碎, 再混合上牛皮边角料进行长时间的熬煮, 就可以得到一锅质量上乘的生物胶;利用它们把支离破碎的木头粘合,一座座晾干架就大功告成了。

    “我刚才看到有一只巨型蝎子经过小镇附近, ”完成晾干架的向璈从车库跑出来,将水盆里的牛羊皮洗净带走,同时嘴里倒也没停下来,“或许我应该发挥一下赏金猎人的积极性,去把这个大家伙抓拿归案。”

    “少来,说吧,你是冲钱去的还是别的什么?”

    “嘁,区区几个信用点怎么能让我动摇呢,当然是蝎子身上有我想要的资源,”向璈蹲在白孚的身侧,语气中透露着一种莫名其妙的神秘感,“你听说过陶瓷防弹衣吗?”

    “陶瓷怎么可能防弹,那不一碰就碎了吗?”白孚一时摸不着头脑。

    “对呀,陶瓷由于其破裂而吸收射弹的动能,同时各小块碎片切割穿/甲弹弹芯,造成断裂或偏转,从而起到防弹的作用。”

    “所以?”

    “我第一次与辐射蝎子交手时,就发现它们变异后的背甲与防弹陶瓷极其类似,”说到这里,向璈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如果某只蝎子的体型足够大、背甲足够厚实,或许我们就可以得到一块防弹陶瓷的下位替代品了!”

    “然后你就可以跑出去打猎,把这堆又脏又累的活交给我?”白孚对着她的脑袋狠狠来了一拳。

    “我错了,等做出防弹衣来先给你用好不好嘛~”向璈光速闪到了一边,脸上却一副挨打道歉的模样。

    眼见白孚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低声叹了一口气,向璈又连忙做出了马上就回来的保证,便赶快背上突击步/枪跑出了小镇。

    辐射蝎子主要在小镇北部临近山脉的地方活动,这里的环境相对阴凉潮湿,是它们最喜欢的生活环境,而由于没有太阳光的直射,蝎子们也不用挤在一起抵御强光,而是安逸地在山脚下散步。

    相较于普通黄区的辐射蝎子,这里的蝎子个头要大了不止一倍,背甲更坚硬厚实,身体也发生了一定的变化,比如多了两只前螯或一条尾巴等。

    “倒霉,这只蝎子的书肺孔被硅化结晶挡住了,无法直接攻击,”躲在石头后方的向璈屏息凝神,仔细观察蝎子的每一个部位,“尾巴也变成两条了,要小心应对。”

    辐射蝎子即使变异了,眼神也是一如既往得不好使,然而它们的嗅觉和听觉依旧灵敏,贸然靠近一定会被发现,必须想个安全一点的方法。

    “果然当初把那几桶酒精搞回来是有先见之明的,”向璈掏出一个薄塑料瓶子,里面早已装满了高度数的玉米酒精,“看招!”

    原本慢悠悠散步的辐射蝎子头顶突然闪过一个透明色的物体,几乎是一刹那间,尖锐的尾针便刺穿了袭击物,然而它还没来得及松懈,一个更微小的黑影便接踵而至。

    嘭——

    被子弹穿透的塑料瓶子瞬间爆炸开来,暴雨般的酒精浇在辐射蝎子的全身,刺激性物质和突然的爆鸣声都是刻在DNA里的弱点,果不其然,蝎子顿时应急似地剧烈挣扎起来,动作幅度之大甚至撞碎了身旁的巨石。

    蝎子一向是群居动物,为了防止吵闹的声音会引来其它蝎子,向璈立刻打开强光手电筒冲了上去,天生的避光性让蝎子即使在慌乱中也不断被逼着转移了位置,从而来到了一块没有石头碍事的平地上。

    砰!砰!

    为了防止损伤到重要的背甲,向璈始终站在较低的位置进行攻击,然而事实证明这不是个好选择,被硅化结晶层保护的腹甲未必就比背甲脆弱多少,几枪下去蝎子不但没受什么重伤,反而被彻底激怒了。

    酒精的作用逐渐消散,从恐惧中解脱的辐射蝎子盯上了面前的向璈,它先是谨慎地抬起一只螯肢护住头部,然后才伸展开两条粗壮的尾巴,瞄准袭击者准备反击。

    “好吧,又是这招,”向璈轻车熟路地抽出开/山刀,横在身前准备抵挡毒针,“不过两个的话还真不好对付……”

    噗——

    预想中的尾击并未落下,取而代之的竟是两束飞溅的毒液,尽管反应迅速的向璈躲过了致命一击,但外套还是沾满了半透明的黄色毒液,有几滴毒液落在了手背上,瞬间便产生了强烈的灼烧感疼痛。

    向璈只得一把扯掉外套,并向后疾跑试图拉开距离,哪知蝎子的速度更胜一筹,眨眼间另一只螯肢已紧紧拽住了她的衣服下摆,刚蜷缩起的尾针又一次如弹射般正刺向璈的心窝,好在她一个下腰擦着尾针躲过,旋即抬起开/山刀卡住尾部的甲缝,竟将巨蝎的一条尾巴生生固定住了。

    蝎子见状不由得心生恼怒,挥起另一条尾巴便要再射毒液,同时空着的那条螯肢高高举起,准备敲击附近的岩石来吸引同类。

    “不好!”

    眼见情况危急,向璈立刻撒开被卡住的尾巴,一个翻滚冲到了巨蝎的正下方,抬枪射击某些硅化结晶稀少的书肺孔,然而或许是角度不佳,子弹在进入孔内后不久便被卡住了,辐射蝎子虽然痛苦地挣扎了几下,但并未受到致命的伤害。

    无奈之下的向璈只得转换思路,回想起上一次与辐射蝎子的战斗,那时自己只有一把破弹弓,自然希望能寻找一击毙命的部位,但这里自己有了更强大的武器,兴许应该换一种更稳定的战斗策略。

    一般来说蝎子侧面临近背甲边缘的部位会发白,因为这里是没有外甲覆盖的,尽管此处不如书肺孔重要,但的确是蝎子最脆弱的部位之一。

    “就决定是你了,”向璈趁蝎子还没转过身来,一个箭步从步足之间冲出,紧接着转身站在躯干的侧下方,对准那道白色的窄缝开枪,“受死吧!”

    她所站的正是蝎子步足行走的位置,子弹从缝隙处直接捣进了内脏中,让痛苦不堪的巨蝎开始不停乱动,向璈也只得用不断移动的方式躲闪步足的踩踏,待移到安全处时,再抬手向前腹部的方向发起射击。

    但这样的攻击似乎仍不足以让这个巨大的家伙致死,向璈不得不转而思考直击心脏或大脑,考虑到蝎子的心脏正好在背甲之下,为了不破坏完整的背甲,她决定将目标瞄准巨蝎的大脑。

    或许以蝎子的进化程度还不足以称之为“大脑”,那只是一条神经索外加七个还比较原始的神经球,位于离食道很近的位置。

    于是她又绕到了蝎子的正面,再次打开强光手电筒照射,筋疲力尽又遇上强光的蝎子再度因恐惧而慌乱后退,向璈则借势上前一步,踩着倾斜的土坡跳到了它的脑袋上。

    蝎子的头胸甲相连且十分坚硬,向璈便只从甲缝间将刀斜向前方插入,再用力一捣弄断它的神经索,巨蝎顿时丧失了绝大部分的行动能力,但尚且能动的两个螯肢还是迅速向上扑来。

    “靠,真是麻烦,”向璈仗着蝎子眼神不好使,直接趴在它的背上躲避乱挥的螯肢,同时掏出第二瓶酒精沿着它的脑袋浇了下去,“来,今天做个醉蝎吧~”

    这下辐射蝎子终于被折腾得不动弹了,向璈借机补了一刀,总算结束了这场旷日的战斗。

    “七个信用点,果然还是大的更值钱,”向璈简单喘了几口气,就麻溜地撬下蝎子的背甲,“抓紧时间,我好像听到其它蝎子的声音了。”

    蝎子一共有七节背甲,去掉有孔的第一节 和过小的最后一节,中间五个全被向璈拆下来了,这些背甲虽然主要成分是几丁质,但经过辐射变异后的强度可不容小觑。

    向璈用绳子把五个背甲捆起来,又顺手砍掉了巨蝎的两个尾节,这才拖着绳子往回赶。

    “白孚,我回来了,”穿过颠簸不已的小路,向璈重新回到了小镇内部,然而房子的门口似乎少了些什么,“喂,你人呢?我回来帮你干活儿了!”

    房子安静得有些诡异,向璈立即警铃大作,抄起枪便摸到了门口,小心试探着挑开了虚放着的插销,扯开门,正要抬脚进去一探究竟。

    咔——

    子弹上膛的声音却瞬间自背后响起,向璈心中一惊,回头却瞥见一群穿着迷彩作战服的士兵包围了自己,而领头的人则掏出了一张证件。

    “我们是避难所的人,安置点那边出了一起恶性劫掠时间,考虑到你们也知道那里的具体情况,”士兵们不由分说地控制住了向璈,“管理者大人认为你们有必要回去解释一番,走吧!”

    第105章 审讯

    轰隆隆——

    由卡车改造的押送车绕开了避难所的入口, 反而向着与铁轨相悖的方向一路直行,车内的几个士兵全都站在角落里不出声,而在他们包围之中的正是被五花大绑的向璈和白孚。

    “喂, 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向璈用力向后拧脖子,尽可能地贴在白孚耳边轻声问道,“伊莱瓦的人为什么突然要抓我们?”

    “我也不知道,”白孚苦笑了两声, 眼角的余光始终落在一旁的士兵身上, “我当时正在整理晾干架,一群士兵突然就包围了车库,要我放下手头的一切物品跟他们走。”

    “他们没说是为什么吗?”

    “只说是临时荒野城的安置点被人抢劫了, 要我们配合调查,别的就什么都不肯说了。”

    “好吧, 我还以为是瀚海那小子恶人先告状呢, ”莫名其妙被牵扯进了一件自己完全不知情的事, 向璈也算被搞得焦头烂额了,“不过伊莱瓦居然能百忙之中抽出时间盘查我们, 看来这件事比想象中得还要重要。”

    “话说我们这是要去哪儿,”透过被钢管焊住的小窗户, 白孚看到她们距离避难所越发遥远了,“这帮人不会把我们带到一个秘密地点, 然后处死吧?!”

    “大概率不会,真要秘密处理我们, 就不该大张旗鼓地去抓人, ”向璈的神情逐渐凝重,心里也缓缓升起了一个猜想, “我更倾向于,她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要谈。”

    嘭!

    车门被猛地拽开了,几个士兵以很粗暴的态度把二人揪下了车,又押送着进了一间单独的密室,与临时安置点一样,这个小房间也是从山体上凿出来的,只是隐秘性变得更好了。

    小黑屋里没有灯,只有两把附赠拘束带的钢铁椅子,外加正对着椅子的一个巨大屏幕,士兵们没有跟着一起待在屋内,只是将拘束带绑好后边光速撤离了。

    滋滋——滋——

    背后的铁门刚一落锁,面前的大屏幕突然闪起了光,二人的神经都被紧绷到了极点,以至于不得不承认,伊莱瓦在拿捏别人心态上的确是炉火纯青。

    “尊敬的客人,很抱歉再一次见面会以这样的形式,”伊莱瓦那张带着疤痕的脸果然出现在了大屏幕上,她的语气中听不出哪怕一丁点儿歉意,“最近正是多事之秋,我们也只是例行排查,想必二位不会介意吧?”

    呵呵,在你的地盘上,我们敢说介意吗……

    “那么我们就步入正题吧,”伊莱瓦打开桌面上的档案,然而她的目光似乎并未落在纸上,“给荒野城居民输送物资的补给车队于今日凌晨遭到了洗劫,考虑到安置点的位置并未公开,嫌疑最大的就是你们这些跟着一起来的人。”

    “冤枉啊,这不一看就是那群土匪干的吗?”向璈在心底把独眼的八辈祖宗都骂了一遍,心想果然不能相信土匪会改邪归正,“我们这几天一直待在小镇里,如果出门必定会被中转站看到,所以您去问一问瀚海不就能排除我们了嘛!”

    “我好像没有问你,”伊莱瓦冷冽的眼神在向璈身上扫了一圈,随后又落到了白孚的身上,“我只要你一个人回答。”

    “什么?我?”忽然变成聚焦点的白孚愣住了。

    “按照我们的情报,你留在荒野城的时间更长,和那些人打交道的次数也更多些,”伊莱瓦漫不经心地翻了一页纸,视线却一直盯着白孚,“而且我相信,以白教授高尚的品格,不会培养出一个善于撒谎的孩子。”

    这高帽带得多少有些大可不必了,不过也能看出这家伙是真的精明——向璈瞥了白孚一眼,心里不由得捏了一把汗。

    “可我……我什么也不知道呀!”

    “没关系,只是几个小问题罢了,”伊莱瓦面无表情的脸上似乎闪过了一丝狡诈,她低下头,正式开始了双方的第一次正式对话,“你们和联邦是什么关系?”

    “没有什么关系呀,”白孚被她这个奇怪的问题搞蒙了,“我小时候在联邦长大,但十二年前离开后就再无联系,再遇见联邦的人便已经是在荒野城了,我们还帮忙挫败了联邦的阴谋,怎么看都不是跟他们一伙儿的。”

    “哦,也就是你们不熟,至少联邦跟你们无论是合作还是敌对都没有过,对吗?”

    “大约可以这么说吧……”白孚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明白了,”伊莱瓦轻点了下头,继续下一个问题,“你们和那群土匪是什么关系,抵达荒野城之前发生过什么?”

    “这个……说来话长,他们以前是我们的债主,后来我们为了消债帮那个独眼——就是他们现在的老大,一起搞阴谋干掉了前老大,算是有了一点交情,后来再见面就是荒野城的事了。”

    “也就是你们跟那群土匪很熟悉,但不是一路人,对吗?”

    “也不能算很熟,不过这附近也确实没人跟他们打过交道……”

    “这就够了,问话就此结束,”伊莱瓦似乎得到了满意的结果,她合上档案夹,嘴角挑起一抹不被注意的笑,“无论你们此前又没有参与过这件事,现在,它和你们有关了。”

    “什么?喂,我们真的是无辜的,”本以为坑在后头的白孚被狠狠摆了一道,却还傻乎乎地以为自己说错话了,“我说的都是实话,但我们真的没有参与过洗劫!”

    “行了白孚,她是故意的,”虽然依旧没得到允许,但向璈还是开口说话了,“你其实早就知道真相了,对不对?”

    “哼,一个普通的土匪抢劫案,这多没意思呀,”伊莱瓦抬起头,饶有兴趣地打量起了向璈,“果然我防着你是对的,你真的很聪明。”

    “给一个普通而简单的事件盖上宏大的借口,而以此为由制造出更大的事端,这种事我见得多了,不,也许该说我也曾是那些事的参与者之一,”向璈脸色阴沉,她明白自己又一次沦为了斗争的棋子,“你想要什么,或者更具体一点,你希望事情向着哪种方向发展?”

    “别这么紧张,至少我不是一个纯粹的坏人,”既然话已经聊开了,伊莱瓦也惬意地喝起了茶,“联邦以前派驻在此的负责人是个老家伙,这么多年了,老东西终于扛不住病倒了,联邦就换了一个新的将军来对付我们。”

    “他们要对你动手了?”

    “那倒没有,谁都不希望做第一个打破平衡的人,但那的确是个风评很不怎么样的家伙,”伊莱瓦顿了顿,大概是在斟酌接下来的措辞,“我希望借机试探一下,但也不希望这会和我们扯上关系。”

    “你想让我们当白手套,用完就丢的那种?”向璈挑了挑眉。

    “谁知道呢,”伊莱瓦也打了个马虎眼,“土匪向南边去了,而那里恰好是联邦火车刚经过的难民营,或许在那边的一次搜查可以惊起某些人的注意,从而漏出一点马脚。”

    “一定要是我们吗?”

    “自证清白是个不怎么占理却很好用的理由,当然满足这个条件的不止你们,只是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我觉得你们更适合这份工作,仅此而已。”

    “那很抱歉,”向璈的每一个字都异常铿锵有力,“我已经很久不做这份工作了,以后也不会再做。”

    “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要成为一名赏金猎人呢,”伊莱瓦完全无视了她的态度,反而向她抛出了一个反问,“都是为了钱而做事,有区别吗?”

    向璈猛地怔了一下,转而盯着地板不说话了;而一旁的白孚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又倏然扭头望向伊莱瓦,大声喊道:“我答应你!”

    “你……”向璈的眼中浮现出一阵错愕,一时间竟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呵,看来你们的关系比我想的要有趣,”伊莱瓦再度将注意力放回到了白孚的身上,她隐约捕捉到了某些更有意思的东西,“那么作为回报,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些秘密,前提是你们能准确地完成我的任务。”

    大屏幕上的画面上了两下,旋即便彻底熄灭了,过了没多久外面的士兵便推门而入,手里还塞给她们一份密封得很严实的档案袋,随后又压着二人上了车。

    “对不起,向璈,这次我自作主张了,”二人又一次被士兵包围着上了车,只不过这次换成了白孚主动开口,“但我想知道更多联邦的内幕,而且……你也想了解辐射的事情吧?”

    “唉~没什么可对不起的,事已至此,我想就算你不答应,伊莱瓦也会想办法让我们答应的。”

    “那我们要按照她的意思做吗?我是说,完全?”

    “嘘——”向璈瞟了一眼士兵们,见他们没注意到这边,才继续大着胆子密谋,“我们还不知道她的耳目能扩散到什么程度,而且这项任务肯定会为我们招致灾祸,还是一切小心、随机应变吧。”

    不过士兵们并未将二人直接送达目的地,而是遣返回了小镇,言下之意无非是让她们自己赶过去,从而最大限度地让避难所与其撇清关系。

    “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给你们浪费,三天之内就要看到第一轮的成效,”离开之前士兵递给向璈一张纸片,上面是一串需要拓印才能得到的通讯识别码,“时间到了我们会用这个号码联系你们,记得接。”

    “当然,您放心,”向璈摆出一副假笑送走了士兵们,转身就忍着想把这玩意儿撕碎的冲动回了基地车,“走吧,无论下一步该如何行动,这地方都不适合继续呆下去了。”

    第106章 设备升级

    连休息一夜的时间都没有, 二人便立即收拾好放在小镇里的东西,连夜驾驶基地车向着伊莱瓦说的地方前进。

    沿着老旧的铁轨一路前行,人类生存过的痕迹便急速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形状怪异的地表植被和不断好奇打量她们的变异生物, 以及零散出现的拾荒者营帐,他们都不约而同地与铁轨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沿着铁轨拐一个大弯,侧边的山崖上便显现出了一个哨塔,周围用加了铁蒺藜的高压电网防御, 哨塔周围没有士兵在巡逻, 但向璈总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

    出了哨塔的监管范围,便到了众人来时途径的三不管提取,极目远眺还能看到之前走过的长途公路;而这一部分的铁轨也明显更缺乏维护, 侧面的一些部位已经锈迹斑斑了。

    “哈~”

    向璈疲惫地打了个呵欠,一想到大冷天的三更半夜自己还要开车赶路, 就不禁在心里又把伊莱瓦问候了一遍。

    “向璈, 我突然有了一个大发现, ”陪着她一起熬夜的白孚突然拎着那两个巨蝎尾针跑出来,直接把昏昏欲睡的向璈吓清醒了, “蝎毒里的成分除了能镇静止痛外,似乎还有压制辐射病变的能力!”

    “你以后不要大半夜的闯进来, 很吓人的,”向璈调低了基地车的行驶速度, 然后才慢悠悠地扭过头,“还有你说蝎毒抗辐射, 真的假的?”

    “嗯, 我拿还没处理完的变异牛试了一下,有一定效果, 但不明显,可能需要活的变异生物进行二次测试,以及……”白孚和向璈对视了一眼,才很为难地开了口,“如果有高速离心机和真空冻干机加以提纯,效果肯定会更好的。”

    “你饶了我吧,我从哪儿给你弄这种高科技设备,”向璈刚一听完就感觉头都大了,“布雷莎那里倒可能有,但咱们身上一共就67个信用点,把咱俩卖了也不够呀!”

    “卖?对哦,咱们车上的肉已经多到没处放了,为什么不直接卖给布雷莎换成信用点,这样还能腾出点儿空间放其它物品?”

    向璈瞄了一眼早已挂满走廊和楼梯的牛肉,忽然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只是尚不确定未来有没有稳定获取食物的途径,最好从长计议。

    “蝎毒的蛋白质时间一长就会变质,所以你最好快点做出决定,”白孚又抓紧时间回了楼上的实验室,“我先通宵把蝎毒从毒腺中提取出来,顺便占用一下冰箱~”

    向璈望着白孚略带兴奋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的思路可能出了问题,白孚作为在科研基地诞生又跟着白教授长大的人,或许比起战斗和探险,学习研究制造方面的东西会能有天赋一些,而不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培养出一个新的赏金猎人。

    想到这里,下定决心的向璈按下了通讯键,联系上了某个自己并不想见的人。

    “喂,你怎么大半夜发通讯呀,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布雷莎大概是正准备睡觉,忽然被打扰的心情可不怎么好,“最好是有什么大生意,否则我可要考虑对你单方面涨价了。”

    “别,我是想问一下,你有没有那什么……好像叫高速离心机和真空冻干机的,”以向璈的文化水平,理解这些东西多少还有点儿难度,“最好能上门安装,不然我可搞不定。”

    “哦~准备提取毒素是吧?”布雷莎一下就猜到了对方要干什么,连语气也变得高兴不少,“我还可以提供凝胶过滤层析和离子交换柱,全套一口价十五万信用点,不讲价不打折,先付款后交货。”

    “呃,这算便宜还是贵了……”向璈对科研上的东西毫无经验。

    “当然是便宜了,旧世界的技术如今都被炒上天价了,不过搞科研的更少,有价无市也买不出去呀~”布雷莎的话里也充满了无奈。

    “好吧,再多嘴问一句,能不能用牛肉换,”向璈觉得这个要求多少有些过分,连忙补充了一句,“都是处理干净的牛肉,绝对没有用内脏或坏死肉充数的!”

    “呵,我早就猜到你们两个穷鬼拿不出钱了,”布雷莎打了个哈欠,看样子实在困得不行,“按批发价折合后是两万五千斤新鲜牛肉,你们提前准备好,一周后我开车去拿,清点无误后就把设备给你。”

    “那正好,我再要点别的,”向璈扯了下自己单薄的衣服,又想起了那天的话,“给我搞台小型缝纫机,用来做衣服;还有十升甲酸、碱式硫酸铬和植物鞣剂溶液,我可不想每天对着一堆皮子搓。”

    “啧,你说你干嘛非要自力更生呢,把这时间拿出来去打猎赚钱,然后直接从我这里买成品多好,”布雷莎略带叹惋地劝了一句,旋即又回到了价格问题上,“那就再加三千斤肉,下周一起拿,没别的事我就挂了~”

    得到应允后的向璈总算松了口气,不过这次算是狠狠地给她掏库存了,得想个办法让白孚还上。

    这一通折腾后,时间已经到了后半夜,彻底睡不了觉的向璈见路上没有其他人和生物,便把基地车换成了低速自动驾驶,腾出手来开始琢磨她的防弹衣。

    没有钢锯和矬刀,她只能用锤子和钉子在巨蝎背甲上砸出一堆小六边形,并用短刀一点点地将边缘磨平,这时白孚做的尺子就派上了用场,靠着误差还算小的刻度,向璈将六边形甲片控制在了差不多大小的程度。

    废土是肯定没有凯夫拉防弹纤维的,她便将两张鞣制过的牛皮切割成网状结构,又熬了一点牛油和牛角胶备用。

    将六边形的甲片整齐排列成长方形,刷一层油;随后内外分别放置一张牛皮网,并用胶将其固定在甲片上,形成一个类似蹦床的结构;最后用帆布将其用力包裹成板状物,加上带子做成类似背心的形状,就可以保护前胸后背了。

    “我记得很久之前还搞到过一张叉角羚的皮子,”向璈在仓库翻了一会儿,果然找到了一张带绒毛的皮子,“很好,裁下来当作内衬,就可以进一步缓冲子弹的冲击力了。”

    油鞣过的皮子十分柔软,保留的蓬松绒毛又赋予了它保暖的功效,让防弹衣实现了救人一命和舒适保暖的双重作用。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来,让熬了一夜都没睡的二人被迫打起了精神,向璈放下刚刚完工的防弹衣,快步走回驾驶室,从挡风玻璃向外能隐约看到几处人类活动的痕迹,她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停下车,又塞了几斤牛肉干在背包里。

    为了掩人耳目,向璈把枪之类的武器道具全部塞进了背包,只留下开/山刀挂在腰间;白孚则带了一丁点蝎毒出来,也没说她要干什么。

    二人锁了车门,并把小狼留在基地车里看家,然后便沿着铁轨继续向南走,清晨的气温依旧低得很,荒芜的地面上又时长出现风沙,她们只得带上帆布叠成的口罩缓慢前进。

    根据铁轨上的尘埃即可判断出火车应该离开了不超过二十四小时,附近也能找到些许大型运载车的车辙,看来独眼和联邦的人确实存在产生交集的可能,只是仅凭这点线索就像推断抢劫案与联邦有什么关系,显然是无稽之谈。

    向璈一路上的心情都十分低落,这种没事找事挑起争端的情况她见过太多了,她并不希望自己的行为会引发更大的危机,那种负罪感只会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其实这里很少有避难所的人了,对吧?”一直跟在后面保持沉默的白孚看穿了她的担忧,便通过一个简单的问句提醒她。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问题不是一点小动作就能避免的,”向璈勉强冲她笑了一下,表示自己接受了她的好意,“我更不希望最后的结局并未发生变化,而我却单方面逃避了属于自己的责任。”

    白孚没有再劝她,只是闷着头继续赶路,然而这次二人走了没多会儿,面前就突然窜出一群奇形怪状的小家伙。

    “不许动,”这群小孩不知从哪儿捡来一把缺了口的破菜刀,站在铁轨上冲二人比划,“此路是我开,要想从这过,就把物资都留下!”

    向璈当然不会被一群小孩吓到,但她打量对方的样子时还是愣住了——他们的身上只围了一块脏兮兮的破布,胳膊看上去也就比自己的大拇指稍粗些,却有着一个与身体不成比例的巨大肚子,看上去像生吞了一只兔子。

    这是长期饥饿与营养不量造成的浮肿,看来难民的生存状况远比想象中的困难。

    “小子,把刀放下,”向璈摸出一个蔗糖块,精准地丢进了小孩嘴里,“带我们去你们的营地,我就再给你两块糖吃。”

    小孩从来没吃过这么甜的东西,对于极度饥饿的身体而言,纯粹的糖分简直就是凤髓龙肝一般的珍贵物品,他恋恋不舍地舔了舔嘴唇,丢下菜刀向着侧面的一条小路飞奔,“你们跟我来!”

    二人赶紧跟着小孩进了小路,这条路的两侧都是破碎的巨型岩石,稍一不慎就可能把小路当成了一条稍大点的裂缝,只能说这还真是天然的隐蔽所。

    穿过了层层叠叠的怪石,面前的视野便骤然开阔,只是等待着来客的并非怡然自乐的桃花源,而是另一场人道主义的灾难场景。

    第107章 集装箱里的人

    嗡嗡嗡——

    嘭!

    两个还有些力气的青年人拖着一个表情扭曲的尸体走来, 他们都没看向璈一眼,径直把尸体丢到了门口的大土坑中,坑里的苍蝇霎时间被惊得满天飞舞, 两个青年人却不打算做任何处理, 拖着乏力的躯体转身离开了。

    白孚好奇地向土坑内瞄了一眼,但立马就被里面的景象恶心到了——底层的尸体已经化成了一滩浓浆,白嫩肥大的蛆虫在恶臭中肆意扭动;上层的尸体也因辐射病变而长满了诡异的紫黑色肉瘤,密密麻麻的变异苍蝇正在上面大快朵颐。

    “呃……”白孚连忙后退了两步, 忍着恶心感不想说话。

    带她们过来的小孩拽了下向璈的衣袖, 张大嘴巴向她讨要糖块,向璈只好又摸出了两个方糖,然而糖还没递到小孩的手中, 又一群稍大些的孩子也冲上前哄抢,几个孩子瞬间扭打一团, 连劝架都无处插手。

    向璈不再掺和小孩们的事情, 她领着白孚一齐向前走去, 二人的面前是由一大堆锈迹斑斑的大集装箱搭建而成的,每一个集装箱里住着一个家庭, 铺得满地都是的肮脏破布充当了衣服和被褥,然而即便如此, 绝大部分人依旧冻得手指绀紫。

    由于缺乏防护设备,这里超过七成的人都患有辐射病, 他们的四肢满是坏死的黑色硬块,腹部肿大且青筋暴起;一些倒霉的人病灶位于颅脑内, 彻夜的疼痛让他们像疯子一样不停地大喊大叫。

    半躺在集装箱外的多是些中年人, 时间让他们学会了对苦难保持麻木,而聚在一起闲聊成为了他们唯一可以聊以慰藉的活动, 只是外人的到来让他们警惕起来,那些凸起或凹陷的眼球全部直勾勾地盯着二人,似乎在思考能从她们身上得到些什么。

    终于,一个看上去地位颇高的中年男人站了起来,他是极少数没有被辐射病感染的幸运儿,健康让他获得了处理更多事务的能力,也因此过上了比其他人更美好的生活——尽管只是拥有了并不充足的食物和衣服。

    “远道而来的客人,”男人似乎接受过一定的教育,至少他要比周围的人更有礼貌,“请问你们从哪里来?”

    “我们是管理者大人派来的,”向璈注意到了人们贪婪而不善的视线,于是使出了一招狐假虎威之计,“有一伙土匪往你们这边逃了,我们来执行问话和搜查工作。”

    此话一出,原本死死盯紧她们背包的人瞬间移开了目光,虽然他们很想痛痛快快地抢一把,但有些人不能得罪的道理还是明白的。

    “我们这里没什么土匪,大家连走远一点的力气都没了,如果有土匪混进来,不就一眼看出来了?”

    “那你们有看到土匪的踪迹吗?”

    “不不不,绝对没有,”男人连问都不问一下,直接代表所有的难民作出了回答,“这里连被抢劫的价值都没有,哪个脑子不好使的会往这里跑?”

    见难民们不肯配合,向璈便从背包里取出了提前带的几斤肉干,递给男人道:“这是上头给你们带的慰问礼,你们的艰苦上头也看到了,只要这次好好配合,还会有人给你们送更多食物来的。”

    身体的自然反应是很难违背的,一见到大块的肉干,饿了不知多少天的难民们顿时口水直流,男人也没装什么守口如瓶,接过肉干便随口答道:“你们往土坡上的高地问一下吧,今天是有几个人留在那里了。”

    二人道了声谢,连忙向山坡的高处看去,营地里还有个把子力气的青壮年全部都聚集在了那里,他们正围着几摞堆成小山的木头箱子,似乎在分什么东西,见到有陌生人来了,全部停下手头的事情打量她们。

    “内个……打扰一下,”眼尖的向璈早已注意到了木头箱子上的联邦印记,她不动声色地掏出瀚海送的两瓶土豆酒,“我们是路过的行人,请问可以用这两瓶酒和你们换一点食物吗?”

    那些青年人见了酒,严肃阴沉的眼中瞬间亮起了光,然而他们很快就犯起了难,联邦给的食物本来就不多,更何况每一个家庭都是有固定配额的,如果擅自昧下了,恐怕会在营地里闹出不小的风波。

    但要是拿他们自己的份儿也舍不得,联邦的火车两三个月才来一次,可以说每一口食物都关于他们能否撑到下次物资到来,若是为了一口酒把救命的口粮给出去了,那可就太得不偿失了。

    至于明抢?嗯,这两个人能只身穿越于废土之上,必然有那么点儿过人之处,他们只是贪又不是傻,犯不着跑去得罪人。

    “诶,你忘了吗?”人群后面忽然有个人用胳膊肘捅他,“昨个儿晚上那帮人送了一些吃的来,正好上面没有联邦的标志,不如拿出来换酒喝?”

    “好主意,反正知道这事的人不多,到时有人问起来,就说酒也是他们送的!”

    拿定主意的几人让向璈在原地等一会儿,然后神秘兮兮的绕到了山坡后面,向璈趁机观察联邦分来的物资,似乎是按家庭为单位分的,一家一个木头箱子,但本地人似乎会按照内部情况拆开并二次分配,保证没人会比别人多出来。

    “喏,”没过多久,几人就拿着六包压缩饼干出来了,饼干依旧是劣质混合粉的,不过上面的标志改成了不熟悉的样子,“拿了吃的就快走吧,这里的辐射病的人很多,待久了会被感染的!”

    向璈接过压缩饼干,余光依旧扫视着周遭的状况,然而附近有人注意到了她的异常,纷纷围上来挡住了她的视线,并面色不善地明示她离开。

    “呃,我们马上就……”

    砰!

    一恍神间,向璈瞥到了人群后方有一个带着手/枪的人,并给她一种很危险的感觉,然而还没等她做出反应,一发子弹就已经穿越了人群的缝隙,正中她的心口处。

    “向璈!”

    “你大爷的,混蛋!”挨了一枪的向璈却只是吃痛了一下,她掀开破损的外套,露出了救了她一命的防弹衣,旋即也掏出突击步/枪追了上去。

    那人见势不妙,立刻扭头向未被开发的荒地跑去,莫名被打了一枪的向璈也恼羞成怒,脑子一热追着他跑进了荒野。

    “喂,向璈,你……”

    白孚也想跟上去,但附近的青年人却堵住了她的去路,显然是她要为这场意料之外的冲突做个解释,眼见着局势不妙的她一把抄起作为争取的压缩饼干,飞也似地望基地车的方向跑去,而为数不多几个身体健壮的人也立马追了上去。

    “站住,别跑!”

    巨蝎背甲虽然挡下了致命的子弹,但无法缓解的冲击还是让向璈的心口疼得喘不上起来,加之荒地的道路上布满了碍事的碎石,很快向璈的体力就赶不上袭击者的步伐,直到对方的最后一丝踪迹也消失在了视野中。

    “呼……可恶!”力竭停下的向璈不甘地锤了一下石头,回想起自己这一路的行程,就好像有人早就知道一样。

    如果刚才的人是联邦留下的守卫,那么是谁给联邦通风报信的?伊莱瓦对自己范围内的监控是极其严密的,按理说不会有联邦的探子提前发现自己,难道是避难所内部有叛徒吗?

    正当向璈脑子里一团乱麻时,前方的枯草从中忽然闪过一丝骚动,她顿时迈步追了上去,只见那个偷袭过自己的混蛋又一次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只是总觉得从背影来看有些不一样了。

    但事态紧急也管不了那么多,向璈立即跟着这个家伙跑入了乱石岗中,与刚才一溜烟就跑没影的速度相比,这次对方似乎有意在等待自己追上来,全程都保持了一个追不上但又跟不掉的稳定速度。

    “有本事站住!别……咦?”

    跑了一大段距离后,那人的身影再度消失不见,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极其隐蔽的天然山洞,从向璈目前所在的位置可以清晰看到洞内有两个人,其中一个与联邦的军官十分相似,而另一个从其简陋的着装来看应该是本地的难民。

    那个军官用她听不到的声音跟难民说了些什么,随后又掏出了一大包食物与数瓶纯净水,而难民也跟军官汇报了很多事情,只是向璈依旧听不清具体的内容。

    难道这里的难民和联邦是一伙儿的?之前给自己拿饼干其实是去通风报信,好替联邦隐瞒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向璈无法得到确切的答案,而那两个人在交谈结束后就迅速分开了,为了防止被发现,向璈也赶紧跑到山坡上躲避,顺便搜索了一圈以确保没有外人发现自己的踪迹。

    “如果把这件事汇报给伊莱瓦,这里的难民恐怕没有好果子吃,”见附近彻底没人以后,向璈一边寻找出路一边思考对策,“目前并不能确定他们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况且只是为了获取食物和水,远算不上是过分的要求。”

    思前想后,向璈还是决定隐瞒在这里看到的事,并修改关于压缩饼干及袭击的细节,随即,她绕远路回到了基地车上。

    第108章 三大工程

    “你的意思是, 你们在联邦的物资箱内找到了这几包压缩饼干,紧接着就遭到了神秘人的袭击,你去追赶却跟丢了, 最后什么也没有发现?”

    “对, ”向璈面对军官的审讯面不改色,甚至想绘声绘色地给他描述一下当时的场面,“那混蛋是突然冒出来的,我发现时他已经在人群中了, 然后只听‘啪’的那么一声, 就……”

    “停停停,打住,”军官打断了她的故事会, 转而拿起那几包压缩饼干仔细一打量,“没错, 就是被劫走的那批物资, 联邦的那些人果然没安好心!”

    “等一下, 我有个疑问,”另一个军官捕捉到了细节上的问题, 盯着向璈的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联邦的物资都是先密封再装车的, 途中没有打开在二次封装的条件,不是吗?”

    “对哦, 我怎么把这事忘了,”那个军官也反应过来, 质问向璈道:“你找到这几包饼干时, 箱子是打开还是封着的?!”

    如果回答打开箱子后才发现的,可半路截到的赃物怎么可能凭空塞进箱子里, 肯定是向璈在撒谎;而如果是见到箱子时已经打开了,那向璈就无法证明是联邦把饼干放进去的,因为她抵达时联邦火车已经离开数个小时了。

    “啊这……当然是打开的,我也没有亲眼看到他们从箱子里拿出来,”为了保住更多的人,向璈选择把换酒的那几位卖掉,“是那几个青年人跟我说,他们从箱子里发现了一些没见过的饼干,我当时没机会问更多人,只好先把他们的话当真了。”

    “嗯?”两个军官的语气顿时不太好了。

    好吧,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显然不符合要与联邦扯上关系的要求,除非她能论证袭击者是联邦的人或供出山洞中看到的事,但自己并没有办法证明前者,而后者无疑会给难民们带来一场腥风血雨。

    最好的答案就是有证据直接证明土匪和联邦有联系,并且是在绕开难民区的情况下,仔细想一下有没有双方同时出现的痕迹……

    “我想起来了,是车辙!”

    对,二人在抵达难民区之前,就发现铁轨边有一道大型运载车的车辙,且其新鲜程度与火车离开的时间是大致符合的。

    “我们在距难民区大约一公里稍多的位置发现过几道车辙,正是独眼劫走的那几辆运载车留下的,时间上与联邦火车基本相同,且车痕与铁轨的距离极近,完全存在一边驾驶一边交谈的可能。”

    “几道车辙又不能决定具体的时间,这能证明什么?”军官皱起了眉。

    “你们不是想没事找事吗?”向璈深谙伊莱瓦的意图,便露出了把握十足的微笑,“这个结果既能让人浮想联翩,方便找联邦兴师问罪;而且如果后来发现真跟他们无关,还可以用一场误会来撇个干净,不是吗?”

    “小兔崽子,有些话可不要跟外面的人乱说,”军官连忙收起了记录笔,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时间还剩两天呢,你确定不再回去调查一遍?”

    向璈可不想在见到那种悲惨的场面,马上摇了摇头道:“不用了,我觉得这个理由挺不错,你们的管理者大人应该也满意。”

    “哼,行吧,算你机灵,”其中一名军官忽然起身,捏着通讯器准备出去一趟,“不许乱动,我马上就回来!”

    向璈耸了耸肩,靠在椅子上若无其事地发呆,而那个军官出去汇报了一会儿,又拿着一瓶奇怪的液体回来了。

    “我们之前给你的密封档案袋没丢吧,”军官把这瓶奇怪的液体递给她,“兑水稀释五十倍,然后把档案袋里的纸丢进去,你们就能得到这次行动的报酬了。”

    “那之后的事呢?”

    “与你们无关了,”军官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不要再掺和联邦的事了,我们会自己处理,而你们最好躲远点儿,不然就把你们当碍事的人一起处理掉。”

    撂下一句威胁的话,避难所的士兵们便集体离开了,向璈揉了揉坐麻的腰,去找被拉到另一边审讯的白孚,那边的审讯也没出什么大岔子,已经在准备结束了。

    “放心,都是按照咱们在车上对好的词打的,”见对方的车队走远了,白孚便小声告诉她审讯情况,“他们问了好几次都没得到别的答案,就只能接受这套说辞了。”

    “幸好伊莱瓦不打算屈打成招,”向璈短暂地松了一口气,但忧虑很快又爬满了心房,“事情不会结束的,我们最好多留意一些相关的线索,以备不时之需。”

    “那下一步去哪儿,偷偷调查还是先积蓄物资?”

    “先看看她给我们的报酬,”向璈掏出那瓶淡绿色的不明液体,将它们倒入了车库里洗皮子的水盆里,然后打开了那个密封严密的档案袋,“这怎么就装了几张白纸?”

    “难不成是传说中的遇水显字!”白孚的好奇心被勾勒起来。

    “不可能,遇水显字会在纸上留下印子,”向璈轻轻摩挲着白纸的表面,“而这张纸的表面完好无损,我更倾向于是用了某种化学试剂。”

    说罢,她将白纸平放在液体稀释剂中,起初白纸没有明显的变化,但当溶液浸透白纸的绝大部分后,上面慢慢浮现出了蓝紫色的字样,然而那字迹却不像人手写的,更像是从印刷机中批量得到的。

    “上面记录的是……关于三大工程的基本描述?”

    新元(新世界的纪年法)22年,免疫体计划正式宣告失败后,联邦不得不转换策略,将对人类本身的改造转为对自然环境的改造,他们相信总有一天能将辐射全部清除,重新恢复旧世界的文明社会。

    然而困难不只有改造环境这一项本身就堪称天方夜谭的事情,旧世界的维权秩序崩塌已达二十余年,早已适应了辗转流离的人们不再信任周围的人,他们早已习惯了孤立的生存。

    同时混乱分布的高浓度辐射带也将废土切割成了若干碎块,支离破碎的自然环境让幸存者组织之间也极度缺乏联系,物资分配与人员调度都成了极其困难的问题,人类已经很难做到团结了。

    而辐射的强扩散性却决定了重建工作必须是全球性的,如果不尽可能地联合更多组织与势力,联邦单方面的净化行动必然只能功亏一篑,为了拯救人类的文明,三大工程的设想诞生了。

    第一部被称为信标计划,它于新元24年正式施行,其主要内容为:通过与大型庇护城和幸存者组织建立以物资交换与技术援助为核心的稳定联络,并以这些散落的组织为中心推广一个有稳定保障的新资源体系,达到建立起一个缓慢散播影响力的稀疏网状系统,例如以信用点为代表的废土交易货币体系。

    当原本零散的幸存者们开始适应这种有所联系的贸易体系后,联邦会以扩大物资运输规模为由修建铁路,将支离破碎的废土从物理层面连接成一个整体,这就是三大工程中最关键的一步——“生命线”工程,它于约新元27年开始筹备建设,至今仍未完工。

    作为关乎整个计划体系能否顺利实施的重中之重,联邦为了让幸存者们接受并配合生命线铁路的建设,在其沿途修建了大量的补给站和中转站,补给站即为难民提供必要食物、净水与药品的资源站点,而中转站则为拾荒者等有一定能力的人提供物资转换,如今它们中的绝大部分都已停止运行,仅有极少数仍接受着沿途大型组织的维护。

    而在新元25年,即联邦完成总部的工业化体系重建之时,关于净化芯的研究获得重大突破,随即联邦调拨大量物资建设北极科研基地,为三大工程的最后一项——净化新区的建设进行技术储备。

    所谓净化新区,正是以超大型辐射捕集器为核心的幸存者安置点,联邦会在生命线铁路沿途改造出人为的蓝区或绿区,并迁入大量以难民为主体的幸存者,将普通的小镇逐步建设成旧世界的工业城市。

    然而因种种原因限制,净化新区在短暂设立了几个试点后便被迫暂停了,原有的小镇也因联邦势力的急剧收缩而日渐荒废,关于净化新区的正式实行仍是遥遥无期。

    “看完了,”向璈放下最后一张纸,复杂的情绪久久不能平复,“总结得很笼统,也没有说明失败的原因,我们还需要更多细节性的东西才能推算出背后的秘密。”

    “你不会想调查三大工程的事吧,”白孚的脸色变了一下,似乎回忆起了不好的事情,“我小时候还在联邦时就听到那些人在为这事吵架,如今十多年过去了,矛盾非但没有缓解的迹象,反而把联邦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你确定要瞎掺和?”

    “那就更值得调查了,况且直觉告诉我,联邦内部一定有跟多关于辐射的线索,”向璈还对回家的事念念不忘,而联邦明显就是最好的突破口,“只徘徊在废土上搜集物资可解决不了问题。”

    “可伊莱瓦已经不允许我们插手了,联邦又刚结下了梁子,你要从哪里开始调查?”

    “嗯……”向璈随手扯了一下衣服,忽然想到自己还有东西放在某处没拿回来,“有了,我们今天不是要去中转站拿羊毛毡嘛,既然中转站也属于生命线工程的附属建筑,那去找瀚海肯定能套出点儿话来!”

    第109章 第二份口供

    拿定了主意, 向璈自然是要去见瀚海一面,只是天色不早,为了避免晚上没地方睡觉, 二人决定兵分两路, 让白孚开着基地车去找个新的临时房屋,自己孤身一人去中转站拿东西。

    叮铃铃——

    “这都下午了,我还以为你今天不准备来了,”见来的是熟人, 瀚海也不和她客套, 反而暗讽道,“上次催我催得这么急,怎么反倒是你迟到了?”

    “倒霉, 被你的顶头上司拉去当苦役了呗,”向璈也不打算跟他分享难民区的见闻, 本来她是把瀚海当做靠谱的帮手, 但火车的事让她不得不重新考虑对方的立场, “我要的东西呢?可别说你给我私吞了。”

    “怎么可能,都在这里呢, ”瀚海从身后推出一个掉了漆皮的绿色手推车,上面堆满了雪白色的厚羊毛毡, “按照你的要求都拿的宽一米的,其中2mm的五十米, 5mm的二十米,正好对半开。”

    “啧, 这量不对吧?我怎么算着你扣下了不止四成, 得将近一半了吧……”见瀚海皱着眉头瞥了自己一眼,向璈的声音忽然小了下去。

    如今临近冬天, 毡布的消耗与日俱增,价格更是一天一涨,想短时间内换到质量上等的毡布本就困难重重;再加上自己送去的羊毛确实质量不咋地,随口说是筛检或损耗也挑不出毛病来,实在不算自己占理。

    好吧,谁让有求于人的是自己呢~

    向璈又仔细捏了一把毛毡,是很明显的高密度工业化产物,结实柔软,质地匀称,显然不是自己送去的那批羊毛做的,瀚海为了搞到这批上等货大概也费了一番心思,其背后显然有堵嘴的用意。

    这下真不知道自己是赚了还是赔了,不过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这个道理她还是明白的,于是她绝口不提火车的事,只是又问了一句,“你这里还有土豆吗?我用肉换一点回去做饭。”

    “当然有,”屋内的气氛果然缓和了下来,瀚海松了一口气,又恢复了在自然公园时的样子,不过向璈也很清楚他心里有鬼了,“一斤牛肉换一斤土豆,概不讲价。”

    “嘶,不是你们这里怎么净奸商呀,”向璈把十斤处理好的牛肉丢在柜台上,换来了十斤小得可怜的科技土豆,然后拎着土豆袋子往柜台上一靠“你现在没生意吧?”

    “没有,怎么了,”瀚海觉得她笑得不怀好意,心中早已先立下了防备,“先说好,有些事不是你该知道的,如果你非要问,我就只能请守兵送客了。”

    “别这样,老熟人聊个天,”向璈起身关了中转站的大门,尽管玻璃门在大白天起不到多少用处,“关于这条铁路,你还记得是什么时间修的吗?”

    提到这个,瀚海先是一愣,而后眼神竟一点点暗淡下来,口中如喃喃自语一般说道:“已经七八年前了吧,反正修铁路的人早已不在了,记些这个又有什么用……”

    “不在了?”向璈敏锐地捕捉到这个信息,但她知趣地岔开了话题,“既然这段铁路那么早就完工了,为什么迟迟没有修下一段?如果坚持把铁路修到大猎人团所在的位置,很多事就可以避免了吧?”

    假装从大猎人团的方向去询问,让他以为自己只是还惦念荒野城的遭遇,就可以避免泄露自己的真实意图了。

    “你说得对,但可以避免的事太多了,加在一起反而就不可避免了,”瀚海忽地神色一凛,反问起了向璈,“你觉得联邦为什么要修这条铁路?”

    “运送物资?还是控制更多的幸存者?这种事我怎么知道~”向璈故意不提三大工程的事。

    “其实原本的想法早就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它实际能带来什么,”瀚海想了一会儿,也趴在柜台上跟向璈接着聊下去,“末日后的幸存者本身就少,每失去一批人都可能影响人类的未来,盯着辐射去修建铁路,这代价太大了,需要有怎样的利益回报才能让大家甘愿投入进去?”

    向璈沉默不语,她突然想起了落日城外的那批难民,他们就是作为劳工去参加的工程建设,本来只想换取一点儿食物,没成想却患上了急性辐射病,丢了性命。

    “于是为了夺得幸存者组织的支持,早年的联邦做出了太多的承诺,而大家也都是押上了几乎全部家当陪着他们搞大建设,在这种杠杆拉满的情况下,只要稍有一点亏损,整个体系就会瞬间土崩瓦解,联邦也可能会死无葬身之地。”

    “但联邦也不会真原地等死,至少他们中的一部分人不会,因此当内部财政破产时,那部分人为了防止联邦沦为失败的牺牲品,才不得不站出来改变局势,至少不能让联邦真的就此暴死。”

    “只是损失总要有人来承担,如果联邦不肯吞下损失,就必须要强迫其它势力留在这边的阵营里,为此才牺牲了太多的声望,如今联邦满世界给难民发物资就是为了挽回声望。”

    事情讲到这一步,其实并未与向璈所占掌握的真相产生颠覆性的冲突,但对方依然通过叙事角度的变换塑造出了一个不得已而为之的自保者,甚至都颇有扶大厦之将倾的拯救者之风了。

    这种事按说倒也正常,每个人都有其不同的立场,站在他们相应的立场上自然会得出截然不同的评价,只是她不太理解瀚海一个为伊莱瓦做事的人,为什么会对目前还是敌人的联邦有较为褒扬的立场。

    “或许等他们恢复元气后就会重启工程,”末了,瀚海又补充了一句,“毕竟沉没成本还摆在那里呢。”

    大哥,你这屁股都歪到天上去了,得亏这是个没什么人关注的偏远地方,要不然你早就被人告到伊莱瓦那里去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避难所看样子和联邦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伊莱瓦大概率不会不清楚瀚海的小心思,只是为何要留着他而迟迟不动手,实在是一件令人费解的事。

    而且这对于向璈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熟悉又和善的瀚海总比那些板着脸的军官好相处,况且他这种摇摆的立场才方便自己打听消息,若是换一个坚定站在伊莱瓦那边的人,自己恐怕早就被盯上了。

    在真相被彻底揭开之前,她可不敢笃定自己不会像瀚海一样心向联邦。

    “说得也是,只不过如今铁路沿途可都在伊莱瓦手中,联邦想插手恐怕会出事,”向璈凑近了些,并不断将话题往危险的方向引,“话又说回来,伊莱瓦既然有能力凿开山体修建安置所,为什么不去接手铁道的事?至少修缮一下并接管沿途的难民不算很困难吧?”

    “她的想法可比你想的要捉摸不透,”瀚海摇了摇头,情绪也变得愈发复杂起来,“至于难民,那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咯~”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向璈却也没再追问,最关键的部分自然是要亲自探寻真相,若是听多了别人的话,只怕哪天就要犯先入为主的错误了。

    “时候不早了,我要先走一趟了。”

    向璈觉得今天问得够多了,加之外面来了客人,便急匆匆带着物资回了小镇,此时白孚已经找到了一个新的房子,正琢磨着从哪里搞来足够的柴火。

    “你可终于回来了,”白孚把斧头一扔,大有罚她去劈柴干活的架势,只是脸上的表情似乎不怎么好看,“我刚才突然想到一件事,我小时候……好像见过伊莱瓦。”

    “真的假的?”这会儿轮到向璈瞪大了眼睛。

    “我不是很确定,毕竟已经过去十多年了,”白孚一直紧皱着眉头,努力搜索着每一片记忆的碎片,“那时候她才二十来岁,也是短发,但脸上没有疤痕,嗯……啊,我想起来了,就是在科研基地,她当时是北极科研基地的守卫!”

    “果然,她接触过联邦总部的内部事务,所以才会知道不少特殊信息。”

    “我当时只觉得她对我有些过于熟悉了,但一时没敢细想,刚才又看到那个废弃的辐射捕集器,突然就联想到联邦那边去了。”

    “好不容易有了眉目,我们最好设法乘胜追击,但这里也没别的熟人了,”向璈短暂地思考了一番,忽然又想到了一个去处,“有了,荒野城的可怜虫们不是被抢了物资嘛,既然伊莱瓦把事情牵扯到了我们头上,那我们顺势去慰问一番,也绝对算不上什么过分的要求吧~”

    “你是想从城主口中套话?”白孚接过她递来的木头,配合没人要的砖头搭建了一个新篝火,“他怎么可能知道太多内幕。”

    “不需要内幕,对于目前的我们来说,任何一点信息都是有用的,”向璈又拆了隔壁房子里的破家具,总算凑够了今天过夜用的柴火,“先好好休息一晚,明天一早我们再出发。”

    一道火光亮起,让小半个屋子都暖和起来,然而在大片难以触及的角落,依旧是黑暗滋长的温床……

    第110章 交易

    废土的气候实在多变, 已入十月中旬的天气分明冻得人晚上睡不着觉,到了白天却又热得人发昏,尤其是在这么个冬凉夏暖的破铁壳子里, 盯着日头开了一路车的向璈差点被晒趴下。

    “幸好这路不远, 不然我指定要中暑,”向璈见安置点离自己不远了,便放松下来含了一块糖,“唉~最近的日子反倒不如在森林那边了。”

    这几天下来她不是在熬夜通宵就是在熬夜的路上, 连个完整的梦都没做过, 四处奔波又过于消耗体力,弄得她一直糖罐子不离手,再加上做饭也常用蔗糖调味, 一来二去从南边提炼的几斤糖竟不够吃了。

    “悲催呀,想想之前当雇佣兵, 虽然辛苦又保不住小命, 但至少巧克力和炼乳这种补充精力的甜食可没断过, ”向璈恋恋不舍地扣上盖子,“现在倒好, 累还是一样的不说,连硫化糖都快没得吃了~”

    “天天吃糖对牙齿不好, ”例行检查完设备和仓库的白孚又一次冷不丁地冒了出来,“你也不想年纪轻轻就饱受牙痛的折磨吧?”

    “呵呵, 我有每天刷牙的好不好……”

    向璈这话还真不是诓人,虽然基地车上没有牙膏, 但从穿越者们手中骗的精盐还剩下两斤, 将盐微微浸湿并涂抹在牙齿上,再用硬牛毛做的小刷子刷干净, 起码古人就有这么保养牙齿的。

    只是手头的盐也快不够用了,早晚得想办法再搞一点儿。

    “这下伊莱瓦可算长记性了,”又被白孚吓了一跳,向璈的语气中免不了要多几分愤懑,“派了这么多守卫埋伏在附近,不知道的还以为荒野城的人是被她关禁闭了呢。”

    说实话,每次进驾驶室都会吓到向璈,倒还真不是白孚刻意为之,实在是这个座位的逆天设计让向璈的位置完全看不到门口,而金属的地板只要稍一用力就会发出噪音,为了防止打扰她开车,白孚才每次进门都蹑手蹑脚的,一出声反而总把她吓一跳。

    这驾驶舱的布局早晚得改,不然哪天被敲一闷棍都不一定能注意的到。

    话又说回来,向璈也不是没想过让白孚和自己交替开车,但这种体型远超坦克的玩意儿没个三五年的培训还真驾驭不来,若不是向璈早年在雇佣兵队伍里开过大车,这基地车弄不好还真是卖了更省心。

    正说着话,躲在山后的守卫果然坐不住了,主动站出来问二人的话,她们也一唱一和的把提早准备的说辞托出,守卫一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好去把城主给交出来。

    “别来无恙呀,城主大人~”

    城主的脸色却不是很好看,大约是安静了几天想明白了,赫达的死跟向璈等人脱不掉关系,若非她们也是为了帮荒野城脱险,城主高地得跟她们辩一辩,只是终究压下去了。

    然而如今的日子过得实在不好,这让城主又开始后悔还不如被联邦扣下,再进一步,居然又把气记在了这二人头上,所以脸色又不好看了。

    “看来伊莱瓦对你们不好呀?”向璈当然不觉得自己该有什么心理负担,除了赫达的确救了自己,剩下的锅追根溯源都是瀚海的,怎么看也扣不到自己头上。

    “倒也称不上有多差,”纵使心里窝了火,这位长袖善舞的软蛋城主依旧没有把气乱撒,反而忧心忡忡道,“只是匀给我们的物资被土匪截了,那位却迟迟不肯再加派一笔,若是要一直等到下次配送物资,恐怕我们的人就要饿死大半了。”

    这话倒也不全是危言耸听,荒野城撤离时带的食物不多,二人也是亲眼见过的,不然伊莱瓦也不至于立马分配物资,而且距离下次配发指不定要多长时间,这里的人又不似难民那般抗饿,时间一久只怕真的要出大问题。

    “对了,我听说你们之前抓到了许多牛羊,”城主的眼睛又亮了起来,反正这么多年的屈辱都受过了,为了居民们的生死化身讨口子的又如何,“能不能分给我们一点?只要一点点!”

    向璈原本只是想来套个话,没想到这下被对方先发制人了,自己应下也不是,拒绝也不是,直接卡在了进退维谷的境地。

    “我们要得也不多,城里一共四千人,每人给三斤肉就足够熬过去了,”城主不愧是求人老手,当即眼中便噙起了泪花,“求求你了……”

    好家伙,一万两千斤肉,你是真敢开口呀!

    向璈一句话也不回答,直接抓着方向盘就准备倒车,哪知城主直接躺在了履带底下,大有你不给个回复我就死在这里的架势。

    要是对方只是个无搅蛮缠的无赖,自己狠一下心碾过去也就那样了,但这是公认的荒野城城主,自己要真给他弄死了,高地得是个重大事故,伊莱瓦肯定会让自己吃不了兜着走的。

    “不是,您先起来,咱们可以好好谈一下价格,总不能让我们空着手走吧?”

    考虑到以后不排除还有需要这帮人的地方,向璈当然不打算一口回绝,但自己肯定不可能凭空吃下一个大亏,就算是强买强卖自己也要赚一点儿。

    “能谈就好,”城主微胖的体型完全不妨碍他的灵活,一个鲤鱼打挺就蹦了起来,“荒野城以前做生意时存了不少值钱货,我找人抬出来,你看看有什么想要的直接拿走就好。”

    话音刚落,大门背后就走出来了几十个青壮年,抬了几个提前包装好的大箱子,二人顿觉自己上了贼船,但事到如今,看一眼倒也无伤大雅,他要真敢坑自己,大不了就去找某人告状呗。

    “二位恩人,请笑纳~”

    向璈打开第一个箱子,里面却是用一堆小布袋装了些自己很熟悉的香料,什么八角、花椒、桂皮、肉蔻等一应俱全,虽然每样东西量都不多,但胜在种类繁杂,要是加在一起炖上一锅肉汤,对于吃了这么久清水煮肉的二人无疑是味觉盛宴。

    “这完全就是投其所好来了,”穿越过来的向璈自然看不上一堆调味料,尽管废土可搞不到这种稀罕玩意儿,“净拿些不值钱的陈贱旧货糊弄人!”

    “话可别说得太满,”白孚虽然认不出如此多样的调料,但在黑市长大的她还是比向璈更清楚这玩意儿的价格,“光我认识的那几样就足够价比黄金了。”

    向璈愣了一下,没想到这城主还真舍得下血本,某种程度上也能反映出里面的人是真饿得不轻。

    第二个箱子里装的大概率是甜食,向璈对这种东西一向很敏感,急忙打开一瞧,果然装了约莫五十斤蜂蜜,另一边应该是五十斤蜂蜡,至少对于向璈来说都是好东西,心理价值就很高了。

    “你不要见了甜食就走不动道,”白孚很想把她拉到一边去,免得在这里丢人现眼,“这一看就是在荒野城外的森林里野采的,真不值多少钱。”

    “值,怎么不值?”向璈已经蘸了一口品尝起来了。

    第三个箱子里的东西就很杂了,一打开先是见了几斤盐——不过不是那种能卖高价的精盐,只是些苦卤子里提炼出的粗盐,不是很浓郁的咸味里总飘着一丝苦涩,不过聊胜于无,更何况她们的确快没盐吃了。

    此外还有不少干薄荷叶,泡成茶倒是能提神醒脑;剩下的是一个小箱子,不过里面只有纱布和脱脂棉,幸好自己囤积了不少酒精和麻布,这下简易的外伤套件倒是齐全了。

    “咱们还剩下多少肉?”清点完了城主的诚意,向璈开始和白孚交头接耳。

    “牛肉被布雷莎预定了,羊肉倒还有足足一万五千斤,就是交易完也还剩三千斤,但你要考虑我们没有主食,此后的一日三餐可全指着这些存货过日子。”

    向璈同样表现得很犹豫,城主给出的东西不算多重要,但对于丰富她们单调的物资清单绝对大有裨益;只是比起在这里换掉,布雷莎手里的面食和维生素片明显更加迫切一些,尽管两边都称得上一句奸商。

    见对方还是犹犹豫豫的表情,城主大概也是着急了,神神秘秘地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没有标签的盒子,向璈掀开一条缝瞄了眼,发现里面竟然是六块上好的香皂!

    这大概是城主偷留着自己用的,如今交出来也算是诚意尽显了,正巧也省了向璈自己尝试造肥皂,加上她如今也想做个好人,吃点儿亏就吃点儿亏吧。

    “动作麻利点儿,我可不想浪费时间,”向璈打开了基地车的仓库门,并示意白孚跟着一起去,自己则拽着城主走到了一边的角落里,“都给了你这么大恩惠了,跟我透露点信息不过分吧?”

    “你想知道什么?”城主还有点儿懵。

    “伊莱瓦的事,避难所的事,还有她和联邦之间的故事,我全都想知道。”

    “我只能告诉你避难所就是工兵团转变的,而伊莱瓦之前是联邦的人,至于她现在的立场……大概算叛逃吧,”城主瞥了一眼山后的守兵们,示意向璈这里不适合聊这种东西,“真想调查你还是另请高明吧,我能说的只有这些了。”

    言罢他就直接开溜了,向璈本想来套话的,没成想却变成了做生意兼搞慈善的,这下连最后一条线索也断掉了,搞不好就只能回去跟瀚海打太极了。

    罢了,既然伊莱瓦一时半会儿也没有找上门的打算,不如先停下脚步休息几天,也抓紧整理物资以备不时之需。

    第111章 隐痛

    向璈和白孚是找到理由休息去了, 但瀚海此刻却郁闷得不得了。

    自从数月之前自己无故擅离职守,跑到落日城的机密档案室中偷取生命线工程相关的档案,伊莱瓦就没再给过自己好脸色, 原定的升职计划泡汤了, 自己还要在这个破地方守上不知多久。

    当然,瀚海也没那么在乎,人手不足的情况下,伊莱瓦时常会派自己跑外勤, 比如援助荒野城的行动, 这极大地消解了他的无聊情绪,也确实在一定程度上缓和了二人之间的矛盾。

    只是尽管最近清闲得很,他还是从风声中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尤其是来自联邦的传闻——那些高高在上的家伙们终于打算重启生命线工程了。

    无论这对于避难所是好是坏,瀚海都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他对于这项工程有着远超常人的感情, 昨天向璈旁敲侧击的问话, 也着实让他伤感了一阵。

    作为千千万万名末世孤儿中的一员,生命线工程几乎可以称得上完全改变了他的命运, 从他七八岁时就跟着第一支勘察小队来到这里,算下来已足足有十五年了。

    与从一开始就极力反对这项计划的伊莱瓦不同, 瀚海一直都对这项宏伟工程的作用坚信不疑,他也期望着四通八达的铁路可以让更多的幸存者得到能救命的急需物资, 避免再有更多的孩子沦为如自己一般的境遇。

    可是谁又毁了这一切?

    “唉……”

    酿酒室那边的技术越来越垃圾了,蒸馏了好几遍的龙舌兰酒还是有一股废土特有的怪味, 但这可称不上是什么风味, 加上没有柠檬和海盐相配,喝了几口反而让他心里冒火。

    “他妈的, 凭什么!”

    凭什么联邦的混蛋可以轻飘飘地终结数百万幸存者的期盼,如今又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姿态把这事提出来?凭什么伊莱瓦为了排除异己置人命于惘然,还能安坐在管理者的位子上?凭什么这些大人物总要随意拿大家的性命做争权夺利的筹码!

    积压在心头的火气让他罕见地发了火,他狠狠地踹了柜台一脚,即便铁打的柜台纹丝不动,依旧缓解了他积攒了五年的愤恨。

    牢骚归牢骚,他也明白自己早已与难民们不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很多事早就担不起感同身受二字,强出头没有意义,自己也救不了他们。

    “如果联邦真的要重修铁路的话,那天的提议也未尝不可……”

    那日尉官传递的信息他还历历在目,若不是那帮人下令停止三大工程,瀚海也不会铁了心站在与自己有血海深仇的伊莱瓦手下,但如今事态发生了变化,如果与联邦的冲突不可避免,他也未尝不可坐壁观上。

    只是联邦的火车已经走远,在派送完物资后,他们还要去往此行的终点站——最西边的青池庇护所,那里的人靠着仅存的盐矿可是没少发财,就连联邦也要每次带上几十吨的煤矿与石油,才堪堪拉回两车厢青盐。

    “距离他们回来还有一阵子,凡事都不要太早下定论,”瀚海烧掉了自己刚打的草稿,并自言自语地回仓库清点物资,“还是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瀚海又想到了向璈和白孚那两个家伙,说起来,自从在落日城救了她们一次后,自己倒真没从她们身上少拿便利,本以为那次布雷莎要自己顺手提携的是两个蠢货,但这一路下来她们混得快比自己好了。

    尤其是那个向璈,自己还真以为她跟传闻中的二世祖一模一样,现在看来传闻果然多不可信,毕竟仔细一想,以那两位的言传身教怎么也不会有个废物后人。

    前几天的话还真让他紧张了不少,只不过现在看来,这二位并没有站定伊莱瓦的意思,如果联邦没在背后糊弄人,或许可以带着这俩一起去投,她们的上一代或多或少都跟联邦脱不了关系的。

    不过那家伙不知道为什么跟布雷莎走得很近,她要是知道过去的真相,一定会表现得很有趣的……

    哗啦——

    “报告管理者大人,我们已经摸清土匪们的位置了,”军官将几张标记好的地图放在桌子上,总是面前的人始终背对着自己,他还是心惊胆战地咽了口唾沫,“您打算什么时候行动?”

    “到了时间你自然会知道的,”伊莱瓦的语调几乎没有起伏,这让军官感到不寒而栗,“联邦的火车走到哪儿了?”

    “差不多在日暮山谷一带吧?离青池城都还有一大段距离,没个十天半个月回不来。”

    “嗯,那两个人呢?”

    “她们去了一趟临时安置点,和荒野城的城主交换了一些物资,然后……倒也没见她们和城主聊太多,也就说了三五句便分开了,现在正驻扎在北边的小镇附近,但不在小镇里面了。”

    “哼,看来是怕了,她们没再联系过其他人?”

    “没有,倒是在基地车里一直忙活,不过我们打探到她们认识一个移动商人,而那个商人似乎也跟过来了。”

    “这个我知道,派人盯紧点儿,我倒要看看叛军的手敢不敢伸进来。”

    “叛军?您是说……他们现在跟联邦才是水火不容,尤其是最近传闻要重修铁路,要是真的,叛军跟我们反而算是同仇敌忾吧?”

    伊莱瓦不回答他,反而轻偏着头,用眼角的余光盯上了他,军官用力打了个寒颤,闭上嘴不敢再说话了。

    “瀚海怎么样了?”伊莱瓦恢复了刚才的态度。

    “他?还是老样子,跟联邦的人不清不楚的,”一谈起这位老熟人,军官的脸上总是充满了惋惜,“不过最近的情绪很不正常,听说时常私下里发牢骚,但明面上确实没做太出格的事。”

    “最近的风声对他影响很大,派两个人去慰问一下吧。”

    “是,那就……没什么事了?”军官小心翼翼地抬了下头。

    伊莱瓦摆了一下手,军管立刻如释重负地溜了,而她则站在指挥桌前,对照着军官提交的地图在沙盘上比划。

    哼,有本事就接着闹吧,我倒要看你能折腾出什么大事来!

    “咕嘟咕嘟,”向璈搅拌着沸腾的糖浆,清闲下来的她心情实在大好,连干活都要哼上两声,“嗯~马上就要出锅了。”

    休息了一天后她也想通了,三大工程的恩怨都是避难所和联邦的事,她只要能达成最终目标——查清辐射、早日回家,剩下的全都关她屁事!况且眼下有车有糖的日子也不算多差,大不了在这个世界住上三年五载,就当体验生活了。

    “我大老远就闻到你这儿的味道了,”白孚每天都要打开冰箱看一眼,确认自己攒的蝎毒没有变质,“你都加了些什么?”

    “我把原来做的蔗糖块都融了,再加上掏碎榨汁的薄荷,又准备整整十斤蜂蜜,准备混在一起做一个蜂蜜薄荷糖,”向璈晃了晃手中的木质模具,都是大小一致的长方块,“当当!等做好了分你半吃呀~”

    “谢了,我不吃糖。”白孚被浓郁的薄荷味儿熏得脑仁疼。

    关上了冰箱的门,她又掏出了亲手制作的笔记本,继续对物资储备情况以及各项系统的运行状况进行记录,尽管二人的文化水平多少有点儿“不相上下”了,但在黑市的成长经历也让白孚对清点记账颇有心得,并自觉承担了后勤官的职责。

    向璈也注意到了她的变化,这一路的冒险下来,白孚好像对这辆车有了一定的归属感,甚至处处把自己当成了基地车的主人,不过她倒也乐见于此,毕竟这能帮她减去不少繁杂琐碎的工作。

    “过来,白孚,”向璈忽然想到了什么,盖上锅盖走进了中控室,同时大声喊着白孚的名字,“到门口去站一下!”

    “什么?”

    白孚一脸懵逼地撂下账本,跟着她来到了中控室的门口,不过没有身份验证的她当然进不去,只能等着向璈在里面瞎捣鼓。

    “好……在稍等一下,嗯……”室内一直回响着键盘的敲击声,让门外的白孚感到一头雾水,“好了,你把眼睛放到门口的电子锁上。”

    白孚心中忽然有了一个预感,她略有迟疑地上前贴在电子锁上,一道绿光立刻落在了她的眼球上,白孚不敢眨眼,只得任由绿光在上面扫来扫去。

    嘀——

    “完活儿!”向璈突然推开门,这下把门口的白孚吓了一激灵,“嘿嘿,别傻愣着了,我已经把你的虹膜数据也录入了基地车的电子系统内,现在你可以进入这辆车的任何一个地方,嗯……除了我的房间。”

    白孚的内心不可避免地颤动了一下,她先抬手指了指自己,然后又盯着中控室的电子锁看了好久,最后又和向璈对视了片刻,才推开门进入了这个控制着整辆基地车的机密房间。

    向璈耸了耸肩,也无所谓白孚会在中控室里干什么,便径直走到了走廊上透气,可窗外除了零散分布的废弃建筑外,便只有光秃秃的山坡和地面,实在让人提不起兴致,唯有一辆路过的垃圾车成了黄沙中难掩的一抹绿色。

    嗯,垃圾车?

    向璈猛地想起了瀚海给自己画的简易地图,她从杂物堆里翻找出来,对比着垃圾车离去的背影,果然找到了一个被标注的废弃工业区。

    第112章 废弃工业区

    “原来如此, ”向璈忽然放下地图,对照着面前近乎报废的公路发出了感叹,“伊莱瓦还真是聪明, 居然想了这种办法来掩人耳目!”

    “什么乱七八糟的, ”白孚正跟在后面收拾装备,听到她的话连忙凑上前,“这不就是几条破公路吗?”

    “是破公路没错,但你信不信, 在地图上没有标注的地方肯定还有一条新修好的公路, 而且是跟旧公路联通的。”

    “她有这么必要吗?直接把原来的公路修复一下不是更方便?”

    “对嘛,所以这就是一个小小的思维误区,”向璈将地图揣在口袋里, 带着白孚边走边解释道,“以前的旧工业区是联邦修建的, 用于配合铁路的建设工作, 所以工业区要尽可能的靠近铁轨, 而公路也是与车站相连接的,这是为了降低运输成本。”

    白孚听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了问题, 扭头望向了不远处的旧工业区。

    “而新工业区是给避难所使用的,且要避免被联邦发现, 因此工业区本身会被修建在废土腹地,新公路自然也改成了连接避难所;而人们在听到工业区换址后, 只会觉得是单纯换个地方,循着旧公路一样能找到新工业区, 自然会像咱们刚才那样无功而返。”

    “可你说新旧公路是联通的?”

    “是联通, 但不是同一条,而是单独修建一条与旧公路相连的道路, 以营造出旧工业区还未完全废弃的假象,”向璈指了指前方的垃圾车,“这样路过的幸存者会想先去旧工业区一探究竟,找一找有没有可利用的物资,而不是第一时间去寻找新工业区。”

    “……我觉得你只是想给自己的迷路找个借口,”白孚把装满子弹的枪递给她,顺便送上一个无语的眼神,“反正新工业区咱们也不敢进,既然走到了旧工业区门口,不如进去一探究竟吧。”

    向璈哂笑了两声,也跟着跑到了旧工业区的围墙边,门口照旧置放了看守的岗亭,但里面的人一直在睡大觉,旁边也没有拦路的杆子,让二人直接大摇大摆地进去了。

    废土的资源基本支撑不起大型厂房的建设,因而每一个车间都是有多少设备就建多大,区域划分也突出一个杂乱无章,应该是根据面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面的原理布置的,完全没有规律可言。

    “好吧,看来这帮人打扫得够干净,”拽断了生锈的门锁,坏了吊灯的大水泥盒子里只剩了黑暗与空旷,向璈打着手电筒转了一圈,却没发现任何值得带走的东西,“我估计其它几个厂房也是一样的效果,咱们今天是找不到好东西了。”

    “我就说不应该跟过来,车上还有很多东西没处理好呢,”白孚扯了下单薄的外套,来自南方沙漠的衣服基本抵挡不住北方的严寒,“回去吧,这里好冷呀。”

    “别嘛,再找一下对面的办公楼,”向璈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胡乱披在她的身上,“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急匆匆地赶回去多可惜。”

    办公楼里的确给她们留下了不少东西——由打磨抛光后的石板打造出的桌椅,一屁股坐上去顿时感觉一阵凉气直冲大脑,哆嗦着就要从椅子上弹射起步。

    “紫红色的土豆……看来是变异了,”向璈从角落里摸出一个快长成植株的过期土豆,“我还以为能跟小镇一样捡几条木头回去烧火,怎么这地方连个木屑都没有呀。”

    “回去吧,别浪费时间了。”白孚无精打采地跟在后面。

    “不行,不能空着手回去,俗话说贼不走空……啊呸!虽然我们不是贼,但空着手回去也不像话呀,”向璈忿忿地从办公楼跑出来,一抬头又盯上了工业区深处的炼钢炉,“有了,那炉子底下的炉灰他们不可能一并清理带走吧?走,捡煤核去!”

    “回来,我可去你的吧!”

    两个人就这么在荒凉的冷风中大眼瞪小眼,并就要不要去捡煤核过冬的问题展开了并不怎么激烈的对峙,毕竟向璈不可能真的顶着寒风去掏炉灰,她只不过在为空手而归怄气罢了。

    簌簌——

    “谁?!”

    突如其来的响声让二人瞬间放下了争执,她们同时掏出枪瞄准了晃动不止的杂草,而草中的人似乎也意识到情况不妙,以常人难以追赶的速度消失在了厂房间的小破胡同中。

    “看到了吧,她身上好像带着塑料和钢筋,”向璈跟白孚对视了一眼,然后低声喝道,“追!”

    沙沙——沙沙沙——

    被追的那人也不知为何要惧怕她们,但眼下慌不择路的逃窜也确实让二人疑心大增,认定了要么是这人的身份有问题,要么就是从工业区带走了价值不菲的好东西。

    而那个逃跑的家伙虽然一开始跑得很快,且对这里的熟悉程度也远在二人之上,但要论体力那真是差得远了,顶着冷气跑了也就几百米的工夫,那人就喘得像是肺快炸了一样,速度也猛地降了下来。

    “抓到你了!”

    向璈一个箭步丛杂草丛中跃起,同时向前抬手扣住了那人的肩膀,另一只手则突然抽出开/山刀,横在那人的面前让她无路可逃。

    “好了,老实一点,让我看看你是……诶,”那人刚一转过脸来,向璈顿时就愣在了原地,似乎恍然又回到了自然公园那边,“怎么是你?”

    “我……我只是想偷点儿能换食物的东西,”只见那人缓缓摘下防护面罩,露出的可不就是那个话特别多的女大学生,“那些士兵哪里都不让我们靠近,我们就只好开着车躲到这边来了。”

    向璈见是熟人,便赶快松开了她;白孚则从瓶子里倒了一点热水,让她稍微恢复了一些体力。

    “多谢,那个……我叫陆鹿,”刚被追着跑了一路,她也不似在荒野城那么自来熟了,只是尴尬地解释刚才的缘由,“我只是……担心你们会跟我抢东西,所以脑子一热,就掉头跑起来了……”

    想想也是,送出去的几只羊经不住六个人吃,为了获取食物,这群既没有猎人证、又没法从避难所获取到物资的人,就只能沦落到像拾荒者一样靠捡工业垃圾换食物的境遇了。

    只是主管兑换物资的瀚海也认识他们,如果见到了应该会告诉自己,但看目前的情况,这帮人大概率是被某个精明的拾荒者赚差价了。

    “放心吧,我们怎么可能抢这点儿东西,”向璈瞥了一眼她不知从哪儿捡的大塑料袋子,里面装满了黄白色的塑料海绵,袋子旁边还摆了一捆扭曲的钢筋,绑住钢筋的则是一把断了头的电线,“你这倒跟个捡垃圾的差不多,正好我认识一个回收这玩意儿的地方,等会儿带你去看一眼。”

    “真的?太好了!”

    “对了,怎么没见你的同伴,”白孚张望了一圈,却没在附近发现第二个人,“还有那辆房车去哪儿了?”

    “原本大家是在工业区里面的,最近这附近有大型怪物在游荡,大家就都搬到外面去了,并且每次捡东西都只敢在外围搜索,我是胆子大才跑进来的。”

    你刚才的表现可不算有多大胆。

    在心里腹诽了两句,向璈又把心思放在了她说的怪物身上,便问道:“你说的怪物是不是像个加大号的蝎子?”

    “像,但又不完全像……我没敢细看,只要在附近听到它的声音,我就立马掉头逃跑了,它虽然会追我,但基本不会跑出工业区的范围,而且每天的行动路线似乎有一定的规律,我觉得它是在看守什么东西。”一回想起那时的场景,陆鹿还是心有余悸。

    “看守什么东西?不会是宝藏吧,”方才还在为空手而归感到不满的向璈立刻喜笑颜开,反正怪物她都杀了不知多少个了,也不怕这一个,“它大概在什么地方活动,几点出现?”

    “差不多……就是现在吧?”

    “吼——”

    巨大的吼声突然从化工厂的位置传来,陆鹿瞬间变了脸色,抄起捡到的工业垃圾便躲进了杂草堆里;白孚虽然没怕得躲起来,但心脏还是不由自主地跳得厉害,连呼吸都停滞了几秒。

    只有向璈下意识地进入了战斗状态,多年的战场生活早已让她养成了遇事冷静的习惯,她抓着白孚的手跳上了路边的杂物堆,在顺着生锈的脆弱楼梯上了厂房的顶部,这里的视野足以让她细致地观察敌人。

    那是一个体型跟三眼虎王不相上下的怪物,但它的形态并不是由单一只动物组成,而是下半部分为巨蝎的形状,中间的身体和双臂形似腐化了的人类,可最顶上偏又顶了一个狼头,加上腐烂坏死的皮肤上又长满了绿莹莹的硅化结晶,乍一看实在有点儿骇人惊悚了。

    本以为来的只是一只大蝎子的向璈这下也怔住了,这种合体怪物实在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于是她连忙压低了声音,刚想趁它还没走近就赶紧带着白孚离开,哪知自己的步子还没迈出去,那双狼眼便骤然定在了自己身上。

    完了,被发现了!

    第113章 恶战

    “吼——”

    听到这震耳欲聋的咆哮声, 向璈和白孚的心跳都不由得漏了半拍,奇形怪状的怪物在任何时刻都是令人恐惧的,尤其是在完全摸不透对方弱点的情况下。

    当然, 二人也并非没有优势, 两把枪和几百发子弹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况且她们占据了高处,相较于对付巨蝎时可更容易命中了。

    “没必要怕它,”有了上次击败双尾巨蝎的经验, 如今向璈出门都会随身带几瓶玉米酒精, “大不了点上一把火,烧了它!”

    这话说得轻巧,可点火的电火花器是安装在基地车上的, 二人并没有能带出来的点火工具,最多也就是祈求子弹擦出的火花能有一点儿作用了。

    但打气无关于真假, 向璈的气势上来了, 楼下的怪物也迟疑了三份, 对于被赶到偏远角落的辐射生物,它们可更能体会到人类的狡诈, 也多少会有警惕防备之心。

    嗖!嗖!

    两道惊响闪过,怪物的蝎尾早已高高扬起, 两束短剑般的毒液便向二人袭来,向璈立即拽过天台上的废弃铁皮板挡下, 蝎毒多酸,本就锈气斑斑的铁皮霎时间变成了筛子, 向璈只得踹开铁皮, 顺势丢出一瓶酒精。

    不同与常用的薄塑料瓶子,这次向璈将其进行了一定的改良, 去掉瓶盖的细口改用脱脂棉封上,再略微加一点点助燃物,被酒精浸透的棉花尽管燃点还不算很低,但闪点(使用某种点火源造成液体汽化而着火的最低温度)已接近个位数,只要一点儿火星就可点着。

    砰!

    向璈的准头极好,一发子弹便稳稳地击中了瓶口,陡升的热量让酒精棉闪燃了一下,而在助燃物的作用下,这团火瞬间吞没了整个棉团,酒精棉从瓶口脱落出去,而被顺势点燃的酒精则沸沸扬扬地落在怪物身上,实打实地给它下了一头火雨。

    “吼——”

    暴怒的怪物立刻抬起扭曲的手——或者叫爪子,对着厂房天台狠狠扫了下去,来不及躲开的向璈马上转身扑倒白孚,自己的右上臂则被划出了一道血淋淋的伤痕。

    “问题不大,”向璈起身瞟了一眼,只是流血较多,只要没伤及筋骨和主血管,这点儿伤很快就可以恢复,“你先牵制住它,我止一下血!”

    “哦……好!”

    懵了一瞬的白孚顿时反应过来,站到有杂物堆遮挡的地方抬枪射击,虽然她的枪口径偏小,射击技术也不怎么样,但烧伤还没好的怪物依旧被打得生疼,挥起尾部的毒针向其射击。

    呲呲——呲——

    金属材质的杂物很快多出了几片黑色的破点,白孚只能再次转换位置,与怪物的尾针玩儿起了躲猫猫;而向璈则抓紧用酒精给伤口消毒,再用纱布、酒精棉和麻布条做的简易医疗带绑住,尽量避免了感染的风险。

    治好了伤口的向璈再度冷静下来,开始思考怪物可能存在的弱点,这种多个物种混在一起的畸形怪物能活下去就谢天谢地了,一条能稳定运行的内部系统基本不存在,因此抛开坚实的躯体,其内部可以说是脆弱无比。

    问题在于,怎么打进去?

    硅化结晶加厚实的皮肤几乎能抵挡一切外部攻击,缺乏破甲功能的普通子弹根本打不穿其防御,如果能将开/山刀插进去,必然能造成不小的伤害,只是近身战斗的风险同样大得很。

    “白孚拖不了多久,还是试一下吧……”

    想要尽可能的靠近敌人,就必须扰乱其感知能力,但视觉、嗅觉、听觉中的哪个才是关键,向璈没有任何可用的信息,最保险的方法就是把三个感知系统都废掉。

    嗅觉是最好解决的,动物害怕刺激性的气味,而化学气味就是最佳选择。

    “喂,你别躲了,”向璈冒险站在天台的边缘,对着草丛里的胆小鬼大喊道:“把你找到的塑料全部丢给我,回去我给你食物补偿!”

    为了保住小命,陆鹿没有反驳的想法,直接把一大袋塑料垃圾连着袋子一起丢了上去,接到材料的向璈立刻站到了迎风处,冒着被攻击的风险将身上的棉花都掏了出来,堆成圆锥状后浇上酒精,再用两块石头打出火星点燃。

    砰!砰!砰!

    白孚不想她有时间思考对策,怪物早已杀到面前且穷追不舍,她也只能围着天台转起了圈,时不时抽身给它两枪,然而大块的硅化结晶保护了怪物的要害部位,一来二去之下,反倒是体力不支的白孚即将被追上了。

    “向璈,你到底在干什么?还不快点儿来救我!”

    “来了!”

    向璈突然起身,被盖在火堆上的塑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形,随之而来的是一股难闻的化学气味,加上此处刚好迎着风,在场的人和怪物都被呛得咳嗽起来,人尚且有掩面捂鼻的能力,怪物就只能被熏得满地乱跑了。

    但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白孚,接着!”向璈突然大吼道。

    几个轻飘飘的东西被丢到了白孚手中,她低下头定睛一看,正是一堆空了的薄塑料瓶,而且上面的盖子是拧到特定程度了的,白孚瞬间心领神会,将塑料瓶从中间拧了一圈,然后丢在地上狠狠地踩了上去。

    嘭——

    不送不紧的盖子在内部气压的作用下弹射出去,并带出了一阵巨大的爆鸣声,还未从化学气味中摆脱的怪物又立刻被巨响吸引了注意,殊不知危险正从侧面悄然靠近。

    “就是现在!”

    手握铁斧的向璈从天台上纵身跃起,一斧头正巧卡在怪物下腹部的硅化结晶层中,然而这种攻击显然无法对其造成伤害,感觉到一阵瘙痒的怪物即刻抬手拍去,而对方也抽出开/山刀正面迎敌。

    铮——

    砰!砰!

    刀刃与硬化的爪子碰撞在一起,发出了近乎金属碰撞的声响,向璈顿感虎口处一阵麻痹,旋即便是一股沁着寒意的疼痛钻入手臂神经,一路向上震得她脑壳都嗡嗡作响。

    然而这不代表怪物赢得了战斗,早有准备的白孚在短兵相接的瞬间便扣动了扳机,这次她一向不怎么好的准头终于收到了幸运的眷顾,其中一发子弹正中怪物的右眼窝,让乌黑的血霎时喷涌而出。

    “吼!”

    气急败坏地怪物马上对向璈发动了连环攻击,而把枪留在天台上的向璈只能抬刀抵御,这种挠痒痒似的攻击起不了任何作用,于是她将双脚踩在刀背上,借着爪子袭来的力道跳了起来。

    “中!”抬起又落下的斧子再次卡住了某条硅化结晶裂缝,让向璈得以保住小命,然而新的攻击眨眼间便接踵而至。

    嗖——

    快出残影的尾针甚至划破了空气,带着呼啸的猎猎疾风杀至向璈面前,只是这次挥刀的速度终究慢了一步,几乎将她的右臂刺个对穿,而向璈也强忍着疼痛,一个反手劈断了尾针的根部,将半截毒针留在了自己的小臂上。

    “嘶,不算很疼……”向璈心里明白,对于有毒的东西疼可比不疼要好,如今这种不算剧烈的阵痛反而是毒素麻痹神经的表现,但也好,至少不会影响下一步的行动。

    此时,失了尾针又饱受折腾的怪物早已没了斗志,白孚断断续续的攻击又惹得它暴躁无比,不再恋战的怪物只一心想把向璈甩掉,于是它找准了一堵厚实坚硬的高墙,开始用尽全身的力气撞了上去。

    嘭!嘭!嘭!

    被撞了个七荤八素的向璈险些坠下去,她微微发麻的双手握紧一刀一斧,交替着向怪物的头顶爬去,尽管怪物的双手仍没闲着,但已经爬到攻击盲区的向璈也不再是一击能打下来的了。

    忍着中毒一心往上的向璈接了它几招,便转瞬间爬到了距离怪物肩膀仅一步之遥的位置,只要爬上它的肩膀,拿下首级便是唾手可得了。

    意识到危险的怪物又一次准备采取极端措施,而白孚也绝不可能允许它的行为,向璈已经吸引了绝大部分的危险,她没有理由在躲在背后瑟瑟发抖。

    “怪物,看这边,”白孚举起另外几瓶酒精,瞄准怪物的脑袋投掷出去,随即抬枪对准瓶口扣下扳机,“接招吧!”

    砰砰——

    白孚的技术到底是不如向璈,一梭子子弹下去居然没有一发命中瓶口的酒精棉,不过浇了一头的酒精还是刺激得怪物慌乱起来,而向璈也抓住这难得的机会,跳上肩膀,用铁斧对着怪物的脖子砸了下去。

    咔!

    环绕着脖子的硅化结晶层瞬间布满了碎玻璃状的花纹,但依然顽固地包裹在怪物的颈部,向璈再次举起铁斧,但麻痹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她只好冒着摔下去的风险,用身体的重力砸在了那层硅化结晶上。

    嘭!哗——

    这次硅化结晶们真的如同碎屑一般纷纷落下,还未稳住身形的向璈扭转腰部,同时丢下铁斧举起长刀,瞄准颈部的致命缺口插了下去。

    “吼——————”

    庞然大物的躯体轰然倒塌了,而意识昏沉的向璈也猛地两眼一黑,从怪物的肩头滑落坠下。

    第114章 矿坑下的秘密

    “向璈……向璈……”

    “别喊了, 我已经给她用了抗毒血清scorpion-specific F(ab’)和哌唑嗪,加上伤口及时进行了酒精消毒,再过上四五个小时就没问题了。”

    是……布雷莎的声音吗?她怎么会在这里?

    “你们要的货也马上就来了, 正好, 考虑到目前暂不确定变异蝎毒是否有副作用,这几天就先不要乱跑了,留在基地车里好好休养吧。”

    “好,你要的报酬我放在门口了。”

    “哼, 可以嘛小家伙, 还挺上道的,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向璈很想爬起来说点什么,但此刻她的四肢——不, 应该是整个脖子以下正处于一种近乎消失的状态,没有知觉, 也完全控制不了, 只有一颗木讷的大脑在迟钝地运转。

    这种感觉一点都不好!

    注射的抗毒血清似乎在生效, 按理说血液里是没有神经的,但她仍感觉每一个血细胞都在灼烧;而呼吸却在一步步脱离自己的控制, 从可以感知操控的不规律起伏,逐渐变成了如今无力控制却趋于平稳的状态。

    又过了片刻之后, 哌唑嗪终于起了作用,昏沉眩晕的恶心感迅速淹没了向璈的意识, 短短几分钟后,她便沉入了深度睡眠中……

    “咳咳——”

    再度睁开眼睛时,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房间里还是一如既往得冷,但向璈的身上全是黏糊糊的汗水, 连衣服都粘在了皮肤上,让人恶心。

    “你醒了,向璈,”门忽地被推开,只见白孚端了一大碗牛肉汤进来,手边还挂着一块浸湿的布料,“你现在还处于恢复期,不能洗澡,今晚就先用酒精擦拭一下吧。”

    “那个怪物……好像被我干掉了,然后呢?”

    “你中毒了,我们把你带回来的时候连呼吸都很费力了,幸好布雷莎就在附近,我用了一大批肉跟她换了抗毒血清和其它辅助类药物,这才把你救了回来,”白孚吹了吹勺子里的肉汤,然后沿着她的嘴角轻轻灌下,“这下我们彻底变成穷鬼了。”

    “我听到了,然后……我好像又睡了过去,”向璈砸了咂嘴,忽然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对了,那个怪物看守的宝藏!还有……”

    “啊,我就知道,”白孚把她的终端器拍在床头柜上,“那怪物本身就价值八十个信用点,正好一大箱压缩饼干的价格。”

    “那都够吃将近一个月了呢……”向璈小心地把终端放好。

    “现在已经是午夜了,药效发作后你一口气睡了十多个小时,”白孚见她基本没有大碍了,就把碗放在床边让她自己吃,“反正我闲着没事干,把那个穿越者送回去后就又回了旧工业区一趟。”

    “哦……嗯?你一个人回了工业区!”向璈不可置信地盯着她的双眼。

    “对呀,原来的蝎毒快过期了,我就回去把那只怪物的毒液取了回来,”白孚摸着下巴,思绪逐渐回到了刚才的经历中,“而且你猜得不错,避难所的确与工业区的公路相连,只不过作用和我们两个想的都不一样……”

    十个小时前,废弃工业区。

    “东西到手,”白孚观察着小玻璃瓶中的淡黄色透明液体,小心翼翼地用蜂蜡将口封好,顺便感慨一下要是有安瓿瓶就好了,“也不知道高度变异的毒液会不会与普通的变异蝎毒不一样,要是缺乏利用价值那可真就白跑一样了。”

    过了中午的工业区稍微暖和了些,她扯紧了衣服,回想起向璈那不情不愿的神情,又继续向工业区的深处移动。

    算了,至少把“宝藏”给她带回去,不然她肯定又觉得自己白忙活一场。

    白孚重新检查了一下背上的枪,又将短刀转移到了触手可及的位置,这才迈开步伐向着鲜少有人踏足的最深处,这里大概是个冶炼矿石的地方,道路两侧的大高炉下的确有许多煤核矿渣,但并没有太高的捡拾价值。

    她继续向更深处行动。

    过了高炉区又是很明显的分拣区,走到这里白孚也大致明白了旧工业区的建造理由——应该是附近建造了某个大型矿场,并围绕着矿物的冶炼和加工才建造了一系列的设备,最终发展成了一个大型工业区。

    而如今旧工业区被废弃,除了摆脱联邦所遗留的影响外,大概率是矿也被挖光了。

    这样一想,此次的行动搞不好又是无功而返,毕竟蝎子也喜欢漂亮的宝石,那个传说中的宝藏说不定就是一块华而不实的石头,因为好看才被怪物当成宝贝了而已。

    但来都来了,至少看一眼那是什么样的宝石再说。

    白孚的脚步又加快了些,约莫十来分钟过后,一个巨大的矿坑果然浮现在视野之中,只是矿坑内部似乎还回荡着“叮叮当当”的工作声,而矿坑周围的临时房间也不像被废弃了的样子。

    “这里不会还有人在干活儿吧?”白孚连忙闪进了身侧的建筑中,只探出两只眼睛观察矿坑附近的情况,“矿坑的入口处居然有人站岗,难道那辆垃圾车其实是运送矿石的?”

    只是猜测并不能得到真相,白孚在水泥建筑里躲了许久,才等到一个守卫懈怠的时机,于是她连忙溜到了矿坑的另一侧,试图寻找一个能悄咪咪下去的位置。

    “你是谁?”

    白孚心中暗叫不好,但听到那个声音并无太多威胁的意味,便谨慎地转过头和他对视了一眼。

    发现她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工匠,脸和头发上都不可避免地沾满了黑乎乎的油灰,但仍保持着一个还算体面的造型;身上穿的工装也洗得掉了色,缝缝补补的口袋里装着一些小体型的工具——但可不像是矿工用的。

    “又是一个外来的,”老工匠一边捧着保温瓶喝水,一边打量起这个试图潜入的年轻人,似乎并没有去叫守卫的冲动,“去去去,这里不是拾荒者该来的地方,再不快走小心把命丢了!”

    “我……我马上就走,”白孚瞥了一眼干得热火朝天的矿坑,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便大着胆子问了一句,“这里不是废弃了吗?”

    “对呀,作为矿坑是被废弃掉了,”老工匠倒是饶有兴趣,和这个陌生的闯入者聊了起来,“现在这里成了某个混蛋关押我们的地下监狱了。”

    白孚的脚步顿时停滞了半分,她迅速联想了一下,附近有权利在这里关押别人的似乎只有伊莱瓦,但……不太可能吧?

    “那个混蛋欺骗了我们,”老工匠一旦打开了话匣,便忍不住多说了几句,喋喋不休的样子像是在抱怨,“为了稳固她自己的地位,就把所有还支持重建铁路的人都关到矿坑地下,派了士兵昼夜看守;为了消耗我们的体力,同时给她干点儿杂活,又强迫我们在底下跟废铁打交道,还克扣食物,我呸!”

    白孚又努力思索了一会儿,发现能对得上号的只有伊莱瓦,但依旧是有什么地方不对。

    于是她假装不经意地瞟了一下老工匠的眼神,没有那种发自内心的仇恨或悲苦,只有无尽的疲惫和一丝……得意?

    是一场早有预谋的污蔑,还是另有隐情的障眼法?

    “你还是快点儿走吧,不然待会儿巡逻的守卫过来,我们两个可都要遭了,”远处有人在喊老工匠的名字,他连忙放下水瓶,为白孚指了一条小路,“我先走一步,你以后也注意着点儿,别再跑到这边来了!”

    不求救吗?是觉得外来人不可信,还是觉得我没有能力救出他们?

    老工匠急匆匆地逃开了,而白孚也发现了逐渐靠近地巡逻小队,没有时间详细调查了,她只好按照老工匠指的方向找到一条捷径,然后迅速离开了旧工业区。

    “事情就是这样,”白孚摇了摇头,直到现在她还觉得那地方怪得很,“那老头说的话肯定不完全是正确的,但具体哪一部分是真相,我也搞不清楚。”

    而向璈则是暗暗地为白孚的表现感到惊讶,她忽然意识到,二人已经在一起冒险了快小半年了,这几个月里白孚的成长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她早已不是那个只会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胆小鬼了,而是能独自行动和调查、甚至和自己并肩作战的同伴了。

    这该是件好事吗?向璈觉得自己说不清,她的心里闷闷的,总觉得有一天这种过快的成长会带来无法预料的后果。

    “放宽心,既然我们已经拿定主意不再瞎掺和他们的恩怨,那这种疑问就没必要一直挂在心上,”向璈调整好情绪,继续和她说起今天的事,“不过我们可以确定的是,避难所内部远不是我们想的那么简单,这摊浑水可比想象中要深得多。”

    “说得也是,哈~”白孚打了个哈欠,折腾了一整天,她也累得不行了,“我先去睡觉了,你安心养伤,这几天咱俩都先待在车里吧,不出去探索了。”

    “好,晚安。”

    第115章 剿匪

    三天后的降温非但没有缓和的迹象, 反而是一天更冷过一天了,就连一向能在中午享受一下的短暂日光,如今也被浓重的黑云给遮蔽了。

    这是要下雨呀!

    瀚海换上了早就准备好的厚衣服, 入冬前的雨总是冷得刺骨, 连平日来找自己换东西的拾荒者们,也都提前几天囤积好了物资,这段时间全不打算出来了,让他这原本就寥寥无人的中转站, 变得更加荒凉冷落。

    对于北方的废土地区而言, 雨雪都不是什么值得让人高兴的事,辐射超标的土壤即使再怎么滋润也长不出成片的植被,仅有最顽强的刺状灌木零星点缀在山坡上, 偏偏这些植物都喜旱怕涝,一场满是辐射的雨雪下来, 本就贫瘠的土地只怕会更加荒芜。

    “唉……看来明年开春之前是不可能重修铁路了, ”怀着满心的失望, 瀚海退回到了金属柜台后,实心的钢板台面也经不住日积月累的压迫, 如今也多了几个变色的坑洼,“闲着也是闲着, 修补一下吧。”

    不过锃亮的台面都是因为镀了铬,瀚海手头当然不具备修补的条件, 于是他找来了一罐金属色的喷漆,慢吞吞地对着台面消磨时光。

    叮铃铃——

    中转站大门的迎客铃忽然响了起来, 瀚海压下心头的烦闷, 头也不抬地问了一句:“谁呀?”

    “是我,你的老熟人, ”瀚海这才抬起头,发现来者是那个总在伊莱瓦面前晃悠的军官,“别来无恙了老弟,我今天可是有件大事要通知你。”

    “什么事?”瀚海连头都不抬一下,权等着这位自个儿开口。

    “这个嘛,你过来点儿……”

    “什么?伊莱瓦要在今天午夜出兵剿匪!”

    向璈和白孚对视了一眼,尽管她们对伊莱瓦追捕独眼的事早有准备,但消息来得如此突然,还是让二人狠狠地惊讶了一番。

    经过了几天的休整和准备,两个人身上的行头都焕然一新了——上衣和裤子都用一层涂了蜂蜡的牛皮包裹,内里用羊毛毡做夹层,至于内衬则是留了一层短绒毛的软羊皮,除了因为手艺问题做得不是很好看,保暖和结实倒是兼具了。

    越野用的短靴也是用植鞣的硬牛皮来做外表,内部则是压得很紧实的厚羊毛毡,总算解决了寒冷的问题;鞋底则是花钱从布雷莎那里买的,只要报酬管够,那个奸商给的货还是质量不错的。

    头顶的镶皮毡帽则是来自那两张留了很久的梅花鹿皮,天然的花纹弥补了手艺的不足,让它跟身上的一套皮衣相比倒出色了不少。

    当然,最重要的工作还是赶制被褥,之前久居南方沙漠的原主只留下了一堆连夏凉被都算不上的薄布,如今基地车跑到了北方,自然需要一套厚被来过冬,为此就把刚到手的羊毛毡用去了接近一半。

    “所以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向璈看着来下通知的小兵,心里一直在犯嘀咕,“我们手边还有一大堆工作要干,哪儿有时间帮你们打工。”

    “大人也没有强迫你们跟上去,”士兵抬起头,恭敬的笑脸下却藏着几分令人捉摸不透的狡黠,“只是她让我转告你们一句话,‘自证清白是个不怎么占理却很好用的理由,包括现在’,此外就没有别的了。”

    连句告别都没有,士兵便转身离开了,向璈丢下手头还没完工的石臼,愤怒地瞪了士兵一眼,然后才和白孚说道:“伊莱瓦这个混蛋,物尽其用也没有这么干的!”

    “马上就要下雨了,”白孚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密布的乌云让人感到惴惴不安,“我们连个遮雨的东西都没有,还是别搭理她吧。”

    逐渐消了气的向璈却陷入了沉寂,思索着这句话背后的意味。

    赶在行动的几个小时前下通知,肯定不会是让自己跟着大部队一起行动,这样本就动员好的队伍又要调整;况且如果自己真的不去,计划的某一环可能会有所缺失,自己究竟值不值的一个备用计划,这是个很值得商榷的问题。

    这么看来,士兵说的非强迫很有可能是真的,而假如自己的到来并不影响行动的进程,那么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应当是……

    “请君自便!”向璈终于回过神来,看向了一旁盯着自己发愁的白孚,“她的意思是如果我们也要去的话,自证清白就是个很好的理由,别忘了物资被劫的事可还没结束!”

    “但我们过去了能干什么,独眼可不值得我们出手相救,”白孚一向对飞扬跋扈的土匪没有好感,“而且主要的通道肯定会被避难所的人堵截,我们去了也一定会被人盯着。”

    “嗯,你说的也是……”向璈又思索了一下,抽出了瀚海给自己画的简易地图,仔细打量了好几圈,“有了,你看,最西边有一条细小的峡谷,似乎可以通过这里绕到避难所的势力范围之外。”

    “别闹了!”一见到这张地图白孚就窝火,“瀚海连比例尺都画不对,上次咱俩按照地图去旧工业区,愣是转了几圈都没找对地方,最后还不是跟着垃圾车才追过去的!”

    “地形这种最重要的部分,就算有瑕疵也不会差别过大,总不能是他凭空造出来一条峡谷吧?”

    “那你也不能瞎跑呀,今天晚上肯定要下雨,冒雨前行可能会对基地车造成损伤,咱们没必要为了一群土匪冒这么大的险!”

    “你要相信我的车技,而且独眼可不是一般的土匪,我可不觉得他会死在今晚,”向璈心意已决,她扭了下植鞣的硬牛皮腰带,将各种小玩意儿放回腰包中,然后收拾东西走进了车门,“出发!”

    哗——

    向璈还是低估了气候的恶劣程度,当浇头大雨真正落下时,她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座湍急的瀑布之下,豆大的雨点密密麻麻交织成了一张雾白色的大网,将整片废土都笼罩在它的统治下。

    更糟糕的是,漫天的乌云将星辰与月光一并遮挡得滴水不漏,黑压压的夜幕从天上坠下,将整个世界都砸成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即便将车灯开到最大,面前的道路仍见不得有多亮堂,为了规避兀然出现的岩石,向璈不得不将车速降到最低。

    白孚焦急地处理手上的雨衣,原定的计划是将厚帆布裁成雨披的样式,浸油烘干后再涂抹上一层厚厚的蜂蜡,只是现在看来,这种级别的措施多少有点儿自不量力了。

    “该死!”向璈用力锤了一下方向盘,“整个峡谷里全都是泥浆,根本走不动!”

    “那也不能停下!不然等水涨上来,车里的东西可就全被淹了!”

    避难所控制的地方其实是一个大盆地,只是西边并非是一座南北走向的山脉,而是两条东西斜向的山脉形成的夹角,仅有三十多度,夹角中间有一片岩石地,因而沿着山脚的洼地便形成了一个同样只有三十度夹角的峡谷。

    除了拐角过小、难以顺利转弯外,这条通道极少有人经过的另一个原因就是蓄水池一般的地势——两面都是高地,偏偏这里比大盆地还要低,直接就成了排水沟。

    “基地车的体型太大了,我们不可能中途掉头回去,”因为不确定拐角具体在哪个位置,向璈始终不敢把车速提到太快,“只能祈求老天饶我们一命,给我们充足过去的时间了。”

    “别贫嘴了,”白孚开始给雨衣的最后一个部位涂蜡,“路是你自己选的,快点儿开!”

    向璈只好缓慢地将车速提上来,并警惕着随时可能出现的锐角拐弯,这要是一个不注意,撞到山崖上可能就被泥石流给活埋了。

    也顾不得前方会不会有人发现自己,向璈直接把远光灯全部开到最大,然而视野中除了翻涌的泥浆水外就只有摇摇欲坠的山崖碎石,看得太过清晰反而会提心吊胆。

    啪!

    正当二人都注意到了急剧收紧的峡谷角度,并集中精神准备拐过那个反人类的锐角弯道时,一道强光突然从正前方照来,心头一惊的向璈连忙降低了车速,却迟迟不敢将车完全停下——超重的基地车很可能会直接陷进泥中。

    “喂,前面的车给我停下!”

    雨幕中没有看到人影,却清楚地听到了一个响亮的女声,正通过扩音器大喊道:“你们已经驶入了8号哨站的监管范围,请立即停车并报上名来,不然……哼哼,我们可要用炮弹把你们的车炸个稀巴烂咯~”

    向璈没有出声回答,如此湍急的水流中必然不可能设立拦路的关卡,于是她正在思考要不要直接加速闯过去,等到雨停后再把伊莱瓦的话搬出来当解释。

    然而等到基地车真正行驶到了哨站的面前,向璈突然感觉大失所望,这帮人居然在峡谷的拐角处设置了一道自带排水装置的钢闸,旋即便不由得庆幸刚才没心急加速,不然基地车就要被撞成一堆废铁了。

    “喂!喂!你们这帮家伙听到没有,”刚才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哨塔上的强光也循着基地车追了过来,“马上停车接受检查,不然我们就要动真格……”

    “你个小兔崽子,别在哨岗上捣乱,去干你应该干的事去!”

    哨塔上似乎发生了一段并不激烈的争执,两个人在上面吵闹了一会儿后,喊话的声音换成了一个略微年长一点儿的男声,“闸门附近的地面是用水泥铺过的,你们可以放心把车停下,然后下车接受检查。”

    “没辙了,他们不开闸的话,我们死也过不去的,”向璈只得停下车,同时换上了不准备接着穿的旧衣服,再披上刚刚完工的雨衣,“换上衣服,下车!”

    第116章 8号哨站

    雨下得一茬大过一茬, 汹涌的泥浆水轻易没过了膝盖,峡谷两侧的山崖上也满是烂泥浆和裸露的碎石,不想涉水的小狼被留在基地车上看家, 二人则穿着单薄的旧衣服淌水爬上了崖壁。

    “没想到她们还真敢下车, 嗯……只有两个人,应该不是敌人,”哨塔上的男人将望远镜递给身边的少女,自己则带了几个士兵穿上橡胶雨衣, 也下了哨塔去迎接她们, “喂,这边说话!”

    一行人在半山腰的金属亭下汇合,还没等对方开口询问, 向璈便从口袋里摸出了从避难所领的牛皮本和黑铁徽章,一把拍在对方的手上。

    “啊, 原来是贵客, 真是抱歉, 不过这也是我们的例行检查,”留着寸头的男人粗略地翻了一下牛皮本, 便把这两样东西还了回去,“但我还是要多问一句, 我们这条路可不是正规的通行路线,敢问二位今夜是为了什么才走的这条路?”

    “你们的管理者大人准备午夜剿匪, 我们是赶过去给她帮忙的,”向璈思考了一下, 又补充了一句, “是她点名要我们来的。”

    “原来如此,敢在雨夜走这条路, 看来二位还真是艺高人胆大,”对方来了句不知是不是嘲讽的玩笑话,接着话锋一转道,“不过我还是不能让你们过去。”

    “为什么?”向璈愣了一下。

    “证明上写了不准你们离开庇护城的控制区域,而过了8号哨站就‘外面’了,所以我不能同意你们离开,”年轻人抬头看了眼连绵不绝的暴雨,似乎也拿不准什么时候天晴,“不过要是有个人跟着你们一起,也不是不可以。”

    向璈的脸色变了变,她们就是想偷偷跟土匪们打个照面,看一下能否找到对自己有利的情报或物品,若是被伊莱瓦的人一路监视着,那还不如就此打道回府,省着被人背后打小报告了。

    “怎么了,”对方注意到了向璈不怎么样的脸色,眼神中多了一丝怀疑,“你们不是上头派来协助剿匪的吗?还是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

    “没有,只是我们的一些秘密手段不方便被人知道,”向璈的脸色早已恢复了正常,双眼更是无畏地与他对视,“你们可以在我们的车上安装定位器,以确定我们到底有没有擅自离开,但跟着一起去……哼,恕不从命。”

    “但就不好意思了,”那人也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驻守哨站是鄙人的职责所在,二位请原路返回吧,今日的事我会如实禀报上头的。”

    轰——

    远处的山麓南侧爆发了一阵巨响,显然是战斗已经打响了,若是再不赶快过去,恐怕是连一点儿残渣都捡不到了。

    罢了,先让他们跟上来,大不了路上想办法甩掉就是了,反正自己总会回来,也不愁向伊莱瓦做个解释。

    “那好吧……”向璈一脸不情愿的样子,“但你们要另外备车,我们的基地车可不欢迎外来者。”

    “当然没问题,”那人笑了起来,回头冲着哨塔大喊一声,“小兔崽子,下来!”

    之前对着二人喊话的少女立刻穿上雨衣跑了下来,手中还带着满满一大包武器,“老哥,我们也要去凑热闹吗?”

    “当然,”那人从他手中接过车钥匙,同时向身边的士兵们叮嘱了几句,然后又看着向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燕皑,是8号哨站的负责人,这是我妹,燕皎。”

    向璈无心跟他们多费力气,转身带着白孚回了基地车,此时泥水已经将基地车的履带完全淹没了,小狼急得在车门前嗷嗷直叫,却始终没有下水的胆子。

    “其实我还有一个主意,”上了车,怀里始终揣着一个小玻璃瓶的白孚突然开口,“变异蝎毒具有很强的麻痹作用,或许我们可以……”

    “别!要是真下了毒,我们就真的要跟独眼一样被追杀了!”

    白孚本来就是开个玩笑,见向璈赶快拒绝了,也就没有再多说,又回到二楼去研究自己的“秘密武器”了。

    向璈回头看了一眼,那两个人开了一辆底盘高得离谱的大脚车,车轮也换成了专用的泥地胎,很明显是有备而来,不过无所谓,她不觉得有什么车能比得上比火车头还大的基地车。

    咔咔——轰隆隆——

    拦路的钢闸缓缓打开,向璈连衣服都没换,带着满裤子的泥浆就坐在了驾驶座上,在基地车强大的马力下,峡谷里的泥水都被搅动得汹涌无比,飞溅的泥点将身后小车的挡风玻璃都糊住了,这正好应了向璈的意。

    从地图上看,前方已经没有大的弯道了,为了赶在泥水倒灌进车厢之前抵达目的地,向璈直接将速度提到了最大,离开了哨站水泥地的基地车再度扑进泥浆中,只能靠着宽大的履带以及运气渡过难关。

    “呵,想甩掉我们?”

    燕皑一眼就看穿了向璈的小心思,立马驾驶大脚车追了上去,四个大到不成比例的轮胎轻松避免了陷入泥浆的尴尬,况且他也知道前面是直路,自然会把速度加到最快。

    两车就这么一追一赶,在能没过半个人的湍急水流中玩儿起了飙车,前方的交火声如同终点站的礼炮,为即将到来的冠军接风洗尘。

    终于,在经过了将近半个小时的长途跋涉,基地车掐在战斗的尾声突入了土匪的营地,装上了正准备带着物资逃离现场的几个土匪。

    “好久不见了,几位!”

    向璈见身后的车还没追上来,连忙带着一身泥泞跳下了车,土匪的藏匿点建在高处,水反而只没过了小腿肚子,否则她可就只能在车上玩儿水战了。

    “喂,这不是向大小姐吗?”独眼并不在这群人的队伍中,出来说话的是他一向带在身边的亲信,“都是老熟人,饶我们一次也无伤大雅吧?”

    “我呸!谁跟你们是老熟人了,要不是你们抢了物资,我至于被伊莱瓦那个混蛋折腾吗?有本事别跑,我现在就……”

    向璈准备去掏武器的手突然愣在雨中,她猛地意识到,如此凶猛还伴随着辐射的暴雨很可能会对开/山刀或突击步/枪造成不可消除的损害,就算及时擦干再涂上油,谁也保不准会不会有后续问题,她手头的武器可不多,能小心就尽量别虎。

    “兄弟们别愣着了,”亲信一把抬起面前的几个大箱子,同时招呼身边也搬着物资的土匪们,“老大说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咱们撤!”

    土匪们直接无视了面前手无寸铁的向璈,绕过基地车向山坡上冲去,正当向璈慌忙拾了根木棍想追上去时,基地车二楼的窗户突然被拉开,随即一截中空的细木管从窗中伸出,瞄准逃窜的土匪们喷出一团白色的粉末。

    “是白孚!”向璈抬头松了一口气。

    之前发现变异怪物的毒素不具备抗辐射作用时,二人还失望了好一会儿,没想到白孚居然把提纯冻干的毒粉做成了武器。

    细腻的白色粉末在暴雨中很快溶解,并以混合液体的形式落在了土匪的脸上,强烈的麻痹作用立竿见影,离得近的土匪直接两眼一翻倒在了地上,离得远的则是两腿一软,被吓得瘫倒在地。

    “快,趁着避难所的人还没赶过来,先把他们的物资搜刮一遍!”

    向璈立即拉上白孚,将土匪的物资箱拆开检查,里面大多都是食物、水还有质量并不高的啤酒,叠得一点儿都不整齐的换洗衣物,外加一些零散的小零件和普通子弹,几乎没有带走的价值。

    “向璈,这里有个密封手提箱,”白孚忽然找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箱子,它的边缘缝隙全部用橡胶条封起来了,“要带走吗?”

    “当然,先带到基地车上看一下!”

    两个贼一样的家伙带着她们的战利品回了车上,暴力拆解了碍事的密码锁后,两枚深绿色涂装的便携式榴/弹展现在二人面前,单从外表来看大概是从蝗虫手里缴获的,口径目测在四十毫米,装在突击步/枪附带的榴/弹发射器上即可使用。

    “这不正巧了嘛,我手里还真有一个榴/弹发射器,”向璈忽然咧开嘴笑了起来,赶快把这两枚宝贝放进自己房间,“走,再去找一找还有没有其它物资!”

    不过这次她们可没机会了,雨幕中的枪声戛然而止,紧接着,伊莱瓦带着一群士兵来到了这里,除了那些晕倒的土匪,其余人全部跑了个干净,连物资箱都被随意留在了地上。

    “嗯?你们两个也在呀,我还以为不来了呢,”伊莱瓦的目光定格在向璈身上,她的脸上没有表情,但总给人一种似笑非笑的错觉,“收获如何?”

    “呃……东西都在这儿呢,”向璈讪讪地拍了下地面上的箱子堆,“我们是想来帮忙的,谁承想才刚解决这几个小兵,您就已经结束战斗了呢……”

    “是吗,不是来帮土匪们逃跑,或者趁火打劫的?”伊莱瓦这次是真的笑了,只是她的笑容在雨夜中显得格外瘆人,“我可是觉得,你们和土匪之间的关系很微妙呢。”

    “没有,绝对没有,”向璈很不喜欢和这种阴晴不定的人打交道,但她觉得自己这并不能被称之被退缩,“雨还下得这么大呢,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先走……”

    吱——

    中途进水熄火的大脚车终于赶到了现场,向璈顿时心头一惊,悄无声息地将手背到身后,随时准备给白孚打信号放毒。

    “管理者大人好,”燕皑见伊莱瓦在这里,赶忙下车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同时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向璈,开口道:“她们确实是来帮忙的,我也是听说了她们的话才跟过来支援的。”

    咦,这个家伙居然会帮自己说话?

    “哦,那就好,”伊莱瓦再次收敛了笑容,站在雨幕中张望了一圈,“那么你们谁能告诉我,那个领头的独眼去哪儿了吗?”

    第117章 顺手牵羊

    瀚海站在石头山的唯一过道上, 望着浇了他一个狗血淋头的瓢泼大雨,心情几乎是和这汹涌澎湃的天气一辙了。

    伊莱瓦突然启用自己参与秘密行动,本来该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好事, 即便只是清剿土匪这种搬不上台面的小事, 至少也是个有意缓和冲突的信号。

    可真到了现场并得知自己的任务是把持要道的时候,瀚海却感到出离的愤怒了。

    这算什么?试探吗!

    即便没有公开任何消息,但有心人几乎都捕捉到了这群土匪与联邦有所联系的风声,而自己则一直被人怀疑与联邦藕断丝连, 现在让自己去看路, 不就是在试探自己会不会放几个土匪过去,进一步怀疑自己是否和联邦在一条战壕里吗?!

    而且自己无论怎么做都无法彻底洗清嫌疑,真让土匪逃了自然是要落人把柄;但即便自己把土匪都抓住了, 在没有人能说清土匪有多少人的情况下,依然可以一口咬定自己故意放走了几个, 动动嘴皮子就敢给人定罪的事可不是没发生过。

    真是岂有此理, 这分明就是在把自己往联邦那边推!

    可就算自己真的投了联邦, 也会被早有准备的伊莱瓦及时抓获,到时自己没办法洗脱罪名不说, 还会反过来佐证那个混蛋有先见之明,这是他所更不能忍受的。

    “难道这也在你的预料之中吗……”冰冷的雨点砸在瀚海头上, 让他的情绪逐渐平复了一点儿,“算了, 我又能做什么,干等着吧。”

    “呼哧——呼哧——”

    独眼绕开了混乱嘈杂的战场, 凭借着他远超常人的敏锐听觉避开了绝大部分的敌人, 并趁着雨夜逃上了北侧的石头山。

    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那天劫了供给荒野城居民的物资后,他就驱车追上了联邦的火车头, 本来这会是一个很好的投名状,可联邦的人只是随口问了几句便离开了,根本没有联络自己参与某个大型活动的意思。

    于是自己只好剑走偏锋,将一部分物资留给了路边的难民营,成功获知了联邦在背后的小动作,为了吸引避难所与联邦爆发冲突,进而达到自己浑水摸鱼乃至“雪中送炭”的目标,他又故意派人引诱向璈发现真相。

    然而那个杀千刀的居然隐瞒了自己看到的事,随便找了个理由去搪塞他们?

    好吧,可能说了没什么用,那位避难所的管理者远比自己遇到过的任何一个领导者都要狡猾且深藏不漏。

    谁能想到那个管理者会毫无征兆地发动突袭?而且是在大雨磅沱的深夜,在这种最不适合野外行动的时刻!

    “是我低估你的魄力和控制力了,”扶着光滑到没有一丝杂尘的巨石,独眼喘着粗气迈入了几乎没有守卫的石头山,“不过走着瞧,我还会再回来的!”

    “回来?敢问您这是要去哪儿呀?”

    漆黑的雨幕中,一个冷不丁的声音突然从斜前方杀出,旋即便有一只手钳制住了独眼的身体,另一只则握成拳头击向他的门面,直接将他打倒在地。

    瀚海还真没想到,独眼居然会跑到自己这边。

    难不成是伊莱瓦提前算到了这一点,想给自己送一项白捡的功劳?不,这不太像是她的行事风格,应该就是自己运气好罢了。

    不过既然好运自己送上门来了,自己也不会弃之不顾。

    “没想到呀没想到,之前趾高气昂的土匪头子居然落到我的手里了,”远仇报不了,能解决一下二十辆运载车的气也是很不错的,“你不是一心想去避难所吗?乖乖跟我去见上头吧!”

    “等一下,我有句话要跟你说,”独眼见面前只有瀚海一个人,心中瞬间萌生了一个危险的想法,“是联邦的新将军让我来找你的……”

    哗啦啦——

    “好,看来你们谁都没找到,就这么让那个狡猾的土匪头子给跑了,”伊莱瓦的脸上看不出有多么失望,但这大概率不在她的计划之中,“罢了,既然丢失的物资基本找回了,土匪们也已受到了重创,这次行动也该结束了。”

    “就这么……散伙?”白孚多嘴问了一句。

    伊莱瓦瞥了她们一眼,回过头边走边说道:“我要先去处理更重要的事情,不过用不了几天,我还会派人来找你们的。”

    向璈很想拒绝她的“盛情邀请”,但眼见周围全都是伊莱瓦的手下,她还是选择用良久的沉默来回应。

    “哦,对了,”伊莱瓦突然停下脚步,像是刚发现下雨了似地抬头看天,“雨下的这么大,附近的难民没有药品和净水,很可能会爆发大规模的疫病,这该怎么办才好呢?”

    向璈和白孚都愣了一下,心想您是这么好心的人吗?

    “报告管理者大人,”一旁的副官很识趣地上前汇报道,“我们在东南角还有一座能容纳几千人的地下安置点,虽然破旧了点儿,但至少维持基本的生存需要还是完全没问题的。”

    “是吗?那我身为这里的管理者,自然不能眼看着难民们等死,”伊莱瓦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中可没有丝毫的怜悯,“把附近的难民全部装上刚夺回的运载车,我们会免费为他们寻一个好去处的。”

    好家伙,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呀!

    向璈不禁咂了咂舌,看来自己的隐瞒并没有起到任何效果,伊莱瓦还是发现了难民与联邦的私下交易,不过想来即使没发现,她也不会坐视联邦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刷声望,只能说早晚会有这么一出戏。

    也好,对于这些随时会死掉的难民而言,被安置在受控制的环境下也不能算一件坏事,至少他们可以免遭暴雨后的疾病摧残了。

    士兵们也都是一副早有准备的样子,不多时便把无力挣扎的难民们全部运上了车,向璈也只得摇了摇头,转身准备回到基地车上。

    “后面的路已经被洪水封死了,”燕皑忽然拦住了她,并指了指泛滥得跟黄河没啥两样的峡谷,“铁皮怪物也忍不住长期的水泡,你们还是跟着大部队一起从主路离开吧。”

    向璈瞥了一眼不准备下车的燕皎,又跟同样不打算动身的燕皑对视了一眼,反问道:“你们似乎也不打算跟着大部队离开?”

    “呃这……我们是8号哨站的负责人,自然是要等到水退去后回哨站的,”燕皑的表情很不自然,“对了,你们是赏金猎人吧?”

    向璈回忆了一下,应该是自己掏通行凭证时不小心把猎人证露出来了,便点了点头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别误会,我们只是想请你帮个忙,”这次燕皑指向了哨塔所在的山坡上,“8号哨站人手不足,但又因地处偏避所以总被辐射巨蝎盯上,所以我们想请赏金猎人来帮我们清理一下,你放心,除了它们本身价值的信用点外,我们还会额外提供一份酬谢的。”

    “有怪物袭击的情况下,不应该直接使用哨塔上的武器嘛,你们应该有点儿大范围杀伤武器吧?”

    “就是这个原因,那些巨蝎根本没有攻击的倾向,只是想找个建筑的阴影休息,仅凭这个理由达不到使用大型武器的权限,擅自开炮是要被上头罚的;但它们围得太严密,已经影响到我们的巡逻行动了,所以……”

    向璈总觉得怪怪的,他们人手再少也有十来个持枪的,怎么会找上只有两个人的自己,难不成他发现自己私藏榴/弹了?

    “这个……你看现在还下着雨呢,我们先回去整顿一下,”向璈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回答,就直接跳上了基地车,“等过几天我们再亲自过去看一下,到时再告诉你要不要出手~”

    燕皑对她这个耍滑头的回答无可奈何,只能挥了挥手目送她们离开。

    “报告,”刚一回到避难所的门口,某个满身泥泞的家伙便跟了上来,“石头山上没有发现土匪的踪迹。”

    “瀚海,”伊莱瓦斜着眼睛,却只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一潭死水般的沉静,“包括那个独眼龙吗?”

    “当然,我没有发现任何一个土匪的踪迹,”瀚海的语气与以往截然不同,几乎听不出他有因为撒谎而产生的情绪,“包括独眼。”

    “哼,那还真是奇怪了,三条能走的路都被守住了,难不成他从石头山的巨石顶上爬出去了?”

    “我不知道。”

    伊莱瓦再度打量了瀚海一遍,随即皱了下眉,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过了一会儿才沉吟道:“火车还要过一段时间才返程。”

    瀚海没有像往常一样表现出被猜忌的不满,依旧十分平静地回复道:“那跟我没有关系。”

    伊莱瓦心中的疑虑更深了,这种反常当然是值得警惕的,但如此明显地将反常表现出来,与其说是在隐瞒什么,倒不如自暴自弃显得更为恰当些。

    当然,反其道而行之也未必不可能。

    “你回去吧,暴雨之后中转站的工作会更麻烦些,我会派几个人去协助你的,”以防万一,还是警惕一点儿更好,“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我不会追究你的责任。”

    “那还真是多谢了。”瀚海的眼神和暴雨一样冰冷。

    第118章 梦呓(一)

    十五年前。

    自从辐射危机爆发后, 天气就变成了完全无可琢磨的怪脾气,明明只是初春的月份,气温却一路烧到了三十几度, 正午时分更是飙升到了近四十度——这还是北方!

    小男孩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软沙上, 密不透气的橡胶防护服捂得他快要中暑,可整支队伍里没有一个人敢脱下来,此时尚未净化过的空气中,辐射浓度几乎可以达到1Sv(即1000mSv)以上, 足以在三到五个小时内让人陷入生命危险之中。

    他们已经走了几千公里了。

    然而作为勘察地形地貌、为日后修建生命线工程做准备的勘察小队, 他们的使命远未达到停止的那一刻,被彻底污染、永远无法居住的土地有多少?尚且可以恢复、甚至现在就可以居住的土地又有多少?更进一步的,废土上还有多少能参与重建的幸存者?

    在北极的净土上埋头干了数年之久的联邦总部完全是个两眼一抹黑的状态, 然而这些问题都是需要勘察清楚的,在越野车还无法大批量恢复生产的时候, 人的两条腿就成了探索新世界的唯一动力。

    不过这都无法打败这群满怀希望的人, 就在一年多前, 有一支队伍成功联系上了位于温带的大猎人团——尽管抵达时队伍中只剩了两个人,但他们成功与团长达成了合作, 听说事后还把他们的孩子也接了过去。

    成功是可以复刻的,至少在这只队伍的人看来, 他们的减员情况要好得多,物资也比上次出发时更为充裕, 别说只是联系一个幸存者组织,就是那些难民口中的独立庇护城, 他们也早晚会找到的!

    “你没事吧?”队伍中最为年长的人忽然停下脚步, 一把托起了已经迈不开腿的小男孩,并将他放在了自己的肩头, “先休息一下吧,今天我们还要再走三十里路呢。”

    “我没事,”小男孩努力压住紊乱的呼吸,“你也要赶路,带着我,体力会消耗得更快的!”

    “放心,我年轻时可是野战军的标兵,这点儿路算不了什么,”年长者按住他不安的小手,并用闲聊分散他的注意力,“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瀚海……”

    “是吗,还真是应景呀,”年长者叹了口气,但很快又恢复如初,“我听说过你,你是那个一直吵着要去南边找父母的小孩吧?我们这次的队伍里,你是年纪最小的了,排倒数第二的,也快要到十六岁生日了。”

    关于队伍里为什么要带一个拖油瓶一样的小孩子,队伍里的人都说不清,但在这种如人类末日般的环境下,小孩子总是寓意着新生,大约可以给颓唐的人群一点儿垂怜似的希望吧。

    小瀚海却咬紧了嘴唇,其实从踏上废土的第一刻起,他就已经在后悔了,温室里的花朵终究低估了末世的危险,他早就不对父母的生还抱有希望了,比起那些还幻想着拯救人类的队员,他并不知道自己继续前进的意义是什么。

    总不能是为了和两具枯骸见一面吧,那种自找痛苦的场面……呵呵。

    “喂,小家伙,你怎么不说话呢,”年长者还是絮絮叨叨地和他聊天,但他的声音很和蔼,让小瀚海没有丝毫的厌烦之情,“快看,前面有块大石头,到了石头底下的阴影里,我们就可以坐下喝几口水了。”

    “爷爷,您也是来找亲人的吗?”小瀚海略显冒昧的问了一句、

    “嗯?没想到我的年纪都可以被喊爷爷了,不过这倒是个值得一说的问题,”年长者很想抬手摸一下胡茬,不过厚厚的防护面具阻止了他的行为,“爷爷在辐射爆发前也有个美满幸福的家庭,不过只有我一个人侥幸躲了过去,二十五年过去了,我的一双儿女就算还活着,恐怕也记不得我这个不称职的父亲了。”

    小瀚海觉得他的亲人大概也没了,跟自己倒有几分同病相怜的意味,只是没了亲人的小孩叫孤儿,没了家庭的老人该叫什么?现在的他当然不知道鳏夫这个词,只是单纯觉得老头很可怜。

    “不过你也别叫我爷爷了吧,”年长者苦笑着坐在石头边,放下他准备喝水,“我才五十几岁,虽然叫爷爷也不是不行,但我觉得自己的身子骨还是挺硬朗的。”

    “那我跟队伍里的其他人一样,叫你将军吗?”

    将军又是一声苦笑,没有回话。

    “我们还要走多久,才能找到其他的幸存者?”小瀚海又歪着头问道。

    “这谁知道呢,”将军望着站在山头上的领队,他正和几个负责探测制图的专员一起绘制地图,“可能明天一觉醒来,就能发现一座幸存者的城市,也可能再过三五个月也看不到人烟。”

    小瀚海感觉很失望,觉得队里人人敬仰的大将军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不过我们也不是来找人的嘛,这近一年的时间走下来,虽说除了一路向南外也没去什么地方,但至少沿途的气候风貌可搜集了不少,日后如果再有队伍要来,可就比我们轻松多了。”

    “那不是给别人做嫁衣嘛,有什么意义?”

    “你个小家伙,从哪儿学的词,”将军笑着搓了搓他的脑袋,“这可是功在千秋的大好事,再过一段时间,联邦就会拿着我们的资料修建一条铁路,到时联邦的火车就可以驶入废土腹地,带着受尽苦难的幸存者们重建一个新世界。”

    “新世界?”小瀚海瞪大了好奇的眼睛。

    “对呀,就像辐射爆发前的旧世界一样,那可是人类文明最辉煌的时代了,人们不用担心辐射和怪物的威胁,不用担心辛苦找到的食物和水会不会被污染,每一片土地上都有人类的城市,目之所及全是飞驰的汽车……”

    可能是过于怀念旧世界的生活,将军在措辞上夸张了不少,但这依然让后末日时代出生的小瀚海想象不出来。

    “总之,只要联邦的火车来了,废土的幸存者们就有希望了,”将军见队伍准备动身了,也收起了自己早已模糊的回忆,“这只是重建计划的一个开始,但它振奋的是无数颗沉寂已久的心,人类会为了它再次团结起来,直到重建我们新的家园!”

    小瀚海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接着问道:“那以后就不会有孤儿了吗?”

    “呃,大概吧……”为了给小孩子多一份信心,将军只好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至少那些你在路边看到的孩子不会再过上那样悲惨的生活了。”

    小瀚海想起了在路边看到的弃婴,那种满身肿瘤乃至身体畸形、却还坐在路边嚎啕大哭的可怜虫,他的目光不由地投向了石头变得一片空地,那里,似乎真的有一条铁路延伸而来……

    数十天后。

    “哈~”

    青池庇护城的城主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对他而言,面前这群乞丐一般的“北极使者”真是太可笑不过了,空口白牙凭着一肚子的“未来”、“希望”就像让自己出力?真是门儿都没有啊!

    他也不是没听说大猎人团的糊涂决定,于是在这群说客抵达的第一时间,就派亲信以监控辐射病患者的名义将这群人拿下,再趁着夜色送进自己的私人住宅,避免了联邦挟持人心逼自己就范。

    真当我这么多年的城主是白当的吗?

    不过铁路的修建也不是坏事,更方便的交通肯定能让物产丰厚的庇护城大赚一笔,只是自己可不能轻易答应了联邦,不狠狠地宰一笔,

    青池庇护城可不是只有盐能卖,它最大的优点还是两个——一是占据了交通要道,让联邦没办法绕过自己去和其他势力谈判;二是庇护城的后山里藏着数以万吨的矿石,让他得以制造青砖和武器坚守城池。

    因此,他有的是时间慢慢谈。

    “我的要求也不多,”城主见对面的说客终于聊干了嗓子,才敲了敲桌子开口道,“第一,铁路必须途径青池城,否则我们不会提供任何支持;第二,我们不收取信用点或旧币,想做生意就拿煤炭石油之类的能源物资来换。”

    勘察小队的人为难了一会儿,最终给出了一个要先和总部商谈的回复,城主便安排手下的人给他们补满了食物和水,又派遣专人连夜将他们赶出城去。

    无所谓,等他们意识到自己无法绕路后,过不了多久便会回来的。

    青池城主是何等的聪明人,以利换利且两不相欠,于大义,即使庇护城出了问题,联邦的铁路依旧能正常修下去,人类的未来不会因他而受到损害;于私利,联邦炸了也波及不到他的利益,他的城主之位反而为因此更加稳固。

    不过他也清楚,更南边的世界肯定会有大把“无私奉献”的蠢货,不只是贪图声望或幻想未来,也是因为不是所有势力都有与联邦等价交换的能力,把老本都搭进去也只换来公共上的发言权,这才是绝大多数幸存者的写照。

    等到有一天,背负了无数幸存者期望的联邦垮台,就是天下大乱的时刻了,自己到时候可是有好戏看咯……

    第119章 梦呓(二)

    “开什么玩笑, 生命线工程绝对不能就这么启用!”

    镶嵌了银白色合金墙面的敞亮房间中,年轻时的伊莱瓦重重地摔下茶杯,愤怒少见地盘踞在那张不喜形于色的脸上。

    “总要有一天跟废土的势力打交道, ”已经在任许久的首任联邦主席却只是叹了口气, 完全没有对这个年轻人惩戒的意思,“甚至深度合作也是不可避免的,不然要怎么将我们的星球从辐射中拯救出来?”

    “联邦没有能力将材料运送到千里之外,真到了开工的时候, 还是依托沿途大小势力的鼎力相助, 到时如果失败了,联邦的声望和幸存者势力都将毁于一旦;如果成了,我们又该用什么来酬谢他们如此巨大的付出!”

    “连图纸都还是八字没一撇的事, 更久远的问题至少暂时不需要考虑,”主席的语气依旧平和, 即便有情绪也被深深压制在心底, “况且铁路这种东西, 能修成一点就是有了一点的好处。”

    “呵,我又不是完全反对修建铁路, ”伊莱瓦却只回报了充满讥讽的冷笑,“只是谁知道那群提议的混蛋安的什么心?假道伐虢的故事难道没可能吗!”

    不容否定的语气, 将整个房间的气氛都拉到冰点。

    对于秩序崩坏、文明毁灭的辐射世界而言,能肩负起领导幸存者重建人类文明责任的当然只有联邦——至少在当时是这样的。

    然而问题也由此而来, 领导者的形象是多样的,大公无私的奉献者?英明仁慈的指引者?亦或是铁血手腕的强权者?此事关乎联邦会在新世界获得怎样的地位, 不可能没有分歧。

    尽管许多人对这场还未事成就谈分赃的派系之争十分不满, 但真到了需要办正事的时候,这个问题却成了不可忽视的关键, 毕竟这关系到具体的行动方略,也决定了联邦对待其他幸存者势力的态度。

    而与后世的印象完全相反的是,在最开始,提出并支持三大工程的恰恰是十来年后发动事变、导致联邦多年心血毁于一旦的罪魁祸首们;而后来把身家性命都拴在生命线铁路上的理想派,此刻还都在为要不要拍板而焦虑万分。

    “听听,听听他们说的什么狗屁话!”伊莱瓦干脆掏出了那帮人的报告,“为了加强与废土幸存者的联系……这不就是想把这些零散的小势力置于他们的掌控之下吗?谁知道有一天,他们会不会把所有的幸存者都强行吞并!”

    主席坐在办公桌后,捂着脑袋不肯说话。

    “二叔!你身为联邦的领袖,难道不该站出来吗?”

    “住口!都说了多少遍了,不许在联邦的地盘上这么称呼我!”

    纵使心中自问无愧,他仍不希望外人得知他将亡兄托付的遗孤安排在过于重要的位置上,那太容易引起无谓的争议了。

    北极科研基地的护卫队长,乍一听这就是个保安大队长一样位不高权不重的普通打工人,然而要有哪个不长眼的真把伊莱瓦当保安对待,那肯定是要吃大亏的。

    在文化水平断崖式倒退几百年的情况下,联邦根本找不出足够的官员来实现相互制约,这样一来,那些掌控武力的位子往往会有着远超表面的权力,在相安无事的时刻,伊莱瓦只是个保安大队长的身份;真出了事,她能瞬间把科研基地的老东西掐在手里当人质。

    越是在资源匮乏的时代,争权夺利、勾心斗角的破事往往也会指数型增长。

    “好好好,主席,但我们不能就这么弃之不管,”伊莱瓦深呼吸了几下,让自己的语气也不再那么情绪化,“派人外出勘察和拉拢幸存者修铁路是两码事,重建废土和加强控制权更不能一概而论,不能就这么被糊弄了。”

    “比如?”主席也恢复了平静,想看看这个一向爱插手派系斗争的后辈能说出个什么。

    “那帮人的阴谋很明确,以拯救人类这种宏大的名义占据道德制高点,并以此强迫幸存者组织参与铁路修建,面对这种程度的工程,那些小势力很快就会被拖垮,而那些人就可以代表联邦吞并这些势力,可这对于重建人类文明又有多大的好处?!”

    “那换成我们自己参与铁路建设,其它势力只要配合,例如腾出地方和准备食物?”

    “那更不可能,先不说联邦能否承受如此巨大的工程量,我们内部本就势力繁杂,突然将废土上早已形成稳定关系且未遭到过削弱的幸存者势力拉入联邦的体系或影响范围中,恐怕会将本就脆弱的利益平衡再度打乱!”

    “所以,你的意思是……”

    “先修一小段铁路,把联邦净土和废土连接起来,再将净化新区的安排提前,一点点地扩大联邦在废土的地盘,同时招揽难民进行安置和建设,直到有一天联邦有能力管理所有幸存者为止。”

    “就这样?最后还不是要把废土攥在手里。”

    “不这样就做不到全面的统筹管理,”伊莱瓦耐着性子解释道,“但不是那种以修铁路的名义,把废土大小势力的家底都耗空,再利用联邦的工业与科技强行接管的方案,那样必然会使幸存者们怀恨在心,继而演变成联邦与其它势力争夺统治权的问题,到时候大家的心思都在明争暗斗上,谁还会在乎铁路?”

    “……换个方案吧,铁路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能一鼓作气修完自然是最好的。”

    “那大头一定要联邦出,只有掌握资源和人才最多的联邦才能在短时间内获得肉眼可见的成果,这样也可以将主导权捏在我们自己手中,而对于其它势力应该是以利诱之、以名挟之,设法引导他们参与到建设中来,至于融合则应该通过频繁的交流来实现。”

    “具体的建议。”

    “设补给站,以发放应急物资的方式吸引难民前来投靠,再通过安置让他们也参与建设,以工代赈;再设立中转站,与废土上有一定能力的人或团体进行物资交换,一方面能在成本尽可能低的情况下实现物资流动,另一方面也能加强小势力对我们的依赖性,为后续的行动做准备。”

    “嗯,我知道了,”主席沉默着思考了良久,并对这个二十来岁的后辈感到惊讶,“你跟同派的年轻人很不一样,他们这个年龄大多喜欢声势浩大又行事迅速的理想化故事,但你不一样,你的建议每次都很具备可行性。”

    “形势所迫,容不得多一丝幻想了!”

    “……你这种想法,应该会跟对面的家伙们更合得来,干嘛又要跟那群只会空谈的人为伍呢?”

    “我只是不相信幻想,但不代表我不希望建立一个全新的新世界,”伊莱瓦终于站起了身,准备结束这场过长的会谈,“与那些一心只为私利的蠹虫为伍,还不如把我逐出联邦算了。”

    咔吱——

    谈话就此结束,没有热切关怀的相送,伊莱瓦冷着脸关上了办公室的金属门,盯着空荡荡的走廊发了会儿呆,忽然,一辆十分陈旧了的儿童车从正前方路过,车上还坐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

    “唔……”小女孩眨了眨晶莹的眼睛,好奇地打量这个奇怪的人。

    伊莱瓦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模糊记起了这是白教授家的孩子,或者再详细一点儿,这应该就是那个免疫体计划的失败产物了。

    这种只会添麻烦的失败品,为什么不早点儿销毁呢?

    于是本就不喜欢小孩子的伊莱瓦直接瞪了她一眼,小白孚瞬间就被吓得哭了出来,边哭边骑着儿童车去找大人了。

    好吧,欺负小孩子的确没什么成就感……

    最终的结果很快就有了眉目,联邦决定将双方的提议都吸纳进来,铁路该修还是要修,只不过从原本的说服胁迫改为了以利诱之,并放给了幸存者势力更大的选择权,同时在废土腹地扶持可靠的代理势力,以及沿途修建补给站和中转站。

    这一提议毫不意外地遭到了部分提议者的抗议,这与他们加强联邦在废土控制权的初衷完全不符,不过很遗憾,这种想法显然不能当做公开的理由被提及,折中的方案也更容易被大多数人接受。

    最终提议通过,并交由新设立的工兵团赶出具体方案。

    事后提出抗议的也不止那些爱搞事的旧人们,连伊莱瓦本人也提出了第N次抗议,理由也很简单——联邦不具备足够的实力同时完成多项浩大的工程。

    只不过大家都不想再等下去了,自从辐射带将废土分割得七零八落后,各个区域都有养蛊出新大型势力的风险,而长期分裂必然会导致不同区域的幸存者产生过度的差异化,进而走向不可调节的冲突,只有将废土重新连为一个整体才能解决问题。

    废土争霸赛什么的,还是趁早算了吧。

    不过为了安抚这位新方案的大功臣,联邦还是决定给伊莱瓦找一份新差事,最好是跟眼下的三大工程具有密切联系的,在让她亲身参与到建设、从而对联邦强大的实力感到认可的同时,也能在废土磨一磨性子。

    一个星期后,伊莱瓦的新工作下来了——T16段铁路的总监工。

    第120章 休整

    令人苦恼的暴雨长到让所有人都头痛不已, 在汹涌咆哮了一整个夜晚后,又不间断地将第二日的整个白天都占领了,直到傍晚时将整个盆地都浇成了烂泥坑, 才恋恋不舍地转为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花。

    而比起暴雨本身, 雨后所带来的一系列问题才更加严峻,防治疫病、灾后重建乃至物资运输都是个大问题——除了铁路和新旧两条长途公路外,其它地方都变得难以通行,各个安置点的净水和医药都处于严重短缺的状态, 而更边缘地带的拾荒者们更是连休息的帐篷都被冲走了。

    “糟糕, 这下彻底完蛋了,”白孚从恶丑无比的仓库中抽出身来,拎着一大块长着黑绿色或白色霉菌的肉块丢出窗外, “基地车根本就不防潮,这下储存的肉类大半都变质了!”

    “没办法, 谁能想到戈壁滩上还会下大暴雨呢?”望着车外堆成小山的烂肉, 向璈登时感到心如刀绞。

    “话说其它东西呢, 子弹和布料没事吧?”

    “这你放心,子弹我早就用油蜡布包起来, 和枪/支配件一起放在二楼了;至于麻布和毡布之类的都堆在干燥通风的小房间里。”

    再度确认了其它设备和物质没什么大碍后,二人又抓紧趁着太阳下山前的最后时间, 将几千斤发烂发臭的生牛肉丢了出去,又赶在觅食的辐射蝎群到来之前驾车去了高地。

    “我建议咱们还是……阿嚏!”向璈擦了擦鼻涕, 喝了几口热水才接着说道,“把丢不进冷藏室的肉全部兑换成主食干粮, 就算不能延长保质期, 至少也能换个口味。”

    “同意……”

    向璈听着白孚的声音有气无力,急忙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额头, “嘶~发烧了,果然事情正在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污水带来的病菌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没事,我还好……”白孚倔强地挑开她的手,试图起身继续处理物资的问题,但身体的物理很快打破了她的幻想,“好像的确不太好,使不上力气来……”

    “别逞强了,连我都患上了重感冒,你这脑袋烫成这样肯定是病了,”向璈又一口气打了好几个喷嚏,才腾出手把她扶上了楼,“你先休息吧,反正大半夜的也没有急事需要出门。”

    白孚只得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而向璈下楼去准备晚饭和热水,顺便感叹这场暴雨唯一的好处就是把蓄水罐又装满了。

    带有大量污秽物质的积水短时间内无法排走,必定会造成致病细菌大规模泛滥,加上这些细菌或病毒普遍在辐射的作用下多次变异,只是患上重感冒或发烧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就这么硬抗肯定不行,”连哄带骗地安抚好了白孚,向璈揉了揉自己一个劲儿在跳的太阳穴,觉得把希望寄托于人体自身的免疫力还是过于乐观了,“要是有抗生素就好了,可是避难所那边已经不够用了,布雷莎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啧,总不能自己出门去找吧?”

    瀚海给的地图上确实标注了一个废弃小药店,听说是被几个“屠夫”给霸占了,因为里面的药大多都临期了,避难所也就懒得费力去抢回来。

    “或许我可以去试一试,”见车外的雨终于有了停下的迹象,向璈便把原定的洗澡时间推迟下去,转而带上子弹准备出门,“希望那里的抗生素还没被祸害光……”

    “阿嚏——”

    与此同时,旧工业区外的一个隐秘山洞中,几个倒霉蛋穿越者正拖着高烧的病体清理淤泥,越野房车也早在暴雨中熄了火,在发动机晾干之前他们哪儿也去不了,只好打起精神通宵打扫卫生。

    被用大块石头抬高的篝火已经十分微弱了,可他们依旧没能找到一块干燥的燃料,几个病得连起身都很困难的大学生半躺在石板床上,眼睁睁看着火苗越来越小,直到“啪”得一下,灭了。

    雨后特有的阴冷空气立即趁虚而入,将身体素质本就不咋地的一行人冻得瑟瑟发抖。

    “我觉得我们应该去找个人求助,”不知道是谁突然在黑暗中开了口,声音中还带着一丝虚弱的颤抖,“再这么熬下去,真的会死翘翘的……”

    “不如……我再试试去找向璈她们?”陆鹿用试探性地语气提议道,“她们是我们在这里为数不多的熟人了,去求她们的成功率,总比附近态度恶劣的士兵们要高太多了吧?”

    “可你知道她们在哪儿吗?”学长反问道。

    “不知道,不过那么大一辆基地车,应该隔得很远就能看清,”作为少数病得不算太重的人,陆鹿主动承担起了外出的任务,“不能再拖延下去了,今晚的气温可能会降到零度以下,没有保暖措施的我们很可能抗不过去的。”

    “我跟你一起去!”学长也主动站了出来。

    二人带上了这些天搜集的全部武器——各种长短不一还生了锈的铁管,离开了完全称不上避风港的山洞。

    呼呜——沙沙沙——

    异常的暴雨并不能改变戈壁滩多风沙的本质,许多枯枝上的烂泥点子都被吹得满天飞舞,向璈扯紧了早就没法再用第二次的布质雨衣,打算把这玩意当斗篷用掉。

    砂质的地表让积水渗入了地下的速度加快了,但过大的水量依旧需要数天才能排光;从没过小腿的泥浆中抽出一条腿,迈入更向前一点儿的泥浆中,再让另一条腿也重复上述的动作,依托这种笨拙又充满无奈的方法,向璈与药店的距离正在逐步减少。

    “他娘的,冻死老子了,”暴露着红砖的小药店孤零零地伫立在泥路边,灯光昏黄的狭窄室内则重复着骂骂咧咧的打牌声,“对二!老子赢了!”

    “嘁,要不是门口的土路被冲垮了,爷爷才不陪你玩这种无聊的游戏,”另一个声音很不情愿地骂了几句,紧接着便响起了掏钱声,“这把儿的给你,不玩儿了!”

    “切,玩儿不起!”

    向璈摸着墙边绕到了药店后方,从声音来判断,里面大概有三个人,

    小药店的地势偏高,且从这个位置能直接观察到中转站门口的情况,但又距离中转站本身和任何一个哨站都有一定的距离,确实很符合屠夫这个喜欢打劫普通拾荒者与猎人、却又害怕大军围剿的职业特性。

    希望不要再碰到共生者了。

    踩着湿漉漉的岩石攀上了狭小的条状窗户,向璈确认了只是三个战斗力强些的普通人,武器也都是些东平西凑的下三滥货色,完全比不上南部沙漠的那位共生者屠夫。

    “好吧,落到我手上算你们倒霉,”向璈抚摸着擦了枪油的突击步/枪,一发发地将子弹扣入弹匣,“把抗生素交出……”

    “诶,这不是向璈嘛?”

    向璈猛地一回头,刚好看到那两个坏了事的大学生,而几乎是瞬间,屋内的屠夫也听到了声音,并马上提高了警惕。

    “谁在外面?!”

    “愣着干嘛,”连忙压低了声音,向璈一脚把二人踹进了乱石堆,“不准出声,不然出了事我可不管你们的死活!”

    三个屠夫马上便拿着自制的土/枪冲了出来,而向璈一翻身滚入了他们身后的破木箱子后,开枪正中其中一人的后脑勺。

    “入侵者在后面,追!”

    重感冒带来的头痛眩晕让向璈无力躲闪,她只好拖起那个倒地的尸体当肉盾,顶着土/枪的火力向前冲锋,那两个屠夫也是欺软怕硬惯了,见对方敢直愣愣地冲上前,反倒自己吓得没了战意。

    砰!砰!

    双方各开一枪,一个屠夫直挺挺地倒下了,而向璈的脸颊也被擦出了血痕,她从衣摆上撕下一块布料贴在脸上,然后提着枪朝最后一个敌人追了过去。

    “喂,你……你别过来呀——”

    砰!

    趁对方回头观察退路的一刹那,向璈开枪干掉了他,整个战斗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但生病让她的体力流失比以往任何一次战斗都要快,压着剧烈跳动的心脏,向璈含着一口气冲二人大喊道:“别傻站着了,进去搜查,记得看清保质期!”

    “啊……”

    还没反应过来的陆鹿和学长慌不择路地钻进了小药房,顺便撞坏了本就摇摇欲坠的破木门。

    作为给废土幸存者用的应急小药店,其中的绝大部分药物都是外伤类,光是创可贴、纱布和三角绷带就翻出了一大堆,此外还有对辐射并不怎么有效的一次性口罩,大概是提供心里安慰的。

    其余就是大量的止痛药和少许轻度抗辐射药,但基本都过期几个月了;生理盐水和酒精棉片也有一些,只是有不少包装都破损了。

    “找到了吗?”休息了一段时间的向璈站起身,不耐烦地挤进了本就没多少落脚空间的小药店,“好歹是几个大学生,不至于连治细菌性感冒的抗生素都不认识吧?”

    “你别打岔呀,稍等……找到了,这里有一盒阿莫西林和半盒阿奇霉素!”

    啪——

    一颗毛茸茸的大脑袋突然挤进了房间,带着些许的好奇叼住了装着阿莫西林的盒子,随即扭头离开了药店,在平坦的烂泥地上快步驰骋起来。

    “那是什么东西?”

    回过神来的三人一起追出室外,才发现抢了抗生素的是一只两米多高的大骆驼,暴雨和泥泞似乎没有对它造成任何影响,迈开宽大的脚掌,大骆驼带着一行人心心念念的药物潇洒离开了。

    “……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