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它还是什么都不肯说吗？”你问五条悟。
你和虎杖悠仁、感应到弟弟气息（？）一路尾随的三个咒胎九相图先后推门, 你第一眼就看到摆在桌面上的容器，和坐在主位上表情一派严肃盯着它看的五条悟。
啊。
罐中之脑。
为了让这颗脑子松口，你出了不少力。
五条悟也捏着鼻子连夜把御三家最肮脏、最腐朽的地方翻了个遍, 然后把得到的东西在它身上轮番尝试。
你以为, 哪怕是颗石头也该开口了。
该说不愧是从千百年前就着手布局的阴谋家吗, 意志比你想象中的更难攻克。
“不。”五条悟却给出和你预想情况完全相反的回答, 他沉重地摇头, “安插在咒术界和御三家的人手，还没来得及实施的计划以及它的来历，全部都交代清楚了。”
“那你这是……”
走到五条悟身旁，你看到装着羂索容器的正面, 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大脑, 本该长着猎奇牙齿的地方突兀出现缝合的痕迹, 理所当然的被你视线捕捉到。
这是……缝起来了？
虽然之前牙齿被五条悟打碎过, 家入硝子也用反转术式恢复了。
后面需要修复的程度逐渐超出了家入硝子的能力范围, 你就接手了治好羂索的工作。
诶嘿, 超简单！
五条悟双手交叠，手肘撑在桌面上，满脸认真：“折磨它。”
……哦。
你就地取材，推荐围在虎杖悠仁身边的九相图：“可以用具有腐蚀能力, 且含有毒素的血试试。”
五条悟听到你的提议，脸上明显浮现出下一秒就会采纳的意动表情, 但另一道声音比他更快，胀相缓声拒绝：“我和弟弟们已经决定，从今往后不会用能力去伤害其他人。”
他身后站着的坏相附和点头, 血涂慢一拍跟上。
你终于又在胀相脸上看到总是挥之不去的疲惫混合迷惘的神情，他的嗓音仍然不急不缓, 条理清晰表明他的立场：“作为人类和咒灵的混血，我无法决定自己是否要降生在这个世界上，也不会因为受肉死去的人类去苛责我的弟弟们。”
“选择站在咒术师这一方，将咒灵视为敌人，我们的术式之后也只会对准诅咒。”
胀相明显停顿一下，虎杖悠仁本能地一躲，仍然被灼灼的视线盯住，胀相在眼前竖起食指表示：“而且我是大哥，更要为弟弟们做出榜样。”
“虽然少了几个敌人这件事很值得高兴……但谁是你弟弟啊，而且、”虎杖悠仁摸着手臂，压下胀相给他带来的毛骨悚然感，他忍了忍，喊道，“你连自动贩卖机都不会用！！！”
你凝视罐子里那堆仍然在蠕动的不明状物，说它是咒灵也不会很奇怪吧。
比起强硬的让他人接受你的想法，你更倾向于用真挚的、无法拒绝的理由打动对方。
你指着容器里的羂索：“它是加茂宪伦。”
“……”
胀相脸上的横纹瞬间涌出血液，他神态激动，高举被鲜血覆盖的双手：“——受死吧！加茂宪伦！”
坏相跟血涂见胀相激愤的模样，也懵懂跟着比出战斗的姿态。
“加茂宪纪怎么了吗？”虎杖悠仁似懂非懂，五条悟此时终于想起他老师的身份，向学生讲解他知道的那部分情报，“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加茂哦～在百年以前，一个出身于加茂家的咒术师，研究人类和咒灵生下的产物，被加茂家除名，也被称为史上最邪恶的诅咒师。”
“噢！所以胀相他们是……”经过五条悟补充，虎杖悠仁很轻易就从胀相反常的态度里发觉二者之间的关连，但下一秒，他又变成理解不能的豆豆眼，“所以为什么要追着我喊‘弟弟’啊？”
“难道说……难道说！”虎杖悠仁脸上浮现出说不清是迷茫还是震撼的表情，“我真的和胀相他们是兄弟？”
你似乎只是在发泄情绪的途中提到过一句虎杖悠仁的身世，还没来得及向他正式介绍。
“准确来说……”
你目光从三个参差不齐的身形上掠过，最终停顿在虎杖悠仁脸上，认证道：“你们是不同父不同母的兄弟。”
瞬间变成豆豆眼的虎杖悠仁：“……？”
胀相激动地顾不上羂索，对着虎杖悠仁：“——弟弟！”
“弟弟！！！”坏相/血涂齐声喊道。
你听见有人像是被呛到一样短促地咳了声，五条悟一下把脸上的眼罩摘下来，围着没消化完话里内容，呆滞站在原地的学生转了好几圈，一边评价着：“欸……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完全看不出来啊！”
“好奇怪……没有血缘怎么能算是兄弟？”虎杖悠仁的困惑很快被脸色透着难看的胀相解开，你可以感受到胀相的愤怒在随时间不断升高，在回答虎杖悠仁有关他们出生的事项时仍然保持着基本的理智，“在母亲孕育我们的期间，加茂宪伦将他的血液一并掺了进来，所以……”
虽然有刻意地去克制语气，在说到‘加茂宪伦’时，胀相还是无意识地加重了字音，垂下的指尖有血液滴落，术式自掌中酝酿形成，脸上的面纹也随着情绪变化而隐隐有血液渗出。
在你以为胀相会控制不住情绪，准备将心中的愤怒宣泄出去时，他周身的可怖气势一滞，不像坏相那样眼睛里爆发出亮到吓人的光芒，也没有跟血涂一样手舞足蹈，他只用略能听出起伏的嗓音，对虎杖悠仁：“在弟弟处于濒死的危机时，我能够感应到他们的存在。”
“所以，我们是有血缘的……兄弟。”
虎杖悠仁的关注点一如既往落在不重要的地方，他摸着头：“欸，这样吗？但我不记得……”
“正式介绍一下。”你打断他们的兄弟相认，把在胀相怒火下幸存、装着羂索的容器推到中间，摊开手，向虎杖悠仁介绍道，“应该是第一次见面？要向你的母亲问好吗。”
“……”
“虽然之前就从你的话里猜到一点，但果然还是……”抗拒和扭曲两种相似的表情在虎杖悠仁脸上来回切换，他脸色十分难看，连五官都快要皱在一起，“更希望自己不知道这件事啊……”
胀相三人没有表现出什么特殊反应，让刚受肉不久、只有成熟心智，而没有成熟阅历的几人对此感到震撼，或许太为难他们了。
五条悟……五条悟又把眼罩重新戴上了，对羂索竖起拇指，一直压不下的唇角高高扬起，似是感叹地说：“真是深藏不露啊！”
罐子里一动不动的大脑：“……”
你现在有点不满五条悟把它的嘴缝起来这个行为了。
得不到当事人的回应，整件事又有什么趣味性呢。
你撇撇嘴，感到无趣的别开视线，正好对上虎杖悠仁眼下睁开的那对隐含暴虐气息的血红眼眸。
“有趣……有趣。”自虎杖悠仁脸上浮现出的嘴巴朝两边夸张咧开，不考虑周围其他人的心情，感到愉悦，便不顾及任何人眼光的放肆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两面宿傩刺耳又畅快的狂笑声中，其他人困惑或皱眉的表情被你尽收眼底，你也顺从心意跟着它一起笑出声，笑声很低，只稍微弯起眼。
你大概是在场唯一知道两面宿傩在笑什么的那个人。
对羂索蔑视的笑，对虎杖悠仁嘲笑，也是在笑所有人都不清楚的……
那边虎杖悠仁不满地拍掉脸上出现的嘴巴，你已经平静地收回了视线，唇角的弧度在同时消失。
总归不过樱花般短暂的生命，让它更放肆些又有何妨呢。
第 82 章
“烂摊子真是一摊接一摊, 跟房子里的蟑螂一样，发现了一只就会找到无数只……”
五条悟向上舒展身体，让自己像被人拎起一样变成长长一条, 声音也随着喉咙被肌肉挤压变得含糊而放松, 配合当下的语境, 像是一句寻常不过的抱怨, 只不过听着他发牢骚的人是和他绝对算不上亲近的你而已。
你和五条悟的关系还没有好到彼此互诉烦恼的程度。
夜蛾正道、家入硝子以及七海建人这些‘五条派系’的咒术师, 早在羂索引发的危机解除后，就被五条悟派去给他一个人造成的咒术界大清洗收尾。
战争结束立刻赶往下一处地点的咒术师，和几乎一个人快把御三家和咒术界高层底朝天翻过来一遍的五条悟，一时之间竟然说不清谁更忙碌些。
你也不会把五条悟的随口几句抱怨信以为真, 用术式把那些看着不顺眼的建筑夷为平地的时候不是很来劲吗。
“好累——”五条悟拉长声音, 往你的方向倒, 嘴里不住说着, “不干了, 想罢工。”
你躲。
“闻不到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吗？好恶心, 不要离我这么近。”
五条悟像是没预测你的动作那样，依旧轻飘飘地躺下，手臂顺势枕在脑后，用相反的悠闲语气：“靠一下都不肯, 真无情～”
“想轻松的话，为什么不选择向我求助呢？”你指尖朝向自己, “先前我们合作的不是很愉快吗？”
你指的是不久前合力让羂索开口的那一次。
“欸，是很愉快没错啦——”五条悟不否认这点，拒绝你也没有丝毫停顿, “不过雇佣真人同学要支付的薪水太高，还是老师一个人承担下这份劳累好了。”
你内心毫无波动, 略感可惜。
在五条悟手里抠出来点咒物的想法看来要落空了。
不是宿傩手指那种程度的咒物也可以啊。
咒灵的身体构造太奇特了，本身像一个没有排水选项的无限蓄水池，咒力在里面不断蓄积，等到需要的之后只用打开闸门，就会造成泄洪般的效果。
咒物在其中起到效果，让咒灵获取咒力的过程加快到一种惊人的速度。
没有人会在这种成长速度面前还能保持理智。
你真诚发问。
两面宿傩有没有脚趾啊？
“……打算什么时候离开？”五条悟忽然问你。
你没回答。
你记得你应该只把这件事告诉过虎杖悠仁一个人。
五条悟睁开一只眼睛观察你的神态，又仿佛确认什么似的闭起，语气里不乏幸灾乐祸：“原来你也没办法确认啊。”
“是我问了悠仁以后猜到的～”五条悟闭着眼，完全没看你，自然地接上他的上一句话，中间感觉不出明显的停顿，“如果没有主动问起，难道真人同学都不想通知老师一声吗？”
“连告别的话都懒得说，太让老师伤心了。”五条悟双手捂心，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不知道是近日过分忙碌，还是其他原因导致，他的唇角却没呈现出下撇的弧度，脸上的微表情要比他表现出的情绪平静的多，“就这么毫无征兆的离开，老师可没办法和其他人解释你去了哪里。”
“告别？不需要。”
你从来没想过面对面跟人告别，你和他们又没有多熟。
五条悟想从这点深入，进而试探出你的底细，这个说法或许更能说服你。
“把自己在别人心里的分量看得太轻，结果可是会大吃一惊的哦！”五条悟看起来没打算说服你，用轻浮的、也更‘五条悟’的口吻对你说，“帮助我们渡过难关，怎么说也应该举办一场盛大的欢送会才对嘛！”
“你说的欢送……是指袚除吗？”你抱着探究的精神问他。
五条悟似乎想做出个不满的表情，能看出是成年男性的脸部轮廓削弱了他想达到的效果：“我们明明是一个和谐、友善且充满爱的大家庭，这一定是真人同学在咒灵立场对咒术师的偏见！”
你对五条悟的话没什么反应。
他们的结局是生是死，完全出于你的心情，这么做会让你觉得有趣，于是就推动事件按照你希望的方向发展。
至于别人会怎么看待你的行为，又用什么态度对待你，不在你的考虑范围之内。
猜忌还是信任，你都无所谓。
至于在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的确被五条悟说中了。
SPW财团可以通过捕捉到的信号，单方面联络上你。
你发给SPW财团的消息，仍然显示发送失败。
无论是来到陌生的环境，还是回到原本的世界，选择权从来都不在你的手里。
……稍微有点不爽。
只有一点，让你想不通。
最近耳边为什么会经常听见类似“没用没用没用……”的声音，通常还伴随连续挥拳发出的破空声？
可能是某种即将回去的信号吧。
你这么对自己解释。
第 83 章
“没用没用没用……”
不是错觉。
“没用没用没用！”
的确有人在你耳边乱喊乱叫, 而且声音越来越大了。
事关灵魂的安危，如果不是SPW财团提前联系你，你或许会怀疑, 是不是你的精神方面出现了什么问题。
比如花御就是激进的环保卫士, 为了让自然不受到人类的破坏, 投身到人类清除计划的一员。
灵魂浸泡在纯粹由负面情绪形成的咒力里, 思维会被影响到也不奇怪, 虽然你不认为那些像是爆米花一样争先恐后冒出来的有趣念头和咒灵化有什么关连。
尤其随着时间推进，灵魂仿佛被莫名的引力牵动的感觉逐渐清晰，最开始只是灵魂轻微的震颤，渐渐变成无法忽视的异常。
但意外的没让你生起类似被羂索偷袭的恐慌感, 并不危险, 如同灵魂回归到原本的位置, 温暖的、无害的, 甚至是让人觉得安心的感觉。
你尝试用改变灵魂形状摆脱发生在灵魂上的变化, 似乎不是针对灵魂本身的能力, 无为转变没能起效。
知道无法阻止，又有SPW财团的保证，你也就放任了这种变化。
“……怎么了吗？”虎杖悠仁看着你无缘无故捂住耳朵的动作，视线往左右看了看, 没发现什么，朝你问道。
“有噪音。”你平静地说。
“啊？”虎杖悠仁发出一声没理解的短音, 很快被你落在身后。“喂，要去哪里，走的好快, 等我一下啊。”
“五条悟那家伙发来的信息。”你扬了下手里的电话，确认亮着的屏幕在虎杖悠仁面前闪过, “不知道又发什么疯，只会使唤人。”
“嗳……”虎杖悠仁看清后反而脚步慢了下来，他不确定地把手指向自己，“假如是五条老师的短信，我可能知道他找你的原因。”
你回身。
被你眼神一扫，虎杖悠仁莫名怔住一瞬，又假装若无其事地说下去：“其实，是我有东西想给你看……”
你直接问：“看什么？”
“不是现在啦！”许是你脸上露出不善的表情，虎杖悠仁连忙摆手补充，“不行不行，要等到晚上才可以。”
“只需要稍微一会儿就好了。”虎杖悠仁眨眼次数要比平常频繁的多，他用拇指和食指比出一个很小的距离，你也顺势把指尖戳到虎杖悠仁的脖颈处，皮肤受到外力向下凹陷，你用泛着凉意的语气，“如果只是些无聊的东西，你就死定了。”
“喔！”虎杖悠仁充满活力地回应道。
“……”你不认为虎杖悠仁真的有把你的威胁放在心上。
是你最近表现得太和善了吗，才会让他有这种底气？
这么想着的同时，你被虎杖悠仁拉住一只手臂，走到高专里最高的建筑跟前，然后……往上爬。
难道是什么师生之间特有的传承吗，五条悟也很喜欢在这里和你谈心。
你默许了虎杖悠仁的行为，但没有要配合他的念头。
开什么玩笑，不管是哪个虎杖悠仁，身体素质都不可能拉不动一个成年人重量。
你像是被机械臂吊起来的集装箱，双脚离开地面的同时，不忘为自己配音：“嗡……滋，滋，滋……”
“噢，和抓娃娃机一样！”把你拎上来的家伙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你第一眼注意到注意到房顶被人提前摆上两个坐垫，偏浅的颜色，在古朴的瓦片上还是很显眼的。
你直接选择其中一个位置坐上去，虎杖悠仁也在你身边坐下，不过他的注意力更多的是放在腕上的手表上。
天色渐暗，经过咒力强化过的视力在夜晚也不会受到影响，你听到虎杖悠仁嘴里在小声倒数：“十、九、八……”
不确定的模糊想法从你心里一闪而过，你又觉得不太可能。
虎杖悠仁遮遮掩掩的态度，足够让你耐心下滑到不属于友善的危险范围附近的，你甚至不想等到他数到最后，准备给不好好说话的家伙一点深刻的教训。
手已经伸向虎杖悠仁，身体也朝他倾斜，余光却瞥见一抹飞快从视野里消失的亮光。
“——快看！”虎杖悠仁的五官舒展开，睁圆的眼睛里不断浮现出明明灭灭的光亮，他手指着远方的天空，嘴角无意识地高高扬起，激动的情绪驱动他几乎站起身，“开始了！”
你怔然地看向远处，漆黑的夜空中不断有醒目的弧光掠过，在后方带出一道光轨般的拖尾。
一颗颗流星似的亮光从夜幕划过，在眼中刻下无法轻易抹去的痕迹。
你可以感受到，那不是坠落的陨石，或是正常的流星雨。
即使隔着很远的距离，咒灵的感知也无声地告诉你，从天边划过的……是咒力。
将咒力凝聚，再瞄准方向发射出去，才形成被你看到的这一幕。
“这么快就发现了吗，还以为可以让你多惊讶一会儿的。”虎杖悠仁不好意思地摸着头，仍然抬眼去看你的神色，“应该……不算太糟糕吧？”
“大家最近都很忙，不过五条老师听完我的想法以后，很爽快就答应下来了。”
比起与幸吉和乙骨忧太等人，可以用术式高速移动的五条悟看起来的确是最适合的人选，抽出几分钟的时间就可以完成学生的请求。
“虽然很想单独制造出一个惊喜……不过，我一个人肯定办不到这种事情。”
虎杖悠仁眼睛里闪烁着星芒没有随着他承认自己的短处黯淡，或者说，在夜晚也显得太过明亮了。
虎杖悠仁说过，他很少见到你开心，但在你记忆里，他真心露出笑容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尴尬到褪色、感到无语而沉默、愤怒到极点的生动表情，又或是压抑情绪的悲伤，构成了虎杖悠仁的主色调。
你也不常看见虎杖悠仁像现在这样，仿佛少年人应有的活力重新注入到他身体里，明亮的眼底盛映着蓬勃的生命力，连无意识去摸脑后短发这个透露出纠结的小动作，也在他眼型只是稍微弯起下显得格外坦荡。
“所以就拜托了五条老师！”
是的，你知道。
虎杖悠仁在不是孤身一人的时候，无条件地信赖他的同伴。
“用咒力还原出的流星雨，第一眼看到的时候是不是被骗到了？”虎杖悠仁眼巴巴地看着你。
他身后是绚烂到目眩的咒力，一道接一道从夜空划过，如同星星点点的火光，点燃漆黑的天幕，你的目光却被虎杖悠仁脸上过分灿烂的笑容吸引。
“让你错过了那场本来可以看到的流星雨……”
虎杖悠仁顿了顿，你觉得他应该是想说抱歉，但事实是他没有阻挠你，虎杖悠仁也找不出道歉的角度，于是他干脆向你展开灿烂的笑容，高举着双臂，像是要把天上的流星收在掌中。
“当时期待的心情或许已经没办法弥补了，但流星雨还可以有很多次！”
“……”
虎杖悠仁又想起什么似的，小声自语：“……啊，要在五条老师有时间的时候。”
你笑了。
什么啊。
完全就是个蠢货。
你期待的，从来都不是流星雨。
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怎么了吗？”虎杖悠仁被你一直看着，有些奇怪地问你。
你指了下他嘴角扬起的弧度，评价道：“笑的太难看了。”
“欸！？”
虎杖悠仁先是短暂愣住，整个人褪色成简笔画，他高声抱怨喊道。
“不用这么刻薄吧！！！”
…………
……
“五条悟的咒力会落到哪里？”你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按照五条悟的破坏力，如果没有提前计算位置，明天早报应该就能看到关于突然出现陨石坑的新闻了。
“不知道。”虎杖悠仁思索了一下，“不过，五条老师说会让真希学姐和京都校的真依学姐注意，不让咒力落到预期位置以外的地方。”
虎杖悠仁回忆：“还说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哦。
你明白了。
瞄准的方向是禅院家啊。
第 84 章
夜空里最后一道亮光黯淡熄灭, 周围环境重新归于漆黑，近期灵魂上逐渐清晰的变化在寂静中开始显现。
发生在你灵魂上的异变，第一个发现的是你身边的虎杖悠仁。
虎杖悠仁先是发出一声无措的短促音节,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睁圆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你, 又在下一瞬用力眨动, 像是不确定看到的画面一样, 视线无意识地颤动：“欸、怎么回事……”
你低头，在身前摊开的双手朝上展开，手臂边缘仿佛涣散般，有模糊的星屑顺着无形的风飘向远处。
你没有感受到咒力有流失的迹象, 只有灵魂被某种力量温和的牵引, 似乎要把你带到未知而熟悉的远方。
假如在这里的不是对灵魂存在非常熟悉的虎杖悠仁, 或许不会发觉你的变化。
“……你在消失啊！”虎杖悠仁忽然警惕起来, 垂落的双手攥得很紧, 目光飞快从周围扫过, 连嗓音都紧绷起来，语速不明显的加快，“难道说，附近有敌人吗？”
看着虎杖悠仁焦急的模样, 你觉得有趣，饶有兴致看他到处去找不存在的敌人。
或许是你的反应太过悠闲, 很快就被他发现，虎杖悠仁不理解地朝你喊道：“你为什么一点也不紧张，只是在那里看着啊！”
你：“我心里紧张。”
“好敷衍！”从你的态度里, 虎杖悠仁似乎也明白没有危险，分出多余的精力, 见缝插针地吐槽道。
“真的没关系吗？”虎杖悠仁紧绷的精神在你的态度下也渐渐松动，但还是没有彻底放下心，又因为你丝毫没有危机感的放松姿态，只是皱着眉，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可是、可是……”
“不错的表情，我就收下了。”你朝他扬了下手里的电话，示意虎杖悠仁刚才惊疑不定的慌张表情被你拍下来，自顾自欣赏一番，你才心满意足地收起电话。
“为什么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在为你担心，你却一副对自己安危满不在乎的样子……”
虎杖悠仁有些萎靡，他嘴几次张张合合，又懊恼似的什么也没有说。
弱者的不满总是来得毫无杀伤性，像是吹在脸上的风，存在过，又会很快消失，而不会真正伤害到你。
“……”
虎杖悠仁低落的状态，让你又觉得，在即将离开的时间里，只是用来逗弄虎杖悠仁未免太浪费了。
说不定看着你消失，还会乱想些奇怪的走向。
你不想给自己添麻烦。
尤其是本可以避免的麻烦。
“不是告诉过你，我会在最近离开吗。”
“真的吗？”虎杖悠仁抬眼，向你求证，“真的没有危险，不是中了谁的术式，又或者被袚除了吗？”
你面无表情，对他扬起拳头。
“我知道了！！！”虎杖悠仁本能地躲开，你可以理解，毕竟你是真的会动手。
虎杖悠仁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站稳后小心地向你看过来：“我以为你说的离开是指离开高专，去别的城市、其他国家，为什么身体会出现像是被袚除一样的状态，又是要去哪里啊？”
好多问题。
烦了。
在问了一大堆你提不起丝毫回答兴致的问题后，虎杖悠仁有些迟疑，他抿了下唇，小声问：“……那还能再见到你吗？”
你不知道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
像虎杖悠仁这个年纪，忘性是很大的。
你不怀疑他现在情绪的真实度，但虎杖悠仁之后还会遇到更多新奇的事情，新的事物自然而然会冲淡这份情感，直到没有人提醒，渐渐彻底遗忘在记忆里。
“……”
眼前虎杖悠仁正无比专注地凝视着你，你忽然想到了小泽。
你又觉得，如果是虎杖悠仁，或许真的会认真记住，并期待和你的重逢。
“会哦。”
你不走心地回答他。
“会再见到的。”
隔着两个世界的距离，几乎不可能再有这一天，你仍然用轻快到不似谎言的语调，对他这么说道。
你不清楚某方面过分敏锐的直觉系这次有没有发觉你又用简单的谎话戏弄了他，你期待得到抱怨或不满的反应，看到的却是微微颤动的肩膀，以及虎杖悠仁努力向你展开的笑容。
“一定会再见的，一定会有再见面的那一天的！”
虎杖悠仁定定地看向你，极为认真地一字一句承诺。
“无论从夏天等到冬天，等到下个季节，一直等到月亮重新变圆，我会一直、一直等下去的。”
“呀，哭了吗？”你笑着问他。
虎杖悠仁努力睁着眼睛，没有回答。
你见过虎杖悠仁流泪时的神态，极度悲伤又被他强行隐忍下去，爆发和压抑两种情绪在他眼底翻涌挣扎。
你记得虎杖悠仁的眼泪落在你眼中的温度，是温热的，又在接触到你后瞬间冷却。
你能分辨出，现在虎杖悠仁眼里被你看到的隐约水意，只是正常湿润反射出的亮光。
还以为这么说可以看到有趣的反应。
结果居然这么普通，好没劲。
你感受到无形的引力将你的灵魂往原本的世界拖拽，似乎随时会抵抗不了这份吸力，失去重心被卷进未知的漩涡当中。
你视线移到虎杖悠仁脸上，伸出指尖，轻触在他额头，一触即分。
虎杖悠仁没有躲开。
“我可没有泪还给你。”
漏瑚在濒死时的走马灯里曾经哭过，陀艮也为同伴的死亡流过眼泪。
这似乎证明，咒灵也是拥有情感的。
你或许是其中的例外，哪怕是被羂索逼到绝境，陷入极度绝望的情绪，你也不记得当时有眼泪从你的眼里流出来。
没有眼泪也没关系。
“那就以血抵泪吧。”
从虎杖悠仁眉心离开的指尖被看不到的密集刀刃斩碎，随后顺着手指、手掌再到小臂，一寸寸地崩解，又瞬间被咒力治愈。
血液从手臂整齐的伤口井喷式的涌出，溅在距离最近的虎杖悠仁脸侧，他看向你的眼睛无声睁大了些，脸上的表情除了迷茫，又多了几分怔然。
下一刻，完好如初的手臂又浮现出清晰的血痕，皮肤蠕动似的挣扎着修复，崩解的趋势又向上蔓延，咒力抵御着两面宿傩的反扑，抽取体内所有咒物里的咒力，与他的灵魂抗衡。
你又想笑了。
用两面宿傩的手指，去对付两面宿傩。
不知道两面宿傩本人此时的心情如何。
反正能被你感觉到的，只有愉快。
对两面宿傩有几根手指的实力再清楚不过的你，提前知道这场灵魂之间对抗的胜出者会是谁。
当然，你也会得到两败俱伤的下场，但既然马上会离开这里，就无所谓了。
你举起被咒力修复的手，让手臂上治愈前流出的血液，一滴滴地落在虎杖悠仁脸上，看他不适地闭眼：“……把我的血抵给你，如何呢？”
两面宿傩会随着你灵魂离开咒力制造出的躯壳从内部湮灭而一起消失。
只要虎杖悠仁没有想不开，再找到其他宿傩手指吃掉，他的生命里再也不会有诅咒之王的影子存在。
不等虎杖悠仁因为被你滴血而挣扎，你贴近他。
“……”用轻到不集中精神分辨，就会错过的音量，对他轻声说。
虎杖悠仁放弃了挣扎，缓慢且迟钝地眨眼：“……嗳？”
“我的姓氏。”你说。
也是你和这个世界里的真人唯一不同的地方。
“要对所有人保密哦。”
除了剧组的存在，你对虎杖悠仁没有任何保留了。
“再见了，虎杖悠仁。”你对他说。
虎杖悠仁怔然的脸渐渐虚化、远去，你任由那阵吸力将你拖入背后的漩涡当中。
直到那抹醒目的粉色从视野消失，你在心里无声地想。
再见，你的……
…………
……
或许永远不会再见了。
第 85 章
你的退场不出意外会给虎杖悠仁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
这就是一个优秀演员应有的素养。
↑以上念头在灵魂被卷进漩涡后彻底消失。
你不知道怎么形容。
没有感受到任何的危险或不适, 不如说正因为没有旋转带来的眩晕感，才让你的意识一直处于清醒状态。
……有种自己的灵魂被冲水马桶冲走的感觉。
一次非常难忘的体验，使你的灵魂不停旋转。
“……”
你睁开眼。
视线从模糊逐渐清晰。
眼前的一切渐渐从虚影凝实起来。
耳边也响起规律的‘滴’声, 你偏过头, 看到稳定工作的心电监护仪, 以及悬挂着的输液管, 你抬抬手, 它就被动作牵动摇晃。
你把针头从手上拔掉，整个人直挺挺地从病床上坐起，或许SPW财团的人有专门请护工每天帮你活动身体，否则躺这么长时间, 你很可能没办法顺利做到以上行为。
你无视手背渗出的血液, 充满探知欲地舒展双手, 很快适应了稍微僵硬的关节, 让它们灵活地随你心意弯曲。
“……”
做出的一系列举动完全出于本能, 事实上你的意识缓了好一会儿, 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你的灵魂回到了自己的躯壳里。
在手臂看不到用肤蜡和油彩画上的缝合线是无声的证明。
以及……
“黄金体验镇魂曲的能力已经生效了。”和你处于同个病房里的青年如此说道。
普通人也可以看到你了。
——你不确定对方是不是非能力者。
额头上顶着@@@发型的青年，穿着合身的开胸西装，灿金的中长发被他编成鱼骨辫垂在身后, 那双沉静的碧色眼眸注视着你，他的眼中无悲无喜, 也不存在任何能被窥探到的情绪。
见你看向他，仅仅是稍微低下眼，避开和你眼神直接接触, 却不会给人卑微的错觉，像是完成了自己的任务般, 平静地向后几步。
你的视线无意识偏移，落在他身边的那个暗金色的身影上。
它有着非人的盔甲躯壳，双脚悬空，额头上赫然是一支箭头的轮廓，眼球几乎完□□露在外，最让你感到不适的是，你和那双拥有瞳孔的眼睛对视了。
简直……像是有自我意识的生命体。
你不知道SPW财团所说的‘替身’是否都和眼前这个人型生物相同，你对于一个有智慧的生命体和你共生这件事非常抗拒。
“……”
甜甜圈发型的青年显然也注意到你看向他身边方向的视线，用不感到意外的口吻，嗓音平缓：“黄金体验镇魂曲将替身能力回溯到最开始的状态，替身引发的灵魂暴走也被中止。”
似乎是个好消息？
“一旦替身能力又出现失控的迹象，黄金体验镇魂曲的能力就会重新发动，将意志回归到未发生的状态。”他继续道。
现在听起来有点可怕了。
起码你很想除掉他以绝后患。
你在对方和先前和你交涉过的SPW财团的人对话里，知道了他的名字：乔鲁诺·乔巴拿。
对方似乎只是受到SPW财团的委托，处理完你身上发生的异常，就委婉表示出要离开的意愿。
直到乔鲁诺的身影从视野里彻底消失，你才将视线收回。
明明只是站在那里，对你的态度也称得上礼貌，却给你一种区别于诅咒师的、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因为对平行世界信息不完整，以及一些技术上的困难，拖慢了把您带回来的进度。”SPW财团的人对你表达歉意。
真让人惊讶，态度好到让你以为砸在你脚边的陨石是SPW财团故意扔的。
“不，倒也不用为此感到抱歉。”
你从未想过在认为联络不上所有人的时候，会收到SPW财团的信息，一直试图把你的灵魂从平行世界召回。
他们本可以选择不去理会的。
“不如说，就是这些糟糕的意外，也让我度过了一段相当精彩的经历。”
你偏过头，挑挑拣拣找出个觉得十分贴切的词：“非常的……”
你回忆了下。
“……值得回味。”
大概很难有人理解你的心情，SPW财团的人只是微笑看着你。
你对那位乔鲁诺乔巴拿有些好奇，但显然，他们不希望你知道太多对方的情况，只在和你有关的部分稍微松口。
“为了唤醒您的灵魂，我们不得已采取了拳头殴打治疗法。”
听着对方用一本正经的语气的你：“……”
如果你没有理解错的话。
就是在你昏迷的时候用拳头把你打醒的意思吧。
第 86 章
你配合SPW财团做了基础检查。
得到各项指标十分稳定的结果。
警告你慎用替身能力, 就让你顺利离开了。
怎么，难道你用替身干坏事，SPW财团还能派出两米高的壮汉来制裁你吗？
你满不在乎的想。
不需要调整, 你很快适应重新拥有身体的状态, 没出现类似忘记自己是实体而直接往路人身上撞的情况, 和你接受自己成为咒灵的速度一样迅速。
但直到看见蹲在拍摄场地门前的虎杖悠仁, 你才真正对自己不再是咒灵这件事有了实感。
虎杖悠仁垂着头, 不知道在做什么，你朝他走过去，近到你的影子和他重叠，虎杖悠仁才抬起头。
“为什么蹲在这？”你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虎杖悠仁也像是没反应过来似的, 维持着原本的姿势盯着你看。
你不能理解。
今天似乎不是假期, 剧组一般也不会让学生旷课来拍摄负责的戏份, 有五条家作为财务支出, 拍摄进度无限期往后延长也没问题。
虎杖悠仁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段出现在剧组？
“……我给你打了好多通电话, 你都没有接。”
虎杖悠仁仿佛没听见你问的话，状态萎靡，嗓音也有气无力，低到几乎听不到。
真可怜。
但完全感动不起来。
如果信号可以隔着两个世界连通, 第一个打通的那个人也绝对是你。
“去问五条老师，只让我不用担心……”虎杖悠仁脸上浮现出懊恼似的泄气神情, 连肩膀都不明显地塌下去，“我也不知道你住在哪里。”
你在心里无声补全虎杖悠仁的未尽之语。
因为不知道你的住址，所以只好用最耗时间的办法, 指在你一定会来的剧组门前等。
SPW财团的人似乎有提到，五条悟有联系他们, 准确说是五条家在向SPW财团施压，但身为家主的五条悟还是那副轻佻的态度，态度友好地问他们把他剧组的演员带到哪里去了。
你都可以想象到五条悟的语气。
“重要主演缺席，可是会很让我苦恼的～”
说不定还会笑眯眯的，用对待小狗的语气催促。
“所以所以～快点把人还回来嘛！”
按照SPW财团的说法，他们在和你失去联络后，在剧组附近找到了你——的身体，随后把你转移到SPW财团名下的医院治疗。
能被剧组周围的监控捕捉到的画面，只有原因不明失去意识的你，和训练有素，似乎早有准备，目的清晰的未知势力把你抬走这些信息，至于灵魂以及其他，肯定是拍不到的。
以上在对整件事不知情的五条悟看来，简直是一套再完整不过的作案流程。
SPW财团向五条悟透露了你的情况，五条悟先后来看过你几次，身上经常带着马克笔，给护工的清洁你身体的工作增加了很多负担，到后面就被勒令只能在门外看望了。
SPW财团近期才求助彭格列，和你取得联络，想也知道虎杖悠仁不可能从五条悟那里得到准确的答复。
“就当我去旅行了吧。”你说。
只不过是一次时间稍微久了点的异世界旅行。
虎杖悠仁没听出你随口一说的回答有多牵强，反而顺着你的话，好奇地问：“嗳？是去哪里，有遇到什么有趣的经历吗。”
“有哦。”你轻飘飘地回他。
抛去和咒术师们的相处，最让你记忆深刻，且亲身体会到的，是咒灵那仿佛被眷顾般的强悍体质。
生来便拥有足以支配他人生命的力量，不受法律和道德束缚，至于经常被人无视这类微不足道的影响，也无法磨灭以上的优点。
“或许那里更适合我生活也说不定。”
虎杖悠仁似乎听进去了：“那为什么还会回来呢？”
你不理解地‘哈’了声。
虎杖悠仁五官都皱起来，像是在组织语言，他边想边说：“因为总是对什么事情都淡淡的，想不到有什么东西让你留恋，如果找到更适合居住的地方，肯定不会回来了吧？”
“……”
见你不语，虎杖悠仁有些不自在：“怎么了吗？”
你看着虎杖悠仁在你的注视下逐渐不自然的表情，忽然低笑出声，语调极轻：“……嗯，是这样呢。”
“嗳？”虎杖悠仁被你的反应弄得一愣。
“还不起来？”你偏过头，朝他伸出手，“想在这里生根吗？”
没有丝毫迟疑，虎杖悠仁抓住你的手，用力握紧，借力利落地站起身。
你的目光在被虎杖悠仁松开的手上停顿。
啊。
果然还没适应无法发动术式。
你：你的……无为转变……O.o
“好冷淡！就没有其他话对我说吗？”虎杖悠仁起身后伸手拍打坐在台阶上沾到的灰尘，先是极小声的自言自语，偷瞄到你没有任何反应，不满声音逐渐大了起来，夹杂着他的抱怨，“明明认识那么久了，为什么连你住在哪里我都不知道，好不公平！”
偶尔你们会结伴去到虎杖悠或是吉野顺平家里，但你从来没有邀请过其他两人去你家做客。
一次也没有。
即使从虎杖悠仁转来你和吉野顺平在的学校那天起，你们就已经认识了。
作为朋友，或许会显得有些疏远。
但如果让你说……
“这个距离不是刚刚好吗？”
能感受到散发出的温度，又不需要忍受炙烤的煎熬感。
你偏头看他，虎杖悠仁也在同时朝你回望。
“离得太近，可是会被灼伤的。”
“……嗳？”
一切都……刚刚好。
第 87 章
“嗯？”
一个醒目的白毛脑袋突兀出现在你的视野里, 并且跳出来，刚好拦在你和虎杖悠仁身前。
“你们在这里啊。”
虎杖悠仁在看到对方的第一时间认出他的身份，中气十足地喊：“五条老师！”
嘁。
只是剧里的设定而已, 又不是真的老师, 叫得这么自然……
在你心里嘲笑虎杖悠仁的同时, 五条悟的眼神也移向你, 一副等你开口, 否则就不会轻易挪开的态度。
“……是你啊。”你不情愿地抬手，算是跟他打过招呼。
“没礼貌！”
五条悟唇角灿烂的笑意不减，用手大力拍打你的后背，把你拍得感觉灵魂都要离体才转为不温柔地摸你的头顶, 语气亲昵：“对待前辈, 怎么可以这么冷淡呢？”
“知、知道了……”你的脑袋被他一下下快要按到衣领里, 满怀杀意的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 “五条先生……”
五条悟, 去死。
明明他自己对别人也没有多礼貌吧。
“这样才对嘛！”
把你头发揉得一团糟的罪魁祸首心满意足收回手, 你感觉头顶被人压了下，比之前多出一点重量。
“是每人都有的小礼物～悠仁也有份，过来过来。”
你抬手去摸。
是……发箍？
再往上摸，触感光滑的圆环被铁丝连接在发箍上。
“锵、锵！”
五条悟双手指向自己, 展示似的把脑袋凑过来，他戴着和你款式差不多的发箍, 不知道按钮藏在哪里，五条悟用手摸索着，头顶的圆环在某一刻亮起明黄色的光晕。
“……”
原本你还不太能确定, 现在一看，果然就是死人头顶一般会出现的那个东西。
“怎么样？还不错吧！”仿佛没感受到你的沉默, 五条悟还在寻求你的认同，“我还买了动物耳朵的，不过光圈是数量最多的。”
“而且大家都用得上，哈哈哈哈！”开朗的五条悟如此说道。“所有人都戴上，效果一定超赞的！”
你：“……”
不然夸他一句吧。
什么都好。
被五条悟用那双很难无视掉的闪亮蓝眸盯着，你在心里想。
只要附和他说下去，很大几率可以让他安静下来。
你：“还……挺有创意的。”
也很创人。
——并且在剧组具备一定的推广性。
平均每两个人里就有1.5个人可以戴上光圈发箍。
就算有意外活下来的，也离死不远了。
“你不觉得，在创作剧本方面，你的杀心太重了吗？”你短暂回忆剧本后期还活着的那几个人，发散思维，无依据地胡乱联想，“还是说五条家资金出现了问题，只付得起部分演员的薪水？……你那是什么表情？”
你警惕地后退半步，皱着眉问用诡异眼神盯着你看的五条悟。
“唔，倒也没什么……”五条悟对你眨巴眨巴眼，收回用观察稀奇动物的眼神，无害地笑笑，“只是这种话从你口中说出来，总觉得很奇妙啊！”
……感觉被骂了，不确定。
“而且，拍来拍去的很麻烦啊，耗时又长，还要负责一堆琐碎事。”
五条悟说出了相当大少爷的言论，耗费的资金完全不在考虑之内，无法再在这件事上感受到愉快，干脆摆烂式收尾。
“一直机械性重复自己觉得无感的工作，根本是对心灵上的折磨啊折磨！”
五条悟在肢体动作这方面表现出了惊人的天赋，手舞足蹈地夸张抱怨完，他的表演欲似乎消退不少，起码看起来可以正常沟通了。
“不过，只是改下剧本的话，倒是不需要多少精力。”
你无意识把视线移向五条悟，对方没有看你，像是他的随口一说。
你以为，五条悟不是会轻易动摇自己决定的那类人。
……那为什么？
把角色写死的差不多，忽然良心发现了？
五条悟不像是那种人啊。
“表情好奇怪！一定是在心里偷偷吐槽吧，太过分了！”五条悟福临心至地看穿你的想法，为自己正名，把手交叠成一个大大的×，“不管现在在想什么，统统立刻中止掉！”
“就当是我的一次有感而发吧。”五条悟的语气不像他说的那样轻松，“有的角色，杀青的是不是太草率了？”
“你指的是？”
不好意思，遗憾离场的人太多，你完全没办法从五条悟话里提炼出带有指向性的有效信息。
就直接说想复活谁吧。
你从五条悟口中听到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吉野顺平？”
你重复一遍五条悟的话。
吉野顺平从很久之前就已经顺利杀青，现在再想修改他的戏份，一定会让看过的观众相当混乱吧。
假如真的决定重拍，恐怕只有五条悟级别的任性程度才能做到。
而且，五条悟跟吉野顺平有其他的交集吗？
怎么会突然想到一个关系没有多亲近的后辈，他的杀青会不会太草率这种事情，你还以为五条悟的脑子早都被甜品塞满了。
“SPW财团的人之前定位到了你灵魂的波动，可以尝试向你传递信息。”五条悟忽然说起你不知道的情况，话题跳跃跨度很大，你联想到什么，虽然看不到自己脸上的表情，你相信此时也是和你心情一样的难以忍受，“你不会……”
“没错！”五条悟仿佛看不出你的抗拒，情绪甚至带着些许兴奋，“当然是稳重可靠的五条前辈去联系真人同学啦，否则怎么知道SPW财团说的是真是假呢？”
你不记得在SPW财团之前，有人和你取得过联络。
“嗯～嗯！大概这就是他们说的平行世界的不稳定性吧，数量太多，定位不准也是正常的。”五条悟自顾自点头，又拖长声音，终于说到重点，“所以——”
“好像偏移的有点太严重了，目标直接变成了顺平。”
你直接问：“你做了什么？”
五条悟眨眨眼：“当然是把五条导演的两部著作传送过去，让顺平避开心怀不轨的坏家伙。就是不知道是以什么形式被他看到的……”
他后面自言自语的声音小了下去。
你不想理会五条悟对你暗戳戳的挤兑。
所以说，当时吉野顺平对你动的杀心……
“原来是你干的好事啊。”
五条悟用手摩挲着下巴，没受你阴测测的语气影响，摆出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把故事主线换成强大可靠的五条老师对抗邪恶的反派，最终得到所有学生的尊敬和爱戴怎么样？”
你……你大概可以想象到修改后的剧本会有多烂了。
虎杖悠仁没有加入到你们的对话里，他正把全部注意放在对抗五条悟递给他的发箍上，偏硬的短发让发箍没办法彻底贴合头型，让他有些苦恼。
你上前两步，抬手抓住还在发光的光圈，把发箍从虎杖悠仁头上摘下来。
在五条悟怀里挑挑拣拣，找出一个狗耳朵发箍，扔给还没反应过来的虎杖悠仁：“这个看起来更蠢一些，比较适合你。”
“这是在对我人身攻击吗！？”
虎杖悠仁摆弄着手里的发箍，对上面浅色的花纹露出明显的纠结表情，不知道心里经过了怎样的心理抗争，他迟疑地举起拿着发箍的那只手臂，朝你和五条悟挥了挥。
“五条老师，有不那么……呃、可爱的款式吗？”
“伏黑惠不是养了两条很威风的狗吗？”你在五条悟开口前说。
听到你问，虎杖悠仁先是下意识地点头，眼睛又瞬间睁圆，理解到你的意思，忍无可忍地喊道：“好残忍！”
第 88 章
灵魂去到过剧本成真的世界, 让你知道在不同的平行世界，存在着咒力这种力量体系。
SPW财团的主动联系，让你了解到替身这一概念。
你可以平静地接受。
但, 你以为你所在的世界上, 只有替身这一种力量体系。
毕竟, 就连五条悟那双格格不入的‘六眼’, 也只是基因突变导致的——五条悟在闲聊时曾经说起过, 在医疗知识极为匮乏的时期，五条家从前把这种显性特征认为是祥瑞，在有基因突变的孩子降生后，还会直接决定下一任家主。
……你不知道该说什么。
总之, 迄今为止, 你没有在现实生活里见到超自然现象。
↑以上想法仅限于那阵诡异的粉色烟雾从你眼前爆炸前。
没有人看清爆开的雾气是从哪里出现的, 仿佛凭空产生的爆炸, 瞬间在周围弥漫开来, 几乎将你整个人笼罩进去。
你第一时间警惕后退, 同时屏住呼吸，不让自己不小心吸入未知的气体。
你以为离你不远的虎杖悠仁也会和你一样，但等到你想起他的时候，虎杖悠仁却还站在原地, 并且用一种脱离状况的迷茫表情看向你。
“你在……做什么啊？”
你简直没办法理解虎杖悠仁的行为，这副毫无戒心的蠢样……
虎杖悠仁只在烟雾最开始爆开的时候短暂惊讶一下, 他明显注意到了，但并没有做出任何躲避的举动。
如果不是深刻知道对方温厚的性格，你甚至觉得虎杖悠仁在故意耍你。
“我吗？”虎杖悠仁用手指着自己, “我什么也没做啊……”
“……”
虎杖悠仁脸上是真切的困惑神态，你心中无故升起的烦躁情绪突然熄灭了。
你后知后觉想起, 这个世界上没有诅咒，也不存在危险的咒具。
虎杖悠仁的反应才是正常的。
你有些过激了。
所以……这烟雾是哪里来的？
“嗳、嗳！？”
虎杖悠仁不知道看到什么，忽然指着你身后的方向，激动地喊出声：“二重身！是二重身啊！”
你开始反思，和虎杖悠仁结伴去拍摄现场，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这家伙连二重身都说出来了……二重身？
你回头。
几乎将整条街道淹没的粉色烟雾渐渐淡去，透出其中隐隐约约的身影，你记得，前方应该没有什么人的。
顺着虎杖悠仁指的方向看，一张格外眼熟的脸出现在你视野里。
你看看虎杖悠仁，又看看对面那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家伙。
别吵，你在思考。
虎杖悠仁也大脑宕机的站在原地。
在场最自然的人，大概只有那个从烟雾里走出来的‘虎杖悠仁’。
他抬手挥开面前的粉雾，没有遮挡的视线第一时间落在你和虎杖悠仁身上，距离不远，你可以听到对方小声的自言自语说着‘居然一次就成功了……’，下一秒朝你招手，自来熟地高声：“真人！”
虎杖悠仁目光在你和他之间来回移动：“你们认识吗？”
你平静地：“可能是见鬼了，快走吧。”
见鬼，你没睡醒吗？
虎杖悠仁的困惑看上去满到快要溢出来了。
覆盖当前街道的诡异雾气迟迟没有散去，又有人从里面走出。
来人脸上戴着突兀的黑色眼罩，他走路没注意脚下，险些被绊倒，但身手敏捷，又及时地稳住身形，没有造成出糗的一幕。
他用拇指掀起眼罩的一角，醒目的白色发丝随之牵动，露出下面被遮挡住的蔚蓝眼眸，先是频繁眨动几下，视线从你脸上掠过，又对你身边的虎杖悠仁摆摆手：“悠仁～”
“是……五条老师？”
你猜虎杖悠仁现在陷入了未知的脑内风暴。
没人可以告诉他，为什么会出现另外一个‘虎杖悠仁’，也想不通为什么一向晚到的前辈会突然走在你们前面。
尤其还伴随前面那阵古怪的烟雾，虎杖悠仁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不解，但脚已经下意识往对方的方向走过去。
你默许了对方把虎杖悠仁叫走。
你确实也想听听眼前的家伙想和你说什么。
然后你就看见，本该朝你走过来的虎杖悠仁目光被远处吸引，他不确定地问：“那个……那个是？”
你瞥了眼，留着干练短发的女性刚好路过，注意到这边的情况，用手势示意是否需要帮忙。
你不冷不热地：“你不是认识吗？”
吉野顺平的母亲，吉野凪。
虎杖悠仁显然也认出了对方，只是没能立刻消化这个事实，想从别人那里得到肯定的答案。
虎杖悠仁发呆似的静止不动，又朝着尚未消散的雾气，深深呼吸，双手聚拢在嘴前，大声呼唤着身后的同伴：“——顺平！”
你看着虎杖悠仁的举动。
不出声阻拦，也不提供任何帮助。
……明明应该惊讶本该死去的人还活着，在看到吉野凪的第一时间，想到的居然是让吉野顺平见到他妈妈吗？
“……你真是一点也没长进。”
你用嘲弄的口吻，讽刺他。
“还是一样的……蠢。”你思索着将最后一个字吐出。
虎杖悠仁对你的讽刺充耳不闻，但也能从语气里听出他的不服气：“什么啊，我可是为这次见面准备了很久，为什么刚一见到就斥责我啊？”
“你说的准备就是指这些奇怪的烟雾？”
“才不是！”虎杖悠仁反驳完，又不太确定地说：“这个烟雾好像是传送过程必须要有的。”
这次不用你催促，虎杖悠仁就把你想知道的竹筒倒豆子一样的全部告诉了你。
比如在你听来有些耳熟的‘彭格列’‘平行世界’……
你是从SPW财团那里第一次听到过这个意大利老牌黑手党组织的，据说他们的科技要领先市面几十年。
其他世界里的彭格列也研究平行世界？
你目光自然而然落在虎杖悠仁身上和他气质最不搭的、手上腕表似的装置上。
你注意到，上面有相当密集的数字刻度，似乎可以转动调整，中心还有一个正在倒计时的钟表。
3：57
在你的注视下，数字又跳动一次。
看起来是从虎杖悠仁出现的那一刻起开始计算，也就是……五分钟的时限？
他毫不避讳地把手朝你伸过来：“好像是说世界不允许同时存在两个相同的人，必须要戴着这个屏蔽装置才可以。”
“交换装置的时效是五分钟，不过确认了正确的坐标，下一次就可以很方便找到了。”虎杖悠仁干巴巴地说着，你很容易从状态里看出他在走神。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虎杖悠仁的声音消失了。
他有些紧张，又半是期待地看向你：“是平行世界的差异性吗？既然顺平的妈妈、那爷爷他……”
这或许是虎杖悠仁真正想聊的话题。
你渐渐收起了嘲讽虎杖悠仁时的表情“……”
虎杖悠仁似乎从你的反应里明白了什么。
“……我理解的，毕竟爷爷的年纪，也很正常。”虎杖悠仁垂下眼，嘴上释然，浑身却散发着低落的气息，嗓音也不明显地消沉下去。
“还健康地活在世界上呢 。”你在虎杖悠仁说不下去的时候，告诉他。
“嗳？”
虎杖悠仁顿了顿。
“……所以为什么要露出那副沉重的表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