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第 111 章
在#蔺渝 看望同桌#, #蔺渝 高考分数567分#一起挂在热搜上的时候，蔺渝坐在曾志强的病房里，病床前。
默默地为他削了一个苹果。
虽然削苹果的手法不是很标准，并且皮肉不连续, 导致苹果坑坑洼洼的。
“不好意思, 你凑合吃一下。”他有点愧疚地把苹果递给曾志强。
曾志强道了声谢, 接过来啃了一口。
他看起来胃口很差，所以只出于礼貌地咬了一口，就放在了一边。
万众塑造出的这个“廉望雪”, 的确是集合了许多美好的品质, 这或许是她想象中廉望雪的样子，也或许是她期待中廉望雪的形象, 谁知道呢。
但实际上，粉丝看到的所谓偶像明星，都只是套在这个躯壳里被包装得完美漂亮的表面罢了，真实的廉望雪
虽然七次重生必然导致他性格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但看起来小绿茶的底色似乎还在。
系统很嫌弃：【现在是给你回忆廉望雪可爱之处的时候吗？人秋雅住院, 你搁这儿又唱又跳又爱的。】
蔺渝：【】
蔺渝有些恼羞成怒：【我就想一下都不行了？这和“爱”有什么关系？！】
系统：【行行行，你只要别这时候就谈恋爱, 让粉丝看你们有多甜蜜就行。】
曾志强说他在察觉到身体不对劲的时候，就赶紧去医院进行过检查了, 但是查不出什么特别的问题。
那时候只是一些指标不太对劲，但无论怎么吃药都没办法改变，只是感觉自己的身体一天天虚弱下去，最后在教室里直接晕厥, 醒来已经被送到了医院。
“查不出任何疾病？”蔺渝难以置信地问。
曾志强点了点头：“只能暂时想办法增强免疫力医生叮嘱我定时吃药，定期做检查, 但是你也看到了结果就是这样，没什么区别。”
大概率这一次住院，最后也是一样的检查结果。
系统同情地说：【其实也正常老天让你死，要是检查出什么可以治疗或者通过用药好转的办法，那死亡的时间就不确定了，这种不可控的情况不被允许发生。】
但又不能通过意外死亡让曾志强，或者说同人文里的廉望雪在自己十七岁的生日当天恰恰好死亡——譬如车祸身亡，司机要担责，花盆砸头，花盆的拥有者要担责，这就影响到了其他人的命运轨迹。
蔺渝不说话了。
他回忆起那本被重写的《万众之巅》上，人物介绍栏的内容。
在那上边的蔺渝是自己，因为原本的“蔺渝”已经在第一个世界就自杀而死，只存在于自己的脑内，因此记录的当然是蔺渝本人在娱乐圈的奋斗史。
可是这里的“廉望雪”还活着，那个死亡的人曾经是廉望雪，但是随着万众的离开，廉望雪还是廉望雪，书中人物介绍里的“廉望雪”，已经变成了曾志强。
万众在的时候，两个世界重叠，万众离开后，原本的世界脱离了同人所在的世界，回到了自己的轨迹上，所以无论“廉望雪”是廉望雪还是曾志强，都终究要接受死亡的最终结局，别无他法。
只因为他是被创作出来的“主角”，只因为他曾是世界的中心。
这未免太不公平了。
曾志强认真看了看蔺渝。
“其实在我再次醒来，出现在曾志强的身体里之后，我就料想过有这一天了。”曾志强说，“因为我的身体和我的灵魂我的思维我的一切并不融洽，所以我那时候就有些隐约的预感”
“没想到都是真的，我本来就不是真实存在的人，我是被创造出来的，是他人意志的强行加诸。”
蔺渝说：“但是即使她给了你生命，给了你思维，凭什么就能决定你的死亡呢？不经由你的允许强行把你创造在不属于你的身体里也就算了，现在也要这么随便地收回吗？”
曾志强说：“因为她是作者呀，而且这应该也不是她做出的决定，是世界做出的决定。”
蔺渝被气笑了：“所以这个人从这个世界回去了之后其实什么也没做是吧？”
枉他还期待过，担忧过对方返回原世界之后会不会通过修改什么，最终将这个世界彻底颠覆，现在想来她这个作者的确是在世界生成自己的意志之后就对其失去了控制，只能作为旁观者存在了。
那还搞得那么神神叨叨，好像神婆。
系统：【谁说不是呢？万众这个原作者来这里应该就是为了让她亲眼见证自己所创造出的这个世界，到底被毁成了什么样子，甚至需要自己的爱豆亲自过来一遍遍拼了命开启重生，改变结局。】
然后她老人家就回去了。
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曾志强说：“她至少创造出了我，给了我完美的人生体验，虽然那不是我想要的，但是她赋予我生命，我很感激。”
圣父的光芒刺痛了蔺渝的眼。
蔺渝：【系统，你看看他这个圣光普照大地的样子，你在这个世界输给他一点也不丢人。他的确值得一个风风光光步入巅峰的未来。】
系统：【所以我就非得凄凄惨惨客死他乡是吧？】
还真是客死他乡，同人文里的蔺渝死在帝都，自己其实是环城人。这回旋镖真是致命，当初蔺渝抱怨的时候自己还安慰他别想那些，现在发现是刀子不扎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痛。
“即使你可能真的会在八月十八日你的生日当天死去？”蔺渝问。
曾志强沉默了一会儿：“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死，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那部电影，《死神来了》。”
蔺渝说：“我知道这个。”
“那其中的一些角色，在预感到即将发生的灾难后设法逃生，但最终仍然无法摆脱死神的追捕。”曾志强说，“我现在的处境大概是和电影有些相似的吧。”
他自嘲地摇了摇头。
“如果可以的话我只希望我死的时候不要太痛苦，还有计算机竞赛在八月初，我至少要把那次竞赛比完吧。”
说到这个，曾志强又看向蔺渝，再次说：“恭喜你，高考考得不错。”
*
蔺渝从曾志强的病房里出来，一路都很沉默。
系统小声说：【你在同情怜悯他的命运吗？】
蔺渝说：【我在思考这一切到底该怪谁】
系统：【所以你思考出来了吗？】
蔺渝斩钉截铁地：【怪廉望雪！】
系统：【啊？】
魔都的廉望雪都要委屈地喊出这一句“冤枉啊”。
蔺渝：【如果不是他出这个道然后吸引了万众这个粉丝，最后也不会让人家写这个同人文，把他写的光辉万丈把我写的死无葬身之地，现在搞的曾志强活的人不人鬼不鬼，世界也变得乱七八糟的。】
系统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
蔺渝没听清：【你说什么？】
系统：【没什么。】
我说你现在这个动辄开始把问题归结于廉望雪的模样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杀熟”呢？殊不知这种态度已经透露出一种本能的亲近意味了，如果蔺渝用上帝视角看自己的反应，应该会很有趣。
蔺渝此时没有上帝视角，倒也不在意系统的这一两句话，换了个话题：【而且我还在思考你的事。】
【我的事？】
蔺渝说：【相比于曾志强你甚至过得更惨吧？】
死亡是最终的结局，无可避免。
系统小声说：【也就还好，毕竟我现在看我以前的记忆，就像是在看别人的东西一样，根本不会感觉到痛苦了。】
他甚至觉得这样很好，有时候太清醒地记得太多东西对自己是一种伤害，如果可以选择，他宁可继续没心没肺地活着。
当然，他可能也活不了多久了。
想到这里，系统突然沉默了。
蔺渝大致了解他在思考什么，但就像面对曾志强一样，他同样无能为力。
待蔺渝回到保姆车里，发现送他来的是助理，接他的居然是经纪人和助理两个人。
“哥？你怎么来了？”蔺渝困惑地问。
黄哥叹了一口气。
“还不是因为你高考考得好，加上现在又在医院，外边聚集了一堆粉丝，还有记者。”他摇了摇头，觉得这真是个甜蜜的烦恼，“你还在热搜上挂着呢，外边的粉丝已经开始聚集起来拉横幅了，保安驱散了两三次都没把人赶走，再这样下去估计要闹上社会新闻了。”
这个是医院，医院这种地方不仅需要救治的人来来往往，还有伤员甚至生命垂危者，万一耽误了可不是闹着玩的，国家万一拿蔺渝树立个反面典型，他可就完了。
保姆车从后门开出去，在附近等候的粉丝终于因为蔺渝的离开而疏散开，还给医院大门口一份清净。
蔺渝打开微博看了两眼，自己的那个探病的热搜已经被撤掉了，现在高高挂在热搜榜单一位，后方跟着飘红的“爆”的词条依旧是#蔺渝 高考分数567分#，算起来他已经挂在热搜首位好几个小时了。
这其中固然有公司发力，但蔺渝这个分数的讨论度也的确很大，点开词条一水的营销号和粉丝安利，热度不减。
甘子晔的粉丝原本欢天喜地舞出了过年的气氛，现在只敢在超话和词条里发言，也不再随意拉踩了，而其他五个队友的粉丝更是偃旗息鼓。
原本在甘子晔分数出来之后，另外五个人的高考分和艺考分，也能拿出来一起营销一波，结果蔺渝的分数和别人差距太大，对比之下，他们的成绩就相形见绌了。
在这种情况下硬要蹭一波也不是不行，但很容易被扣上“碰瓷”的帽子，自取其辱。
他往下翻了一下，在自己的高考分数高居首位的同时，还有类似于#蔺渝 考试卷#的内容被刷上热搜，点进去是自己《一起上学吧》的那份考试卷，果不其然，这个已经播完许久的节目，也趁着这把热度出来炒冷饭了。
但架不住观众就是吃这一套。
“你要出来发微博吗？”蔺渝听见经纪人问他。
“我现在可以发吗？”他有点疑惑。
“那取决于你发什么。”
蔺渝谨慎地思考了一会儿。
分数的热搜还挂着，探病的倒是已经撤了，现在他说什么似乎都不重要，粉丝们就算三天见不到他，这个高考分数也足够扬眉吐气。
可以说，目前粉丝的快乐里不需要他。
意识到这点，蔺渝居然有些被抛弃的危机感。
他摇了摇头，放下了手机。
“先不发了大家开心就好。”
他接下来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第112章 第 112 章
关于曾志强住院, 蔺渝前往看望的事情，在网络上也小小地发酵了一圈。
无非就是说蔺渝利用昔日根本没录制几天节目的“同桌”营销炒作一些莫须有的“同窗情”的轶事，不少人很容易被带节奏，很快就被黑子和对家的言论洗脑, 跟着声讨起蔺渝来。
好几个蔺渝眼熟的营销号也跟着发布了相关的内容, 这几个营销号无一例外是白宿背后的公司养着的, 往日总是在发布不利于蔺渝以及BLUE组合的相关信息。
——更有趣的是，除了白宿，这次发酵起来的这件事背后推波助澜的, 还有不少蔺渝所谓的“对家”。
甚至目前有flop趋势的顶流林子潼的粉丝, 也跟着拼命拉踩蔺渝。
“当一个人要起来最明显的征兆，就是多少人因此产生了危机感, 并且拼命打压他。”公司在开业绩大会的时候这样和他们分析总结。
这种在圈子里只能算得上是“嘲料”的东西，构不成什么致命的黑点，在他看来不过是小打小闹。
而他目前更需要关注的，是公司的家族演唱会。
暑期即将到来, 学生们放假后, 终于有了闲暇时间，可以有空追星做数据。
一般来说这个时期, 也是吃粉丝饭的各大偶像组合活动行程最多的时期之一，BLUE组合也不例外, 包括整个公司的家族演唱会，也早早提上岸来。
BLUE组合有不少舞台需要重新排练，其中包含一些已经快要被忘记的舞步，选秀中的决赛舞台也会由BLUE组合复刻, 因此排练的时间稍有些紧迫，但对于蔺渝而言, 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非要说哪里不太适应，还是因为他的双人舞对象是廉望雪。
双人舞是新加入的内容，当然需要排练，并且不止一次。
“@BLUE组合月报 V：
fanclub双人组合合作曲目已经开始投票，请大家动动手指为成员们选择最适合，或者你最想看到的双人舞台吧！
[链接：双人舞台合作曲投票]。”
蔺渝在投票的时候登录上去看了几眼。
BLUE组合的官方fanclub和一般的官方会员网站有些区别，譬如粉丝在购买高级会员之后，是可以互相加好友的，甚至还可以看到自己的好友进行了怎样的活动——当然，也可以设置不允许别人关注或者查看自己的动态。
BLUE组合的七人分别以01到07进行编号，蔺渝是07号，在把账号拿到手之后，可以看见公司的工作人员已经帮他们关注好了公司的所有相关的男性艺人和组合账号。
他看了两眼他和廉望雪的双人舞台三个投票选项。
分别是《一起放学》、《致命吸引力》和《Tonight let''s dance》三首。
下方的粉丝正在互相号召刷屏，为自己想看的舞台拉票。
“选《一起放学》不好吗？这首歌可是这些年来最大热的火爆曲啊！而且还是小渝参与MV拍摄的！”
“《一起放学》是站桩啊姐妹！”
“站桩也就算了，家族演唱会的场馆那么大，舞台那么长，到时候一边站一个距离五十米，一方狂奔都要六七秒才能相遇，不是合作舞台是牛郎织女是吧？”
“《一起放学》的热度不错，但是从舞台效果和出圈可能来说，我建议换成《Tonight let''s dance》，原因无他，我想看。”
“《Tonight let''s dance》的歌词有点黄，廉望雪八月份才到十七岁，真的可行吗？”
“《致命吸引力》吧！我上次看综艺有男女艺人合作这首歌，性张力拉满了！”
一千个人有一千种想法，各执其词，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不少蔺渝与其他队友的粉丝在其中作乱，为他们投了《一起放学》这种一看就是要站桩唱歌的歌曲，摆明了不想看舞曲蔺渝与廉望雪互动。
蔺渝对于到底选哪首歌其实没什么执念，粉丝喜欢看什么，他就表演什么，他们开心就好。
他刚要退出fanclub，突然收到了一条新的消息提示，他顺手点开看了一眼。
本以为是哪个队友在fanclub营业了，发了照片，他还打算去点个赞营一波团魂，却没想到居然是廉望雪上线了。
“你的关注对象廉望雪在[双人舞台合作曲投票]中投票给了[Tonight let''s dance]”。
蔺渝：“”
这是所有关注了廉望雪的人，都能看到的实时动态，廉望雪没有选择隐藏。
他总算是知道为什么万众这么烦自己了：这么一个不省心成天乱来的艺人，又因为他本质歌手没那么靠粉丝，加上万众又喜欢他不好骂人，只好迁怒给自己，也是能理解的。
蔺渝点开网页搜索了一下这首歌据说有点黄的歌词。
在看到“As we move， the room starts to spin”的时候，他微微一惊。
再往下看，“In the shadows， our desires set free”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小脑都要萎缩了。
这听起来好像是一首在夜晚星空下跳舞的歌曲，结果看歌词才发现这明显是通过了一些暗示的手法，表达了所谓身体和情感上的亲密交流，此“跳舞”非彼“跳舞”。
蔺渝：“你”
廉望雪回复得很快：“蔺渝前辈，怎么啦？”
蔺渝：“”
廉望雪：“是看到我在BLUE组合的fanclub上投票的内容了吗？我觉得最适合我们的就是《Tonight let''s dance》，舞蹈的难度不会特别大，而且也不会在舞台上站的远远的，没办法互动，失去双人舞台的意义。”
这一席话说的尤其是冠冕堂皇、正义凌然，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的对这个舞台这么上心，上心到认真考虑舞台效果的程度了。
蔺渝：“你敢对天发誓你没有夹带私货吗？”
廉望雪：“我对天发誓。”
蔺渝：“哦，那你敢对我发誓你没有夹带私货吗？”
廉望雪：“”
廉望雪：“前辈，经纪人说我们练习的时间需要双方协调，所以我把你的行程表要来了一份。”
蔺渝被他生硬的转移话题给气笑了。
蔺渝：“说得好像你以前没有似的。”
廉望雪：“猫猫爱你.gif。”
蔺渝算是明白了，之前那些以前廉望雪所谓的含蓄隐忍、小心翼翼、不敢接近，都是因为这人害怕蔺渝再次死了，重蹈覆辙，待蔺渝确定没在10月11日死亡后，他恢复了一半。
待确认自己也不会在今年的生日去世后，他恢复了另外一半，原地满血复活，立刻换了个模样。
他很担心自己因为这个又要被迫跟着上一次热搜，干脆关闭了微博推送眼不见心净，并顺带在fanclub发了一张自拍。
下一瞬再次出现了提示。
“你的关注对象廉望雪给你刚发的po文[今天我长这样]点赞了”。
蔺渝：""
烦了，毁灭吧！
*
曾志强的计算机考试在八月初进行。
在蔺渝再次接到对方消息的时候，曾志强表示自己已经出院了。
彼时，蔺渝正在公司的练习室里挥汗如雨。
相比于蔺渝，廉望雪的舞蹈基础更差，他压根没有接受过任何系统性的训练。
当时在廉望雪亲自，再次下场之后，不少人还真的因为廉望雪的“号召”而给那首《Tonight let''s dance》投票了，而最终的投票结果，也是这首歌险胜。
相比于《致命吸引力》这首歌，《Tonight let''s dance》的舞蹈动作不算太难，但又不会像《一起放学》那样过于小清新乃至于清纯，甚至在舞台上双双站桩，导致一个对视都没有不说，还会让粉丝觉得自己的投票显得特别可笑。
“我们的舞蹈基础都一般，所以和其他三组人放在一起比拼的话，会显得比较弱。”蔺渝半跪在地上，细细地给廉望雪分析他们目前的情况。
叫他们舞蹈的老师出去开会的空隙，恰好给了他分析总结的机会。
廉望雪是个非常耐心的倾听者。
他认真地点了点头。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必须以其他方面取胜，单纯比较舞蹈能力，我们谁都比不过。”蔺渝知道自己的队友唱跳水平如何，也清楚奉子爵说不定还会在舞台上搞些有的没的的杂技内容来吸引眼球。
“那我们以什么方面取胜呢？”廉望雪虚心求教，“我不想拖你的后腿。”
蔺渝：“你不想拖后腿当初就别下场引导大家投票给你我组队啊？”
廉望雪眨了眨眼，眼神充斥着无辜的情绪，蔺渝被他看得无可奈何。
以往都是别人嫌弃他拖组合唱跳舞台的后腿，这种给被人机会拖自己后腿的场面还是第一次见识，有些特别的新鲜感呢。
“所以我们应该在什么部分加倍努力吗？外貌吗？”廉望雪又问。
蔺渝看了看他。
又想了想自己。
一瞬间觉得这个猜测也不算是不靠谱。
但他不能这么说，在助长一些未成年人的自恋风气。
“另外三组的搭配都不是什么特别红的cp，最红的伍舒阳萧慎这俩的cp也是以双A雄竞著称的，所以我觉得可能是”他想了想该怎么形容这种取胜的方式。
廉望雪眼睛闪亮：“我懂了，是cp感对吗？”
蔺渝：“”
系统：【哦豁，很懂啊你小子。】
蔺渝艰难地说：“这么说倒也没说错。”
他和廉望雪现在有了身高差，再加上他连着拍戏跑行程，最近的体重一直维持在较低的水准，该说不说，还有点体型差，至于脸的cp感这点就仁者见仁了。
饭圈经常把一个关键词，“药味”看得很重要，说的就是两个人之间的化学反应。
有些人光着身子抱在一起都没有一点性张力，有些人只是站在一个画面里什么都没做，甚至没有肢体互动和眼神交流，粉丝看了都会心脏狂跳“嗷嗷”乱喊，这就是所谓的“药味”，甚至有时候，真正的情侣反而是缺了点什么的。
或许是推拉感，也可能是某些暧昧的气息，又大概跟最土但大家最爱的体型差身高差人设有关联，是玄学。
只不过这药味到底是粉丝自己的滤镜还是别的什么，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廉望雪说：“所以cp感这件事应该怎么塑造呢？”
蔺渝：谢邀，没遇到过这样的问题，因为我好像和谁互动，大家就嗑我和谁，可能是自带一些cp感，事实就是如此。
他没有给出回答，但是廉望雪却好像对这个话题非常执着，甚至在舞蹈老师回到房间后，他还特地去问了一下对方。
“老师，请问一下怎样才能制造出我和蔺渝前辈的cp感，看起来特别配呢？”他虚心求助，表情真挚。
舞蹈老师闻言，似笑非笑看了一眼蔺渝，这眼神看得他毛毛的，有种在熟人面前卖腐的尴尬感，又好像感觉对方在暗戳戳指责他不教给未成年人些好的，专门搞些歪门邪道。
一句“冤枉啊”就要喊出口的瞬间，对方移开了目光，笑着看向廉望雪。
“cp感不好说，但是你可以努力。”对方说，“多配合，多练习，表现出你很爱他，总会有些人看出你们的cp感的。”
第113章 第 113 章
蔺渝和廉望雪的排练进展得比想象中顺利。
这主要是因为两个人在排练过程中没有产生任何矛盾。
蔺渝本来就不是脾气不好的类型, 加上他唱跳水平自己也知道，所以并不觉得自己有资格指导或者教育身为菜鸟的廉望雪，至于廉望雪
他排练初期总是维持着一种谨慎羞涩又梦幻的表情，这种表情蔺渝实际上已经习惯了, 但是负责指导他们练习的舞蹈老师还没有。
这也就进一步导致了一种蔺渝和廉望雪并不觉得有什么, 但舞蹈老师表情略显尴尬的状况——甚至在某一日隔壁的伍舒阳和萧慎来串门的时候, 得到了舞蹈老师的眼神暗示。
结果萧慎擅自明白了什么，伍舒阳却没有，导致在看到舞蹈老师的表情的时候, 他大大咧咧地问出了声：“你怎么了？眼皮抽筋？为什么冲我们挤眼睛？”
萧慎：“”
舞蹈老师：“”
猪队友不过如此了。
蔺渝没好气地：“是是是其实是他爱你爱的不得了, 所以看到你来了赶紧冲你挤眉弄眼表达爱意。”
伍舒阳：“真的？但你也不能因为我们组合老是因为那些bl之类的事情上热搜，就觉得我们有什么哦？”
莫名其妙地欲盖弥彰。
蔺渝扭头看了一眼廉望雪。
廉望雪其实已经从初期的那种梦幻少年的状态里稍微有了一些进步, 比如说他在稍微靠近蔺渝一点的时候不会脸红的过于明显，变成红烧雪头。
但与此同时，因为逐渐适应，所以开始变得更主动。在《Tonight let''s dance》这首歌之中, 因为要符合“舞蹈”的主题——虽然此舞蹈非彼舞蹈, 所以有几个稍显暧昧的近身动作需要两人配合。
比如说从廉望雪从蔺渝背后横跨肩膀，将他自肩头往后完全揽入怀中的互动, 或者模仿交谊舞的动作原地转圈，在这样的基础上, 廉望雪居然进行了一些大胆的提议——
他说能不能在两个人进行一些旋转互动的时候，加入一方手指触碰另一方脸颊的细节。
这样精益求精的态度上好的，但廉望雪有前车之鉴，蔺渝对他的目的有些深切的怀疑, 他怀疑，但他没有证据。
对此系统表示：【他就是在主动奖励他自己, 别怀疑！】
萧慎和伍舒阳在蔺渝与廉望雪的练习室，抱着膝盖坐在镜子前，看完了两个人排练了数次的双人舞蹈的大部分。
然后伍舒阳由衷地发出了质疑：“为什么看你们两个跳舞，总给我一种怪怪的感觉？”
“什么意思？”蔺渝问。
“呃感觉不太敢看，有点不好意思，明明我们刚从颜立川他们屋子里出来，但是没让我产生这种感觉。”伍舒阳做沉思状，“也可能是我的错觉？”
萧慎在旁边默默地说：“或许不是你的错觉呢？”
这两个人的双人舞要说有多暧昧，其实也还好，毕竟男团这年头的卖腐舞台一个比一个夸张，什么亲亲抱抱搂一下之类的舞蹈动作根本算不上多离谱。
他们在练习之前也看过一些其他前辈们的舞台，但是大家能够看出来，所有人都很敬业——有在努力卖腐了，并且有些人还在表演的时候·，有意无意透露出一种“丫头我们都互动成这样了还拿不下你？”的邪魅一笑感。
不能做到沉浸式地进行舞蹈动作表演，老是想着粉丝看到自己这么卖力卖腐，肯定要被自己迷死，就很容易显得油腻。
但是蔺渝和廉望雪的舞台就不会有这种感觉。
“啊我知道了。”伍舒阳突然拳头捶手掌大彻大悟，“是因为别人跳舞的时候看观众居多，眼神互动也很适可而止，但是你俩跳舞，廉望雪除了你基本不看其他地方啊？”
蔺渝：“”
萧慎清了清嗓子。
“我觉得你还是要加入一点和观众的视线互动，不要显得这个舞台好像是你的福利一样，嗯？”伍舒阳想了想又说，“如果非要看的话，也要给人一种专注于舞蹈表演的样子，不要显得‘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都冲着蔺渝去了。”
伍舒阳以前辈的姿态开始教育起廉望雪来，廉望雪本来对他的态度很一般，但此时居然认真点了点头。
蔺渝看着这两个人一个敢教一个敢听，一时间有点无语。
他扭头看了一眼萧慎：“你们的舞台怎么样了？”
萧慎说：“就那样。我们本来就是因为练舞的时候意见不合，所以才决定暂时停战到处逛逛，以免出现什么太大的争执影响效果。”
作为井水不犯河水的舍友，他们的确已经找到了一些和彼此相处的合理方式。
除此之外，两个人一起来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告知。
“刚才在走廊里遇到了服装老师，他和我们说，我们家族演唱会双人舞舞台的服装，可以自己给出一些建议和选择，如果合理的话公司会采纳。”萧慎说。
“无论什么样的都可以？”蔺渝问。
萧慎：“应该只是在给出的一些服装的基础上进行选择吧？”
他说的完全没错，明显已经知道了公司的套路。
次日蔺渝和廉望雪练习的时候，公司拿了几套衣服进来给他们两个进行选择——蔺渝看着这几套衣服觉得无语了，甚至还没给他们测量身材，根据尺码量体裁衣，就把这些拿了过来，摆明了是之前前辈用过的mv拍摄或者舞台的衣服再利用。
他在一众闪亮亮的舞台服装中谨慎地挑选了几个来回，最终选中了一套黑色的，廉望雪觉得也还不错的，自己换上试了一下。
然后发现衣服是好衣服，款式材质都没得说，就是尺寸方面，蔺渝穿起来，就显得有点大了。
腰身部分的尺码不合身倒是问题不大，这套服装本来很适合增加一条细长的皮带，在腰部收紧一些，制造一些禁欲的效果，但是另一方面，蔺渝挑选的时候没看到背后镂空的一个挺大的爱心形状，因此穿上之后，发现这个爱心实在是有点太大了。
原本应该只是在背部小范围的装饰，但是蔺渝太瘦，一旦收腰，那个爱心就会随着修饰而变得更大，露肤度过高。
这对于蔺渝来说倒也算不上是糟糕的消息。
他练舞的这阵子比较刻苦，加上整个组合的其他集体舞蹈难度较大，因此又开始贴膏药。可是在舞台上进行表演的时候还贴着膏药未免有点卖惨的意思了。
但舞台上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卖惨，这并不妨碍蔺渝在彩排中给自己增添一些虐粉素材——
众所周知，公司的彩排物料，在未来一定是要当作综艺或者纪录片放出来的，蔺渝不能确保最后放出来能有多少自己受伤的部分，但他不在乎。
因此彩排当日，他穿着这身露背的舞台装，好好地在舞台上练习了三次。
相比于他作为“女位”的露背装，廉望雪的“男位”服装就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了，甚至这套衣服穿在他们身上，塑造了一种极致与极致之间的碰撞：
“所以为什么你的衣服包裹这么严实？”蔺渝发出灵魂质疑。
系统：【就是就是！】
蔺渝其实对于自己跳男位女位并没有一些人反应那么激烈，反正都是工作，粉丝更喜欢他在右位也是事实，在内娱据说“得受腐唯者得天下”，能给自己的人气加成就不错。
但是在服装方面他有话说：
廉望雪的服装似乎是仿中山装风格，黑色立领长袖外套，严谨地一直覆盖到脖颈最上方，再加上皮带肩章无一不缺，在后背暴露，胸口v领的蔺渝的服装的衬托下就更显得尤其包裹严实了——
尤其蔺渝的这身衣服还是有点不规则的类型。
与此同时，这样的对比和反差，又很容易让人想到一些色色的东西。
尤其是蔺渝排练的时候还没注意，彩排的时候，廉望雪一个单手托住他后背的动作，整个手掌完完全全覆盖住了他的后背，又恰好上那块镂空的部分。
手掌的皮肤温度略高，与蔺渝的后背相触，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颤了一下。
廉望雪开始微微地发抖。
蔺渝想要说点什么，但抖落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只觉得被手掌碰过的地方有些古怪的不舒服。
他试着征求舞蹈老师的想法，想看看能不能让廉望雪换个部位托，但网上托着肩膀和脖子显得像在劫持人质，往下倒后腰甚至后臀就又有了性骚扰的意味在，后背这里明显是最安全的区域。
在这种情况下，粉丝也很快知道了他们舞台服装选择的一部分信息，还是公司的工作人员为了未来的双人舞台出圈而造势，创造话题进行所谓的吃瓜爆料的。
“@staff连连看：
双人舞台服装基本已经选定。给出四组舞台服装风格暗示：
颜立川甘子晔：人设分明
伍舒阳萧慎：强强碰撞
奉子爵展宁：猎奇特殊
蔺渝廉望雪：鲜花网。”
一石激起千层浪。
鲜花网是个通俗意义上，涉及到了某些性.癖的小说网站，不少爱搞黄色的人的精神家园之一。
也因此，在这个关键词出来之后，粉圈大动荡，导致之前可能会让人很期待的，大概率是“瓜花分明”的颜立川甘子晔的舞台期待值，一下子就被蔺渝廉望雪那头夺走了。
唯粉发疯，cp粉更要发疯，双方出于极度的愤怒，与极度的喜悦，但最后殊途同归，甚至把这事又打上了热搜。
“疯了吧？不管是瓜主还是公司？”
“考虑过未成年粉丝的想法吗？你司你团要完！”
“鲜花网都要被查封了，好多作者都要进去了，你团还敢搞这种暗示？”
“不是，我不是很懂鲜花网的说辞是什么意思？说是小众性.癖，到底是什么意思？”
“鲜花网最出名的一篇文好像是一方衣冠楚楚包裹严实，另一方衣衫不整我就是说说，到底是什么意思估计要看家族演唱会。”
“但这不就把你的胃口都吊起来了吗，很成功。”
“我可是真的期待了，最后万一剧透金瓶梅，现实水浒传我真的会哭！”
在家族演唱会开始之前，蔺渝托廉望雪，给他的同班同学曾志强送了两张家族演唱会的门票。
组合的演唱会门票并不好拿，因为一票难求，黄牛炒上了天价，蔺渝给他的是自己的内部亲友票——毕竟他做做表面关系给养父母和无血缘关系的弟弟发了消息，他们都拒绝了他的邀请，本身他也没有人可以再选择了。
他不确定曾志强有没有时间，又会不会来。
“虽然这不是你的梦想，但或许，你会想要看一看曾经是你的那个人在舞台上的样子。”蔺渝在装着门票的信封里还放了一张便签，这样写着。
曾志强收下了门票，没有立刻告诉他到底会不会去演唱会，但还是在微信，给蔺渝发了个表情包。
那是一个阳光的笑脸。
第114章 第 114 章
公司的家族演唱会, 帝都两场，魔都一场。
也就是说，哪怕不算上彩排和排练的时间，蔺渝也要在最大最正式的舞台上, 和廉望雪至少跳三遍舞, 并且最好还要加一些随机应变的临场发挥, 为不止去一场的粉丝制造新鲜感。
并且大家心知肚明的，肯定不止三次，尤其是在精益求精这个部分, 蔺渝的自我管理也用在了唱跳上, 即使他做的不好。
为了让仪态变得更好看，他还专门去练了普拉提——原本在入组之前他就通过经纪人约了相关的老师, 但那时候实在太忙碌，因此一直延迟到最近，本来甘子晔说想要和他一起的，但临时接了个看房综艺的行程, 否则估计这一波还能让粉丝大嗑特嗑一阵子。
这次的演唱会, 不限制粉丝携带应援物品和相关的灯牌横幅，整个公司又以BLUE组合为唱跳艺人部门人气最旺, 早在宣布了演唱会地点之后，粉丝早就卯足了劲进行灯牌大战。
蔺渝的应援色是红色。
还有比自己的粉丝在灯牌大战中获得胜利更让人心动的事情吗？当然有。但眼下没有。
在帝都的演唱会开始之前, 他特地和公司打过招呼，这几场演唱会，他都会再次把头发染红。
这原本就是他的计划——《最后的胜利者》快要拍摄定妆照了，蔺渝敲定的角色“高龙”, 在原著中是个平平无奇的角色，并且还是个在古早的言论里, 略有些“非主流”的形象，不讨喜的性格，还染了一头黄黄黑黑的杂毛，完全是个无业社会青年的刻板印象。
作者大概是想把不听男主团队说法的人通通都塑造成不怎么讨喜的形象，但是在蔺渝看来，反正染红发要漂染头发，红发颜色掉很快，等到八月份的时候，发根长出了黑色，原本的红发也会掉成枯草一样的黄色，恰好符合这个电影ip里对于高龙形象的设定。
计划通！
但是蔺渝本身有些敏感，染发过程中，虽然发型师已经尽力避开头皮，但不可避免的，还是给他造成了一些疼痛感。
以至于廉望雪来同一个造型室做头发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因为漂染头发而感到了疼痛，益处了生理性眼泪的蔺渝。
廉望雪：“”
廉望雪：“？？？”
他不知道到底想到了什么，整个人往后退了一步，紧盯着蔺渝。
蔺渝眼泛泪光，眼尾带红，看廉望雪的表情动作，和给他染发的老师同款震惊表情，但他微微含着泪。
“你又怎么了？”他莫名其妙，想了想觉得自己找到了原因，“你是担心你等会儿弄头发也会像我这样吗？不用担心，你就是上个雾蓝色，不用漂头发，不会像我这么疼。”
“你的忍痛能力看起来不是很强啊。”发型老师随意地和他聊天。
蔺渝说：“其实的确不太行，不过没关系，我能忍耐。”
虽然于他而言，把自己搞得很狼狈，很疼痛，会不可避免地虐粉，达到他想要的目的，因此他还是会去做，但蔺渝本身对于疼痛有点敏感。
系统啧啧感叹：【和我一样，对疼痛高敏感，但是能忍。】
蔺渝：【谁说不是呢？】
他和系统对话间，廉望雪已经进屋，在他隔壁坐下了。蔺渝看过去的时候，廉望雪一脸担心又扭捏的羞涩感，让他更困惑对方刚才到底在想什么了。
此时系统恰好在他脑袋里补充：【不过你这个体质这个属性，感觉有点色色的呢。】
蔺渝：“……”
蔺渝：【不要剧透服装说什么鲜花网，你就真的跑去人家网站到处围观，看一些奇怪的东西啊！】
拜系统所赐，他好像突然意识到廉望雪在擅自脑补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只能说是，没有实战经验全靠脑补，重生循环了那么多次的廉望雪在这方面颇有点“老房子着火”的即视感。
没有说廉望雪老的意思。他在脑袋里熟练地给自己叠了个甲，把饭圈规则刻烟吸肺。
待终于把头发完全染好，已经过了接近六个小时，蔺渝站在镜子前又看了看自己。
虽然之前也染过红发，但是毕竟是一次性的，颜色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好，但这一次不太一样：
一般来说太高饱和度的头发颜色不是所有人都驾驭得住，甚至有可能显黑，或者给人看着比较土，或者过于不和谐的观感，但蔺渝明显没有这个问题。
这头红发将蔺渝原本“鲜衣怒马少年郎”的形象骤然又拔高了几个层次。
也或许是终于突破了二十大关，加上蔺渝原本气质的加成，现在的他，有股亦少年亦青年的飒爽气质与锋利锐气，甚至在本人下意识垂眸浅笑的时候，隐隐约约的略显邪性，眉眼的夺目程度，也没有被这种发色压制。
这股气质在吸引梦女方面所向披靡，也无怪乎现在在他的微博下面，喊“老公”的粉丝比例直线上升。
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wink了一下，无意地施展了一下魅力，扭头发现正在给廉望雪染发的发型老师，和廉望雪本人，都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蔺渝：“怎么样？好看吗？”
一副我知道我好看，所以问你们其实也只是顺便的从容姿态。
“好看极了，感觉是你的人生发色之一。”发型老师诚恳地感叹。
廉望雪嘴唇翕动了一下，想要说点什么，但什么都没能说出口，只是看着蔺渝的眼睛亮晶晶的。他的瞳色浅淡，没表情的时候会略显薄情寡义，因此这种因为看着自己眼神闪亮的模样，就尤其的令人愉快。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系统在脑袋里说的一连串的感叹只此之词，和专业人士的特别认可，都没有廉望雪这个表情让他感到开心，甚至一点点得意。
他摸出手机，调整了一下角度，对着镜子来了一张自拍。
然后发微博。
“@BLUE组合蔺渝 V：
今天的蔺渝是这样的，你们喜欢吗？”
配图说那张生图直出的对镜自拍。
红发！！！
蔺渝染了红发！！！
在演唱会之前！！！
粉圈瞬间沸腾。
对于粉丝来说，红发的力量当然是无穷的。
原因之一，是他这个发色本来在第一次出现之后，就广受好评，甚至一度力压粉丝最爱的黑发少年感，跃居所有人最爱的发色榜单首位。
但更主要的原因是，现在正值粉丝在演唱会前占位置的关键时刻。
众所周知，这次的演唱会灯牌大战，粉丝们早就卯足了劲，要占据最好的位置。
BLUE组合各家的后援会，在演唱会场地公布之后，就已经宣布了每一家的“主攻区”，蔺渝粉丝更是毫不含糊地划定了场地的“c位”，尽显现役top的大底气。
但是灯牌大战这种本来就很考验粉丝的能力甚至体力，抢占栏杆是每一家粉丝自己定下的“命运之战”，涨势气的同时还能够吹出去。
但包括抢占栏杆和区域，以及入场前的所谓线下占位，对于不追明星的人而言就比较好笑了，毕竟大家为了占那么一点大的位置，拼死拼活，甚至还会抽空给对家发发洗脑包：
什么我被对方恶意推搡，她被别人辱骂霸凌，自家粉丝和别家打起来了，在粉丝看来非常重要，在外人眼里就是无聊的浪费时间，况且这个流程一般都毫无新意。
占位-线下争执打斗-在微博等地告状发洗脑包泼脏水-各种扣帽子-营销号接投稿撩架挣kpi，紧接着就是抢栏杆某处缺人啦-我们的某个区域被占了还有人能来支援吗？
这种情况下，哪怕偶像艺人本人出来阻止，粉丝也有种不争馒头争口气的想法在，尤其是那些争夺自家偶像top头衔的粉丝们，打斗根本不可遏制。
蔺渝发完了微博刷新了一下评论区，果然在各式各样的彩虹屁和各种尖叫中，夹杂着不少“宝宝放心，我们一定给你最好的”，以及“红色不是什么流氓色，所以我们一定要尽可能占据最多的位置，让宝宝看到最好的红色海洋”，诸如此类的言语。
毕竟他染了自己应援色的头发，直接和演唱会的灯牌大战产生了联结。
他叹了一口气。
这就是他要汇报自己的动态，但不选择在演唱会当天发微博的原因，如果那天发这个，未免有鼓励粉圈线下占位并且推搡打架鼓励一些违法行为，诸如之类的恶意揣测。
廉望雪染的是并不算太难驾驭的雾蓝色头发，或者说，一般的艺人在这种发色上比较难翻车，但是同时想要非常惊艳反而变难了——
但廉望雪的确很适合。
他本来皮肤颜色就白，因此不存在气色不好的因素，待洗掉染发剂把头发吹干，在灯光下，那种因为浸了水而显得更深的发色，就变得更浅了一些，隐隐约约的蓝，若隐若现、不动声色。
蔺渝扶着他的椅背，从镜子里看向廉望雪。
他们的眼神在镜中短暂地相交了。
鲜亮耀眼的鲜艳红色，和沉稳大气的雾蓝色，也因此碰撞在一起。
发型老师在他们身后默默地说了一句：“自古红蓝出”
自古红蓝出cp。
蔺渝知道这个。
看廉望雪的表情，他显然也知道，脸上流露出了一种有些隐藏不住，但又要在外人面前竭力遮掩一下的喜洋洋的神色来，蔺渝盯着他镜中不断抽动的嘴角看了又看，半晌摇了摇头。
他转过来面对廉望雪。
对方稍微做了一点发型，因此刘海完全掀开露出额头，蔺渝抬起手，轻轻在他眉心位置弹了一下。
“半笑不笑的干什么呢！”
廉望雪“哎呀”一声捂住了自己的前额，再抬起眼睛去看蔺渝的时候，就不知有意无意的，露出了那种纯粹无辜的表情，好像在说“我就是高兴一下而已呀”。
就是这种无辜的表情，因为不知道是真无辜，还是佯装这副模样骗取自己的心软，蔺渝没好气地说了句“我去洗手间”，就转身离开了。
待他从洗手间出来，手机已经不出意料地为他推送了一条新的消息，来自fanclub。
廉望雪趁着他离开的空隙，发了自拍，就一张。
他发自拍的次数实在太少了，因此粉丝彻底陷入了癫狂，甚至没过多久就因为这个发色这个自拍上了热搜，并且就压在蔺渝的那条红发热搜的下边一个。
#蔺渝 红发#
#廉望雪蓝发自拍#
像是什么让唯粉暴怒的官宣，或者cp粉的应援词条。
廉望雪本来是发在fanclub的个人主页的，没那么多人知道，不关注他粉丝主页的人并不会看到，但关键就是这个热搜一旦冲上去，扩大了知道这件事的人群的范围，那么就不可能避免一些唯粉和cp粉的争执，以及无心的嗑药路人看了热搜顺嘴嗑两口。
哪怕就是随便嗑一下，也足够粉丝感觉闹心了。
廉望雪这行为，纯粹是扎粉丝的心。
不过好在公司不知道是想要避免双方唯粉的心情，还是想要借着染发的词条宣传一波家族演唱会，没过多久又给他们买了个更高位的词条：
#蔺渝廉望雪家族演唱会发色#
瞬间两个人发的自拍，就变得像是“任务博”了。
粉圈争斗偃旗息鼓。
蔺渝此时已经在回程的路上，带着廉望雪“我们拍一张合照吧我绝对不会发微博，至少不会再演唱会之前发”的保证。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不是廉望雪的消息，是曾志强。
他决定去第二天的帝都演唱会，特地来告知蔺渝，并且对他表示感谢。
“到时候会发朋友圈炫耀一下的。”他这么说。
第115章 第 115 章
台下的红色应援, 在偌大的演唱会现场，将观众席渲染成一片绚烂艳丽的红色海洋。
舞台上的双人舞蹈还在继续，台下无数印着“渝”字样的灯牌正被举起来大力挥舞，占据了看台正中和一侧大半位置的红色, 以一种嚣张跋扈的形式, 面对着其余人摆出招摇过市的姿态。
以往热爱说金色黄色绿色等是“流氓色”, 但在绝对的人头数量碾压下依旧显得势单力薄。
占据着正前方看台栏杆的是一条长灯牌，在公司明令禁止不给带这种类型灯牌的情况下，依旧被努力的粉丝们挂了出来。
“蔺世界俯首称臣, 对你矢志不渝”。
廉望雪一手从身后圈住蔺渝腰身, 虚虚环绕住，蔺渝则抬起一只手, 从前方向后扣住廉望雪的另外一只手玩，两人就以这样略显暧昧的半重叠姿势，随着音乐声缓慢地摇摆舞动。
“Tonight let''s dance， close as we can be,
In the shadows, our desires set free”
粉丝的尖叫声歇斯底里，在无数无法控制自己的“啊啊啊啊啊”的欢呼声里, 夹杂着变了调的呐喊，甚至听起来略像是惨叫：
“啊啊啊啊不要碰他！！！”
“放手！！！”
“不许互动！放开他啊啊啊啊——！”
“不要碰我儿子！！！我儿子还小！！！”
是妈粉和女友粉破防心碎的声音。
廉望雪还没有官方应援色, 粉丝们暂定的是蓝色，颜色偏深沉稳的蓝，在红色的应援色映衬下，那些灯牌和应援棒的颜色, 像是点缀其上的跳动的蓝色星星，融合得无比和谐。
在搭配舞台上正主二人红色与蓝色的发色, 反而显得像是一场精心设计好的双人舞台应援配色，显得偶像和粉丝心意相通，共同想要做好这个舞台。
早在舞台刚开始不久，嗅到了先机的营销号已经率先发出了演唱会的相关微博：
“@吃瓜姗姗来迟 v:
在今天家族演唱会上以红蓝两色发色进行舞台的蔺渝与廉望雪，以及台下粉丝的应援色巧合。”
配图是两张从线上演唱会的直播中截取的截图，第一张是经典的红色海洋中点缀蓝色的看台灯牌大战画面，第二张则是正在进行的二人的舞台画面的定格。
照片里，蔺渝手指正顺着廉望雪的侧颊一路攀附而上，他带着半截的蕾丝黑色手套，五指修长，食指轻轻点在脸侧。
廉望雪则恰好垂眸向前倾身，目光专注地定格于蔺渝面上。
相较于那些圈子里“看谁都深情”的男艺人男演员，廉望雪恰好相反，无论看谁，看什么都眼神毫无波动，是没有焦距的疏冷。
正因为如此，他甚至一度被好事的营销号列入“薄情寡义系”男艺人名单，因为看谁都显得毫无兴趣，没有感情。
但在这张略显模糊的低像素截图中，真奇怪，廉望雪仅仅一个半侧面，那种浸润在骨子里的，略显强势又沉默的在意，几乎快要满溢而出。
而蔺渝上台前，化妆师特地为他描绘了唇形，加深了唇色，还覆盖了一层薄薄的莹润光泽，在舞台灯光的照耀下，他眼神湿润，睫毛掀起，嘴唇微启，眸光点漆，好一副活色生香的美人灯下照。
“草廉望雪你把持得住吗你？你不上我上了？”
“十六岁男高的（）比钻石还要硬，廉望雪我劝你抓紧时间和机会。”
“廉望雪你老婆先借我睡睡。”
这样充满了受腐唯味儿的微博在二人的cp超话里随处可见，双人舞台炸出了太多在超话默默观望潜水的粉丝们，往日里肯定要被大肆审判，但已经彻底嗑疯的粉丝们没顾得上在意这些。
离谱的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蔺渝和廉望雪的舞台和应援上，反而忽略了今晚那些灯牌大战的竞争中，其他强有力的对手的存在。
这个最先发了微博的营销号和一般那种蹭热度的有些区别，因为皮下是铁板钉钉的娱乐圈内部人士，虽然关于她的身份众说纷纭，但不少粉丝都以被她翻牌子而感到与有荣焉。
评论区瞬间被粉丝们占据，各色言论都有。
“姐你终于关注到BLUE组合啦？我好开心！”
“没想到姐发的第一条关于BLUE组合的消息居然是蔺渝和廉望雪的双人舞台？”
“该说不说这俩人的确是配的很”
"廉望雪好像一下子就长大了！类似的话我在上次《一起放学》的MV拍摄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一遍了，但好久没关注感觉一下子又长大了一大截。"
“一下子感觉就A起来了。”
“对这么配的两个人说不出一句重话。”
“姐原来也嗑这两个娃吗？！”
“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关于这两个人的内幕，和我们说说呗？”
诸如此类的言论不胜枚举，其中夹杂着其他成员的唯粉与cp粉“乞讨”般的说辞：
“姐也看看我们BLUE组合的大美帝蔺渝奉子爵呗，性张力鼻祖cp糖管饱。”
“姐要不你看看颜立川？他今晚和甘子晔也有双人舞台，还是两个人第一次合作呢。”
甚至这其中还有不少怀疑营销号收钱所以发了蔺渝二人的说法，被点赞到了前排。
紧接着，营销号亲自出来回复了这条热赞：
“@吃瓜姗姗来迟 v:
的确时不时收钱办事，但关于cp的内容纯属个人喜好，不接受指责和质疑。”
甚至在那条怀疑她是不是知道什么内幕的消息下边，还专门回复了一个“大笑”的表情包。
虽然的确有蹭热度的嫌疑，但她本身流量也不错，这个表情包吊足了胃口，甚至账号名字冲上了热搜，引来了更多人观看。
与此同时，上热搜的还有一看就是公司买下的#蔺渝 廉望雪双人舞#，以及#蔺渝 露背装#，至于那些“鲜花网蔺渝”之类的关键词和词条，就稍稍有些不足为外人道也了。
论坛上关于服装的讨论话题也没消下去过。
“对不起剧透瓜的老师，我承认我之前对你说话的声音是大了一点点啦。”
“说鲜花网真是鲜花网，半点不带虚假的感觉很美丽。”
“我宣布四组双人舞剧透都很准确，但蔺渝廉望雪赢麻了。”
总体而言，虽然蔺渝和廉望雪的唯粉中难免有些破防的人存在，但大部分人对这个舞台的完成度和出圈度都表示了满意。
这是后话。
*
此时，已经结束了舞台的蔺渝廉望雪二人，在观众们依旧一波高过一波的尖叫声里回到了后台。
趁着摘下收音器，等待换装的空隙，廉望雪悄悄地凑近了蔺渝。
蔺渝刚想张口夸他一句刚才表现得不错，却听见他在耳边小声问：“蔺渝前辈，今天演唱会结束你有什么行程吗？”
蔺渝要出口的话卡在了喉咙口：“没有吧？怎么了？”
“那个，今晚的话，可以约你——”
廉望雪的话还没说完，另外一边大汗淋漓地冒出了一个人，是伍舒阳，他的手掌大大咧咧的，“啪嗒”一下子拍在蔺渝的肩膀上，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舞台做的真不错，果然心里带着爱，画面也会显得很好看。”他说。
廉望雪：“…谢谢前辈。”
被伍舒阳截断的不悦心情一下子又好了起来。
蔺渝注意到一个从他们身边匆忙而过的工作人员，用意味不明的表情瞥了他们一眼，嘴角动了动，似乎是想笑。
伍舒阳被化妆老师喊了名字，在上台前要为他补妆，他没继续说下去，转身飞快地跑了。
蔺渝看他跑开，扭头问廉望雪：“你刚才想说什么？”
廉望雪沉默了一下，好像在疯狂地脑内风暴什么，半晌才说：“我想问，你喜欢喝酒吗？”
蔺渝：“？？？”
蔺渝：“不喜欢，酒太苦了。”
系统：【没错，就像我的人生，以及刚才廉望雪没能说完的话一样。】
蔺渝：【什么话？】
系统：【咳，我说喝酒误事，建议你们都少喝。】
蔺渝不再理会系统的胡言乱语，继续把自己的话说完：“怎么突然问到喝酒的问题？”
他突然回忆起之前曾经看过的，廉望雪装在包里的酒，表情一下子变了：“说到这个？我记得你上次出国一趟，包里装了很多酒吧？”
虽然本国其实对于未成年人饮酒的要求并不如其他一些国家那么严苛，甚至许多家长在孩子还是小孩儿甚至小婴儿的时期，就会用筷子沾上一点酒水递到嘴边，但这毕竟是私下行为。
廉望雪：“”
他本来还在酝酿接下来的话，闻言表情一变转身就跑。
蔺渝：“？？？”
他一把抓住廉望雪的胳膊，震惊地追问：“你跑什么？”
他们的双人舞舞台结束后，还有两个BLUE组合其他成员的双人舞台，接下来是TiAmo组合的舞曲串烧，以及公司其他solo歌手的个人舞台，所以时间还很充裕。
廉望雪在他的逼视下节节败退：“我喝的不算多的。”
他不得不这么说。
蔺渝：“是吗我不信。”
看一包里几瓶酒的模样，说不定还是个惯犯，他突然回忆起自己之前去幸福小区，等着廉望雪做饭的时候，曾经无意中看到过他冰箱里的样子——虽然画面也只是一闪而逝，但绝对有不止一瓶酒放在里边。
蔺渝：“你知道喝酒伤肝吗？”
廉望雪：“知道。”
蔺渝：“那为什么要喝酒？”
廉望雪倒是没有像之前那样试图遁逃避开话题，他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才诚恳地回答：“可能是因为之前我有点喜欢自己喝了很多酒之后不太清醒的样子。”
蔺渝：“？这是什么奇怪的嗜好？”
廉望雪解释说：“就是喝酒之后，意识有些从身体被抽离，整个人有点晕乎乎的情况下，很多痛苦和烦恼都会随之暂时被抛之脑后，也或者是让人感觉到好像没有那么困难，那么让人无法战胜了。那种酒精对抗情绪的感觉——”
他进一步描述：“可能是因为酒精会刺激大脑的神经递质，哪怕是暂时性的，而且宿醉会头疼。”
系统：【归根结底就是喝酒之后能暂时逃避现实，再这么发展下去万一真的成了酒精依赖可怎么办？】
蔺渝则下意识地问：“你有什么痛苦和烦恼需要你这么努力逃避现实？”
问完就意识到不对，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似乎是知道的。
果然，廉望雪并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看着他，嘴角委屈地抽动了一下，然后眨了眨眼。
他画着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浓重的舞台妆，轮廓打得分明，眼影晕染得很深，还点缀了亮片，发型也是被抓上去露出前额的狼奔造型，搭配眉眼的深邃度和浓郁度，更显得——
用粉丝的话来说，攻度极高，但此时睫毛眨巴眨巴，嘴巴抿起来的样子，又是那种熟悉的小可怜状。
简直是把“我好委屈，所以看好了，我要撒娇了”写在了脸上。
蔺渝虽然不是第一次看他的撒娇攻势，却还是忍不住震惊了几秒。
然后他举起双手。
“对不起，我不问了，我知道了。”看廉望雪依旧盯着自己，他又补充说，“你喝！放肆喝！大胆喝！随便喝！不误事的情况下请大喝特喝。”
系统：【？这是重点吗？】
蔺渝：【话题不就是喝酒吗？为什么不是重点？】
系统小声嘟囔说：【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在原来的世界里，廉望雪请你去演唱会对着你唱独一无二的自作曲，搞得他粉丝发疯，你都意识不到问题所在的原因了】
时不时冒出来的迟钝感，别说廉望雪，连他都忍不住有点为蔺渝着急了。
但廉望雪显然对蔺渝这种回应并不意外，甚至习以为常。
他嘴唇翕动着，飞快地说了一句什么。
此时恰好第三个双人舞台的前奏声响，那个瞬间强烈的鼓点刺入耳膜，蔺渝被吓了一跳，移开目光往舞台方向看了一眼，随即重新扭过他问廉望雪：“你说什么？”
廉望雪：“”
鼓起的勇气再一次使用殆尽的感觉并不太好，俗话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不是没有道理。
就在围观一切的系统笃定以廉望雪的性格处境，不会再问一遍的时候，廉望雪稍稍提高了声音，重复了第三遍自己的问题：
“蔺渝前辈，我可以约你今晚喝酒吗？”
第116章 第 116 章
今晚、喝酒、两个人。
无论在什么语境下都会显得略有一丝暧昧。甚至非常暧昧。如果状况符合, 甚至有可能带有某些特别的邀约的色彩。
更别提廉望雪对蔺渝的想法，所有人心知肚明，一直维持着一种窗户纸半破不破的状态，心照不宣。
系统听到廉望雪说出这样的话, 心脏都快要从嘴里跳出来了——如果他还有的话——就差要失声尖叫的时候, 听见蔺渝义正严辞地说：“你疯了吗？今晚喝酒？喝完了明天浮肿着一张脸上台, 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系统：【】
廉望雪：“”
这令人无从辩驳的事业心和责任感。
在短暂的沉默里，廉望雪乖巧道歉，认错态度很良好：“对不起我错了。”
顿了顿从善如流地改口：“那我可以预约你在演唱会结束, 第二天没有日程的前一晚喝酒吗？”
蔺渝用审视的目光看了看他。
“你成年之后再说吧。”他轻快地说。
恰好在一首歌的间隙, 舞台下方的观众席传来了歇斯底里的尖叫声，蔺渝拍了拍廉望雪的肩膀, 转身离开。
系统一边注意着廉望雪距离他们越来越远的身影，一边对蔺渝说：【成年是不是也太久了？他小子现在还不满十七岁呢。】
蔺渝说：【我可不想担上让未成年人喝酒的罪名。】
万一廉望雪喝酒被发现爆料出来，完蛋的绝对是蔺渝，毕竟他们二人中的未成年人只有廉望雪一个——虽然廉望雪其实也早就成年了, 并且在他漫长的一次次重生中, 阅历似乎在不断增长，但困于现在年轻的身体里, 某方面的心智似乎也还是少年。
系统欲言又止，但又觉得他说的很对, 而且作为还没达到不靠粉丝吃饭的程度的艺人，单独接受这种邀约，于蔺渝而言，从某种程度上来说, 也是偶像失格。
就像原本的世界里那样，廉望雪作为唱作人不受条条框框拘束, 但蔺渝作为偶像艺人，本身就有不成文的规矩。
*
家族演唱会一共三场。
第二天的时候，应邀而来的曾志强出现在了观众席上。因为相关者席位的人员，在某种程度上还是颇受粉丝们关注的，毕竟很多人总觉得这个位置上说不定会出现谁的嫂子谁的姐夫，所以无数摄像镜头明里暗里都对准了那个位置。
大部分人都碍于这种关注度，哪怕不受“不能恋爱”的规矩束缚，也不会轻易把什么人带来，但谁能保证不会有谁铤而走险，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在一种粉丝眼熟的爸爸妈妈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甚至爷爷奶奶等亲朋好友的包围下，背着书包，穿着校服，戴着口罩的曾志强就显得非常突兀了。家族演唱会在晚上，帝都第一中学准高二的学生有补课，所以他这个打扮并不离谱。
“哥，如果今晚曾志强被拍到了，有谁猜到了他的身份，或者有营销号带热度，麻烦不要买任何热搜，可以吗？”蔺渝在后台给总经纪人发微信。
他不想被人骂“吃人血馒头”，也不愿意曾志强挂在热搜上，等到时候八月份，万一对方真的遭遇不测，蔺渝就更要因为营销这方面而被钉在耻辱柱上了，大众对于这些事情，近些年相当敏感。
过了许久，对面回复了一个“ok"的手势。
蔺渝稍稍放下心来。
他把手机重新放进自己包里，看了一眼面前立镜中的自己。
他今天戴了红色的美瞳，当然不是亮红色，是那种偏深的，与黑色揉杂于一体的暗红，与发色搭配得相得益彰，尤其是化妆师为他同时搭配了红+黑的眼影，在睫毛根部补上了眼线，往镜子里冷冷一瞥，不带表情，一股油然而生的邪气倾泻而出。
蔺渝突然有点好奇
【系统。】
【嗯？】
【原本的世界里原本的世界里的蔺渝到底是什么样的，你知道吗？】蔺渝有点好奇地问，自己还没完全恢复前世的所有感情和记忆，因此
系统说：【我也只是个容器和传输工具呀，所以其实大部分信息，虽然我这里储存里，但是也是不知道的。】
它想了想又说：【你可以去问问廉望雪，他肯定是知道的。】
蔺渝说：【我知道，但是在这种时候问他，总感觉有点奇怪】
因为在他看来，自己因为缺少许多相关的信息，因此和那个原本的“蔺渝”还有些微妙的差别，某种程度上就像是两个人，当然，他清楚他们只是同一个人。在这种情况下，去听廉望雪描述那个蔺渝，会有一种在听他讲其他人的古怪感觉。
这种感觉很奇怪，但蔺渝并不喜欢。
【你是因为觉得无论在哪个世界都应该只有你一个，你是独一无二的，还是因为不想听廉望雪眉飞色舞地描述一个于你而言，现在还有些陌生的人，自己跟自己吃醋呢？】系统理智地追问。
蔺渝：【吃醋？】
系统：【不，不是吗？】
他这么一说，蔺渝反而陷入了沉思。倒不是在思考自己到底是不是所谓的“吃醋”，但他的确恍然大悟——
蔺渝：【对不起系统。】
系统：【啊？】
怎么话题转到自己这里来了？
蔺渝说：【廉望雪到现在还压根不知道你的存在，一是因为，我不是一个放心把自己的秘密和盘托出的人，哪怕是对廉望雪也是这样。另外一个原因或许也是因为刚才对那个想法？】
他不想让“独一无二”的蔺渝变成两个，哪怕系统和曾志强一样，并不是真正的自己也是如此。
廉望雪或许知道曾经有一个蔺渝存在于这个世界，但在他眼里，那个人已经死了，而不是作为系统出现在蔺渝的脑袋里，围观他们的所有对话。
系统：【原来是因为这个道歉？我还以为】
还以为自己点醒了蔺渝的某些想法，他突然开窍了呢。
【不过你这么说的话，廉望雪看到曾志强会是什么反应啊？廉望雪知道曾志强还被你邀请来参加家族演唱会，甚至坐在关系者席位，是不是也会觉得有点介意呢？】系统很会换位思考。
蔺渝迷惑地：【会吗？】
系统反问：【不会吗？】
蔺渝姑且都会有点介意“两个蔺渝”这种设定，更何况对蔺渝抱持着许多不可告人的想法的廉望雪，在这种感情里的独占欲，无论再怎么佛系不争的人都是很难没有的，更何况还是廉望雪。
蔺渝可能当局者迷，但系统旁观者清，在蔺渝的脑袋里作为某些程度的“上帝视角”，总觉得廉望雪这种人挺可怕的。
——重生了七次，每次都失败，每次都目睹蔺渝自杀无力回天，迄今为止还没疯，是个狠人。
当然他不敢和蔺渝说这些，蔺渝现在对廉望雪有种不太自知的护犊子，和阵营感，或许是之前一起探究各种秘密所留下的后遗症。
从更衣间出来，蔺渝迎面碰上了廉望雪。
他的一个solo舞台刚刚结束，手里拿着吉他，蔺渝瞥了一眼，发现居然是那个之前他以为被摔坏的，在琴头位置还有蔺渝名字的原声吉他。
不过大概是公司紧急阻止，现在那个位置被廉望雪暂时遮盖了起来，贴了一张他本人的专辑照片贴纸。
蔺渝深深怀疑这种不是廉望雪自己的选择。
“吉他修好了？”蔺渝问。
廉望雪轻轻应了一声。
从蔺渝前一天拒绝了他的邀约开始，他就总是露出一些委屈但敢怒不敢言的小绿茶表情——小绿茶色系统的脑补——此时他垂着眼睛，慢吞吞地说：“吉他我第一天的时候就已经修好带上台表演了，还上了一个热搜，蔺渝前辈一点也不关心我。”
蔺渝：“”
蔺渝被他熟练的卖惨装可怜加撒娇三重buff叠加技能弄得目瞪口呆，下意识地说：“那，对不起？”
廉望雪：“好吧，原谅你了。”
恰好有工作人员喊他，廉望雪往前走了两步，又扭头看看蔺渝：“蔺渝前辈还有什么别的话要和我说吗？”
蔺渝：【系统，我该说什么？】
系统：【呃，正常寒暄，给他加油？】
蔺渝觉得这个办法不太好，于是想了想自己开口：“你知道今天曾志强来了吗？”
系统：【！！！】
你正常寒暄不愿意，那就直接说句“再见”也行啊，这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功底真是炉火纯青。
廉望雪一愣，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我知道。”
蔺渝：“他坐在我的关系者席位上，但是我们两个的关系者席位上连在一起的，所以四舍五入，他就约等于上我们两个一起邀请来看的。”
BLUE组合的关联者席位也是按照番位排列的，廉望雪的紧跟在第七位的蔺渝后边，从这个角度来说的确如此。
这次换系统目瞪口呆了。
这无意中就直接把廉望雪撩了一遍的功底，他自愧不如，本来还以为是个大学渣，没想到是个无心插柳柳成荫的学神，没看到廉望雪已经嘴角忍不住地逐渐上扬，刚才听到“曾志强”三个字的时候，那种竭力掩饰的细微的不开心也消失殆尽。
蔺渝没意识到自己说的话让廉望雪被高高抛起，再轻轻放下：“而且，我觉得虽然他很讨厌自己作为艺人的身份被寄予厚望地活着，也不喜欢上舞台，但从某种角度来说或许他也是很想看看你在舞台上的样子的。”
廉望雪又是一怔。
“所以不要不开心了，很多人在期待你的表演。”蔺渝最后下了结论。
系统：【啊？】
廉望雪：“啊？”
如出一辙的呆滞。
蔺渝理所当然地说：“刚才你弹唱的那首歌，明明是轻快愉悦、积极向上的曲风和歌词，但是我感觉你整个人兴致不高。”
系统：所以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在和自己交流对话并且整理服装观察自己妆容的同时，还能抽空听出廉望雪歌声里的兴致高昂与否的啊？莫非是天赋异禀？
待蔺渝转身离开了好远，廉望雪还站在原地，明显一副神游天外，被蔺渝几句话哄的晕乎乎的傻瓜模样，负责帮他收吉他的工作人员过来喊他，他顺手把自己手里的外套递给了对方。
而此时走开了的蔺渝对自己也很满意：
【昨天廉望雪舞台结束后，不少人骂他舞蹈僵硬，他肯定不开心，能被鼓励一下，今天的舞台会表现更好吧。】
系统：【我以为你刚才是在哄他】
因为自己前一天对廉望雪邀约的拒绝，和对自己邀请了曾志强的安抚。
蔺渝：【我是啊。】
系统断然道：【不，你不是。】
你只是想给他事业上的建议和帮助，好一个纯种事业批。
但就让这个美丽的误会一直持续下去吧。
第117章 第 117 章
曾志强去世在八月十九日。
并非廉望雪本人的生日, 而是他自己为他自己设定的那个新的生日当天，蔺渝看不到那本已经被改写得面目全非的《万众之巅》，无法判断其中开头的人物介绍栏有没有被改变。
但是他猜测应当发生了一些变化。
因为这个不确定的，关于曾志强的死亡可能性, 廉望雪的生日, 虽然在网络上, 粉丝中声势浩大地举办了许多活动。
比如应援大屏和宣传视频，包括飞机票和菜鸟驿站的广告投放，甚至还有江边的灯光秀与无人机表演, 以及各项公益活动, 包括捐赠贫困山区女童和流浪猫狗动物基地，以及相关的志愿者活动。
线上活动, 除了直播互动，应援视频拍摄，应援物设计等，还有粉丝集体刷上热搜的词条#廉望雪破壳日十七年快乐#与#廉望雪生日快乐#, 廉望雪甚至在生日当天上了不少各国的推特趋势。
这阵势, 甚至比大部分靠粉丝吃饭的唱跳艺人还要浩大，说出来能让不少人眼红。
在这样粉丝庆祝廉望雪十七岁生日+出道一周年的重要日子里, 没人知道廉望雪本人的心情如何，但从他在线上的粉丝交流互动环节, 并不能看出端倪。
*
在葬礼仪式当天，天阴沉多雨，像是一块巨大的棉花软糖，沉甸甸地坠在半空中, 色泽阴霾，随时都有会塌陷下来的危险。
蔺渝从保姆车里出来, 飘飞的细密的雨珠砸在脸上，助理为他撑起了一把伞。
蔺渝摆了摆手，拒绝了对方的动作，冒着雨踩着地面并不多的积水往前走。
曾志强并没有进行什么俗套的遗体告别仪式，或者特别隆重盛大的葬礼——他的新皮囊是个家境贫穷的普通高中男孩，没什么能力为他举办这些形式上的东西，甚至在寸土寸金的帝都，如果想要将骨灰在合适的，距离家最近的墓园下葬，价格不菲。
蔺渝之前试图联系曾志强的父母，询问他们是否需要帮助，但那头的女性沙哑着嗓子温柔地拒绝了他的好意，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曾志强的确不应该是廉望雪，因为他和他的母亲有同款的执拗。
最终，曾志强选择在郊区的墓园下葬，他的父母为他选择了一块黑色的墓碑，即使如此，依旧价格高昂，许多人死后连下葬的地点都支付不起。
帝都的人口实在太多，就连离开后的栖身之所，也难免显得拥挤。
蔺渝站在原地，看着在曾志强墓碑两侧和前后密密麻麻，并列而立的无数座墓碑，在如此滞闷的天色下，更进一步地感受到了某种身陷囹圄的窒息感。
他无声地按住了自己的一只眼睛。
——生前在城市的水泥森林里挣扎求生，死后依旧困囿于这方寸之间，拥挤热闹。
身侧传来脚步声，蔺渝扭头看了一眼，是廉望雪来了。
他今天有行程，赶来稍微晚了一些，脸上还带着妆，已经换上了合体的黑色西服，不知道是妆容原因，还是原本的肤色使然，他的脸色显得愈发幽白，嘴唇就被衬得尤其殷红，看起来像是在来之前喝过血。
——蔺渝被自己这样的形容逗笑了。
但他发现自己笑不出来，面部的肌肉略显僵硬，也只是嘴角略微的抽搐而已，因此不再勉强自己。
廉望雪手里执伞，在蔺渝身侧站定，随即将伞面歪斜，牢牢地将蔺渝笼罩于其中，为他遮住了兜头落下的雨幕。
然后他迟疑啦一下，最终还是大着胆子，缓慢地抬起手，轻轻地为蔺渝拨开了一绺额前的发丝，那缕头发被水打湿，潮呼呼地黏在蔺渝额头上。
指腹的温度一触即分。
“蔺渝前辈，你还有没有备用的衣服？”廉望雪问他。
蔺渝困惑地问：“什么？”
廉望雪指了指他已经被雨水打湿的外套，即使是深色，也已经呈现出了更深的色泽：“你这样下去会感冒的。”
蔺渝摆了摆手，表示没有关系。
“我车里还有，等会儿我给你送过去。”廉望雪于是说。
蔺渝“嗯”了一声，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葬礼的鞠躬仪式，一向是一种对逝者表达最后的敬意的传统仪式，在不同的文化下，不同的地区会有不同的具体做法。
参加葬礼的人并不算太多，这本来就是不会对外公开的，小范围的仪式，来人也不过寥寥十多人，大家全都穿戴得体，在指挥下保持着肃静和缄默，安静地默哀。
鞠躬，起身，然后再次鞠躬。
三鞠躬。
蔺渝的目光前移动。
他看见曾志强的母亲，捧着对方裱入相框内的大幅黑白遗照站在人群最前方，单薄的身形略显伛偻。
她身侧的男性是曾志强的父亲，即使距离稍有些远，因为下雨而视野模糊，依旧能够看见对方在暗色天幕下发丝间掺杂的丝缕银色。
十七岁高中生的父亲，大概率也才四五十岁，在这个年纪早生华发，想必是孩子的离世对他造成了致命的打击。
“他应该还是满足的吧，至少最重要的那个竞赛，他完成了。”
廉望雪的声音再次飘到耳边，蔺渝听得出他是在竭力安慰自己，但暂时不想接腔。
鞠躬结束后，在后排等候的助理为蔺渝和廉望雪送上了鲜花，他们两个按照顺序依次向对方的墓碑鲜花，以此表达哀悼之情，随即应当是家属或者朋友的致辞环节，分享逝者生平与回忆，但这里被省去了。
在这种庄严肃穆的氛围里，这个小小的下葬仪式就完成了。
曾志强的骨灰被安置在墓中，连带着他的眼镜与那个他用里很久的，非常破旧的铅笔盒，原本应该是还想将他的书本一同放置进去的，但书本不易保存，容易潮湿腐败，因此遗憾放弃。
“你在想什么，蔺渝前辈？”廉望雪问。
蔺渝说：“我只是在想，即使万众的完全无辜的，在粉丝的同人创作中，将主角写死也并不是多罕见的事情，但还是没办法不在心里悄悄怪罪她。”
她创造出的这个世界，有了人情冷暖，生老病死，本来是可以不在意的，直到有认识的人，因为纯粹的不可抗力死亡。
廉望雪说：“但是曾志强，应该是不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为什么？”
“嗯？”
蔺渝扭头看向廉望雪，他睫毛颤一颤，就有雨珠随之抖落在面颊，像是无声的泪滴。
廉望雪从他的眼睛里，还看出了某种让人无可奈何的偏执情绪，这样的情绪他太懂了，无数个午夜梦回，他睡不着觉站在镜子前，撑着梳洗池的边缘，定定看向那其中的自己，也能从中看出似曾相识的内容——
这姿态似乎是一种本能，后来他发现，原来自己是在模仿原世界中蔺渝不自觉沉思的动作，而这样的感情，如果不努力消解，一定会把自己彻底逼疯。
“为什么你觉得曾志强不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
廉望雪认真地想了想。
“大概是因为，虽然短暂，但他体会了两种完全不同的人生吧，非要说遗憾，困囿于‘廉望雪’的身体里死去，才是真正的不自由，至少现在的他，虽然骨灰只能被安置在这样的环境下，前后左右都是‘邻居’，但至少——”
“但至少他在自己的预期内，以自己能够想到的方式和身份离开了，是吗？”蔺渝问。
廉望雪说：“是这样。”
蔺渝不说话了，只是又站了一会儿。
廉望雪就也不开口，只是举着伞，歪斜着为他遮挡住雨丝侵袭，静待他的下一步动作。
“廉望雪。”许久，他听见蔺渝郑重其事地喊了他的全名。
“是，我在。”
“你以前参加过我的葬礼吗？”蔺渝问。
这个石破天惊的问题，让系统都发出了细微的质疑声，但廉望雪对此似乎并不惊讶，但即使如此，对他来说回答这样的问题同样痛苦。
这次轮到蔺渝心平气和地等待了。
“大部分时候，在你离开之后，我就跟着离开了。”
“只有上一次虽然有了一点时间，但是我没有参加的身份。”半晌，他听见廉望雪的声音从身边飘到耳侧，语气却很轻描淡写。
“原来如此。”
“谢谢你。”
“辛苦了。”
蔺渝安静地站在原地，看着远处在疾穿的风中抖动的树木叶片，和伫立的高高低低的墓碑，人就这样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幸亏这里参加葬礼的人，大多如此，他们的行为并不突兀。
这世间本没有完全的感同身受，但共情能力他还有，在这个时候他由衷地感激，能够体会到一些让他感觉到自己还在真实地活着。
“辛苦了。”他又重复了一遍。
廉望雪没说话，只是把伞往他的方向，又倾斜了许多，暴露在雨中的左侧的肩膀，已经完全被打湿了。
【小渝。】系统突然轻轻地喊他。
蔺渝应了一声。
【我也要走啦，小渝。】系统用最轻快的语气告诉蔺渝，【“蔺渝”是不可以比“廉望雪”活得更久的，所以其实我已经留得够久了，是不是？】
蔺渝沉默了一会儿。
【但是我的记忆还没完全回来。】他说。
【我走了之后，它们会回来的，别担心。】
【万一它们太多，损伤我的大脑怎么办？】蔺渝又问。
【你放心，不会的。】
虽然打着伞，但此时雨丝被风挟裹着换了个方向，依旧断断续续地撞击在蔺渝的面颊上，随即粉骨碎身，他面无表情地抬起头。
【能不能不走？】他问。
系统笑着回答：【不能呀，但是能够得到你的这一句话，我这一生过的也不算太差，是不是？】
虽然总遭遇诟病，他也知道自己过于天真，但自己被擅自设定出的人生，没有亲情的温暖，事业中道崩粗，最后死得无声无息，却在死后成为了“祭祀品”，被反复鞭尸。
蔺渝有时候会让系统觉得，他在这个世界上其实只相信自己。
但自己何尝不是如此。
他说自己是在临走前抓住的最后一块浮木，是惨淡人生里为数不多的救赎，虽然有时候说话语气毫不客气，但即使如此，他着实是个温柔的人。
【谢谢你小渝，能够成为你的“复制品”，是我的荣幸。】
【不要这么说自己，你不是复制品。】
系统于是“嘻嘻嘻嘻”地笑了起来，非常轻快。
【真希望能看着你继续功成名就呀。】他有些遗憾地说。
蔺渝说：【那就留下来继续看。】
系统没有回答。
蔺渝又耐心地等了一会儿，依旧没有听到他下一句话响起。
像是本能的对这样的情况感到排斥和逃避，他没有试着去呼唤对方，只闭了闭眼，再重新睁开。
系统是他最大的秘密。
是他对抗这个世界的某些隐秘的勇气。
虽然他心软、嘴碎，有些愚蠢的善良和无知，没事喜欢嘟嘟囔囔，还动不动会对一些帅气的人发些花痴。
蔺渝没有哭，但脸上泪水纵横。
第118章 第 118 章
《蔺渝廉望雪同参加昔日同学葬礼》。
《葬礼进行中廉望雪大胆伸手为蔺渝整理发型, 尽显亲昵姿态》。
《一把黑伞，两个黑衣人，蔺渝廉望雪并肩而立》。
诸如此类的新闻，还是不可避免的层出不穷。新闻媒体就像是闻到了血腥味儿的鬣狗, 见缝插针地对他们出现在同一个葬礼上感到了“大新闻”的预兆, 即使这是完全的私人葬礼, 但依旧有零星的照片流传了出去。
好些的至少还帮其他参加葬礼的人的面容打码，稍微需要一些噱头的，甚至连这样简单的图片处理都不做, 就这么大剌剌将在蔺渝二人周围的人的照片暴露在大众面前, 蔺渝刷到新闻的时候，甚至在有几张照片上看到了曾志强父母模糊的正面与侧面。
他沉默着发消息给经纪人：“哥, 求公司处理一下。”
经纪人这次回复得很快，简单的“ok”两个字母。
蔺渝稍稍放下心来。
他现在正坐在练习室里发呆，BLUE组合的新专辑在演唱会结束后开始进行紧锣密鼓的练习与录制，一如既往的“队友练习我一起, 队友回家我加班”的风格理念。
“小渝, 你晚上回来吃饭吗？”走到练习室门口的奉子爵扭头问他。
蔺渝看了一眼时间。
“不回去了，你们自己吃吧。”
他练习完毕就在公司的超市买点沙拉凑合一下, 对于艺人，尤其是需要特别保持体重的艺人来说,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需要保持完全的自律。
因为任何前一天晚些时候吃了油腻物，或者高热量食物的结果，都有可能体现在自己的脸上，哪怕在现实生活里看不出任何差别, 但是镜头产生的畸变会放到那些细微的问题。
——这也是蔺渝迄今为止还没被任何人嘴过“胖”或者“状态好差看起来肿了”的原因。
“那我们就先走了，你离开公司的时候记得给我发个消息。”奉子爵冲他摆了摆手。
“小渝拜拜。”
“小渝再见。”
“早点回去。”
其他队友们也纷纷这样说着, 接二连三地离开了练习室。
“砰。”
门关上，室内恢复了沉寂。
蔺渝还坐在镜子前的角落里，背靠着墙面安静着一动不动。半晌他拿出手机，翻阅了一下最近添加的联系人，目光在曾志强母亲的微信名字上定格，然后点入输入框想要发点什么。
“阿姨您好，我是蔺渝，很抱歉”
删掉。
“阿姨您好，冒昧打扰了，我是来和您说对不起的”
又删掉。
“您好，关于近期那些媒体不经过您和曾叔叔允许就发出的照片，我已经联系了公司，会尽快删除”
再次删掉。
“非常抱歉我和廉望雪参加曾志强葬礼给二位带来了一些伤害”
曾志强只是再普通不过的高中生，瘦削黝黑，充其量在竞赛方面有些微的天赋，但也仅此而已，为数不多被媒体关注的点，也不过是蔺渝参加的《一起上学吧》的同桌男孩，和廉望雪真正的同校同班同学，但是他在演唱会上被邀请，去世后蔺渝二人又一起参加了他的葬礼——
据说蔺渝还是推迟了一个广告拍摄的时间，特地赶去参加的。
媒体甚至大众不好奇，当然是不可能的，但这种为了流量不择手段的方式，和莫名其妙的窥私欲，也足够令人感到厌恶。
蔺渝的手指凝固在屏幕上，半晌才颓然地将所有打出的字都删掉。
他没资格说什么，因为那些外界的窥探，都是随着他和廉望雪的到来而出现的，曾志强的父母在失去了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之后，还要被迫接受纷纷扰扰的外界猜测，被曝光在大众面前——
他现在甚至不确定自己去参加这场葬礼到底是好是坏了。
【我是不是做了错事？】他忍不住在脑内自言自语。
没有任何回应。
也永远不会有了。
蔺渝闭上了眼睛。
即使如此，他还是习惯于将一些不便于和任何人透露的话在脑内以对话的形式重复出来，哪怕他知道系统已经不在了，不会给自己任何回应。
一只手试探般从头顶落下，伴随着澄澈又冷冽的气息。
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蔺渝的发顶，然后带着十足的谨慎，缓慢地，温柔地揉了一下，又揉了一下，力度很轻，但蔺渝能够感觉到。
他睁开眼睛，看见廉望雪正站在自己面前，半弯着腰打量自己，手掌还悄悄地定格在蔺渝头上。
蔺渝勉强对他笑了一下。
“你怎么来公司了？不是说有活动吗？”廉望雪今天有个品牌活动的站台，他之前中午的时候，看到过相关的路透图和各种粉丝饭拍。
廉望雪说：“活动结束我就赶回来了，幸亏你还没离开公司。”
蔺渝疲惫地笑了笑：“我还要练习，一般会留到最后。”
廉望雪轻轻地回答：“我知道。”
短暂的缄默。
廉望雪收回手，在蔺渝的身侧坐下。
蔺渝扭头看了看他。
并没有想象中那种铺天盖地的，关于廉望雪的记忆回笼，也或者说，随着系统的离开，潮水般涨起回归蔺渝脑内的所有记忆与情感，都显得尤其的波澜不惊，就好像一切都已经在预料之中，只不过那些关于廉望雪的相关的内容，变得更清晰了一些。
更值得一提的，也不过是廉望雪在他心中的重要程度，与可信赖的部分狠狠往上涨了一波。
“我太累了。”蔺渝低声说。
廉望雪问：“哪里累？”
蔺渝说：“哪里都累。”
无论是死亡还是离别，无论是媒体的无孔不入肆意妄为，还是自己比自己想象里脆弱的灵魂，以及在没日没夜的练习中□□感受到的疲惫，还有罪恶感与些微的不知所措，它们一层层覆盖上来，直到将蔺渝完全淹没。
“谢了。”他没头没脑地说。
在刚才要被淹没之前，廉望雪落在他头顶的手，还是将蔺渝从那种情绪的困境中努力地拉了出来。
廉望雪动了动嘴角，但没说话，想来他明白蔺渝的意思。
但他其实不完全明白，因为从始至终，蔺渝就没有告诉过他关于系统的任何事情。
私心也好，记忆没有完全恢复前本能的，微妙的戒备也罢，系统是蔺渝独家的秘密，因此只是这样藏在心里，从他出现到他离开，从他只是一个系统，到他成为了一个“人”，都是如此。
“对不起。”蔺渝又说。
廉望雪摇了摇头。
“再陪我这么坐一会儿吧。”蔺渝这样要求道。
“好。”
两个人一言不发，就这么安静地并肩坐在地板上，在寂静的室内，只有两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室内开着空调，冷气很足，一动不动地坐着，寒气很快就从地板侵袭向整个身体，随即让人感觉到了些微的寒意。
有些短暂的脆弱情绪，只会在廉望雪面前袒露几分，甚至在某几个瞬间，蔺渝脑海里甚至浮现出了某些对于廉望雪的，令人惊恐的依赖感。
——我只有你了，我在这个世界上好像只有你了，和我能够共享一些秘密，和我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伙伴。
蔺渝并不习惯这样的自己，所以很快重新从这样自怨自哀的情绪中拔足，他听见廉望雪问他：
“蔺渝前辈，你是不是今天也不回宿舍吃饭了？”
蔺渝点了点头。
“那等会儿你练习全部结束，我带你去吃一个东西吧我想你会喜欢的。”
廉望雪所说的“东西”，其实就在公司的食堂里。他们这样难免被狗仔和粉丝追着跑的艺人，在公司用餐是最好的，可以摆脱无孔不入的亏死的方法，蔺渝虽然会在这里吃饭，但并不是组合里伍舒阳那种会根据心情和时间，更换菜单的类型。
相反的，他认准了某个东西，就会一直吃下去，吃到彻底厌烦为止。
“这是这里的隐藏菜单。”廉望雪在窗口点完了食物，扭头对蔺渝说。
他们二人并肩，在餐厅里并不多的工作人员们之间穿梭而过，找了个靠近角落的位置面对面坐下。
“这里还有隐藏菜单？”蔺渝有点疑惑。
“这也是我重生了许多次才终于发现的。”廉望雪说，“因为这里的食物，和原本世界里的其实并不太一样，万众没办法进入内部食堂，因此她写的小说里，这方面是瞎编的——所以这个世界自动补充丰满了血肉，但和我们经历的完全不一样只有这个。”
桌上的号码餐牌震动了起来，一闪一闪，廉望雪将他所说的“隐藏菜单”里的食物端了回来，放在自己和蔺渝的面前。
是一碗面条。看起来似乎是大杂烩，里边有青菜、煎蛋、皮肚、午餐肉等等，汤水里浮着一层极薄的油层，星星点点的金色，让人有了些难得的食欲。
廉望雪点的分量是最小，他和蔺渝还要分着吃，因此虽然是碳水，但是对于此事的蔺渝来说，在练舞结束后吃这个，并不算不节制。
“这个我有印象。”蔺渝说。
“嗯，我在原本的世界里，第一次进入公司，第一次在公司里看见你，你就坐在靠墙的位置上，吃这样一碗面，但是因为控制食量，所以没吃完，就被经纪人勒令不许吃了。”廉望雪想着，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
蔺渝也跟着他认真地回忆了一下。
他记得自己吃面条这件事，但是为了减肥，虽然对这个很感兴趣，但也不能多吃，现在看着就忍不住有些馋了。
但他并没有自己吃着碗面的时候，见过廉望雪的印象。
“那时候你没看到我，你嘟囔着‘浪费粮食可耻’从我身边过去了，没注意到我。”廉望雪看出了他的惊讶。
蔺渝：“”
蔺渝：“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廉望雪看起来并不在意，只是笑着说：“那时候你的经纪人和你说，他可以帮你吃完，你还嫌弃了一下，你说‘哥你也不必吃我的剩饭吧，我们有亲近到这个程度吗’，然后被他拍了一下脑袋。”
蔺渝：“我记得。”
一些洁癖罢了，不仅不接受吃别人吃过的东西，也不接受别人吃自己吃过的东西。
“感觉到疲惫的时候，吃东西，还是会觉得幸福的。”廉望雪又说。
他拿了个小碗，将一部分面条挑入碗内，拿到自己面前，然后把装了大部分精华的汤水和配菜的大碗推给蔺渝：“我们分着吃，不会吃太多，也不会浪费。”
这个年纪正是食欲旺盛的时候，无论蔺渝还是廉望雪，自制力都令人惊叹。
他们安安静静地坐在桌边，分完了这一小碗对于普通的小个子女生来说，都未必能吃饱的面条，就好像曾经在某个世界做过许多次那样——
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他们多次在食堂里一人一半分享小碗的面条，并且将这样的习惯，分毫不动地带到了综艺节目录制的现场——
《七个人的旅途》在BLUE组合的新歌发售之后，正式开始录制。
这也是在原本的世界里，蔺渝和廉望雪加深了双方之间的了解与感情，粉丝掐得不可开交，自己却关系甚笃的所谓“双箭头”的开始。
当然，也是廉望雪迫不得已发出微博，包揽全部的“单恋”罪名，试图将蔺渝彻底撇清的源头之一。
第119章 第 119 章
开学季。
八月底, 蔺渝前往帝都戏剧学院报到。
今年的帝戏军训时间比以往都要晚一些，大概是因为令人不适应的反常强降水所致。虽然成为艺人满打满算也才一年多，拥有专属的经纪人时间就更短，但是经纪人还是对蔺渝即将进行的军训感到了些微的不安。
尤其是直系亲属可以陪同入校进行报到, 但报到流程中如果经纪人这种非学生亲属想要一同, 需要提前和学校沟通, 但是蔺渝干脆放弃了沟通，表示自己能行。
“那我在外边等你，你小心一点。”他对蔺渝叮嘱。
蔺渝觉得有点好笑：“哥, 你在担心什么？”
这里毕竟是帝都戏剧学院, 帅哥美女如云。
虽然这些年莫名其妙的审美降级，各个学校的招生质量遭人诟病, 但这其中各式各样的艺人准艺人网红学生层出不穷，尤其是帝戏，毕竟也是圈子里不少影帝影后的母校，蔺渝并不觉得自己这样的身份名气有什么值得担心的。
——然后他发现, 不是经纪人高估了, 是自己低估了。
帝都戏剧学院的学生也是人，也会追星, 就算不追星，也会对圈子里名气最盛的同龄人的存在感兴趣。
而蔺渝, 是新生代明星中拔得头筹第一人，自带流量，正在人气飞速上涨的时间，从进校开始, 就一直有若有若无的眼神黏在他身上，他扭头看去, 就能和许多人一瞬对上视线。有些人立刻不好意思地移开目光，另外一些人则胆子大一些，还能继续和他对视。
有一些男生，蔺渝甚至从他们的表情里看出了一些挑衅。
流量明星，尤其是唱跳明星，还是选秀出身的唱跳明星，在圈子里会被一些自诩清高，或者嫉妒不屑的人看不起，无非就是觉得他们拥有光鲜亮丽的皮囊，在舞台上唱唱跳跳着就获得了那么多喜爱，毫无内涵，而喜欢他们的人，尤其是女生都是脑残。
蔺渝面对那些毫无杀伤力的挑衅目光，泰然自若地扯着嘴角，用笑容一一回应过去。
大概是他笑得太灿烂太好看了，那些人无一不在微微一愣之后倏然移开目光。
蔺渝用录取通知书和身份证等材料，在学校的西门登记入校。
然后缴纳军训伙食费，在体育馆等一楼本系报到，再去宿舍楼一层办理住宿手续。
——虽然对于蔺渝来说，他这种行程通告不会少的人，未来会住校的时间估计屈指可数。
然后他迟来地意识到，系统离开的太过匆忙，甚至没能来得及看见蔺渝上大学的样子。而系统当初出现在自己脑袋里，要面对的最大的难关之一，明明就是“蔺渝”的二次高考失利。
意识到这点之后，原本就并不像其他学生那样雀跃的心情，就变得更差了。蔺渝站在原地四下望去，从内到外都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疏冷，甚至厌世气息。
烦了，毁灭吧。
“蔺渝？”有人在自己身后喊出了自己的名字。
蔺渝扭头看去，看见一名眼熟的年轻女孩正冲着自己招手。
是《七宗罪》剧组那个叫做小孔的女孩。
她看到蔺渝的时候一时激动，冲上前打了招呼之后又有点后悔，害怕蔺渝认不出自己，或者假装认不出，毕竟自己听当初群演的姐妹们也提起过，不少明星在媒体面前和他们虚与委蛇假装和谐，一扭头没了镜头，就翻脸不认人，甚至鼻孔看人。
但话出口就是覆水难收，她硬着头皮冲蔺渝笑一笑。
蔺渝没让她失望，也不会让她的话落地。
只一怔，他就也抬起手，模仿她挥了挥：“小孔，好久不见。”
只不过他有点惊讶：“你是帝戏的学生？之前没听你和我提起呀。”
众所周知，帝都戏剧学院的学生被提供了相对丰富和多样化的实践机会，会在校园里参加各类演出，包括戏剧节等等，为的是提升表演技能和艺术素养。
但是小孔这种自己在剧组里当群演讨生活，甚至可以说是从“底层”自己做起的是少数。
也或许是蔺渝自己孤陋寡闻。
小孔赶紧摆了摆手：“不是不是，我不是帝戏的学生，我就是有认识的朋友在这里，来帮忙的。”
其实她是不能进校的，但今天新生报到，人来人往的非常热闹，所以门口的检查并不算特别严格。
小孔指了指身边，蔺渝循着她的手指方向看过去，看见了两个紧紧捏着手指，看起来有点激动的年轻女孩子。
“这是雅妮，这是潼潼，都是帝戏的大三学生。”小孔介绍说。
蔺渝很给她面子。
“雅妮学姐好，潼潼学姐好。”他说。
两个女孩连忙回应。
短暂的打完招呼之后，蔺渝又和小孔寒暄了几句，这才转身走开，徒留身后的几个女孩子忙着窃窃私语，甚至沐浴在不少人“他们怎么认识？”的困惑质疑目光之中。
“蔺渝。”
没走几步，又有人喊他。
这次又是熟人，但也的确更久不见了，是《动物素描》的男主演徐树。
在这部电影大爆之后，所有其中的主演都或多或少名气上涨，徐树的关注度当然也直线上升，但是相比于蔺渝这种爆发性的好评和压倒性的人气碾压，就未免显得有点不够看了。
此时徐树看向蔺渝的目光略显复杂，但下一瞬就哥俩好地上来勾住了蔺渝的肩膀。
“我是来参加志愿活动的。”徐树笑着说，态度因为显得过分亲昵，而让蔺渝有些不适，但看到和他一起来的几个学长，蔺渝又觉得能理解他这种在朋友面前佯装熟络的姿态，并不打算落对方的面子。
虽然他打心底里并不看好徐树的未来，只可惜了他姐姐未来可能要在圈子里继续做“扶弟魔”了。
那边厢，小孔等几个女生当然也看到了蔺渝被徐树几个人围住的场面。
她刚才看到蔺渝的时候，对方正站在原地，身边人来人往，俊男美女如云，但蔺渝依旧在人群中独一份的出众，有股遗世独立的气场在，来去的人知道与不知道他的，都会忍不住往他身上多看几眼。
尤其是他的眉眼间，隐约有股不算太明显，在《七宗罪》时期还不存在的郁结气，这种气质反而让蔺渝的气质更矛盾，也更迷人了。
小孔连忙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强行消除掉不自觉浮起的粉丝心态——也或许是她看错了，毕竟在自己打招呼的下一秒，对方就霍然展颜冲自己笑起来。
“怎么是那几个人？”小孔身边的雅妮小声嘟囔。
她回过神，跟着重复：“那几个人？”
“嗯，徐树和他边上那几个家伙，说是做志愿者工作，实际上就是想借机勾搭哄骗小学妹，网上不是传言这一届帝戏的新生里有不少漂亮妹妹嘛。”雅妮不屑地说，“而且他们那群人，出了名的看不起唱跳偶像，前几年有个爱豆被玩梗出圈，他们没少跟风，特别恶臭。”
小孔听她这么说，忍不住也跟着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潼潼补充说：“那么恶臭的东西，现在倒是和蔺渝一脸哥俩好的样子，双面人做久了自己都被自己骗了呢。”
“男的不就都这样。”雅妮冷笑，顿了顿又连忙补充，“——但是蔺渝不这样。”
她算是投过票的路人粉，选秀时期最喜欢的是BLUE组合的展宁，对和展宁有个破镜重圆cp的蔺渝自然也有些关注。
后来蔺渝人气暴涨，她虽然对组合关注度少了，但也迟来地意识到，在这群人之中，她对蔺渝的好感度超过了昔日的“墙头”展宁。
蔺渝这个人，就是有股与生俱来的奇特魅力，能够吸引所有人的眼球。
“你怎么认识吴雅妮和叶潼潼的？”徐树边上的一个男生问蔺渝。
蔺渝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些他不喜欢的意味，他不得已解释了一句：“不算认识，是初次见面。之前拍戏的时候，她们旁边的那个女孩子是我们剧组的演员，所以一起打了个招呼。”
“你小子艳福不浅，吴雅妮跟叶潼潼可是我们年级的两朵金花。”隔壁的另外一个男生挤眉弄眼。
“不过我说怎么不认识她们边上那个女的呢，原来不是我们学院的也难怪，长得这么丑，怎么可能考得上？不过和吴雅妮她们混在一起，真的不怕被比下去衬托得更难看啊？”
他们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了对女性品头论足后心满意足的快活气息。
蔺渝的目光，从他们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脸，移到充其量一米七五左右的个头上，厌烦达到了极致。
——他们从这种对比和恶意揣测女孩子的言语中为什么能够获得这种虚高临下的快乐？之前在混迹粉圈的时候他知道一个词，叫做“男凝”，身边的人的确都没有这个毛病，也因此，直面这种“生动形象”的男凝教科书，就更让他觉得恶心了。
他扭头看了一眼徐树，扒拉开了他的手。
徐树虽然和这几个人混在一起，但在圈子里的人对这方面还是有点敏感度的，更何况他还有个姐姐，立刻压低了声音：“他们就是口high，没什么特别的意思，你别往心里去。”
“不是我往不往心里去的问题”蔺渝说着说着又觉得无语，“只是觉得晦气。”
这家伙当初对岳珊指指点点甚至造谣的样子，也不比那几个同伴好到哪里去。
他勉强维持着对徐树的礼貌应对，对那几个男生堪称熟视无睹，打了个招呼转身就走。
“切，傲什么？不也就是个娘炮小白脸骗骗妹子吗？”在他身后，刚才评价小孔的那个男生撇了撇嘴，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
下一秒已经走出数米的蔺渝，像是背后长眼，猛地扭头看向他。
那瞬间他目光如电锁定自己，眼底的冷意让人不寒而栗。
莫名的打了个哆嗦，然后讪讪闭嘴。
本来就心情不佳的报到，变得更加让人不爽了，尤其是意识到那些是自己所谓“学长”的人，拥有同样想法的可能还不是少数，就更烦了。
蔺渝不自觉地摸出手机，找到了廉望雪的微信。
“你在干什么？”他发消息过去。
廉望雪回复得很快。
“在往帝戏赶得路上。”
蔺渝：“？你来帝戏干什么？”
廉望雪：“想等你报到完，一起去吃饭，刚才我和黄哥也报备了。”
廉望雪：“猫猫爱你.gif。”
蔺渝盯着屏幕里那个比心的猫咪，刚才心头的燥郁之气，和不自觉脑内和人说话却没有反馈的失落感，微妙地一扫而空，三言两语的治愈效果，蔺渝自己都始料未及。
他垂下眼睛，发送消息。
“那我尽快结束。”
顿了顿，他又继续发出一条：
“谢谢你。”
第120章 第 120 章
廉望雪选择的和蔺渝一起吃饭的餐厅, 是一家在帝都戏剧学院附近的私家餐馆。
毕竟来这里的大部分都是明星，或者准明星，隐私非常重要，因此需要提前预约, 并且还不一定能排上号。
——蔺渝在意识到这点之后, 终于明白了廉望雪所说的“来找你吃饭”, 是有预谋的。
但他并不在意。
他前往餐馆的路上看了几眼手机，发现苑淙已经把他和廉望雪拉到了同一个群里，恰好挨着之前他拉的那个《请尝尝我的手艺》的三人小群, 这人酷爱拉群, 蔺渝习以为常，刚要把手机收起来, 突然发现群里苑淙说话了。
苑淙：“滴滴。”
蔺渝：“？”
苑淙：“快要在录制中见面了，想我吗，念我吗？”
蔺渝：“”
蔺渝：“有事说事。”
苑淙：“我这不是准备在节目开始录制之前，和大家联络联络, 再培养一下感情嘛。”
苑淙：“你怎么这么凶！”
蔺渝几乎快要翻白眼了。
苑淙隔着屏幕似乎感觉到了他呼之欲出的不悦, 连忙在那头开始说正经的。
是关于《七个人的旅途》这档节目的录制问题。
他们当然知道这个节目里，三个男生基本是用来“做苦力”和“缓和局面”的, 节目组请那些在圈子里都非常难搞并且人尽皆知的女艺人们，本来就是为了制造更多的矛盾和看点, 只要有热度和讨论度，哪怕黑红也在所不惜。
但是就苦了他们三个。
一旦对问题解决不及时，或者没能做好姐姐们的调和剂，就会被骂得狗血淋头, 之前前几期参加节目的男嘉宾们几乎人均一个“废物”头衔。
“我们三个必须在录制之前调配好完全稳定的心态，做到完完全全的十项全能和情绪稳定, 才能够在节目里帮姐姐们解决问题。”苑淙是这样说的。
蔺渝也是这么想的。
结果他发现，有那么一个似乎和想象中状况不太一致的bug出现了，那就是廉望雪。
*
录制的地点，在枫叶国。
有一说一，这是个相比于之前几季的目的地，自由行并不算难度特别大的国家。
一是枫叶国华人异常的多，如果在对的社区和环境里，甚至可以完全不会说英文，也过的很好。
二是相较于国家庞大国土面积，这个国家的交通系统并不算特别复杂，稍做一做功课，至少几个大城市的地铁公交，不会有想象中那么复杂，如果会开车难度更是会加倍降低。
三是除去法语区，这个国家大部分人的英语都是那种尤其标准的，英语——当然，部分人群除外，他们浓重的口音连母语者都需要仔细听才能完全听懂。
虽然近些年这里似乎没有以前那么安全就是了。
所有的嘉宾们虽然说是“背包自由行”甚至是“平价游”，“穷游”，但前往枫叶国的飞机上，人人都是头等舱乘客，甚至连蔺渝这个跟着组合飞来飞去的时候，坐经济舱居多的人，也跟着沾光——但是另一方面，为了制造出想要制造的效果，在飞机上的画面是不会播出的。
结果飞机飞了没几个小时，就出了问题。
之前他就知道除了陈澜岚这个傻白甜，其他三个女艺人谁也不好惹，但没想到不仅是脾气暴躁或者古怪那么简单。
在飞机上，他眼睁睁看着大咖影后岳凌颐指气使地指挥着自己的助理来来去去，湾岛出身的夏弥尔也不甘示弱，指责在经济舱的助理听到自己的呼唤来得太慢，整个机舱都响彻着她不悦但甜美的少女音。
还有和蔺渝一起录制过《一起上学吧》节目的安桉，又是胃不舒服又是头疼又是耳鸣，冷着一张脸感觉全世界都欠她三千万。
七个嘉宾都在头等舱里，蔺渝四人眼睁睁看着这画面，莫名其妙觉得有些荒谬的好笑。
“算了啦，算了啦。”苑淙安抚说，“至少姐姐们都很表里如一。”
可不是嘛，暴脾气嘴毒性格差，公主病耍大牌动辄打人，再加一个性格古怪热爱翻白眼对谁都一视同仁，圈子里传言说怎样，这三位女艺人就是怎样，半点都不虚的。
飞机飞了没几个小时，岳凌的助理过来和蔺渝商量，说岳凌要和蔺渝换座位。
蔺渝：“？”
这又不是经济舱，不存在什么前边或者后边是洗手间所以嘈杂烦人，又可能窗口的视角被遮挡的状况，岳凌的位置同样靠窗，为什么会需要换座位？他左思右想都不明白岳凌来这一出是想要怎样。
“为什么要换？没有任何理由吗？”他问。
岳凌的助理讷讷地说：“岳凌姐没有说，就是让我来和你说她要换座位。”
原句大概率比这个不礼貌一些。
但看着面前这个好像快要哭出声来的年轻女性，蔺渝又不想为难打工人，他不答应的结果，大概率说助理背锅。
“那我就”
"蔺渝前辈坐在岳凌前辈的那个位置上会晕机。"一把幽幽的嗓音从背后传来。
是蔺渝后排的廉望雪。
蔺渝：“”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还会晕机？
但是既然廉望雪这么说，他当然不会拆穿对方的说辞，只安静地在廉望雪话音落下后点了点头。
岳凌的助理脸都涨红了：“但是岳凌姐说一定要和蔺渝老师换座位，她看上你的位置了。”
蔺渝忍不住问：“我的位置到底有什么好的？甚至我们都坐在同一列，难道是她不喜欢太靠前的位置？”
对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蔺渝看她的表情，隐约觉得岳凌似乎是想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虽然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录制节目一向秉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准则，除非和之前《一起上学吧》的时候那样，有人想要踩着自己上位，又或者从一开始就隐约准备试探自己的底线。
他飞快地斟酌了一下，告诉自己岳凌的身份并不一般，演技奖项地位名气人脉多边形战士，自己能不惹尽量不惹，正熟练地扯出一个笑容来，就听见廉望雪继续说：“节目组给的座位就是这样的，岳凌前辈说出于怎样的想法想要换座位呢？”
“如果不说清楚的话还是不要随便换比较好。”
“更何况蔺渝前辈坐在飞机前排的位置上特别容易晕机。他胃经常不舒服甚至是上过热搜的程度，前阵子录制节目的腿也受过伤，现在还留了疤，跳舞太努力导致腰部还有旧伤，这么长时间的飞行本来就很折磨人，对了蔺渝前辈闻到飞机餐的味道还会想吐。”
岳凌的助理：“”
蔺渝默默地捏紧了正在进行录音的手机。
以往这些事情，他都会选择暂时撤退，先好好掌握证据获得主动权，再根据未来发展徐徐图之，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却没想过居然有朝一日，自己在被另外一个人这样维护——虽然这样的维护不知是好是坏。
廉望雪抬起眼睛。
他眨了眨眼，表情特别无辜，但继续用整个头等舱都能听清的声音继续说：“蔺渝前辈身体很虚弱的，你看他现在脸色都已经有点白了，真的很辛苦。
蔺渝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
“如果岳凌前辈一定要换，可以和我换呀，我虽然也有些胃痛不适的毛病，但我没关系的，我可以努力配合岳凌前辈的任何要求，毕竟岳凌前辈是大前辈嘛。”
廉望雪装可怜结束，加上重重一击：“我们要尊老爱幼，我知道的。”
尊老爱幼
此词一出，全场顿时寂静一片。
这句话岳凌之前参加那个唱跳类节目的时候，曾经用来阴阳怪气过同组的女艺人，指责她们不够“尊老爱幼”，因为这样的争议片段而被指责倚老卖老。
但自己可以说自己“老”，别人说了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尤其是在语境下，廉望雪的年纪完全是那个“幼”。
围观了全程的苑淙：“”
他目瞪口呆。
看看左边，夏弥尔前辈手里捏着外观精美的化妆镜，面色惊愕地正看看廉望雪，再看看前排岳凌的背影，整个人难得一见的管理不好表情。
看看右边，安桉前辈依旧维持着冷若冰霜的容颜，但表情里隐约透出一股若有所思来。
陈澜岚前辈看起来完全搞不清情况，左右看来看去，最后百无聊赖地开始抠自己精致漂亮的穿戴甲。
来这里苑淙其实做好了忍气吞声的准备。
他毕竟也是穷过的，之前做送外卖的工作也时不时看人脸色，苑淙本人倒并不很介意。他想过可能会因为其他共演嘉宾姐姐的脾气而闹出不太好看的场面，却没想到首先发难的居然是廉望雪。
——这可是平时看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甚至对万物都漠不关心的廉望雪哎！而且，这才刚开始飞枫叶国，保守估计除了先导片，还要十个小时，他们才会从落地开始正式录制。
岳凌的助理表情略显古怪，似乎是有点想笑，碍于场面当然不敢，所以忍耐得很辛苦。
在这样诡异的沉默里，蔺渝佯装虚弱地咳嗽了两声。
“咳咳，不好意思姐姐，廉望雪年纪小说话没什么分寸，我替他道歉如果岳凌前辈一定要跟我换座位，我当然可以，咳咳，毕竟说大前辈，我身体虽然的确很不好，胃病腰伤腿痛前阵子脑震荡住过院还有点其他的小问题，但是没关系的，我可以换座位。”
苑淙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他觉得这次的拍摄录制不会特别和谐了，甚至在某几个瞬间，他很害怕岳凌因为两个人的茶言茶语配合默契，大发雷霆到威胁节目组换人，把蔺渝与廉望雪二人撤掉——
但是话说回来，以这两个人目前的人气来说，岳凌真的发疯“有他们没我，有我没他们”，节目组被逼到绝路到底会选择哪一方，还真不好说。
但是神奇的是，岳凌虽然明明白白地被下了面子，却并没有发作。
助理回去了，机舱里恢复了原本诡异的寂静。
就好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蔺渝扭头看了一眼廉望雪。
廉望雪悄悄地冲他眨了眨眼睛，脸上流露出一股无所畏惧的神情。
也是，死亡与重生都经历了那么多次的廉望雪，还会在意这样的小事吗？
蔺渝也忍不住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