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项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怎么老是你 > 13、第 13 章
    “咳咳咳咳咳——”

    借尸还魂般地猛一瞪眼,一通直戳肺门的剧烈咳嗽。

    柔软的绮罗床幔被打起来,露出春翠着急忙慌的脸,“姑娘?姑娘这是怎么了?”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夏和易没顾上回她,兀自哼哧哼哧喘着粗气,腿蹬脚踹的,活像一只见着红布的小牛犊子。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万岁爷要让她借一个嫁给荣康公世子的名头,但不知情并不妨碍理解,万岁爷想了个招儿,家里和荣康公府联手做了个局,把她给套进去了。

    她生气,简直气得要死,气得直抽抽,都是为了夏家好,如果能敞开说开,她未必不能配合,何必蒙事儿,全程拿她当傻子料理。

    她气势汹汹地叉着腰,“今天是什么日子!”

    “啊?”春翠被她吓懵了。

    “什么日子!”夏和易呼哧呼哧的,眼里鼻里一簇一簇地往外喷火星子。

    丫鬟们战战兢兢地答了。夏和易没分出心思在意丫头们的震悚,她在忙着掰手指头数日子,和上回重活的日子略有几日偏差。

    心里暗暗一吐纳,火气好歹是降了些,算她运势好,之前一猛子扎进湖里扎得那么决绝,其实她也不确定到底还能不能再活……

    天爷啊,不想起来倒还好,一想起来,她可算弄明白了,这不是什么回光返照时期的梦境,就是现实,她重活了一世,万岁爷也重活了一世,不光她记得他,他也记得她。

    那他知不知道她还记得他?她投湖又活了一次,那这一世的他又还记不记得她?

    夏和易思绪飞转,很快被一连串“记得记不得”自个儿绕晕了,满脑袋只剩下一个念头——

    活见鬼了,那她还如何逃得掉!

    她满脑门子官司的纠结模样被旁人看在眼里,几个丫鬟都忧心极了,你来我往地递眼神儿。怎么办?姑娘看着邪门儿,该不是被梦妖魇住了罢?

    那可如何是好?

    做法?

    当今圣上最忌讳这些神神鬼鬼的言谈,府上自然也不让提及,要是被元嬷嬷瞧见了,是要狠吃一顿训诫的。

    夏和易面朝墙壁,聋拉着脑袋,中邪似的念念叨叨。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春翠壮着胆子,提溜着茶吊子过来,“姑娘可要吃水啊?”

    水波荡漾,看着就眼晕,淤泥水灌了个满腹的感觉历历在目,夏和易苦涩地蒙住眼睛,差点哭出来,“不喝,快拿开。”

    茶水没喝,夏和易终于冷静下来了一些,瞧着丫鬟们在床前脚踏前围了一圈,晓得她们是在为她担心,想来是吓着她们了,心里生出几分内疚来。

    为了宽慰这帮干着急的丫鬟,夏和易只好连比带划,为了增加可信度,她将神情口吻动作都放到了极致,“才刚梦里我在吃油爆肉,那么大一盘油爆肉啊!谁知道有个人一直跟我抢,我好不容易抢到一片,他从我碗里给我夹走了!气死我了!”

    丫鬟们顿时觉得可以理解了。油爆肉口味重,吃了容易有味儿,还妨碍姑娘们身轻如燕的追求,是以夫人从不许姑娘们多吃。

    二姑娘正是馋嘴的年纪,梦到这个,气大发了也是情有可原。

    所以大家都放下心来,有条不紊地预备给二姑娘宽心的物件儿,蜜煎果子、玉雕的兔儿爷,一左一右地捧上来。

    夏和易自己拿过圆扇,呼呼往脸上大扇风,甜滋滋的滋味儿还没来得及在嘴里散开,便见潘氏身边的大丫鬟夏香来了,说:“荣康公夫人并府上二爷已到了门上,夫人请二姑娘去呢。”

    夏香话音刚落,一阵劲风袭面,东南角的窗页“吱呀吱呀”大幅里外扇动着,原先坐着二姑娘的地方只残余着一声不见人影的大嚎,“就跟母亲说你没见过我!”

    *

    夏和易翻窗出了屋子,一头扎进了竹林里。

    吃一堑长一智,她绝不会再和荣康公府沾上任何关系了。事后这么想一想,她上回还是太莽撞了,自认知晓后世因果便没了纰漏,思量得过于简单了些。

    既然上苍眷顾,再给了她一次挣扎的机会,那她这次一定要仔细打算,从长计议。

    放着平平坦坦的石板路不走,顺着竹林最茂密的地方,避开人往前摸,鬼鬼祟祟进了园子。

    当初修葺宅院的时候,夏公爷费了大价钱请的江南匠人,整座园子颇有水乡小桥流水的精巧况味,园子里逢几步便是形态各异的假山,天长日久,石头上攀满了藤叶枝蔓,是天然的躲避之处。

    夏和易驾轻就熟钻进一个假山洞里,那是她在闺中时千挑万选的绝佳之洞,绿植茂密,前方还有高台遮挡,每逢潘氏举着戒尺要责罚她,她就躲进这里,她甚至还往里藏了不少耍货,轻易就能消磨一个晌午。

    现在想想,真是个适合独自筹谋的好地方,夏和易闷着头钻进来,刚从石头地下拔出藏好的蒲垫子,身后便覆上一个黑影,“嘘,别出声。”

    只说不出声,没说不让动弹,夏和易下意识一转头,看清身后人的长相,为了不尖叫出声,手心里足足掐出了五个指甲印。

    阴魂不散哪!为什么万岁爷躲在她家的假山里!

    可仔细看看,她毕竟和万岁爷夫妻三年,眉眼是看得清楚也记得清楚,发觉眼前这人和万岁爷不一样,说不上来具体是鼻子还是眼睛,反正就跟万岁爷不太一样。

    是了,想起来了,万岁爷行三,大皇子幼年发了花子没养住,万岁爷上头还有位胞兄,在万岁爷御极那年远赴北地就藩,封武宁王。

    哪怕身居后位,夏和易依旧对这位武宁王爷知之甚少,宫里的老人儿提到武宁王皆是讳莫如深,满脸的不可言不可说。

    知了一层一层叫唤,配上墙外咋咋呼呼一群人声,吵得人脑瓜嗡嗡,夏和易听了一会儿,竟然是武宁王在路上纵马,踢翻了人家的摊子,被摊贩追至此处。

    想来是没辙了,被逼得翻进公府的后宅里,头发里还插了片青翠的竹叶子。

    堂堂王爷,如此不羁,如此……落魄,夏和易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再不羁的王爷,此刻显然也略觉尴尬,干巴巴清了清嗓子,倨傲道:“你是夏文康的女儿?”

    这时候是认出来好还是认不出好?夏和易稍加斟酌,将心比心,如此丢人的场景,如果换做是她,一定是不想被认出来。于是江湖气息地一抱拳,学着话本册子里的句子,“我什么也没看见,好汉饶命。”

    顺道发善心,指了指他头上的竹叶。

    不羁的武宁王神态自若地摘下叶子,在个小丫头片子面前轮番丢人,实在是站不住了,同样江湖地一抱拳,“大恩不言谢,走了。”

    武宁王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很快消失在院落的墙头上。

    夏和易恍恍惚惚一琢磨,才想起,藩王近来陆陆续续入京,既为先帝爷祭酒,也为观礼帝后大婚。

    在假山洞里的奇遇,她没打算好要不要跟家里说。

    但是客人来了找不着她人的事儿,叫潘氏狠气了一回,要罚她立在墙根顶一夜水碗。

    大嫂嫂和大姐姐一边儿出气替夏和易求情,求了好一程子,潘氏终于松了口,水碗是不用顶了,让夏和易改抄《内训》,还要元嬷嬷在一旁守着,抄不完不许睡觉。

    不过谁不知道夫人不舍得真罚二姑娘呢,与其说元嬷嬷是看守,不如说是帮手。夏和易从小到大被罚抄书的经历数不胜数,时间长了,元嬷嬷临摹夏和易的字临得是是炉火纯青,

    暮色一层层染上来,丫鬟掌了烛灯,夏和易和元嬷嬷一内一外坐在桌边,分着抄《内训》。

    抄着抄着,一道青紫的炸雷直直劈下来,“轰隆隆”的声儿响彻大地,映得人脸色都发了白。

    元嬷嬷上了年纪,不禁吓,“哎哟”一声叫起来,“这天儿,一时晴一时雨的,可真骇死个人了。”

    边说边叫丫头去关窗。

    夏和易没太在乎雷不雷的,光顾着靠着圈椅咬笔杆儿,“嬷嬷随母亲在外,见识多广,可曾听说过武宁王爷?”

    元嬷嬷笔下一怔,复又低头埋下去,“二姑娘为何问起武宁王?”

    分明是有什么的态度,夏和易好奇地探过身去,环住元嬷嬷的胳膊,脑袋亲热地搭上去,“嬷嬷,你实话告诉我,武宁王是不是和……那位,不和?”

    啪嗒,豆大的墨汁砸在纸上,一团漆黑。

    元嬷嬷持笔的手都有些发颤,“天家是非,不是老奴应当议论的。”

    难怪闯了祸事宁愿躲避息事呢,原来是和万岁爷有过节的藩王。不过,明明该低调行事的人,又敢闹市骑马?

    这位武宁王可真是个怪人。

    夏和易还欲再问,上房的大丫鬟夏香又来了,这回是脚步慌忙,跑得太急,额前渗出了滴滴汗珠,喘着粗气蹲了个身,禀道宫里有内使登门,指名道姓要见夏二姑娘。

    普通的内使,不至于让人跑成这样。

    夏和易惘惘坐下更衣,喘个气儿的功夫,前后又来了两拨人,上赶着轮番催促,催着赶着将她赶到了花厅。

    远远瞧见夏公爷将人请至上座,客客气气地,“厂公请吃茶。”

    能在堂堂公爷跟前有这般待遇的太监,夏和易只能想到一个人。

    迈进花厅里,瞧得真周了,夏公爷眼前站着的是万岁爷跟前的掌事太监陈和祥。他身后带着一个年纪轻的小太监,也是御前伺候的得脸太监,名叫六河。

    夏和易脚步一顿,不详的预兆在心里漫延成河。

    一咬牙跳完了湖,万岁爷这是要跟她秋后算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