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勇啊,今天收获不错啊!”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走在路上,背上背着沉甸甸的背篓,手上还提溜着一只野山鸡,正急急的往村子里走。
听到有人叫他,少年脚步微微一顿,笑着应了声,“是啊,五爷爷,今天抓到一只野鸡,可以给我们家小隐炖汤喝了。”
说到小隐,老者脸上的笑意收敛了几分,“占隐那娃娃,还好吧?”
叫阿勇的少年脸上就露出几分愁色,“还是老样子,时好时坏的,我和阿爹商量,想趁着哪天天气好,带他去镇上看看。”
听到他的回答,老者脸上的褶子都皱起了几分,“你们哎…”
谭家勇笑了笑,挥了挥手上的野鸡,“五爷爷,我先走了哈,再不回去炖鸡就赶不上时间了。”
老者挥了挥手,“去吧去吧。”
见阿勇脚步轻快地离开,老者摇了摇头,长长叹了口气。
正好有个青年走过来,“爷爷,好好的您叹什么气啊?”
老者摇了摇头,“没啥事,就是觉得这两父子都太实诚了些,别人家的孩子,掏心掏肺的养…要是没有那孩子,你谭小叔家肯定不是现在这模样。”村子里的人都沾亲带故的,就算不是同姓,也会以辈分称呼。
青年挠了挠头,“可是,不是说那孩子的父母救了谭小叔的命吗?他们对占家小孩好,也是正当的吧?”
老者摇了摇头,“话是这么说不错,可是那孩子三天两头的生病,养了这么多年,再大的恩情也还完了。”要是换了别家,早就丢出去自生自灭了,也就谭家两父子实诚,把家底都掏空了,还要努力拼命养着。
“谭小叔和阿勇都是好人!”最终,青年盖棺定论。
老者失笑摇头,“算了,那是别人家的事。”别人怎么选择,那都是别人的生活。
谭家勇手中拎着野鸡,背上背着背篓,快步地往回走。今天他的收获确实不错,想到回家就能看到小隐微笑的脸,他的脚步就不由的加快了几分。
很快,一栋有些老旧的青砖瓦房就出现在面前,这大小在村子里都已经是数一数二的了,只是修建的时间有些久了,看起来带了些岁月沉积的痕迹。
谭家勇推开有些破旧的院门,人还没进去,就先露出了大大的笑脸,“小隐,我回来了!”
原本正坐在椅子上的少年猛地站起身,脸上都是惊喜的表情,“啊,哥,你回来啦!”大概是起身的动作太急,少年的纤瘦的身体微微晃了晃,谭家勇吓得把手中的野鸡都丢了,连忙冲过去,一把把人扶进怀里,嘴里还训斥道,“都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动作慢点慢点,你怎么就是不听!”
少年靠在他怀里,略带苍白的脸上露出几分赧然之色,小声的道歉,“我下次不会了…”
听到少年软软糯糯的道歉声,谭家勇刚刚那点气瞬间就消没了,连忙挠了挠头,“记得就好…”然后迅速转移话题,“哎,我今天逮了只鸡回来,一会儿给你顿鸡汤喝…”
说到一半,诧异的看向旁边站着的人,“咦,大郎你怎么在这里?”
被叫大郎的人脸微微有些扭曲,“我叫云山!叫我武云山!”
谭家勇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他们这些乡下小子,平日大家都喜欢叫小名。这个武家大郎和他们是一个村的,虽然平时没怎么玩到一起,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经常会打招呼,以前叫他大郎也应的挺开心的,怎么今天是这态度?
虽然脑海里有些疑惑,谭家勇也没有多想,毕竟名字是人家的,他想让别人怎么叫就怎么叫好了。
谭家勇从善如流的改了口,“云山啊,你找我们有事吗?”
终于不被叫大郎了,武云山的脸色好了些,听到谭家勇的问话,下意识的看向他怀里的少年,表情腼腆,眼神却带着几分热切,“听说占家阿弟身体不好,你们又上山去了,咱们都是一个村子的,就过来看看需不需要帮忙。”
这话初时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但是,占隐从小身体就不好,除了谭家勇,极少和同龄人接触,甚至除了谭家父子,连外人都很少见。
现在突然冒出一个人对他说担心占隐一个人在家,过来看需不需要帮忙…谭家勇第一时间就在心里敲响了警钟,表面不动声色,眼神却带了几分警惕,把少年又往怀里带了带,“多谢关心,咱们家基本不会少人的。”
想想到底是一个村子的,谭家勇的语气放软了几分,“我准备要做饭了,云山要留下来一起吃吗?”
武云山终于听出了他的送客之意,连忙摆手,“不用不用,那我先回去了,改天来看你们。”说的是你们,他的眼神却一直往占隐身上瞧。
送走了武云山,谭家勇的脸彻底黑了下来。刚刚武云山那眼神,明显是对占隐有所企图,越想谭家勇的脸越黑,恨不能现在冲出去把人揍一顿。
深深吸了一口气,谭家勇担心的看着占隐,“他有没有做什么?”觉得这话太生硬,又放软的语气,“他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
少年抬头,抿着唇冲他笑,“没有。”
看着少年满是笑意的眸子,谭家勇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小隐乖~”
安抚好了自家崽崽,谭家勇这才开始收拾那只被自己遗忘的野鸡来。
野鸡不如家鸡肥硕,不过炖出来依旧有不少油水,谭家勇又往里面加了一些采集回来的药材,占隐常年生病,导致谭家父子对药材都有了一定的研究。每次在野外看到了,都会采集回来,占隐能吃的就留着给他做药膳,不能吃的就拿去集市或者镇子里卖了,卖点银钱。
很快的,一股子浓郁的药味儿混合着鸡汤的香味传专入两人鼻子,少年吸溜了下鼻子,“啊,好香!”
“香你就多吃点!”谭家勇抽空轻轻刮了刮少年的鼻子。
事实上,因为占隐身体的原因,谭家桌上的菜一般都十分清淡,各种调料品放的极少,甚至经常能从里面透出一股子奇怪药味儿来,最多只能想方设法的在食材的新鲜度上下功夫,要说好吃实在谈不上。
不过,少年十分给面子,不管什么时候,都尽量吃的饱饱的。饶是如此,他的身体也胖不起来,日常三天一大病,两天一小病,脸色几乎一直是病态的苍白,大病的时候还一脸的青黑,经常都是瘦得只剩皮包骨头,看得谭家勇心疼不已,恨不能以身代之。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谭家勇舀了一碗鸡汤让占隐慢慢喝着,占隐本来不愿意,想等谭闻回来一起吃,被谭家勇瞪了一眼,立马乖乖的端起了碗,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只是眼珠子一直往外瞧。
谭家勇忍不住揉了揉少年的脑袋,他家小隐老乖老乖了,就是老天爷有点不公平,这么乖的孩子怎么能让他一年到头都受病痛折磨呢?
算算日子,已经六月份了,再有一个多月就快到占隐的生辰了。想想每年七月份小隐是怎么过的,谭家勇心里就不由的闪过几分急迫。
等阿爹回来,家里有人了,他也进山里寻几天,看看能不能弄到点好东西,七月之前,一定要把小隐带到镇子上,没有医馆的大夫看着,他实在不安心。
夜色渐深,看样子谭闻是不会回来了,“阿爹应该不会回来了,我们吃饭吧。”
少年的小脸上露出几分担忧,他知道谭阿爹去林子里狩猎都是为了他。谭家勇揉了揉他的脑袋,“别担心,阿爹可是资深猎人,不会有事的。”
谭家勇见不得他皱眉的样子,大夫说占隐得放宽心才能好好养着不生病,所以他每天都努力让占隐多笑笑,而少年也特别的乖,每次抬头都会对他露出大大的笑容。
少年的笑容干净,明媚,让看到的每个人都有种被治愈的感觉,谭家勇每次看到都会觉得会心一击,然后忍不住揉揉少年脑袋,夸一句好乖。
两人吃完饭,收拾好准备睡觉。在送占隐回房间的时候,谭家勇突然想起今天出现的武云山,顿时觉得有些不太放心,“要不,今晚我和你一起睡?”
听到谭家勇的话,少年脸色顿时一变,难得强硬起来,“不行!”说着还啪地一下关上了房门。
谭家勇看着被关上的房门,有些目瞪口呆。摸了摸鼻子,又敲了敲门,“乖,小隐开门,我给你检查一下房间。”
门轻轻的开了,少年的从门缝里冒出脑袋,有些闷闷地,“你不能和我睡。”
见少年这样子,谭家勇哪里还能说出拒绝的话来,连连点头,“好好好,哥都听你的!”
少年这才让开了些,谭家勇连忙走了进去。
明明是该炎热的六月天,占隐的房间却像是放了无数冰块,谭家勇刚一进门,就打了个哆嗦,忍不住回头看了占隐一眼,“被子还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