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平阳公主的记忆
——楚宫——
庆功宴结束后,所有立功的将领都得到了不同程度的赏赐,宗室与群臣纷纷散去。
宫廊过道间,高都公主慕容岚追上彭城王李康喊道:“四郎。”
李康顿步回首,并猜着心思说道:“公主是想问今日受赏的将士中,为何没有那个人吧。”
“就连我燕国都知道这个郑珩绝非大将之才,面对强悍的敕勒,他竟能以少胜多,若无骁勇猛将与谋士辅佐,他又怎能轻易赢下这一战。”慕容岚说道,“我燕国向来赏罚分明,决不允许有功之臣蒙尘。”
“连你们都知道这其中有内幕,楚国朝堂又怎会不知呢。”李康说道。
“什么意思?”慕容岚看着李康。
李康的脸色变得深沉了起来,“陛下的中侍中省,可是监视四方的眼睛,不管是朝堂还是边关,都逃不过,此番郑珩并非是靠军功而起,而是…天子需要。”
齐楚两国的内部争斗都十分厉害,相对而言尚武的燕国则要平淡了许多,只有君权与相权相互抗衡着,而君权又掌握着所有兵力,便也握住了绝对的权力,并且燕君的威望,整个燕国都无人撼动,这才是燕国内政稳定的最大原因。
齐楚两国的君主羸弱,行军打仗只能倚靠武将,皇帝对于外姓臣子的猜忌,使得宗室与皇子进入朝堂分管权力,然而这样一来,造使得诸皇子争夺储君之位,权臣之间相互争斗。
楚国的朝堂一直维持着三方制衡,当南阳王死后,王氏一族迅速衰败,紧接着皇帝便将本已落寞的郑氏扶持了上去,从而维持平衡。
但陈文泰的身侧有一位皇子,而郑萧两大武将中,萧氏并不在皇子夺嫡中,而郑珩身侧虽有平阳公主,但平阳公主作为女子,无法参与到夺嫡当中。
这就是为何皇帝要让郑珩位居陈文泰之上的原因。
“如此复杂…”慕容岚挑起眉头,眼里还有些失望,“我原以为会有一个强劲的对手,却没有想到他竟会折于自己人手中。”
李康愣了愣,并说道:“如果是齐国,应该很乐意看到这样的结局,某些时候,公主与燕君还是十分相似的。”
※ ※ ※ ※ ※ ※ ※ ※ -
——楚京——
王大武跟着众人谢恩出了宫,由于在京城没有住所,他便暂时居住在安排边境军官歇脚的邸舍中,房间恰好是萧怀玉曾住过的那间,早已经打过了一遍并重新腾出来了,所以他并不知道。
当他升任将军后,与他一同归来的同僚一改往日的傲慢,纷纷过来巴结与讨好他。
因为身上的官袍与配饰,无论是城中的百姓还是邸舍的官差都对他毕恭毕敬,这是王大武第一次体验到权力带来的快感与便利,并逐渐沉沦,同时他也开始明白为什么人人都在追求,人心的贪欲,就在这一瞬间而起。
王大武脱下今日赏赐的官袍与官印,他从一个掌管几百人的军侯,一跃成为了掌管一军的将军,地位仅次于州郡带兵的太守,此次若返回西北,便能独守一城。
抚摸着衣架上的袍服,王大武心中十分忐忑,同时也在苦苦挣扎,因为这个功勋本该是萧怀玉的。
当初击退敕勒时,萧怀玉掌管着一万人马,其军令下达十分迅速与有序,即使面对多倍的敌人,也能从容不迫,这样的才能,才是应该站在这个位置上的,或者更高,王大武十分清楚自己没有这样的能力,或者是说,现在还没有,他一直跟在萧怀玉的麾下,所有作战无不是听从指挥。
咚咚咚!——
就在王大武犹豫要不要说出实情时,房门突然被敲响。
“王将军。”
王大武打开房门,只见几个一起受了封赏的同僚笑着一张脸,“王将军,楚京有个好去处,反正天色尚早,离宵禁还有些时辰。”
“好去处?”还不等王大武反应过来,他就被人推出了房门。
“王将军同我们去了便知。”几人笑嘻嘻的说道。
就这样,王大武被推了邸舍,然而等他入内才知道同僚们所谓的好去处便是风月之地。
高楼门前挂着许多红栀子灯,里面十分热闹,站在楼外都能听见欢笑之声,门口还有许多年轻女子正在揽客。
关城之外,戍边将士尸骨累累,而红楼之内却是纸醉金迷。
妓馆内的吃喝费用十分昂贵,一般只有达官显贵才会来此消遣与寻欢作乐。
还没等王大武拒绝就被同僚们推入了内,很快就有几个年轻女子围了上来。
女子们上下打量,见他们都穿着普通的便服,原本的热情一下冷了不少,虽不情愿,但还是走上前迎客。
同僚们各自领着女子远去,只剩王大武一人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看着楼内纵情声色的男男女女,突然想起了萧怀玉的叮嘱。
楚京虽富贵,却也凶险,行差一步,便会万劫不复。
王大武推开几个上前的女子,并有些不耐烦道:“够了。”
“小郎君既来了此处,又何必故作矜持呢。”女子开口说道。
“我并没有想要来此。”王大武保持着清醒的说道。
像这样的风月场所,聚集着一大批达官显贵,而这里常年供应的,便是五石散与酒,隔着门楼王大武都能问道那浓浓的酒味,楼内还有文人在饮酒过后胡言乱语。
在他赶赴楚京前就曾受到过萧怀玉的告诫,绝不能碰这些东西。
“我该走了。”王大武说道。
“小郎君怎如此不解风情。”见到手的羊就要离去,女子们变了脸色,“进了这扇门,岂有空手回去之理。”
很快,就有几个壮汉打手将门堵住了,王大武见势回过头,“怎么,你们想要强抢不成?”
“我楼中的规矩你难道不知道?”女子说道。
“哎呀呀呀。”同僚发现门口的动静,当即小跑上前劝阻,“这怎么还动起手来了呢。”
“这人进了映月楼的门还想空手离开。”女子说道。
“什么这人,这位可是刚从边关打了胜仗凯旋,陛下亲自下诏褒奖的王将军。”同僚们向楼中女子说道。
边关将士在外浴血奋战,保家卫国,方能有这些人的纸醉金迷。
同僚的话很快就吸引了一大批目光,王大武很是恼火,“我可以走了吗?”
几个女子都愣住了神,还是一个年纪稍大的女人走出来,笑呵呵的赔罪道:“娘子们刚来楼里不懂事,奴家代为赔罪,还望将军海涵。”
突然被许多目光盯上,隐约间还听到一些闲言碎语,这让王大武感到十分不适,“算了。”
没有过多说什么,王大武便转身离开了,几个心痒难耐的同僚见他生气,便也只能追上前。
“王将军。”
王大武在他们身上嗅到了一股浓烈的酒味,比起寻常的酒不太一样,很是刺鼻,或许这就是萧怀玉向他提醒的五石散,军中将士若是吸食,那么整个楚国也都要完了。
他们都是郑珩的麾下,王大武便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心中一直记着萧怀玉的叮嘱。
“王将军。”
“你们不用跟着我。”王大武十分嫌弃的说道,“大将军那里不需要人吗?”
“我们本来是要跟大将军去映月楼的,但是中途大将军又回府了。”同僚们解释道。
就在王大武返回邸舍的途中,突然听见巷口传来了声响。
“放开我!”
※ ※ ※ ※ ※ ※ ※ ※ ——
——楚京——
在宴上喝得面红耳赤的郑珩来到了一家茶馆,桌上摆着醒酒的茶,而眼前则坐着一个侍女打扮的年轻女子。
郑珩醒了醒酒,看清女子后,惊讶的说道:“平阳,你不是禁足在章华宫吗?”
平阳公主摘下斗笠,盯着一身酒气的舅舅,“西北的战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听到询问战事,郑珩有些不乐意了,他瘫坐下来喝了一口茶,“公主的消息不是一向最为灵通的吗?”
“如果你不想母亲与整个郑氏都与你一起陪葬,就最好把实情告知与我。”平阳公主冷冷说道,“我冒险出来见你,不是要听你胡诌的。”
郑珩瘫在席子,脸色变得缓和了许多,“是那个萧怀玉。”
听到萧怀玉的名字,平阳公主脑海中突然闪出许多梦境中出现过的画面。
西北的战事,似乎与梦境连接在了一起,在平阳公主的梦中,萧怀玉也曾平过一次西北的战乱,但那一战因为失去城池所以十分惨烈,虽然最终楚国守住了西北。
“平阳?”郑珩见平阳公主的神色不对劲,紧张的上前询问道。
平阳公主撑着快要炸开的脑袋,“我没事,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为何能赢下这场战争?”
“刚开始我也很震惊。”郑珩认真的说道,“我站在城楼上目睹了这一切,这小子的确有些本事,我给了他一万人,他一个农户出身的野小子,竟然能从容调度,带着数百人就敢冲进几万人的大军中,并且他还杀了护骨氏的大将赫轮,怪不得当初你要我拉拢他。”
“所以,你把她的军功全部抹去,挪到了自己头上?”平阳公主问道。
“这可不是我做的,”郑珩连忙解释,“这是他自愿的,并且也是她主动找上我,向我索要兵马赢下这场战争,而代价就是她把军功让给我。”
“为什么?”平阳公主不解。
郑珩看着平阳公主,“为了救你。”
“那小子…似乎喜欢公主。”郑珩又道。
作者有话要说:
魏晋南北朝的文人大多都吸食五石散,再配上酒(可以理解为那啥du…)
第122章 巴陵侯府
听到郑珩的话,平阳公主呆愣了片刻,原本平静的心忽然开始骤急剧跳动,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从萧怀玉出现在她眼前开始,自己所经历的桩桩件件事都与她有关。
频繁出现的梦,将她的心神扰乱,琦玉的提醒她可以忽略,然而像郑珩这样五大三粗的人都看出了萧怀玉的心思,平阳公主又怎能再忽视。
她压制住心中的躁动,仍旧傲气的说道:“怎么可能,若真如舅舅所说,她为何要选择彭城王呢。”
“彭城王曾负责荆州大营的援兵,作为一个士卒,彭城王是他刚入军营时的长官,他这般做选择,也是正常的吧。”郑珩看着平阳公主说道。
郑珩虽没有什么大智,然而却也知道军中将士们的忠勇,“有些东西,绝非是情爱可以左右的。”
平阳公主陷入了沉默,随后开口道:“我能理解,但无法容忍。”
郑珩看着冷冰冰的平阳公主,隔着一张桌案都能感受到寒气,似乎一下就懂了萧怀玉不愿投靠的原因。
“这件事先放一边,”平阳公主道,“隐瞒军功可是欺君之罪,舅舅可曾想过?”
郑珩陷入了沉默,“郑氏一族在朝根基深厚,这种事情,军中谁人敢说?”
“那是外祖在世之时,”平阳公主浇了一盆冷水,“你别忘了,陛下还有中侍中省,中侍中省的下面有一支亲卫,乃是天子的眼睛,朝中还有御史台在时时刻刻盯着。”
郑珩挠了挠头,“兵马是我带过去的,而击退敕勒也是我带兵出城,否则只他那一万人马,是绝不可能取胜的。”
“但你不该将她的军功全部抹去。”平阳公主说道,“做事情之前,难道就不曾考虑后果吗,这种事情如何能够彻底雪藏呢?”
“况且,现在正有人针对着我们。”平阳公主又说道,“你这样做,无疑是将把柄拱手送出去。”
从平阳公主的话中,郑珩越发的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他开始后怕与紧张,“眼下陛下的赏赐与嘉奖都已经当众宣布,再更改也来不及了。”
“如今这种时局,陛下为了□□,一定也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平阳公主说道,“如果陛下问起,你要换一种说辞。”
“换一种?”郑珩不解。
“萧怀玉找你要兵马之事,应该只有你二人知道吧。”平阳公主问道。
郑珩连忙点头,“是,是她私下与我说的,在指挥台的帐内。”
“她既然与你作出这样的交易,必然也不会轻易更改想法。”平阳公主猜测道,“那么你只需要说出兵力是你部署的,而萧怀玉则是奉了你的命作为前锋出兵,如此一来,便不是欺君,只是漏报而已。”
郑珩听后,如梦初醒,可同时又有些犹豫,“他的军功给了他麾下的一个将士,那将士因此受封将军,这样厚重的封赏,他能甘心?”
“如若她不甘心,又岂会拿性命做赌注与你交易呢。”平阳公主道,她看着郑珩追问,“哪个将士…”
“是那小子麾下的一个军侯,应当是心腹,那天他亲自带队冲锋,此人就跟在身侧。”郑珩说道,“我原本还担心他见了陛下会说出实情,所以一直派人跟着,不过还好,这种乡野出身的人,没见过大场面,面君之时连大气都不敢喘。”
平阳公主听后却皱起了眉头,“既然是心腹…也就是说,有可能他也知道这场交易。”
“就算知道,他也不敢说的。”郑珩道。
“他不敢说,难道陛下不就会施压问话吗。”平阳公主冷下脸道。
郑珩突然呆住,旋即反应过来道:“用不用除了他?”
“他刚刚受了封赏,如果在陛下想要问话之前死了,那么你觉得最大的嫌疑会是谁呢?”平阳公主反问道,“你既抹去了萧怀玉,又为何不将他的麾下一同抹去。”
郑珩瘫坐着,“军功是石骁报的,赫轮的那份功劳总要有人拿,所以…”
“愚蠢!”平阳骂道,“该贪之时不贪,不该贪之时却又不懂收敛。”
挨了骂的郑珩心中颇有怨气,“你母亲来信边关,我是看了信件才如此着急的。”
“罢了,事已至此,再多说也无济于事。”平阳公主道,“你要将人看住,最好是握住把柄,不能让他把所有事都说出去,至于萧怀玉,她是个聪明人。”
“我知道了。”郑珩点头。
没过多久,郑珩便从茶馆走出,他看着麾下几个正在打盹的将领,旋即向他们招了招手。
几人凑上前,郑珩伸出手搭在他们的肩膀上,众人围成一圈小声嘀咕着。
“挖取消息属楚京的映月楼最为灵通,那里的娘子个个手段了得,血气方刚的成年男子如何抵挡得住诱惑,到时候再让他吃些五石散与烈酒…”
“好。”郑珩拍了拍麾下,“就这样办,不要说是吾派你们去的。”
“喏,此事与大将军无关。”几个心腹笑眯眯道。
※ ※ ※ ※ ※ ※ ※ ※ ——
半个时辰后
——楚京·暗巷——
灯光阴暗的巷子里传来了女子的呼救声,王大武听到后便寻着声音追了过去。
几个同僚因为奉了郑珩的命令,便也只得跟随上前。
“无耻之徒,天子脚下,你怎敢强抢民女。”两个年轻女子被几个壮汉堵在了巷口,其中一个见无路可走了,于是站出来训斥道。
“天子脚下又如何。”年轻男子不屑一顾道,“知道郎君我是谁吗?”
“就算你是王子,也不能随意触碰律法。”女子说道。
“律法?”男子冷笑了一声,“这些所谓的法,不过是为了让你们这些低贱的人听话的手段罢了。”
“你…”
“小美人儿,只要你顺从了本郎君,日后我保你父兄平步青云。”男子色眯眯的说道。
“无耻。”女子瞪着他怒骂道。
“别给脸不要脸。”男子收起笑脸,“给我拿下这二人。”
巷中混乱一片,王大武寻着叫喊来到了巷口,紧接着便看到了一群成年男子正在欺负两个弱女子,这让他瞬间想起了饥荒之时,受恶霸欺辱的母亲与姐姐,“住手!”
男子回头看了一眼,“哪来的山野村夫,少管闲事。”
“几个大男人欺负两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王大武挑眉道。
男子听后,便将注意力转到了王大武身上,“小子,你知道我是谁吗?”
远处的同僚看到巷子里的动静时本想追上前,然而等他们看清带着人马出来的男子时,其中一人认出了他的身份,于是便阻拦了同伴。
“等等。”
“怎么了?”
“大将军不是要他的把柄铲除他么,眼下这个,不就是最好的。”
“眼下?”
“那人是巴陵侯府的嫡孙,惹上了这样的人,他还有活路?”
“而且还能趁机敲打一下巴陵侯府。”
“走吧,最好连热闹也不要凑,以免被人发现。”
王大武回过头,发现刚刚跟过来的同僚全都不见了,“这群人,遇到事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总之欺负人就是不对的。”王大武故作镇定的说道。
男子听后也不废话,当即朝左右挥了挥手,“给我好好教训他,让他知道强行替人出头的滋味儿。”
“喏!”
壮汉们松开女子,转而围上了王大武,面对几个成年男子,赤手空拳的王大武倒是不害怕,只是他不知道年轻男子的身份,所以有些犹豫要不要出手。
“给我打!”男子却没有耐心与他在这里僵持。
“住手。”就在几人上前要动手时,一辆马车缓缓驶来。
车内传出了女子的声音,让年轻男子心中一惊。
女子并未下车露面,但年轻男子却已从声音中辨别出来了身份,“姑…姑母。”
“大郎,都这个时辰了,还不归家吗?”车内传出了问道,“你叔父的教训还不够?”
男子听后,只得甩手作罢,他回头看着巷内的美人儿,满眼不甘的瞪了一眼王大武,“小子,坏了我的好事,你等着。”
说罢,他便上了马车,并改了一副嘴脸,笑嘻嘻道:“姑母。”
马车缓缓驶离,而车内他唤作姑母的女子,其年岁与他相差无几。
“你七叔的教训,这么快就忘了?”女子不悦道,“你知道你刚刚要动手的人是谁吗。”
“我管他是谁呢。”男子不以为然道。
看见姑母的脸色后,他又立马乖巧了起来,“穿得这般破烂,肯定不是大家出身的。”
“是。”女子说道,“但他是陛下今日钦封的威远将军,是刚刚从西北回来的功臣,你若是与他动手,那么明天御史台弹劾巴陵侯府的奏疏就会堆满陛下的案牍。”
“西北回来的功臣?”男子惊愣道,“姑母是怎么认出来的。”
“今日他是与大将军郑珩一同回来的。”女子回道,“我若不是出来寻你,恰巧赶到,你便要给萧家惹出天大的麻烦。”
“这…”
巷口,王大武在马车离去后,赶忙入内查探伤势。
两个女子的衣衫都被撕扯去了大半,王大武刚瞧上第一眼便面红耳赤的连忙转了过去,他将自己身上的衣袍解下反手丢给二人。
两个女子擦了擦泪水,将他的衣服和上,“多谢郎君搭救。”
女子走上前福身谢道,“妾乃荆州孱陵县令之女袁氏。”
“二位娘子可还要紧?”王大武询问道。
二人摇了摇头,“幸而郎君来得及时,只不过…”说着说着,其中一个女子犹豫了起来,“刚刚那人是振武将军的嫡长子,也是巴陵侯萧世隆的长孙,郎君得罪了他,今后恐是要不好受了。”
“巴陵侯?”王大武惊道。
作者有话要说:
王大武拿了这份军功其实是不太好的,因为本不属于他的东西,他拿了就会成为祸患,所谓因果嘛。
第123章 皇帝的疑心
“郎君不知道巴陵侯吗?”袁氏见他如此表情于是问道。
王大武只觉得这个爵位十分的耳熟,尤其是在军中,他摸了摸脑袋,却因为见识太浅薄而怎么也想不起来。
“巴陵侯萧世隆。”袁氏又道。
听到萧世隆,王大武才恍然惊醒,“镇守北境负责襄阳的那个巴陵侯?”
“是的。”袁氏点头,“萧氏一族,自开国便世代镇守北方,可以说是整个楚国最顶层的存在。”
王大武呆愣住了,他没有想到一次偶然的出手,竟会惹上这样的大人物。
“这样的家世,其子弟怎是这种人?”王大武挑眉道。
袁氏听后,皱起了眉头,因为这种事情,萧家不止是第一次出现,确却来说,是整个楚国的贵族都弥漫着这种风气。
“萧氏乃将门,其家主萧世隆长年镇守关外,萧家长子也在军中,对于子嗣的管教必然疏忽,这位长孙的生母早年病故,现在应该是由其姑母,巴陵侯的幼女在照看。”袁氏继续说道,
“娘子与之相熟?”王大武见她知道得如此详细于是问道。
“只是认识,算不得相熟。”袁氏回道。
“多谢娘子提醒。”王大武答谢道。
“是奴家该谢郎君才是。”袁氏又说道,“还不知道郎君的名讳。”
王大武摇了摇头,并不打算把名字说出去,因为只要他离开京城,回到西北边境,又或者是东境,那么萧家就算再有权势,也越不过军营,况且自己第一次进京并没有什么名气,说不定那萧家长孙都不认识自己。
“郎君不愿说,一定有是不愿的理由。”袁氏没有继续追问,随后将自己的住址给了王大武,“若是今后遇到了什么麻烦,郎君可到此处来寻奴家。”
“好。”
※ ※ ※ ※ ※ ——
翌日
——楚宫——
“臣,竟陵王李宣,恭请圣安。”一大早,竟陵王李宣就来到了父亲的寝宫视膳问安。
昨夜因为太过高兴而多喝了几杯的楚皇刚从龙榻上醒来。
皇帝站在屏风内更衣,李宣则跪在屏风外,原先昏定晨省的皇子,本是南阳李隆,李隆死后,皇帝便将疼爱都转移到了聪慧的第六子身上。
“起来吧。”
竟陵王起身退到外殿,此时少府太官令早已将膳食备好。
竟陵王走到桌前开始试菜,待菜品试好,皇帝也更衣走了出来。
“陛下。”李宣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
皇帝走到御座上,经过一夜歇息,整个人都变得有精神了,“这里没有外人,你我父子相称即可。”
“孩儿给阿爷请安。”李宣遂改口道。
皇帝洗了把手,看着桌上经过李宣尝试而留下来的菜品,比往常少了不少。
“阿爷,边境战乱不断,朝廷度支紧缺,孩儿便想可从宫中节俭。”李宣当即解释道,“只有保证了边关将士的温饱,方能有楚国境内的安宁,若朝中官员与百姓知道陛下在缩衣减食,必然也会效仿,朝廷征收赋税时,百姓心中的怨气自然也会减小不少。”
皇帝听后,很是满意的笑了笑,比起只会准备各种珍馐讨好皇帝的李隆,李宣的能力与聪慧,显然更让皇帝满意,“六郎有心了,如此甚好,若是你的几位兄长有你一半聪慧,又何至于走到今天这样的局面。”
皇帝说着,眼里突然闪过一丝哀伤,尤其是对于南阳王李隆,失踪至今还未找到。
“阿爷,此次楚国能不倚靠燕国这个外力一举击溃敕勒,乃楚国之幸。”李宣见皇帝哀伤,便连忙转移话题。
皇帝听后果然又展露了笑颜,“此次西北之战的确赢得漂亮,就连朕都十分惊讶。”
“安昌县公神勇,以两万人马击溃敕勒六万余众,这样的局面,恐怕就是燕君慕容恒,也未必能大获全胜。”李宣又说道。
明面上是在夸赞郑珩,实际是在提醒皇帝,郑珩的才能,满朝皆知,而一手将他扶持上来的皇帝曾是与他一同长大的儿时伙伴,又岂会不知他的才能呢。
只不过眼下朝中有几大边将,各自负责镇守一方,皇帝好不容易才维持的平衡,必然不想就此打破。
而这几个边将中,立功最多的是柱国大将军陈文泰,也是皇帝最为倚仗同时也是最忌惮的,因为陈文泰的背后还有一个皇子。
“对于这次西北的战事,你有什么看法?”皇帝停下筷子问道。
李宣放下了手中的碗,但没有当即回答,“阿爷问的是…”
“这里只有你我父子,但说无妨。”皇帝挥手道。
“儿子听闻此次获得厚赏的,除了带兵的大将军之外,还有一个小将。”李宣说道。
“是,一个不入流的军侯,也是从东境调往西北的。”皇帝点头道。
“东境…”李宣摸着光滑的下巴思索了片刻,“阿爷可是调了一队人马,而领队之人,是东境洪城那个功臣。”
“萧怀玉。”皇帝说道,“这个小将是萧怀玉的部下。”
“这就奇怪了。”李宣疑惑道,“麾下立了如此奇功,为何长官却没有任何功勋,以他在东境的骁勇与军功来看,西北之战,不该如此无声才对。”
李宣的话,瞬间引起了皇帝的疑心,然而赏赐他已经发下去了,君无戏言,皇帝不想打自己的脸,于是说道:“场上之势,瞬息万变,西北的军功上呈了两份,其中石骁也对此做出了解释。”
李宣猜到了皇帝的心思,疑心的种子既然已经埋下,他便不再过多的询问,“阿爷,菜快凉了。”
抛开国事,父子两谈起了家事,用过膳之后,皇帝开始关心起了李宣的终身大事。
“六郎,你也年岁不小了,是时候娶妻成家了。”皇帝看着李宣说道,“前几天也询问了你母亲,你母亲的意思是看朕。”
听到要成家,李宣抬起头,“阿爷,孩儿尚未及冠…”
“哎,古之周文王十二岁而冠,成王十五岁而冠,男子总要成家立业,提前举行冠礼又有何不可。”皇帝说道。
李宣从皇帝的话中听出了什么,当即起身跪伏,“阿爷,文王与成王乃是天子,为早日执掌国政才提前行冠礼,孩儿年纪尚小…”
“已经不小了。”皇帝打断了李宣的话,因为这件事是他心中一早就定下的,“巴陵侯萧世隆的幼女与你年岁相仿,待字闺中,朕曾经与巴陵侯提起过此事,所以这么多年,他的幼女一直未嫁,朕原本是想将你阿姊嫁入巴陵侯府,奈何…”
皇帝此时让竟陵王李宣娶巴陵侯之女,其用意十分明显。
朝中最有威望的大臣当属三公,在国事之上,皇帝也十分倚靠他们,其次便是三大武将。
“孩儿知道了。”看着父亲的眼色,李宣瞬间明白,于是只能顺着心思答应。
见李宣答应,皇帝亲自上前将之扶起,并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几个兄长的死,朕一直很痛惜,你不愿出廷做官,也是个好事,不要辜负朕的厚望,但同样,不能做出残害手足之事。”
“孩儿知道了。”李宣拱手道。
李宣离开后,皇帝瞬间变了脸色,“贾舟。”
“小人在。”贾舟匆匆入殿叉手道。
“西北的战事?”皇帝问道。
“探子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贾舟回道。
“这么多年了,郑珩还是如此贪得无厌,朕屡次提醒他都不知道要收敛。”皇帝不悦道。
“郑将军的确是贪心了点,然而平庸之人最是好掌控。”贾舟在皇帝的身侧道提醒道,“像巴陵侯与陈大将军,二人虽有能力,却各怀鬼胎,且他二人在军中的威望极高,难以控制。”
“郑珩也不是省油的灯。”皇帝说道,“眼下若能扶持一个没有根基且有能力的武将出来为我所用是最好的。”
“陛下封了那位小将,可是有此打算?”贾舟小声问道。
“原本是想要如此,但现在情况有变,朕不需要第二个郑珩。”皇帝说道。
“小人明白了。”
※ ※ ※ ※ ※ ※ ※ ※ ——
没过几天,一匹从边关回来的快马就飞奔进了楚京城,中侍中省拿到密报后第一时间就上呈给了皇帝。
果真如皇帝猜测一般,大将军郑珩顶替了他人的军功,又或瞒报军功,因为眼线无法接近指挥台,所以传回来的消息,都是眼睛所能看到的详情,其中包括萧怀玉领一万人马冲锋陷阵,扭转了以少对多没有胜算的局面。
虽然早有猜测,但看到实情的皇帝仍旧很气愤,“岂有此理,这个郑珩,竟敢欺君。”
“陛下,这件事情的真相,恐怕还要询问才能得知。”贾舟提醒道。
“威远将军还在京吗,传他入宫来见我。”皇帝道。
“喏。”
——楚宫——
半个时辰后,在邸舍官员的安排下,王大武焚香沐浴更换了一身官袍跟着宦官再次入了宫。
这一次他的心中更为紧张,因为是皇帝单独召见,并且不知道什么原因。
由于害怕,王大武差点穿着靴子踏入殿中,还是值守的宦官提醒,“王将军,入殿面圣,需解剑脱履,自开国以来还没有哪位大臣获得过剑履上殿这等殊荣呢。”
王大武紧张得直冒冷汗,他脱掉靴子小心翼翼的踏入殿内。
“臣…臣,叩见陛下。”
皇帝见王大武如此惧怕的模样,不由得深思了起来,这样的人,怎可能单独击杀敌军大将呢。
“你是大楚的功臣,起来说话。”皇帝说道。
听到功臣二字,王大武心中更加心虚与害怕了,“谢…谢陛下。”
“王卿,朕有些疑惑想要问问你。”皇帝开口道。
只见王大武又跪了下去,“是,是。”
作者有话要说:
王大武只是个平民出身啦,他虽然也有军功,但是这些东西改变不了出身阶级。
第124章 王大武的实话
——大将军府——
郑珩进爵之后,大将军府前来贺喜送礼的显贵多了不少,然而这次郑珩却学聪明了,没有再贪心。
“大将军,今日一早,威远将军王大武被中侍中省的宦官带进了宫中。”
正在榻上休息的郑珩突然惊起,“陛下这么快就传召了?”
“人已经入宫了。”将军府的司马说道。
郑珩旋即走出府邸,瞪着几个心腹骂道:“不是说他惹了巴陵侯府吗,为什么迟迟没有动静。”
几个心腹也是一脸疑惑的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巴陵侯的长孙是出了名的纨绔,且又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这王大武那天夜里明明…为何巴陵侯府还没有动静?”
失去耐心的郑珩将人一把拽了过来,“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我要你们有何用?”
“将军。”众人恐慌,纷纷下跪求饶。
将军府的司马见状,连忙走上前说道:“大将军,陛下召见王大武之前,下官按您的吩咐派人送去了提醒,此事也关乎着他的性命与前程,下官想,他应当不会胡言乱语的。”
郑珩松开手中拽着的武将,生气道:“陛下的中侍中省可不是吃素的,他们审讯人的法子,不比廷尉差,就应该趁早铲除才对。”
王大武被皇帝召入宫中,郑珩的心里十分忐忑,甚至有些埋怨平阳公主阻止他动手杀人。
“眼下这个时候宫中还没有动静,想来他在御前说的话,应该没有纰漏。”司马又宽慰郑珩道。
郑珩转过身,突然又想起了平阳公主的提醒,冷哼一声道:“不管他说什么,我不认账就是了。”
※ ※ ※ ※ ※ ——
——楚宫——
王大武如此恐惧的模样,以及各种表现都让皇帝十分不满意。
这样的出身,加上性格,就算皇帝有心想要扶持,恐怕也没有办法站稳脚跟。
这样的人,显然也无法独当一面,单独镇守一方,皇帝甚至都在担忧将一支几千人的军队交给他,能否胜任,毕竟军侯与将军之间差得太多了。
原先皇帝以为军中又出了一个骁勇的将才,如今看来,似乎并不是。
“陛…陛下。”王大武见皇帝不说话了,于是跪在地上诚惶诚恐的喊道。
然而皇帝不知道的是,王大武的这些表现,一半是出自于因为阶级差距太大而导致内心的紧张,另一半则是萧怀玉在他入京前所对他的提醒。
因为萧怀玉猜到在封赏之后,王大武极有可能受到单独召见。
并且朝中一直有人针对平阳公主,所以才有被押宗正寺的危机,那么军功之事,就不可能安然度过。
只有王大武表现出什么都不知道,以及那种因为出身低微而无法改变的怯懦,让皇帝感到没有威胁,那么这场危机就可以度过。
“朕想知道西州之战的全部过程,包括,领兵的人,都有一些谁,安排了什么,部署了什么。”皇帝说道,“你既然在前锋,必然十分清楚。”
王大武听后,连忙抬手擦了擦汗水,似在努力回忆与组织语言。
但这样慢的反应,却让皇帝逐渐失去耐心,“你可知,知瞒不报,乃是欺君之罪。”
听到欺君,王大武连忙叩首,“西洲之战,臣皆是听从军令行事,军令如何调动,臣就如何作战。”
军令是自上而下层层传递的,军侯之上是校尉,王大武的回答,也是在告诉皇帝他并不全部知情。
“那么指挥你的人是谁?”皇帝问道。
“臣的长官,校尉萧怀玉。”王大武如实回道,“当时前锋正面对敌的兵马有一万人,萧字营冲在最前。”
“待与敌人周旋后,剩余大军再出其不备,如此才将敕勒彻底击溃。”王大武又说道。
“若是萧字营在最前,那么军功名册当中,为何没有你的长官。”皇帝说道,“难道他没有立功吗?”
王大武抬起头,一脸茫然,“臣只是一个军侯,并不知道军功是如何上报的。”
皇帝哽咽住,王大武的军职不高,而对于这种上层的决策又哪里会知道。
“但这次立功最大的,并不是臣。”王大武忽然说道,“臣之所以能斩杀赫轮,皆是因为长官的诱敌计策。”
“哦?”皇帝开始好奇了起来。
“当时军中厮杀成一片,场面十分混乱,萧校尉带着我军深入敕勒腹地,并独自与敌将赫轮周旋,最后将其带入事先所预备的埋伏当中,萧校尉将赫轮引诱回来时,赫轮已经精疲力尽,所以臣只是运气好,才将他击杀。”王大武将那天击杀赫轮的画面详细讲述了出来,“萧校尉因此受了伤,只得由臣拿着他的头颅举起,敕勒大军见状,纷纷溃逃。”
听着王大武的描述,皇帝重新开始在注意起了那个他差点都要忘记的洪城功臣萧怀玉。
王大武说的几乎都是实情,但是在描述之时,他特意将混乱二字说得极为重,皇帝也听得清楚。
两军厮杀,在混乱之中,将士们的功劳与伤亡统计难免会有疏忽与遗漏。
况且赫轮的人头,的确是王大武所斩下的,只不过在此之前,是由萧怀玉与其对峙与消耗。
“后来之事?”皇帝又问道。
“后来是大将军亲自带着人马出城,将敕勒的大军围困,里应外合,我们才一举击溃敌军。”王大武说道。
王大武后面的话与呈上来的军功奏报相吻合,皇帝听后,心中的愤怒消去了一些,但对于所有军功奏报上都对萧怀玉的功勋只字不提之事,皇帝很是不悦,并且逐渐生出对郑珩与石骁的不满。
皇帝摸了摸胡须,挥手道:“你退下吧,今日这事不得说出去。”
王大武连连叩首,“喏。”
就在王大武要离开时,他却突然大起了胆子再次跪下,“陛下。”
“嗯?”皇帝抬起头看着不肯离去的臣子。
“臣的才能远不如臣的长官。”萧怀玉终于鼓起勇气说道,“臣从新兵营起就一直跟着萧校尉,如果没有他,臣早就死在了安州,陛下厚赏了臣,臣十分惶恐,像校尉这样一心为了国家与百姓安宁的人,才应该出现在陛下跟前,被陛下所看到他的忠心与能力。”
皇帝低头看着王大武,早在安州之战,他就曾格外关注过萧怀玉,然而彼时萧怀玉是陈文泰的麾下,他不可能再提拔一个手握重兵的大将麾下士卒。
“起身吧。”皇帝摸着胡须说道,“你所得到的封赏,是你立功所得,至于他人的功劳未能及时发现,是朝廷的过失,忠臣良将必不会被埋没。”
听到皇帝的话,王大武激动的再次叩首,“陛下圣明。”
“去吧。”皇帝挥了挥手。
等王大武走后,他生气的将案牍上的竹简全部推倒。
“陛下。”贾舟走进来看着正在发脾气的皇帝,“御体要紧。”
“这个郑珩,当真是贪得无厌。”皇帝阴沉着一张脸说道,“朕就不相信,如此重要的一个前锋,西洲大营还能漏报?”
“陛下,这个萧怀玉曾经是陈将军的人,在安州陈将军就曾多次上奏举荐,而郑将军一直与陈将军不和,安州一战,二人就曾发生过分歧与争执。”贾舟候在一旁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你是说,郑珩是在针对陈文泰,所以瞒下了萧怀玉的军功?”皇帝侧头说道。
贾舟点了点头,“臣当初第一次见萧校尉之时,少年一身浩然正气,就算进入郑将军麾下,恐怕也只会与陈将军一样。”
经过贴身内侍的一番解释,皇帝的心情平复了不少,“眼下这个王大武…你可有什么看法。”
贾舟凑上前,“陛下不是说不愿要第二个郑将军吗,就连燕国公主都称赞的人,楚国若是能多添得一员猛将,军事上,就不用受制于燕国。”
皇帝缓缓抬起头,说出了心中的犹豫,“如果他与陈文泰一样呢?”
“陛下是担忧彭城王吗?”贾舟说道,紧接着他凑上前小声提醒,“陛下让六皇子竟陵王迎娶巴陵侯之女,在竟陵王之前,还有一位年长的公主尚未出嫁。”
“长幼有序。”贾舟继续说道。
贾舟所说的公主便是平阳公主,而平阳公主与彭城王不和已是人尽皆知的事。
平阳公主不光是与彭城王不和,与大多手足的关系也都淡漠,因为薛妃得宠的缘故,后来薛氏一族惨遭灭门,薛妃又被冷落,所以后宫妃嫔大多都不待见母女二人,直到她被郑皇后领养。
平阳公主自然也就没有什么手足之情可言,而造成这一切原因的,正是皇帝。
“平阳是楚国的公主,并且是嫡出,就算那个小将有才能,但出身终究低了一些。”尽管平阳公主的做法引起了皇帝这个父亲的极大不满,但涉及到这种有关皇家颜面的事,皇帝便又十分认真的考虑了起来。
“陛下,楚国的历代名将,又有多少是世家出身的呢,历代先帝都曾将公主下嫁过武将。”贾舟便说道。
听着贾舟的话,皇帝沉默了许久,“皇后那里…”
“如果陛下宽宥了郑将军所犯的罪,小人想,皇后殿下也是会同意的。”贾舟又道,“小人记得,皇后殿下也曾夸赞过,并说过择婿不能全看出身,最重要的还是为人的品德。”
郑皇后的话,皇帝哪里还记得,他抬头看了一眼贾舟,这个自王府起就侍奉自己的宦官。
他所忧虑的,并非是平阳公主,而只是皇家的颜面。
“罢了,让郑珩入宫一趟。”皇帝道。
“喏。”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世变了很多很多~
牵一发而动全身。
第125章 欺君
——楚京——
王大武出宫时,皇帝派遣的宦官也一并出了宫,郑珩听到传唤后,心中顿生惶恐,于是便差人在半路上拦截了王大武。
看着从宫内毫发无损出来的王大武,郑珩昂首挺胸的坐在马背上。
王大武则毕恭毕敬的站在一边,因为先前大将军府派了人来提醒他,所以他大概猜到了郑珩找他的用意,“大将军?”
“陛下都与你说了些什么?”郑珩坐在马背之上,一副上位者的姿态问道。
“陛下问了西北的战事。”王大武回道。
“那么你是如何回答的?”郑珩又问。
“末将身份卑贱,不敢欺君。”王大武说道。
郑珩看着一头汗水紧张得不能再紧张的王大武,他深深挑起了眉头,但没有发怒,因为这些事本就是皇帝知晓了才会传召,“陛下是何态度?”他又问道。
王大武摇了摇头,“陛下没有发怒,也没有责怪,只是让末将回去了。”
郑珩抬手摸了摸胡须,皇帝是一个阴晴不定之人,心思难以揣测。
他看了一眼王大武,眼里满是轻蔑,对于王王大武这样出身的人,他从来都不在意,“驾。”
王大武看着郑珩离去的身影,心中也不由的担忧了起来。
皇帝的封赏已过,如今连续召见两个武将,并且自己被问了话,那么郑珩入宫面圣也必然不会是什么好事。
王大武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京城看似繁华,却处处暗藏着危机,权力带来的虚荣只不过是一时的,但若在这个地方踏错一步,便随时都有可能坠入深渊。
幸而他一直记着萧怀玉的提醒,在这些权贵跟前,始终以怯懦之姿示人。
“那不是那天夜里的郎君吗。”楚京街道不远处,两个女子看着出神的王大武说道。
经过那天夜里的事情后,袁氏出门都会戴上帷帽,她伸出手将幕帘掀开,“正好,昨夜还未答谢。”
袁氏的手中提着一盒点心,“恩公。”
王大武刚一转身就被吓了一跳,隔着二人的帷帽,他先是愣了一会儿,旋即反应过来道:“原来是二位娘子。”
“今日真是凑巧,能在这儿遇见恩公。”袁氏说道。
王大武本来早该离开了的,若不是郑珩的阻拦,他也不会在这里停留。
“的确是巧。”王大武说道。
“驾!”一名谒者骑马路过时忽然勒住了缰绳,“王将军?”
他看着熟悉的面孔,确认是自己要找到的人。
王大武听见呼唤于是回过头,马背上的宦官与他已有两面之缘,是天子近侍之臣,专司诏令。
宫中宦官的袍服与寻常官员不太一样,尤其是冠帽最为特殊。
谒者连忙下马,而袁氏主仆二人听着宦官口中的称呼时,十分震惊。
宦官看了一眼两个女子,旋即将王大武拉到一边,“王将军,陛下有秘旨,速回西北,召西洲军校尉萧怀玉入宫面圣。”
王大武抬头看着宦官,“陛下是要重用萧校尉了吗?”
宦官摇头,“这个,我并不清楚。”
没有得到答案的王大武,心中顿时紧张了起来,现在的他,十分担忧是否因为自己说错了话而连累了萧怀玉。
宦官上马离去后,王大武的脸色变得尤为沉重。
不远处的两个女子正在端详着他,因为入宫面圣,所以他换了官袍。
“恩公是…武将?”袁氏变得尤为小心,“适才奴家听得宫中的贵人称恩公为王将军。”
王大武听着,皱眉道:“我是西洲军的一名士卒。”他不敢自称是将军,因为自己的功劳,远没有达到。
“西洲军。”袁氏的眼中忽然泛起了光,“原来恩公是刚刚立了功,回京受赏的功臣。”
“我…”王大武觉得手中的这份功劳越来越沉重。
“西州军的事,早已在楚京传开了,现在人人都在称赞你们的神勇。”袁氏十分激动的说道。
“西洲的胜利,离不开西洲军每一个人。”王大武回道。
“早先胡人南下时,整个京城都惶恐不安,听到你们得胜后,我们方才松了一口气。”袁氏说道。
袁氏的仰慕之情都已写在了眼里,这让王大武越发感到负担,于是下定了决心要将功劳全部还给萧怀玉。
“袁娘子。”王大武看向袁氏,“我还有要事在身。”趁着郑珩受召入宫,王大武想尽快离开京城赶赴西洲将萧怀玉带回京中。
袁氏听后没有做阻拦,她将手中的食盒递给了王大武,“这是奴家的一些点心,还请恩公不要嫌弃。”
然而眼下王大武却没有心情吃东西,但又不好驳了袁氏的情,于是便接了过来,准备当干粮,“多谢娘子好意。”
王大武走后,袁氏的侍女突然想起了什么,“西洲军…王将军。”
“怎么了?”袁氏看着侍女。
“娘子,主君那天与县丞说话时,好像提起了西洲军中立功最大的几个武将,里面是有一个姓王的年轻军官,不过名字奴忘记了,该不会就是他吧?”侍女说道。
袁氏摇了摇头,没有过多的在意。
然而在街角暗处,她们没有察觉的地方,正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们,王大武走后,那双眼睛就变得凶狠了起来。
※ ※ ※ ※ ※ ※ ※ ※
——楚宫——
郑珩踏入宫中,心惊胆战的将剑履解下,还没入殿他便伸长了脖子张望。
一旁的贾舟忍住笑上前大提醒道:“安昌县公,陛下就在内呢。”
作为皇帝少时的伙伴,郑珩与贾舟也十分相熟,“阿兄,陛下他…”
听着郑珩亲切的称呼,贾舟笑眯眯的说道:“陛下的脾性,您还不清楚吗,在这个宫中,没有哪个外臣比县公您更近亲陛下了。”
郑珩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臣郑珩,叩见陛下。”
然而皇帝却不在御座上,郑珩听见折屏内没有声音,于是抬起来了头。
只见两个宦官向一侧使了使眼色,郑珩才找到正在内殿翻阅书籍的皇帝。
“臣郑珩,叩见陛下,陛下万年。”
宦官们纷纷退离大殿,皇帝从书架上拿出一简竹书,对于郑珩的拜见置之不理。
跪了许久的郑珩终于沉不住气了,“陛下。”
“怎么,就这么会儿跪不住了?”皇帝一边看书一边说道。
“臣的性子您是知道的。”郑珩说道。
皇帝沉下了脸,“看来你很清楚,朕召你来的原因。”
郑珩低下头了头,皇帝半眯着双眼,“说说吧,你呈上来的军情,为何与朕所知道的相差如此之多?”
“臣只是隐瞒了萧怀玉的军功。”郑珩向皇帝说道。
“只是二字,你是如何能够如此冠冕堂皇说出的?”皇帝突然怒道。
“他是陈文泰的人,就算在臣麾下,他心中的将军,仍旧只有陈文泰,所以臣让他做了先锋,却没有想到因此立了功,但此次西洲之战,若不是臣最后帅军包围敌军,恐怕将会是一场恶战。”郑珩将那天夜里平阳公主所教授的说辞通通说了出来。
“这么说来,西洲的胜利,全都是你的部署了?”皇帝沉声说道。
“臣是陛下亲自封的征虏大将军,兵马都在臣的手中,若不是臣的部署,又还能是何人呢?”郑珩突然大着胆子说道。
“你让萧怀玉做先锋的目的是什么?”皇帝看着郑珩道,“是想让他死在敕勒的马蹄下吗。”
“陛下,那萧怀玉的骁勇,在东境人尽皆知,臣万不敢有如此歹毒的想法。”郑珩连忙解释道。
“你不敢,谎报军情,隐瞒军功,你还有什么不敢。”皇帝说道,“你还知道这是歹毒呢。”
“陛下…”
“不要再说了。”皇帝重重放下手中的竹简道,他走到郑珩跟前,“如果不是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郑氏满门,迟早都要被你害死。”
“陛下,”郑珩不服气的抬起头,“那个萧怀玉是彭城王的人,他在东境就曾多次救下彭城王,这样的人岂能重用…”
“够了!”皇帝怒呵道,“四郎也是朕的儿子,朕想用谁,防备谁,还需要你来教吗?”
郑珩低下头,虽然被责骂了,但这些言语却成功让皇帝消去了猜忌,权臣争斗,总好过结党。
“臣不敢。”
“你阿姊还在长秋宫等你。”皇帝说道。
郑珩听后,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下,“姊夫…”
“称陛下。”皇帝道。
“陛下。”郑珩无奈。
“你的罪,朕还没有赦免呢。”皇帝冷冷的说道。
反应迟缓的郑珩愣了一下,皇帝突然提到了长秋宫,并又将自己的罪行拿出来,无非是想让他前往长秋宫求情。
又或者是皇帝想用郑皇后的弟弟来要挟郑皇后,郑珩虽然猜到了皇帝的心思,但却不知道是因何事,只知如果要解决此事,他就只能去求姐姐。
“臣知道了。”郑珩向皇帝叩首后便前往了长秋宫。
“谒者回来没有。”郑珩走后,皇帝向殿外喊道。
在贾舟的招手下,等候已久的谒者踏入殿内,“回禀陛下,威远将军已经启程了。”
贾舟在一旁听后,向皇帝开口问道:“陛下,用不用派人跟着,以防万一。”
皇帝捋着胡须,“他刚刚受了封赏,若还有人敢于此时行不轨之事,那朕这个皇帝,还有何威信可言。”
“小人明白了。”贾舟叉手道。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带入一下就好了,因为皇帝也只是个普通人,一个人缩在小小的四方城内,所有事情与消息都要靠左右传递,闭目塞听是常态吧,毕竟什么人都有可能说谎,就比如郑珩是皇帝儿时的伙伴,但话里却没有几句是真的(战争年代,边军都很老练,所以比较强劲,边军将领相互不和的话,皇帝就能够制衡,所以所有皇帝都忌惮结党营私,因为一群人的力量加在一起太大了,有可能会推翻皇权)
第126章 遇险
——长秋宫——
从皇帝殿中离开后,郑珩来到了中宫所在的长秋宫。
一进殿,郑珩便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阿姊,您可要救我。”
正在修剪盆栽的郑皇后依旧弯着腰,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对于弟弟郑珩的无赖,她早已习以为常,而郑珩见姐姐没有反应,便委屈的走上前,“阿姊要是不救我,陛下可要拿我问罪了。”
“你才立了功,哪里来的罪?”郑皇后直起腰身说道。
郑珩一下红了脸,因为军功之事,只有皇帝与他自己知道。
他犹豫的看了看长秋宫四周,郑皇后遂将左右屏退,“都退下吧。”
见人退下,郑珩才将自己做的那些事娓娓道来,“就是一个军功的事情,原先你与平阳让我拉拢的那个武将,这次在西洲也立了功,但是我没有把他的军功报与朝廷。”
郑珩只将自己抹去麾下军功之事说出,而与萧怀玉的交易却藏进了心里,只在平阳公主的追问下才道出。
皇帝不知情,平阳公主也不让他多说,包括对于自己的同胞姐姐郑皇后。
然而光是军功这点,郑皇后就十分气愤弟弟的做法,“瞒报军功这样的事情你也做得出来?”
郑皇后虽不参与朝政,但心中仍有家国大义,“齐燕两国,哪个不是争着要人才,若是楚国的上层,人人都如你一般,那么楚国靠什么与齐国燕国争,又如何立足天下。”
郑珩在皇帝那里挨了骂,回到长秋宫又被姐姐一顿批评,心中顿生不悦,于是说道:“我如此急切,独占功劳,还不是因为阿姊你的信,平阳被困宗正寺,我若是不立功,又怎能破局。”
“即便如此,只要你赢了,陛下就不会真的为难我我们母女,平阳毕竟是他的女儿,是薛氏所生,他心怀愧疚,就算再如何,他也不会真的对平阳动手,而你明明已经赢了,却为何还要做出这样的事情,你做这些事情,难道就一点都不怕被揭发吗?”郑皇后继续骂道。
被接二连三的训斥,郑珩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是是是,我做什么都是错的。”
“不要以为你与陛下亲近,就能够枉顾律法,陛下包庇你,是因为你还有可利用的价值,一但你失去了价值,新账旧账,就会一起算,薛家的处境,你看不到吗?”郑皇后见他如此不服气,便又继续提醒,“陛下给你的已经足够了,对于你而言,为何还要如此贪心。”
郑珩被说得哑口无言,只得低着脑袋站在一旁。
郑皇后走到石桌旁坐下,“是陛下让你来的?”
郑珩点点头,“是。”
“陛下想做什么?”郑皇后问道。
郑珩摇头,“这个,陛下没有说。”
“如果是跟平阳有关,那么你自求多福吧。”郑皇后揣测着丈夫的心思,向弟弟冷漠说道。
“阿姊。”郑珩听后当即恐慌了起来,“我可是您的亲弟弟。”
“我是他的妻子,我了解他的心思,在我的身上,他可利用的除了你和郑家,就只剩平阳。”郑皇后说道,“而平阳身上他又需要什么,女儿家能被需要的,就只有联姻这一点。”
郑珩听着姐姐的话,皱起眉头道:“左右不过是嫁人而已,可我这罪,陛下如果不如意,他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女子一但嫁错人,便要误了终身,这是你自己犯的错,不该平阳替你承受。”郑皇后恼火的看着弟弟。
“平阳只是你的养女,可我是你的嫡亲弟弟啊。”郑珩哀求道。
“平阳是我一手抚养长大的女儿,就算并非我所生又如何。”郑皇后十分坚定的说道。
郑珩彻底呆住了,“她一个女儿家,迟早都是要嫁人的,我若是没了,郑家就完蛋了,到时候你们母女两在宫中,只会更加艰难。”
“你也知道你身上还肩负着郑氏一族吗?”郑皇后看着这个不成器的弟弟。
“事已至此,难道阿姊要看着郑家灭亡吗?”为求活路,郑珩只得拿出家族来逼迫郑皇后。
郑皇后虽然气氛,但她终究无法看着郑氏上下数十口人都跟着郑珩陪葬。
“眼下还不知道他要借平阳拉拢什么人,此事,我自会有应对,你先走吧。”郑皇后回道。
见姐姐松了口,郑珩这才放下心来,“是。”
※ ※ ※ ※ ※ ——
——楚国边境·西洲——
朝廷按照战功对边军将士的封赏,以公文的形式发往了地方。
西洲远离京城,故而收到的消息要晚上不少,大将军郑珩被封了县公,麾下将士也都纷纷加官进爵。
西洲太守石骁虽未进京领赏,却也进封了县侯。
而这次西洲之战最大的功臣,却没有任何消息,也没有封赏传出。
公文虽在官员手中,但消息却走漏得极快,萧字营活下来的许多将士都为此感到不公。
包括军中对此事也议论纷纷,西洲之战,让萧怀玉在军中名声大噪,朝廷的封赏,自然引来了不满,郑珩远在京城,还是由石骁出面才阻止了这场喧闹。
对于封赏,萧怀玉自己是不在意的,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此时露出锋芒,对她而言并不是好事。
“二郎的伤都恢复得极好,再有几天就能彻底愈合了。”帐内,顾白薇仔细的检查着萧怀玉的伤口,“军中都在议论朝廷的封赏,似乎有所不满,可奴家看着你这个正主,倒是一点也不在意。”
“功勋没了可以再赚,无非是时间久一些,可若是命没了,那就什么都没了。”萧怀玉回道。
“看来二郎也是惜命的,”顾白薇说道,“可在战场上却又不顾一切的往前冲。”
“破釜沉舟。”萧怀玉回道,“只有拼死一战才有生机,活路,从来都是给胜者的。”
顾白薇一边处理伤口,一边听萧怀玉说着慷慨激昂的话,“石伯父说王军侯被封了将军,那本该是二郎的才对。”
王大武被封为将军是萧怀玉意料之中的事,“以我们的出身,这算是厚赏了,给谁都一样。”
“伯父让我来提醒二郎,西洲也有陛下的眼线。”顾白薇替萧怀玉查看肩膀上的伤口时,刻意拉近了距离,并贴在她的耳畔小声提醒道。
皇帝生性多疑,萧怀玉自然知道,上一世他接收西北时,西洲城已被胡人占据。
石骁镇守西洲多年,很是清楚城中的情况,皇帝对于边关也十分在意,所以军功之事,郑珩不可能瞒得住,但只要王大武不说漏嘴,事情就可控。
“比起漫天黄沙的西洲,京城才是真正的危机四伏,至少这里,还能看见明月。”萧怀玉说道,她看着帐外的夜色,秋风吹起黄沙,大漠之上一片萧条,然而头顶的明月依旧朗朗,“大武应该能够安然度过吧。”
※ ※ ※ ※ ※ ※ ※ ※
——楚国·官道——
“驾!”
王大武穿梭在楚国前往西北的官道上,昼夜赶路,他想早一些回到西洲,将事情都告知萧怀玉。
楚国的疆域,越往西走,地势便越高,人也越来越稀少。
而王大武不知道的是,从他离开楚京的第一刻便被人盯上了,一直等到他进入偏僻的小道中,刺客们方才现身。
“吁。”光影斑驳的树下,马蹄踩踏着枯叶,林中突然出现的人马挡住了他的去路,王大武紧紧勒住缰绳,十分警惕的看着前方人影,“什么人?”
刺客们没有回答王大武的话,只是互相对了一个眼神,“杀!”
王大武见状,拔出了腰间的佩刀,“驾!”
月色中,骏马疾驰而过,刀光剑影之间,鲜血横飞,一抹艳红的血撒在了树干之上,鲜血顺着泛黄的叶子滴落。
银色的月光照进了章华宫的窗台上,平阳公主静坐在窗边凝神望月,明亮的瞳孔里充满了未解的疑惑。
琦玉端来了一些吃食,看着发呆的平阳公主,“公主,自从见了郑将军后,您就魂不守舍的。”
“人死,真的不能复生吗?”平阳公主看着窗外的月光忽然问道。
琦玉愣了愣,“佛家有往生,但人死后究竟会如何,恐怕活着的人,不得而知。”
“公主为什么要问这个?”琦玉疑惑道。
平阳公主摇了摇头,似乎这种事情外人无法解答,她心中的困惑是因人而起,那么解铃还须系铃人。
舅舅的话,让她的心神变得十分不安,从与现实重叠的梦境来看,她似乎早就认识萧怀玉,因为她总能提前梦到还未发生,但却一定会发生的事情。
男子的喜欢,大多是因美色,但萧怀玉同她一样都是女子,况且她与萧怀玉相识不过一载,接触甚少,情又从何而起。
但若不是这样,萧怀玉又为何要冒险与郑珩做这个对自己百害而无一利的交易。
“平阳啊平阳,你都在想些什么。”平阳公主揉了揉额头,逐渐从心神不宁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那个王大武是离京了?”恢复神色的平阳公主侧头问道。
“已经离开了,好像是陛下的密旨。”琦玉说道。
第127章 郑皇后的愤怒
一天后
——楚皇宫——
“陛下,皇后殿下求见。”贾舟踏入殿内叉手道。
这是皇帝自将平阳公主押入宗正寺以来,郑皇后第一次主动来到他的宫殿。
皇帝的脸色如常,他知道郑皇后的来因,于是挥了挥手让其入内。
“妾,见过陛下。”郑皇后踏入殿内,向皇帝行礼道。
“皇后免礼。”皇帝对于结发妻子依旧客气。
然而郑皇后却没有起身,“妾不敢。”
“皇后?”皇帝抬起头,看着跪地不起的郑皇后。
“妾是来代替郑珩向陛下请罪的。”郑皇后直言说道,“他所犯之罪,理应接受处置。”
听到郑皇后的话,皇帝的脸色稍稍不悦,因为他并不想真的处置郑珩这种愚蠢好拿捏之人,更何况还是自己的妻弟,儿时的挚友。
“他都与你如实说了?”皇帝问道。
“谎报军功,乃是欺君,妾身为他的长辈,未能管教好他,妾也有罪。”郑皇后又说道。
皇帝撑着额头,有所不满,“他是皇后的弟弟,皇后是朕的妻子,那么他也是朕的弟弟,皇后这样说,岂不是连朕也有罪了。”
“妾不敢。”郑皇后叩首道。
皇帝起身将妻子从地上扶起,“中秋已过,地上寒凉,先起身吧。”
面对丈夫突然来的关怀与温柔,郑皇后无动于衷,“妾是楚国的皇后,他身为外戚,就更应该遵守礼法。”
见妻子不领情,皇帝的脸色有些难堪,“这件事,不光是他触犯了礼法如此简单。”
皇帝背起双手,“你我都是他最亲近的人,他的为人如何,你我都清楚不过。”
“皇后母仪天下,想要公事公办,但是真的能做到吗?”皇帝低头看着不肯起身的皇后,“有些事情,终究是纸包不住火,他的谎报,已让朝廷的封赏失去了公允,远在边境的将士岂能没有怨言,按照这个罪,朕不但可以废了他,甚至还能杀了他。”
“而皇后你,真的要舍弃郑家吗。”不等郑皇后说话,皇帝又问道。
听着皇帝话,郑皇后缓缓抬起头,“这才是陛下真正的目的吗?”
皇帝没有回答妻子的话,“眼下能安抚人心的做法只有三个。”
“要么就是杀了你弟弟,以谢天下,又或者是杀了那个真正的功臣,以谎圆谎,平息此事,要么就是厚赏。”皇帝说道。
“陛下不想杀那个功臣。”郑皇后说道。
“当然,那是我楚国的功臣,未来是否会成为你父亲那样的人犹未可知。”皇帝直言道。
“那么陛下的厚赏是什么呢?”郑皇后问道。
“皇后如此聪慧,难道猜不到吗?”皇帝冷言冷语的说道,“这么多年过去,皇后不是就靠这个,一直支撑着郑氏一族吗。”
“这个时候,陛下为何不说平阳是你的女儿呢。”郑皇后看着丈夫质问道,“陛下可还记得,这是第几次了。”
“与齐国的联姻,与巴陵侯萧家的婚约,这些都不过只是陛下为了巩固权力所需。”郑皇后从地上缓缓起身。
皇帝看着她的身影,脸色也变得阴沉了来,“朕从未忘记她是朕的女儿,她也是楚国的公主,也当尽自己一份绵薄之力。”
“陛下心中已有决定,又何必来问妾身呢。”郑皇后心灰意冷的说道。
“你是她的母亲,也是她最亲近与信任的人。”皇帝回道。
“就算我是她的母亲,也不可能替她做决定。”郑皇后一口回绝道,“陛下口口声声说的疼爱,其实都只是为了自己。”
“陛下真的疼爱平阳吗?”郑皇后再次质问道,“又或者南阳王,不,陛下爱的,从来都只是自己而已。”
“皇后!”皇帝怒喊道,“你不要太过放肆。”
“陛下从来都不会在意旁人的感受,陛下可知女子嫁错人一生的痛苦吗?”面对皇帝的呵斥,郑皇后依然没有住口,她替平阳公主说的这些话,又好似在说自己。
然而皇帝又怎会理解呢,“即便嫁做人妇,她也是公主,于驸马而言,她是君,又何来痛苦之说。”
“安州之战,齐国退兵后,皇后不也夸赞过那些保家卫国的将士吗。”皇帝又说道,“朕这样做也是为了楚国。”
“对于有功之臣,可以拿出来的奖赏如此之多,而陛下却偏偏选择自己的女儿,这是陛下为制衡权力的私心,不是为国。”郑皇后反驳道。
皇帝甩袖转过身,眼里充满了怒火,“皇后,朕对你一再容忍,还有平阳,她妄图插手朝政,你以为朕不知道吗。”
“就在这朝堂之上,包括朕的御史台,朕随时可以将她的细揪出来。”皇帝瞪着郑皇后,“还有南阳王的事,这些所有加起来,如果她不是朕的女儿,就算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朕现在做的,已是天大的宽恕了,不管是她,还是郑珩。”皇帝继续说道,“如果你非要这样强硬的僵持着,那么所有旧账,我会一起清算。”
郑皇后听后,眼里全无畏惧之色,并冷眼笑道:“我自欺欺人二十余年,与其这般忍辱偷生,不如一死,什么家族,什么责任,我已经受够了,就算全都舍弃,又有何干系。”
“你…”皇帝挑眉。
“曼娘已经死了,陛下心中难道就没有一点愧疚吗,平阳是她唯一的孩子。”郑皇后说道。
“陛下。”中侍中省的一名宦官匆匆来到殿前,贾舟听到消息后脸色瞬间大变,他踏入殿内匆匆喊道。
然而此时的殿内,帝后二人正僵持不下,皇帝的脸色极差,而郑皇后则是双目红润。
皇帝见贾舟入内时是慌张之色,于是便对郑皇后下了逐客令,“你先走吧,朕还有政务要处理。”
郑皇后冷眼看着皇帝,“陛下若是还有良知,就想一想薛氏曾在先帝朝时,为宋王府做了些什么吧。”
“什么事?”皇帝没有理会郑皇后,待她走后便回到了御座上坐下。
贾舟跟着来到皇帝的身侧,弯下腰来小声说道:“威远将军在回西洲的路上,遇刺了。”
皇帝听后,心中原本积攒的怒火一下喷发,就在昨日他还自信的说着,威远将军刚刚立了功受到朝廷的嘉奖与封赏,又有什么人敢在此时挑战天子的权威。
“刺客抓到没有?”皇帝又问道,他真正在意的,并不是王大武的安危,而是幕后之人藐视天威的大胆。
贾舟摇了摇头,“都是一些死士,没有抓到活口,我们的人赶过去时,威远将军已与刺客缠斗许久,清理完刺客后,威远将军不知所踪。”
“会是什么人做的?”皇帝疑心道,他抬头看着贾舟。
贾舟揣测着天心摇了摇头,“郑将军昨儿被陛下训斥了一顿,应该没有这个胆量。”
“在我跟前,他是没有这个胆量,但除了他,还有谁呢?”皇帝说道。
“威远将军若是遇害,陛下最先疑心的,必然是郑将军。”贾舟提醒道,“郑将军虽没有大智,却也不会如此愚蠢,这恐怕是有人栽赃陷害。”
“毕竟郑将军所受的封赏,已位极人臣,所得封爵更是居大将军陈文泰之上。”贾舟又说道。
贾舟的话让皇帝眼前一亮,“陈文泰会做出这种事情吗?”他疑惑的说道,“朕记得威远将军也曾是他的麾下。”
“威远将军此前不过是一个不入品的军侯,哪里又会被重视呢。”贾舟又说道。
皇帝听后深深皱起了眉头,“东境,需要换一个人来掌兵了。”
※ ※ ※ ※ ※ ※ ※ ※
一天前
——楚国·西北荒山——
就在王大武与刺客缠斗负伤时,突然冲出一队衣着整齐的人马。
两支队伍厮杀在一起,场面混乱不堪,王大武则趁机骑马逃走。
“别让他跑了,快追。”
血顺着胳膊不断往下流,此时的王大武经过一夜厮杀早已经精疲力尽,好在大多刺客都被那支后来的人马拦下,而追上前来的只有一小部分。
就在王大武想要甩开身后的追兵时,却不小心走到了山崖边上。
他看着身后的追兵,已无路可走,于是选择了跳下山崖,幸运的是,崖底是一条河流,旁边丛生的灌木使他得到了缓冲,然而河水却十分的湍急,才刚刚反应过来便被水流冲走,并撞击在了礁石上晕厥了过去。
岸上的刺客纷纷探出脑袋,“下去搜!”
※ ※ ※ ※ ※ ※ ※ ※ ——
——西洲——
作为西洲太守的石骁,掌管着整个西北的边防,并亲自带兵镇守在处在荒漠中的关城,西洲城。
王大武出事的地点,恰好是在西北的最东边,消息通过传舍最终传到了石骁耳中。
两支人马当中,一支刺客,还有一支来自朝廷,于是石骁便知道了遇刺武将的身份。
那支队伍从王大武出京开始便一直暗中跟在他身后。
“将军,您唤我?”萧怀玉来到石骁帐中。
石骁脸色十分沉重,“王大武在返回的路上遇到了埋伏。”
“什么?”萧怀玉大惊,“回来的路上?这才不过几日…”
旋即突然想到了什么,只顾着抵挡皇帝的疑心与郑珩的嫉妒之心,让她忘忘记了一个十分重要的人。
她没有再继续询问石骁,“末将知道了。”旋即转身出了帐。
“你要去哪儿?”石骁起身问道。
萧怀玉站在帐外,不是因为石骁的喊话,而是身前出现的顾白薇。
现在的她仍是一名患者,做什么,吃什么,都被诊治的医者下了严令的限制。
只不过这一次顾白薇没有阻止她的冲动,“王将军对于二郎而言,一定很重要。”
顾白薇的理解让萧怀玉瞬间红了眼眶,但她无法说出那个理由。
在上一世,她做到了大将军之职,但身边副将的面孔全都焕然一新,似乎命运是不可更改的。
王大武的身上有死劫,而这劫,几乎都因萧怀玉而起。
她想改变,却发现福与祸,始终相随。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世王大武是为了救萧怀玉死的哈,而且官职没有做到这么高,不过没那么早,是在萧怀玉做了将军之后(打齐国的时候了)
所以有些东西还是因果的,强行更改只会祸患更大。
第128章 营救
——楚国·西洲——
“多谢你,白薇。”萧怀玉翻身上马。
“这种生死之交的情谊,又岂能被阻拦。”顾白薇抬头看着萧怀玉说道,“王将军深夜遇刺,又是孤身一人,必定受伤不轻,二郎将我一同带去吧。”
萧怀玉愣了愣,“大武的遇险,敌方是有备而来,此去恐有危险。”昨夜至今已过去整整一夜,敌人或许退却,但她还是不想带着顾白薇一同涉险。
“若是二郎赶到时,王将军恰好伤重,二郎将他带回来疗伤必然会浪费许多时间。”顾白薇说道,“若我一道前去,尽早救治,也多些机会。”
萧怀玉依旧有些犹豫,因为顾白薇的出现是一个未知数,上一世她没有遇到过她,并且有极大的可能,顾白薇与石骁都一同死在了西洲。
如果命运无法改变,那么这些人的死劫,终会再起。
所以萧怀玉很是担忧,尤其是听到王大武出事后,她下意识的想到了顾白薇。
然而顾白薇却提着药箱主动来到了她的马下,并且十分信任的说道:“我相信二郎,一定能保护好我的。”
顾白薇的信任让萧怀玉再没办法拒绝,况且王大武生死未卜,若是负伤,带着医者则要便利许多。
萧怀玉俯下身朝顾白薇伸出了手,因都是女子,顾白薇没有丝毫犹豫便将手搭了上去。
萧怀玉将她拽上马背,侧坐在了身前,赶出帐来的石骁看到这一幕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有营中将士在背后小声议论着。
“驾。”萧怀玉骑马离开了石骁的大帐,并回营清点了一小队人马。
“咱们营的弟兄在入受赏回来的途中遭遇到了歹人的伏击,现在需要几个人随我一同前去营救。”萧怀玉飞奔入营向一众弟兄喊道。
原本都在休息的将士们,听到萧怀玉的召唤,纷纷站了出来,没有一个退缩的。
“我们都跟校尉一起去。”
“情况复杂,我只需十五个人,上马随我来。”萧怀玉又道。
非战争之时,萧怀玉不敢带走太多的兵马,以免遭到有心之人的利用。
话音刚落,十五个没有受伤且身强体壮的骑兵人选很快就挑出来了。
“驾!”
剩下的人马站在营地里望着远去的身影,尤其是萧怀玉的马背上还坐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二人举止如此亲近,难免让人多想。
“那不是顾娘子吗?与校尉同乘的。”
“是顾娘子,她可是每天都准时来给咱们校尉换药呢。”
“你们说,咱们萧字营是不是很快就要有喜事了。”
“喜事?”
“顾娘子呀,与咱们校尉年龄相仿,不仅生得貌美,医术还高超,跟咱们校尉在一起,可谓天造地设。”
“校尉每次换药,除了顾娘子外谁都不能入内,说不定他们早就私下定了情。”
“等校尉回来,咱们去讨喜酒吃。”
“对,讨酒吃。”
※ ※ ※ ※ ※ ※ ※ ※ ——
——楚国·西北——
湍急的河水将王大武送往了下游的一条分支,他在水中挣扎,但水势太急,撞到水石上后,王大武陷入了昏迷,身体也漂浮了起来。
来到下游后,水势渐渐平缓,王大武随着河水四处漂流,漂到另一处山脚时,崖壁上丛生的树木将他拦了下来,密密麻麻的树干枝叶将他的身体遮掩住。
刺客们顺着河流的方向四处寻找,但最终也没有找到王大武的尸体。
至第二日天明时,上游下起了小雨,水势稍涨,卡在灌木中的王大武遂被一股急流推走,最后漂到了满是泥沙的岸边。
西北的秋天,从大山深处流出的河水十分寒冷,这也让王大武的伤口止住了血流。
长途跋涉加上与贼人拼杀,几乎消耗光了王大武所有的体力,一夜呼过后河水再次慢慢上涨,没过了王大武的身体,寒冷与饥饿让他从昏迷中醒来。
胸前存放的点心,因为不断被水流冲击,便从他的怀中掉了出来。
包裹的油纸散开,点心已经泡了水,但仍然能闻到微弱的香味。
从昏迷中醒来的王大武,在闻到这股香味之后,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爬到了散落的点心旁。
即便被河水泡发,沾满了泥沙,他还是强撑着吃进了嘴里。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体能已经消耗殆尽,加上伤势,如果不尽快补充,可能就要命丧于此。
他已吃不出点心的味道了,但却从心底感激袁氏,靠着这些食物,王大武总算活了过来,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爬到岸上,远离那寒冷的河水。
伤口的疼痛,让他无法再起身,他躺在沙石上看着刺眼的光,如果没有人及时发现,那么这些食物只不过是在延缓他的死亡而已。
随着时间的推移,头顶的太阳渐渐升起,即便被阳光照射,他的身体也不见回暖,四周安静得只有水流的声音,不知过了多久,他生命在慢慢消散。
听不到声音,四周也开始变得昏暗,往昔一幕幕浮现出脑海,然而这些全都是痛苦与悲惨的,而他唯一开心的时刻,便是在军中跟着萧怀玉的日子,立功,受赏,甚至享受到了作为权贵的奢靡生活。
如果不是萧怀玉,他可能一辈子都无法进入那个权力的中心,此时的王大武,心中唯一的遗憾,便是没能将军功还给萧怀玉,也没能将消息带回去。
远在西北的官道上,萧怀玉正带着一支人马往石骁告知的地点赶。
漫天的黄沙席卷着这支骑兵队伍,顾白薇坐在她的怀中连眼睛都睁不开,只得抬起袖子,紧紧贴在她的身上抵御狂风。
萧怀玉不敢停下来,因为多耽误一刻,王大武便危险一刻。
终于经过一个上午的长途跋涉,一行人来到了西北的最东侧,这里群山环绕,山间沟谷纵横。
就在萧怀玉寻找的时候,却碰到了朝廷的人马,他们虽然没有穿盔甲,但用的都是禁军才配备的武器。
萧怀玉一眼便看出来了,这是中侍中省下辖的一支天子亲卫,专司刺探情报之事。
“什么人?”静谧的山林中突然闯入一支人马,这让搜罗王大武下落的朝廷官兵瞬间警惕了起来。
萧怀玉示出腰符,“西洲边军营校尉萧怀玉,遇刺的边军武将原是我的麾下。”
官兵虽见他们穿着盔甲,但萧怀玉怀中却坐着一个女子。
萧怀玉当即解释道:“她是医者。”
官兵旋即检查腰符,确认后将其归还,并对此未再生疑,因为昨夜他们就派了人马前往西洲告知西洲太守石骁,毕竟王大武是西洲边军营的人。
“可有找到人吗?”萧怀玉焦急的问道。
官兵们摇头,“人追到一处山崖边就没了,地上只有几个刺客的尸体。”
萧怀玉看着地上的血迹,“在哪儿?”
“带他去。”官兵朝属下挥了挥手。
“喏。”
萧怀玉便带着人马跟随官兵来到了王大武逃走的地方。
这是今日一早官兵顺着血迹所查寻到的,“今日发现时,这里只有一匹受伤的马,是威远将军的坐骑。”
萧怀玉跳下马,走到了山崖边上,上游的雨水让山中起了浓雾,她从灌木中看到了血迹,同时也听到了山底的水流声。
“山下应该是条河,大武跳河了。”萧怀玉分析道,还不等官兵说话,她便立马吩咐麾下,“所有人都沿着这条河向下搜寻,每二人一组,不要放过任何一条分流,尤其是水势较急的,若是搜寻到了,以哨声为信号。”
“喏。”
萧怀玉的命令下得很快,而麾下士卒的执行速度也十分迅速。
而这一切,都被赶过来的军官看在了眼里,这样一支队伍,作战能力也将会是极强的。
一心着急王大武安危的萧怀玉,并未注意到有人正在观察她。
而这名军官,则是此次中侍中省派出的人马中的领头,他上面对接的正是中侍中贾舟。
萧怀玉再次骑上马,带着人群寻找下山的路,此地荒凉,路都极为难走,她只得拔出腰刀破开一条路,最终找到了一处断桥。
“白薇,抓紧我。”萧怀玉对顾白薇轻声说道。
顾白薇微微点头,“嗯。”并伸手揽住了萧怀玉的腰肢。
萧怀玉抚摸着青骢,旋即握紧缰绳,“驾!”
青骢纵身一跃,带着他们来到了河对岸,麾下将士也都纷纷效仿骑马来到了岸边。
萧怀玉看着河流的分叉,“散开来找,不要放过任何一块地方。”
“喏。”
“驾!”萧怀玉带着顾白薇骑马沿着河流一路向下。
经过河水冲刷,早已不见了血迹,他们能做的,只剩下顺着河水沿途寻找。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日照也在慢慢推移,太阳从头顶逐渐往西山落去。
萧怀玉的心中也越发急切,提前来到下游的刺客们听到动静后当即将人聚拢。
马蹄踏进河边的泥沙中,萧怀玉在空气中嗅到了一丝异样的味道,这让他瞬间紧张了起来,随着继续向下,她看到了脚印,于是便握紧了腰间的佩刀。
“这附近有人,看来大武还活着。”萧怀玉向顾白薇提醒道,“不要松手。”
顾白薇紧紧抱着医箱,心顿时紧张了起来,“嗯。”
随着青骢踩到了一根枯木发出声音,潜藏在草里的刺客们瞬间杀出。
“杀了他!”
萧怀玉一手拽着缰绳,一手提刀,眼里没有丝毫慌乱,“驾!”
随着环首刀下劈,两具刺客尸体倒在了血泊中,而萧怀玉也从包围里冲了出来,并勒住缰绳掉头,没有要逃走的意思。
这让几个刺客瞬间大惊失色,眼前人似乎有些强悍,并非一般士卒。
“你们伏杀的人在哪儿?”以少对多,萧怀玉却呈现出了胜者的姿态,反过来质问这些一同在搜寻尸体的刺客。
第129章 大难不死
几个刺客相互对视了一眼,“他只有一个人,我们一起上。”
“杀!”
萧怀玉见他们围了上来,于是反握住手中的环首刀用力掷出。
锋利的剑从它手中飞出,瞬间刺破了发号施令的刺客的胸膛,紧接着萧怀玉便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将插在刺客身上的环首刀拔出,并击杀了两个靠前想要趁机动手的刺客。
青骢则带着顾白薇远离了人群,刺客们追不上,也没有办法追,因为萧怀玉将他们所有人都拦了下来。
锋利的刀刃上沾满了同伴的鲜血,正一滴一滴往下流,刺客们纷纷往后退却。
“给你们机会,说,人在哪儿?”萧怀玉再次问道。
“若我们知道人在哪儿,还会留在这儿搜寻吗?”其中一个刺客说道。
萧怀玉听后,也不想与他们废话,于是便先行动了手,只不过这次她没有一击毙命。
在杀了几个多余的人之后,她还留了两个活口,只是将其击伤。
仅仅片刻时间,河岸的沙石上便躺下了七八具尸体。
萧怀玉用刀指着其中一名刺客,冷冷问道:“幕后之人是谁?”
刺客摇头,“我们都只是奉命行事,并不知道…”
萧怀玉的眉峰一转,那锋利的环首刀便刺向了刺客的手掌,并被插在了地上。
“啊!”钻心刺骨之痛,让那刺客狂叫一声。
萧怀玉吃过这种痛,自然清楚其滋味儿,“说不说?”
“我说,我说…”那刺客连连求饶,手掌传来的剧痛让他痛苦不已,“是大将军郑珩想要杀人灭口。”
然而这个答案萧怀玉很不满意,“是吗?”
还不等刺客回应,萧怀玉便将刀从地上拔出,锋利的刀刃瞬间划过刺客的脖颈,鲜血喷涌到了另外一个受伤的刺客身上,刺客见状想逃,却被带血的刀直指眉心。
“到你了。”
萧怀玉的一句话,就将刺客吓得连连跪地求饶,“我说,我说。”
“我们都是跟着头儿出来的,只知道上面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是…朝堂中人,但具体是谁,我们这些只负责杀人的打手并不知情。”刺客战战兢兢的说道。
“那么,你们杀的人呢?”萧怀玉问道。
“他受了伤,被逼到绝路时跳下了山崖,落入了这条河水中。”刺客回道。
听到王大武受伤跳崖,萧怀玉便没能抑制住心中的愤怒与手中的冲动。
即便刺客将自己所知道的全盘托出,但还是死在了萧怀玉的刀下。
而这一幕,都被因为放心不下萧怀玉而折回来的顾白薇看在了眼里。
萧怀玉握着一把带血的环首刀,身上沾满了鲜血,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眼里尽是凶狠。
顾白薇虽经常见到这种血腥的场景,但看到萧怀玉杀人时的动作,与那几分心狠时,还是不由得一惊。
当萧怀玉收回佩刀回过头时,却突然呆滞住了,顾白薇的目光在她身上,二人四目相对。
她从顾白薇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恐惧,萧怀玉这才想起来,上一世杀的人太多了,自己都快记不清究竟有多少,快刀斩下时,她是麻木的。
也因为身上的杀气太重,所以除了军中的弟兄,她一直都没有什么朋友。
萧怀玉走到青骢身侧,拉住缰绳跳上了马背,她向顾白薇解释道:“不要害怕,我杀的,都是该杀的人。”
然而顾白薇却不知道这些杀手的来历,她坐在萧怀玉的怀中,心跳也快了起来,“你不害怕吗,杀人之时。”
萧怀玉握起缰绳,“你们行医是为了救人,而我们杀人,是为了定天下,想要安宁,就必然会有流血。”
萧怀玉的话音刚落,不远处就响起了萧字营独有的哨声。
这是萧怀玉为了便于调动视线之外的人马,所教授营中将士的暗号。
“他们找到大武了。”萧怀玉的眼里充满了急切。
顾白薇也从适才的惊恐中走出,她呼了一口气,“走吧。”
“驾。”萧怀玉驾着青骢往哨声的方向赶去,果然在一条河流分支的岸边,萧字营的将士找到了已经奄奄一息的王大武。
“校尉,王军侯在这里。”
由于是不同方向过来的,萧怀玉眼前的河岸满是枯木,青骢无法越过,她只得连忙跳下马,一刻也不敢耽误。
萧怀玉拔出腰刀想要在灌木与荆棘中破开一条路,然荆棘上的刺尤为锋利,很快就在她的手上划开了几道口子,就连脸上都有了一道。
灌木里的荆棘实在太多,地形也十分复杂,顾白薇跟在她的身后也被荆棘刺伤了,尽管萧怀玉小心翼翼的护着她,“慢一点。”
“是你慢一点。”顾白薇反过来训斥道,然而她却未能注意到脚下的乱石。
“啊!”
一块藏在杂草里的石头差点将她拌倒,还是萧怀玉伸手揽住了她的腰,才没有倒进荆棘中。
感受着腰间的力道,顾白薇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全之感,二人四目相对,萧怀玉只说了两个字,“小心。”
此时的她眼里除了急切,已没有了之前的杀意,对待顾白薇这一路上也是极尽照顾。
冲破阻拦后,萧怀玉飞奔到王大武的身侧,她将手中的刀丢到一旁,红着眼眶道:“大武。”
此时的王大武,因为同伴的呼唤而醒了过来,他强撑着一口气,看到萧怀玉后,用尽力气抓住了她的胳膊,“大哥…陛下…密诏…你…京城…京城…有危险。”
随后便彻底昏死了过去,萧怀玉大惊失色的回过头,“白薇。”
她将药箱塞给了萧怀玉,“拿着。”
她先是检查了一下王大武的脉搏,随后粗略的看了一下伤情。
“还活着。”顾白薇宽慰着萧怀玉道,“先不要动他。”
虽然还有气息,但却十分的微弱,顾白薇知道他们来得有些晚了,若是再晚一刻,恐怕就只剩一具尸体了。
于是两个士卒便都松开了手,顾白薇打开药箱,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陶制的小罐子。
罐子里装着两颗药丸,她倒出一颗塞进了王大武的嘴中,随后又喂了一些水。
只见越来越冰冷的身体慢慢控制住了热量的流失。
顾白薇没有收起罐子,而是将它给了萧怀玉。
看着塞来的药罐,萧怀玉不明所以,“这是什么…”
“保命的药,只有这一颗了。”顾白薇说道,“好好留着。”
说完后,顾白薇开始清理较重的伤口,经过了数次战场的厮杀,王大武的身手还算敏捷,一些致命的伤都躲开了,所以才能坚持到现在。
顾白薇再次摸向王大武的脉搏,比刚刚要强了一些,“幸而我跟着你来了,否则再晚一步,恐怕就回天乏术了。”
听到顾白薇的话,萧怀玉暂松了一口气,同时也十分的感激她。
“这里太过潮湿了,不能久留,他身上的伤也需到一个干净的环境中去。”顾白薇说道。
“带回附近的村庄。”萧怀玉说道。
两个士卒便想上前将王大武背起,顾白薇便训斥道:“他都已经只剩半条命了,你们这样,他如何受得住。”
手足无措的士卒只得看向萧怀玉,萧怀玉明白顾白薇的意思,便拿起了地上的刀,砍来一些藤蔓与树枝,将其做成了担架。
没过多久,其他地方的士卒听到哨声纷纷聚了过来。
“校尉。”
“大武哥他…”
“都过来搭把手。”萧怀玉说道。
“喏。”
河岸的动静,引来了朝廷的人马,包括那名军官。
对于这些天子的爪牙,萧怀玉并没有什么好感,上一世,她灭了齐国,重创了燕国,最后却因权重受君王猜忌而死。
“找到威远将军了。”
萧怀玉下意识的将手下都护在了身后,军官见她如此警惕,于是走上前来说道:“威远将军是陛下亲封的,我们不过是来确认生死,况且如果没有我们及时出现,恐怕威远将军已遭毒手。”
然而萧怀玉却依旧没有要让开的意思,那军官见她如此,也不再强求,“陛下有旨意,请威远将军与萧校尉尽早回京。”
“等我确认了他的伤情,我们会回去的。”萧怀玉说道。
对于皇帝的突然宣召,萧怀玉一点也不惊讶,王大武的遇险,她或多或少已经猜到了幕后之人。
临近日落,萧怀玉带着一行人只找到了最近的传舍。
王大武躺在传舍唯一的一张床榻上,由顾白薇在一旁照料,萧怀玉打着下手。
其余的士卒只能歇息在屋檐下或者马鹏内。
窗外忽然下起了小雨,山中的雾气飘入屋内,床头的油灯随风摇曳。
处理好王大武身上的外伤后,顾白薇坐到了萧怀玉的身侧,“过来。”
“嗯?”萧怀玉不解。
“你脸上的伤。”顾白薇看着萧怀玉右脸上的划痕说道,“还有身上的伤,你那样动手,身上的伤岂能不牵动。”
“先救大武吧,我没事…”
“我自是会救他的,你急什么。”顾白薇凶道。
萧怀玉这才止住了嘴,向她靠拢,顾白薇只揭开了她的肩甲,露出了肩上的箭伤,发现愈合的伤口果然有所裂开,幸而她的药箱里一直备着药。
“他的伤,还要靠他自己挺过来。”顾白薇一边替萧怀玉上药一边说道。
“那他…”萧怀玉突然开始担忧。
“他的底子虽不如你,但好歹这些年在军中也历练了不少。”顾白薇宽慰道,“别担心。”
经过一夜的救治,王大武的性命总算是保住了,连续奔波加上拼杀,萧怀玉累趴在了床榻上。
顾白薇见她趴着睡着了,便解下自己的外袍斗篷披在了她的肩上。
第130章 返京
经过一夜救治,王大武终于在第二天早上醒了过来。
顾白薇守了一夜没有睡,而萧怀玉则趴在塌沿陷入了熟睡当中。
见王大武醒了,她便轻声询问道:“感觉好些了没?”
王大武的气色很是虚弱,但比起昨天,他已从鬼门关被拉回,他吃力的点头,顾白薇便喂了他一些补充体力的吃食。
“你不用说话,先好好养伤,她也需要休息,之后有什么你再说,不急于这一时的。”顾白薇说道。
吃完之后,王大武便又听从她的话睡着了,动静声很小,但还是吵醒了萧怀玉。
“他醒了吗?”萧怀玉醒来的第一时间便是询问王大武的情况。
顾白薇点头,“适才醒过来了,我喂了一些吃食,又睡过去了。”
萧怀玉听后,轻呼了一口气,并向顾白薇表示感谢,“白薇,这次多亏了你。”
“先别急着谢,眼下他的命暂时是保住了,但山中水极寒,什么时候能好,就要看自己了。”顾白薇说道。
在那种情况下,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萧怀玉点点头,“我知道。”
“你也吃些东西吧。”顾白薇将传舍中官差给他们准备的干粮递到了萧怀玉手中。
萧怀玉看着十分疲倦的顾白薇,问道——“你不休息吗,从昨日忙到现在。”
顾白薇则是一直盯着王大武,“他的伤,不仅仅是外伤,还有水流冲击时撞到的内伤,这几天太过关键,尤其前两日,若是稍有不注意,恐怕就没有办法了。”
“你可以歇息,我来看着。”萧怀玉说道。
顾白薇撇了她一眼,“你?你可懂医术。”
“若遇到突发情况,必定是手忙脚乱,他是我的病人,在他没有脱离危险之前,交给谁我都不放心。”顾白薇又道。
顾白薇的话,是身为医者的责任,这让萧怀玉安心了许多。
“昨日的那些人,是朝廷的人吗?”顾白薇突然问道,“陛下要传你和王将军入京。”
“是。”萧怀玉点头,“等他的伤好。”
“他的伤没有十天半个月,是好不了的。”顾白薇说道。
萧怀玉紧紧皱起眉头,皇帝的宣召,他或多或少能猜到些什么,但是所有的轨迹都已经改变,后面许多事都是未知的,就连她猜不到。
“我同你们一道入京吧,但你需要备一辆马车。”顾白薇又说道。
萧怀玉原先想让顾白薇当军医是因为自己的秘密被她撞破,留在身边一来可以监视,二来也有了一个便利。
然而京城危机四伏,她并不想将无辜之人牵扯进去,可王大武的伤她又放心不下。
“你在担心什么?”顾白薇看出了萧怀玉眼里的顾虑。
“京城与西洲不一样,甚至比西洲还要凶险。”萧怀玉说道,“现在的我,没有办法护你周全。”
“这天下只要有人的地方,哪里都一样。”顾白薇却看得极淡,“到了京城,我不需要你保护,他是我的病人,我废了这么大功夫才将他从地府拉回来,他若是死在了途中,我也会很难过的,学医若无法治病救人,便枉为医者。”
萧怀玉自知说不动顾白薇,而王大武现在没有伤情也确实离不开懂医术的她。
晌午时分,萧怀玉的手下买来了顾白薇所需的药品,并告知了附近最近的县城方位。
顾白薇将买来的药材调制好,并亲自烹煮,又是半天折腾。
“顾娘子,大武醒了。”萧怀玉急急忙忙的跑出屋子说道。
顾白薇将煮好的药倒出,随后回到了屋内,她看着王大武的气色,比上午又好了不少。
“身体正在逐渐恢复,看来那药的效果不错。”顾白薇说话时还看了一眼萧怀玉。
“那个药?”萧怀玉摸了摸。
“我给你的,那是我父亲留下的。”顾白薇说道。
“大哥。”服过汤药后,王大武的气色又好了不少,也逐渐能够说话了。
萧怀玉听到呼唤后当即坐到了床头,“大武。”
王大武轻喘着气,眼里十分焦急,似想要将心中的担忧与楚京的事全部一口气说给萧怀玉听。
“你不用着急,先把伤养好。”萧怀玉安抚道。
“我是奉了陛下的密旨,陛下要召你入京。”王大武虚弱的说道。
萧怀玉点头,“我知道,他派的人在暗中保护你,我赶到时,他们也在搜寻,并说了陛下传召一事。”
“那些人…”王大武震惊,原来另外一波人马竟是朝廷的。
“他也知道朝中现在的局势不稳定,所以才会派人暗中跟着你。”萧怀玉说道。
“他…”王大武不明所以的看着萧怀玉。
“皇帝。”萧怀玉说道。
自从恢复记忆后,她对于楚皇便再也没有了好感,忠君二字,也早已从她心底抹去。
“他想掌控这一切,却什么都无法制止。”萧怀玉又道,在她心里,楚皇虽非昏君,但却是个十足的庸人,从夺嫡上位开始,一生都在玩弄权术。
只不过萧怀玉不知道的是,楚皇最终被自己的猜忌之心与权术所害死。
王大武没有听懂萧怀玉的话,于是便将心底的担忧说了出来,“大哥,我没能按照你的吩咐控制住自己,陛下单独召我入宫,并问了军功之事,陛下好像知道了,最后…我向陛下求了情,想要将军功归还给你,陛下没有答应,但最后却给了我密旨,让我宣你进京,我怕你有危险,想提前通知你,所以一接到密旨就马不停蹄的出了京城。”
萧怀玉分析着王大武的话,“他暗中派了人马跟随你,所以说明他并不想你出事,那么这次传召,必然也不会是坏事。”
“眼下朝廷的局势,他最忌惮的不是威望高的三公,而是手握重兵的边将。”萧怀玉又说道,“巴陵侯萧世隆与大将军陈文泰都是将门出身,并且为官数十载,根基深厚,尤其是巴陵侯萧家。”
听到萧家,王大武的脑海里再次闪现出了那个晚上碰到的纨绔,但他不敢说出来,害怕牵连到萧怀玉。
若是这一世,萧怀玉对于朝中的局势定然不了解,但她重活了一世,对于巴陵侯与陈文泰,她再熟悉不过。
这两大边将,虽有着深厚的根基,但在皇帝的疑心与平阳公主的暗中操作下,最终都被萧怀玉所取代。
“巴陵侯…”王大武喃喃着。
“你不用担心,到了京城,我会有办法应对。”萧怀玉并不知道皇帝要做什么,但为了宽慰王大武,让他安心养伤,她只能这样说。
吱~
二人交谈完,顾白薇拿着新调制的伤药推门而入,并提醒道:“外面有人来了,是今日上午的人。”
萧怀玉听后便独自走了出去,皇帝的爪牙并没有离去,而是一直跟着萧怀玉一行人。
时间已经过去整整一天一夜,但萧怀玉仍没有动身返京的意思,一但拖延下去,皇帝失去了耐心,受罪的还是他们,所以他们也已经没有耐心再等待了,不管王大武的伤势如何,今天一定要催促动身。
“他伤的很重。”萧怀玉向军官解释道。
“可是上面的人不会管他伤得重不重。”军官回道,“陛下的耐心是有限的,为了以防万一,你们必须启程。”
萧怀玉皱起眉头,“我要先进城找一辆马车,他的情况无法骑马。”
军官听后,点了点头,“可以。”
萧怀玉回到屋内,看着脸色惨白的王大武与忙前忙后的顾白薇。
“外面什么动静?”顾白薇抬头问道,她好似听见了外面的喧闹声。
“我们该动身了。”萧怀玉说道。
“动身?”顾白薇挑眉,“他都伤成这样了…”然而她很快就陷入了沉默,对于萧怀玉而言,王大武在她心中的重要性,她不会不明白,如果不是出于无奈,也不会如此。
朝廷急着要见人,而萧怀玉已经拖延了一日时间,好在昨夜的雨已经停了。
王大武从京城而来,使命便是传召,如今消息已经传到,这些爪牙即将交差,自是越快回京交差越好。
“没事的。”王大武向二人说道。
萧怀玉长呼了一口气,“我已经让祁安前往东边的县城去找一辆马车了。”
顾白薇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药箱整理好,而萧怀玉则是要走了传舍中的被褥,并丢了一贯钱给传舍中值守的官差。
几个士卒将被褥绑在担架上,合伙将王大武抬起。
“小心一点。”萧怀玉嘱咐着众人,随后跨上了马背。
顾白薇替王大武裹好被子,旋即上了一匹空闲的马。
“这些人马属于边军,你不能带到京城去。”军官向萧怀玉提醒道。
皇帝的疑心重,萧怀玉当然明白,“等到了县城换成马车,他们就会回到西洲。”
“校尉。”麾下们听后纷纷露出了担忧。
“没事的。”萧怀玉宽慰道,“我的安危,有他们呢。”
“这一路上,我只会带一名医者,威远将军的伤势太重,这总可以吧?”她又向朝廷的人说道。
军官点头,在他们的监视下,萧怀玉带着一行人马离开了传舍。
顾白薇坐在马背上,马儿向前走时,她似有些重心不稳,萧怀玉见状便驾马来到了她的身侧,并伸手撑住了她。
“重心向下,看着前方就好了。”萧怀玉提醒道。
“我会骑马的。”顾白薇连忙解释,“只是有太久没有碰过了。”
萧怀玉没有再说什么,顾白薇开始与她闲聊了起来,“在我的记忆里,父亲一直在西北行医,因为这里没有其他医者,只有儿时跟着父亲去过一次京城,长大后就再也没有去过了,我都已经忘了,京城是什么样子。”
萧怀玉便向顾白薇叙述,这一次,她说的只是楚京城的繁华与壮阔。
然而说着说着身侧就没了声音,折腾了一夜,加上白天一整天,顾白薇的身体早已疲倦不堪,在听萧怀玉描述时,她已是困得睁不开眼了。
睡着之后,身体便没了重心,坐在马背上摇摇欲坠。
萧怀玉连忙驾马靠拢,将她抱到了自己的马背上,也许是太过疲倦,顾白薇并没有醒来,她靠在萧怀玉的怀中,发着轻微的呼吸声,睡得很沉。
萧怀玉十分感激顾白薇救下了王大武,她驾着马,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以免吵醒她休息。
“阿爷…”
怀中传来了呼唤,萧怀玉低头看了一眼,见她额头有汗,便知她是被噩梦所缠,于是轻声哼唱起了楚国民间的歌谣,这是她幼时入睡前,长姊经常唱给她听的。
“鸿鹄高飞,一举千里~”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世萧怀玉对平阳已经没有非分之想了哈。(目前)
顾娘子其实蛮可怜的(这里顾,萧怀玉前世是空白的)
平阳:“骑着我的马,载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