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景容满脸怒容的将袖袍扯了回来,若是换作以往,萧云衍肯定面色灰败,不敢再上前,可今天,他居然又贴了过来,还把楚景容的袖袍抢了回去。

    一来一往,楚景容就这么被他扯进了里屋,按到床边坐下。

    “萧—云—衍。”楚景容已经恼怒的想吃人了,用最后的理智克制自己不跟一个醉鬼动手。

    萧云衍的耳朵被酒精麻痹了,楚景容说什么他听不见,也就不觉得害怕。

    盯着楚景容裸露在外的玉足,萧云衍喉头窜动,低头喃喃着:“景容,没穿鞋,会冷,不想你冷。”

    说完,他单膝跪地,竟然抱起楚景容的双足,放在自己的胸口上暖着。

    “你冷,我……不怕冷。”

    混账东西,你倒是会用冠冕堂皇的借口来掩饰自己的见色起意!

    萧云衍的举动在楚景容看来太过惊世骇俗,他来不及反应,就这样被萧云衍得逞了。

    王爷现在这不清醒的状态,青梧生怕他会跟自家公子打起来,满怀担忧的紧随其后,结果隔着卷帘看到这样一幕。

    青梧瞪大眼睛,嘴巴都合不拢了,不知道为什么,他下意识将自己藏在了柱子后面,不敢露面,更不敢进去打扰。

    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楚景容的心情已经不光是愤怒了,还夹杂着什么其他东西,连他自己都分不清。

    “萧云衍,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放手!”

    楚景容的声音不可谓不严厉,但萧云衍此刻跟个聋子无异,他低着头抱紧怀中的双足,闷不吭声。

    楚景容想抽抽不回来,气得一脚踹在了萧云衍的胸口上。

    萧云衍一个趔趄,身子不得不后仰,楚景容趁此机会,将自己的脚腕收了回来。

    即便脱离桎梏,还是觉得足底灼热,可能是被萧云衍的体温烫到了。

    下一刻,萧云衍居然还想往前扑,到底是被楚景容一个眼刀子给震在那了。

    “滚出去。”楚景容不想继续跟这个醉鬼纠缠,指着门外的方向下了逐客令。

    然而萧云衍只是摇头,身子一动不动。

    “你聋了吗?我让你滚出去。”楚景容气的指尖都在发颤,以往的萧云衍可从不敢如此忤逆他。

    萧云衍继续摇头,不但不走,甚至还想往前贴。

    楚景容觉得自己不能再纵容他了,他突然站起身来,伸出一只手去,攥住了萧云衍的手腕。

    食指按压在萧云衍的手筋上,让萧云衍提不起半分力气,一身武艺丁点使不出,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似的,被楚景容毫不留情的拖到了门外。

    可怜他将近九尺的个头,被矮他一个头的楚景容拉扯的踉踉跄跄,脚步不稳。

    “景容,我不走,你……别赶我走!”萧云衍一边恳求,一边抬起另一只手,用袖袍偷偷捱了下湿润的眼角。

    就算他是大周的襄亲王,就算他经历过两年的征战杀伐,可在楚景容面前,他却只是个爱而不得的少年郎。

    从鬼门关爬回来,以为能得偿所愿,结果换来的,是心爱之人的横眉冷对?

    又岂会没有半点委屈?

    楚景容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怔怔的看着面前红了眼眶,羞愧到想要把自己藏起来的人,像是第一次认识萧云衍。

    平日里的萧云衍太过稳重,性格也沉闷,几乎让所有人,包括楚景容在内,都忘记了,这只是个还未加冠的少年郎。

    明明受折辱的是自己,他倒是装出这样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是要给谁看?

    楚景容闭了闭眼,狠心将他推了出去,又趁着萧云衍站不稳脚跟的空隙,将门闩上了。

    下一刻,果不其然,耳边又传来砰砰的砸门声。

    然而这次,楚景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给他开门了。

    任凭萧云衍在外面闹出多大的动静来,楚景容回到里屋,躺在了床榻上。

    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直到门外的动静消失不见,楚景容松了一口气,以为萧云衍放弃离开了,他刚打算给自己掩上被子,突然发现,从窗户外泼洒进来的月华被一道诡异的黑影遮住了。

    楚景容猛地扭过头去,入目间,萧云衍一只手撑着窗楞,正打算翻窗。

    “萧—云—衍。”楚景容咬牙低吼,这是今天晚上他第二次大动肝火。

    听到这声呵斥,萧云衍僵了一下,紧接着,不但没有退回去,动作还更着急慌张了些,生怕还没翻进去,就被楚景容堵在了外面。

    上一秒,楚景容的身子还躺在床榻上,下一秒,就已经站在窗边,他伸出手去,隐隐用了些暗力,萧云衍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出去!”

    萧云衍不依:“景容,别赶我走。”

    “给我出去。”楚景容耐心耗尽,将萧云衍一把推了出去,可那人身体落回地面上,手却死死的把在窗楞上。

    楚景容浑不在意,猛地拉上窗户,他以为萧云衍不会傻到不收手,没想到那人却咬牙硬生生的受了这一下,窗户被反弹回去,萧云衍闷哼一声,让楚景容的一颗心也跟着咯噔一下。

    垂眸望去,宽阔的手背上一道狰狞的压痕,萧云衍的手明明已经疼到颤抖,却依旧死死的把着窗楞不撒手,就像人在溺死前,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景容,我……不进去就是了,你别关窗。”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自己也伤了他,楚景容气消了大半,他转身回到榻上,拉上岑被,翻过身去,背对着萧云衍。

    眸光还带着几分醉意,萧云衍痴痴的盯着楚景容的背影,像是怎么都看不够,直到参横斗移,渐入深夜,楚景容受凉似的轻咳一声,才让萧云衍如梦初醒。

    他犹豫了片刻,依依不舍的将窗户掩上了,只留下一条缝隙,让冰凉的夜风再也没有机会钻进去,伤害他放在心尖上的人。

    萧云衍背靠着墙壁,滑了下去,双臂抱膝,将头埋进了臂弯里。

    脑子还不太清醒,仰头看夜空中的月亮也带着重影,萧云衍不知道楚景容是否已经睡了,更不知道自己酒后竟然有这么多话,他徐徐的开了口,在这四下无人的回廊里,倾诉着自己深沉的爱慕,以及那不堪入耳的欲念。

    “惊鸿一面,见之不忘,一日不见,思之如狂。”

    “景容,我心悦你啊,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我想证明自己,真的非你不可。”

    “景容,怀瑾,容儿……我想抱你,想抚摸你,想亲吻你桃色的唇瓣,如玉的指尖,还有……莹白的脚腕,想与你翻云覆雨,共赴巫山。”

    这都是从哪里学来的淫词浪语?亏他好意思说出口?楚景容浑身发抖,不知是气的,冷的,还是其他原因。

    他并没有睡着,又不愿被萧云衍知道自己听得见,只能放轻呼吸,装作没听到的样子,但夜色中,楚景容的耳尖一片通红。

    不光楚景容,连睡在侧卧的青梧,都竖着耳朵,听得面红耳赤。

    谁敢信,昔日里一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襄亲王,这喝醉了酒,简直跟变了个人似的,一番不知廉耻的情话,恐怕也只有自家公子顶得住,若是换做自己,肯定要跑出去,用针线缝住他的嘴。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多年以后,楚景容回想,萧云衍是怎么走进他心里的?

    然后就忆起,月朗星疏的这一夜,他给萧云衍留下了一扇窗户。

    终究是自己引狼入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