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第 61 章

    自打从七星部落出来, 厉脸色阴翳得快能滴出水来,听见负责巡逻的人来报,眼中的杀意快要化成实质。

    “再走一两日, 选个合适的地方, 将人全部伏杀。”

    因为对方人数众多, 延越这里也不敢掉以轻心。晚上扎营, 十名连弩手两班轮换, 时时戒备。

    一连走了两日, 直到路过一个树林,双方都觉得此时是一个好时机。一方伏击, 一方追击,很快聚在了一处。

    七星部落为首之人意外地看向对面, 临行前大人交代过,此次追击的部落一共二十多人,可如今打眼一看,也知不止二十人。

    想想也是, 能一口气买百名奴隶,怎么只会来二十人。怪不得大人给他分派了百人,估计也在提防途中的变数。现在己方人数至少还比对面多上一倍, 仍占绝对优势。

    至于拴着的那些奴隶?别指望他们顶用。各个早被抽软了骨头不说, 还面黄肌瘦的根本用不出多少力气,等一会儿真战在一块,割断绳子, 估计就能跑个七七八八形成不了战力。

    但他也没着急出手, 来之前大人也吩咐过, 如果对方识趣地将人交出来,便也不必非要打杀, 总要给这位小美人一些情面,他向来最懂疼人。

    之前还觉得那两位掌事人言语夸张,如今见到了,还真是如他们说的那般,绝对会符合大人的胃口。这样以来他也不能轻慢,遂开口的时候并没有咄咄逼人。

    “不用紧张,你们应该知道我带人追来的目的,是为了这位漂亮的少年。放心,只要交出人,你们便可带着奴隶离开,绝不阻拦。”

    启一直跟着,早就看不过他们言语侮辱祭司,愤愤道:“交人?你们也配,猪都不如的东西,还敢打我们祭司的主意。”

    没想到对方的普通战士都这么硬气,也是让来人吃了一惊。但毕竟出身于大部落,心中的优越感让他们根本瞧不起面前的蝼蚁,之所以能好好说话,还是因为给少年的面子。

    “现在我还有心情同你们商量,如果我不高兴了,把你们杀了再将人带回去也是一样的。不妨告诉你们,但凡大人看上的,没一个人能跑的了。以前是,现在也是。”

    看厉似乎要出手,常念觉得可能还有事情,便偷偷拉了一下他。

    “听你的话,你家大人看上的还不止我一个。”

    见问话的是小美人,七星为首的人口气明显不如先前那般生硬,“自然,比如那几个带着女人的部落里,就有我们大人瞧上的。”

    常念心里来不及腹诽那个人渣,开始为原水的安危担心。

    瞧着他脸上的忧虑,那人劝慰道:“以你的相貌,定是最得大人喜欢的,只要你伺候”

    后面的话没让他说出口,厉便从背着的竹篓里拿出一把弓,以雷霆之势射出一箭,直直刺入那人咽喉。这一箭好像信号一般,隐藏在暗处的连弩手齐齐扣动扳机。

    “嗖嗖嗖”

    几轮箭雨过去,追击的队伍人数只剩下一半。

    剩下的人虽然侥幸保住性命,但也被刚刚的一幕震慑住了。刚刚飞出来的是什么东西?还不等他们出手,地上就躺了一片的人,或重伤或没了气息。

    他们以为前不久见过的青铜兵器已经是神兵利器,可与刚才的那东西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常念早被厉拉到了身后,尽量不让他看见这些血腥的画面。而对面剩下的一半虽然手拿着武器,但显然已经不敢再向前冲。

    现在的连弩手还不是很有准头,刚才射出的箭雨大概有七八十支,但倒下的也就五十多人,有的箭落在了地上,也有的一人身中数箭。

    厉原本就打算将七星来人全部击杀,即使看见他们犹豫不前也没有收手的打算。他虽用手势止住了箭雨,但自己却又再次拉弓,对准七星来人。

    一箭、两箭、三箭、对面的人疯了一样四处逃窜,可不逃还好,一逃刚才的箭雨再次出现,冲在最外围的几日全数倒下。

    从来没见过如此恐怖的杀戮,这简直就如同死神在收割生命一般。早知是这种情况,就算是被大人打断腿他们也不会过来。

    常念将头抵在厉的后背,在感觉到已经有三箭射出之后,他拉着厉的裙摆颤声说:“厉,够了。”

    剩下至多也就三十几人,厉将弓握的咯咯作响,半天才说:“做我族奴隶,不杀。”

    大族的战士何其骄傲,如何还能如同旁边那些低贱的人一样做其他部落的奴隶。几个尚有血性的人红了眼,准备朝着厉的方向掷出武器,他们只刚一抬手,七八人又应声倒下。

    三十多人又变为二十多人,如同神迹的手段让剩下的人再提不起一点勇气,他们像其他战败的人一样,将兵器放到脚下踢开,毫无尊严地匍匐在地上,等待主人为其套上绳索。

    “一队照例清理尸首,不能留有活口。二队带着奴隶挖坑,将尸体全数埋了。”

    厉吩咐完,回身抱住人,说:“这处味道不好,我们往前走走。”

    自始至终,常念没敢看战场一眼。直到厉要带他走,他才强迫自己转头,红着眼睛看着那一地的尸首,生生忍住没吐。

    弱肉强食,他不能让自己活在象牙塔中。他需要看到这一切,并且不畏惧,因为延越的未来——注定不能平静!

    “厉,我想问一下活着的人,有没有队伍追击原水。”

    厉没犹豫叫人将七星的战士带来询问:“你们追击的,可有原水部落?”

    有几个吓破胆的争相回复:“有,有。”

    常念攥着拳头,担心地追问:“可知有多少人?”

    “我们每个追击的队伍,大概都是一百人左右,原水虽然人多,但一半是女人,所以追击的战士也并未比别处多。”

    根据之前看到的炊烟,厉大致判断了原水的方位。在将尸体掩埋后,带着奴隶朝最可能的那一处赶去。

    怕奴隶太多惊扰到对放,在距离目的不远留下二十人看守,自己护着常念带着其他三十人前去支援。

    等一行人赶到时,原水部落的人刚刚被捉。由于奋力抵抗,带着的战士死伤大半,不过对方也折损不少,看样子只剩下七八十人。

    七星这边或许因为刚刚杀红了眼,或许是本性暴虐,已有不少战士抓住姿色好的女人开始蹂躏。

    厉忙捂住常念的眼睛,不让他看着污/秽/不堪的一幕。好在他们来的及时,那些人并未得逞,便倒在箭雨之中。

    这次因为要救人,厉命大家速战速决,十把连弩共计百支短箭基本全数射完,除了几个与原水族人混在一起的,其他六十几人已经全部倒地。

    有一个反应快的,在一排捆好的人中抓住伏甄,用石斧抵住她的喉咙威胁,可惜威胁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厉一箭便射穿那人的眼睛,之后又是一箭飞出,洞穿其咽喉。

    剩下的几人也在原水众人出手下,全部击杀。伏甄哽咽道谢,没想到只是路上结识的人,竟会特地跑过来营救。

    想到惨死的族人,她心中暗暗发誓,总有一日要让七星血债血偿。

    常念将原水受伤的人伤口处理好,开口道:“伏甄首领,你们部落剩下的战士不多,想独自回去并不安全,还是与我们同行吧。待到延越我们将奴隶转交给族人,再送你们回原水。”

    伏甄哪还会拒绝,现在原水死的死伤的伤,不说遇见其他部落,就算遇见几只猛兽,他们都要再添伤亡。

    “谢谢,这次麻烦了。回到部落,原水必有重谢。”

    “不必。”一旁的厉冷硬插话。

    晚上歇息时,伏甄想到今天延越的手段,还真是鬼神莫测。还好他们一直是真心想结交原水,不然这一路凭借此种手段,原水都不知要死多少次。

    就那嗖嗖嗖飞射的东西,可太骇人,用在双方交战时,即使不是暗中埋伏,也能以一敌十。作为首领她自然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所以关于连弩的事她只字未提。

    来的时候五十多人,回去的队伍浩浩荡荡的有二百多人。只是回程的路常念再不能如来时悠闲,那么多的奴隶中难免有受伤和生病的,再加上原水部落也有伤患,基本要忙碌大半日。

    看他如此一视同仁,不只是被交换回来的奴隶,就连伏甄也有些困扩,延越这个小祭司怎么还会为奴隶奔忙。无奈,他只得解释道:“这些都是延越的劳动力,回去还指着他们干活呢。”

    伏甄斟酌的开口:“你们换这么多奴隶回去做什么?”

    常念倒也没有隐瞒,如实说:“我们想修建城墙。”

    “城墙?是如七星部落那样的吗?”

    小部落很少有人会修城墙,那确实是十分耗费人力的事。

    “或许还要再高一些,我们招惹了其他强大的部落,需要有能力护住族人。”

    伏甄一下便明白了,就如同昨日他们经历的那般,弱小就要挨打,想要无惧只有自己变强大。她终于试探的开口:“昨日你们用得东西,可以交换一些给我们吗?我知道这个要求有些无礼,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询问。”

    常念抱歉地摇了摇头,“连弩我们不能交换,一是我们只有这么多,二是他对我们太重要了,不能交于外族人,还请伏甄首领替我们保密。”

    伏甄也不意外,她一拍胸口诚恳道:“延越是我们原水的恩人,也是原水的朋友,祭司放心,关于连弩的事我和我的族人保证不会说出去。”

    常念笑笑:“我信伏甄首领。”

    厉见两人聊了好半天,走过去催促:“和我回去,吃饭了。”

    “伏甄首”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厉捏着下巴,不让他说话。

    “哪来那么多话。”

    “啊,不是厉,你放开我下巴,我要流口水了!”

    “随你,流下来我给你擦。”

    “放开,混蛋!”

    伏甄看着两人走远的背影,总觉得延越首领对她仍有敌意,可是为什么呢?

    他们这边不平静,庚和申那里也是喜忧参半。去的路上无事发生,交换时也还算顺利,只回部落的时候他们换了一条路,而变数也就出在这条路上。

    第062章 第 62 章

    “前方偏南四五百步的地方好像是这张木板上画的东西。”申将手里的望远镜递给庚。

    庚接过来, 仔细望了望,因为可视距离有限,只能模糊的看见一片枯枝中开着白色的花。

    “去看看, 像是祭司说的棉花。”

    来之前厉交代这次由庚带队, 申辅助, 所以一路上申基本都听庚的安排。

    一行人加快脚步, 朝着像是棉花地的方位行进。

    “后面跟着那些尾巴你打算怎么办?”

    身后的人是半日前出现的, 看样子是附近部落的。因为他们行进速度快, 所以一直没有寻到下手的机会。这会儿正好黄昏日暮,前方很可能要停下来采摘棉花, 想必那一伙人会忍不住发难。

    “你觉得他们想做什么?”庚反问。

    申懒散一笑,“应该没准备和我们生死相搏, 不过是要趁乱咬下块肉。”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棉花地的跟前,庚吩咐:“安排奴隶去前面采摘,后面的弓弩手准备,仔细点, 别弄脏祭司要的棉花。”

    两方人数基本相同,庚下令不留活口,这边的连弩手也感受了一次降维打击。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负责瞭望的战士匆匆来报, 西北方又有一波人向这边来了。

    “对方大概一百到二百人,看样子有一大半是奴隶。”

    庚凝眉思索,似乎这次是巧合。他快速吩咐:“让负责采摘的奴隶快一点, 尸体先不要处理, 如果有没死透的把头砍下来。”

    虽然加快了采摘速度, 但等另一批人过来时仍有一半没有摘完。

    对面来人显然也没有想到,看着秃了一半的棉花地冷声说:“这里是我们先发现的。”

    原来是奔着棉花地来的, 庚将插在前面尸体上的木矛拔出来,温声说:“怎么停下来了,刚不是叫你们将这东西摘完吗?”

    他话说完,负责奴隶的人摇了摇鞭子,奴隶们只得继续采摘。

    来人也见到了一地的尸体和兵器,明显之前发生过战斗。只是过来时没有听见打斗声响,而且看这些人,似乎无人受伤,虽然自己在人数上稍微占一些优势,也并未贸然出手。

    庚好像这才想起来刚刚有人说话,他扫一眼面前的棉花,“这里不是你们部落的领地吧,至于谁先发现的又有什么关系,就好像现在,如果你们过来采摘我也并不会阻拦。”

    他说话的表情太从容,一点也不将人数更多的敌人放在眼里。

    申适时开口:“地上这些人怎么处理?”

    “留在这喂鬣狗吧。”

    庚绕开地上的尸体,走上前摘了一朵棉花说:“既然这里能有一片,想必附近还有吧,与其在这争,不如去别处看看。我们也只是路过见着好奇,背回去一些,多得并不想摘,至于你们如何选择,请便。”

    对面为首之人盯着庚看了半天,最后做了个撤离的手势,“走”。

    负责瞭望的战士确认人已走远,庚温和的脸色变得冷肃,吩咐:“加快速度,最多一刻钟,我们就要撤离。”

    差不多一刻钟的功夫,棉花还有一部分没摘完,庚和申没有拖延,带着人离开。等他们离开不久,果然又有人来,见到摘了大半的棉花皱眉道:“还是让他们抢先了,但为何不全部摘完?”

    “会不会是发现我们过来,不想起冲突,先撤了。”

    问话的那人觉得有理,正准备驱使奴隶将剩下的棉花摘完,就看到远处的尸体。

    “走,去那边看看。”

    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大概有四五十人,看其伤口,大部分都是小小的一个窟窿。如果是木矛,未免太细了,别说刺穿身体,就是楔进皮肉都费劲儿。但如果不是木矛,又能是什么呢?

    跟来的战士有一个人开口,“这不是磁部落的首领吗?”

    “磁部落?你说的是南边的那个小部落?”

    “是,之前在交换集会上见过,绝对没看错。”

    为首的强壮汉子凝眉沉思,“如果是磁部落,不会不认识远山族的人,就算不巧遇见,快速撤离便是,不至于连首领都死在这儿。”

    “难道是有大族的人也看上它们了?能一下子杀死四五十人,对方的人数至少要多一倍。”身边的战士分析道。

    “将剩下的白花采摘下来,迅速撤离去下一处。告诉探路的要实时警惕,如有不对立即撤回部落。”

    “我们还要去下一处?”出行前,首领吩咐以强壮汉子为首,但还是有战士担忧道。

    “我觉得未必是大族之人,不然为何这白花不全部带走?留一部分太不正常了。至于磁部落的人,很可能是在远山族来之前就死在这了。后面的路我们小心一些,临出行时首领交代将东西带回去,你们也见到过,它夹到皮子里有多暖和,多采一些回去,等雪后我们也能出门狩猎。”

    即使像他们这样的中型部落,冬日食物也十分紧缺,如果能在冬日狩猎,确实能让日子好过一些。

    延越一行人走出好远,才敢放慢速度,在日落之前终于找到一处适合连弩手隐蔽的地方安营。

    另一边在与伏甄汇合后一路还算顺利,基本没再遇见什么波折,不过倒是有一个小插曲,出在最先购买的五名女奴身上。

    常念让战士打了一盆清水,放到脸上有疤痕的女奴面前,“洗把脸吧。”

    女奴听见后明显脸上有些异色,但想了想还是依言照做。

    也不等她洗完,常念直言道:“脸上的疤为何作假?”

    女奴洗脸的手一顿,好半天才嗫嚅地说:“为了自保。”

    等她将脸上的疤洗掉,常念便明白为何了,虽然说不上容颜绝丽,但确实长得不错,至少在七星集市的女奴里是最出挑的。

    “你不是一般的奴隶吧?”常念试探地问。

    女奴眼中噙泪,不知如何说。

    “厉,回去之后,将这个奴隶给我吧。”此人来历成疑,如果将她分配给其他族人做伴侣,怕会引出祸端,常念并不放心。

    厉瞥一眼女奴相貌,神色晦暗。

    “为何要她?”

    人就在旁边,常念不想多说,遂打趣道:“瞧她投缘。”

    厉紧抿嘴角,“不成。”

    “啊?这个很为难吗?”说话间两人已经走远,常念又接着问:“交换回来的女奴你准备怎么安置?”

    厉淡淡道:“再说?”

    他心想,回去是该好好琢磨,遂又问:“刚才那姑娘呢?”

    厉侧头看他:“你很关心?”

    常念若有所思:“嗯,有一点。”

    见他想了半天,最后是这个答案,厉负气地说:“做我奴隶。”

    他觉得这个主意也不错,做谁奴隶都无所谓,只要能放在眼皮底下就成,所以赞同道:“也行。”

    也行?难道是他想错了?

    十分凑巧,两队人在快到延越时遇见了。

    “首领、祭司,好久不见。”庚和申上前打招呼,然后不约而同地看向站在一边的伏甄他们。

    常念从毛驴的背上下来,走过去介绍道:“好久不见,很开心大家都安然无恙。给你们介绍一下,这边是原水部落的人,我们路上结识的,因为她们回程遇见些意外,独自回去并不安全,等把奴隶交到部落,我和厉准备将他们送回原水,左右不过四日便回的来。”

    庚和申朝着原水部落的人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回去的路上,庚拿了一朵棉花给常念看,果然就见到他们祭司大人笑得眉眼弯弯。

    “竟然找到了棉花,可太好了,这次回去一定要厉好好奖赏你们。”说着他就跑到后面,看看此行一共收获多少。

    还不错虽然算不得太多,但也够用了,主要是有了种子,之后可以大面积种植。回去就要好好规划一下延越的耕地,希望等到明年秋季,再也不需要靠狩猎生存了。

    之后庚和申又说了采摘棉花遇到的事情,随即庚也说了自己为何要早早撤离。

    “我担心知道棉花存在的不止那一个部落,为了避免可能发生的危险,所以舍弃了剩下的棉花。”

    常念完全赞同庚的顾虑,遂点头赞道:“你分析的极有可能,如果说冬日什么最珍贵,那一定是棉花。我之前没说,棉花即轻便又保暖,有了它完全可以冬日出门狩猎。”

    这次他倒没有担心是不是有其他穿越者,毕竟只要多看看多摸摸,便能知道它是保暖的好东西,就好像人们知道用动物皮毛保暖一样。

    上辈子棉花之所以很晚才被应用,是因为种子传入国内的时间较晚,有史料记载最早的一批棉花出现在魏晋南北朝那会儿。

    末世之后,地球再次进化,也不知道是上辈子的种子奇迹般留存了,还是新的环境中让植被分布有了不同。

    没人能给常念答案,而答案似乎也不再重要。

    今日的狩猎队正好是盛带队,远远见到回来的队伍,他将身后的人扔下,几乎是飞奔过来的。难为他还知道先过来和首领、祭司打个招呼,才去一旁看庚。

    “跑什么。”庚伸手在他发顶揉了一把。

    “看到你你们回来我开心。”盛耳根一红,说话的声音也放低了些。

    常念觉得自己没眼看他俩腻歪,先将奴隶交给狩猎队,又转身和申说:“麻烦回去告诉我阿娅,我和厉都很好,叫她不用挂念,最多再有四日便能回去了。

    “祭司放心,话我会带给瑶姨。”

    时间刚刚到下午,所以他们也不准备耽搁,就要带着伏甄往原水方向出发。

    虽然同行一段路程,但对于原水,申依旧存有戒备,于是开口:“这十个人你们带着吧,有他们在,瑶姨也能更放心些。”

    出列的十人,自然是随申他们出发的十位连弩手。

    常念明白他的意思,也想让母亲更放心些,点点头将人收到自己的队伍中。

    这时庚也接话道:“祭司大人,先前你给我的药”

    没等他说完,常念连珠炮一般的说:“还有,去我那找雁拿,一共五瓶都给你。”

    为什么,为什么和庚这点事儿就过不去了。他不该只准备五瓶的,应该一次性给他五十瓶,就算这人再不节制,也够用一阵子的。

    然而庚并没有放过他,意味深长地道:“不必,我取三瓶即可,剩下的还是留给祭司大人。”说完,他状似不经意的瞥一眼厉。

    厉的脸色十分难看,不知为何,每次庚提到药他的小狐狸就要红个透。

    留给祭司大人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有基达,知道自己是弯的?可是为啥啊?他也是最近才发现弯了的。

    厉当然不会留着常念在那冒热气,一把揽着人朝前走去,心里把给庚的奖励生生砍掉一半。

    原水离延越确实不远,他们是在第三日上午到达的。

    进原水后走了还不到一个时辰,常念看着风吹动的金黄叶子,泪眼婆娑的在心里感慨,真是好人有好报,以后一定要多做好事!

    第063章 第 63 章

    “远处蔚蓝天空下涌动着金色的麦浪……”

    远山、白云、麦穗, 要不是伏甄他们还在身边,常念就要哼唱出声。穿来这么久,终于, 终于叫他见到小麦了。

    虽然眼前的小麦稀稀疏疏, 还远够不成麦浪, 但满山的麦子看着就让人觉得是希望。

    他生怕是自己看错了, 走到跟前仔细分辨。附近的麦秆差不多七八十公分高, 上面金色的麦穗长长的垂着, 嵌在麦穗上的麦子,乳胚已经发育饱满, 颗颗粒粒的十分喜人。

    摘下一个麦穗放到手里,常念双手合十来回地搓, 完事放到嘴边将麦皮吹跑,露出如小珍珠一样的麦粒。

    迫不及待的嚼了几颗,成熟的麦粒口感偏硬,但依然可以尝到属于淀粉与糖类的清甜。他也没有避讳伏甄, 眼睛弯得像个小月亮似的,摇着麦穗喊道:“厉,是小麦。”

    小狐狸关于谷物的执念, 厉比谁感受的都更深刻, 自然知道何为小麦。现在想来,当初他十分热络的接触原水,应该就抱着寻找小麦的想法吧。

    但即使是这样, 如果看到他与伏甄走得太近, 自己依然会心生不喜。

    厉长腿跨了几步走到常念身边, 也拿了几颗麦粒扔进嘴里,他没想到这东西竟比想象的难吃许多, 不要说肉了,就是红薯和土豆的口感也要比它好太多。

    见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此时的想法,将麦粒收好,常念解释:“小麦吃起来有点麻烦,但我保证,你肯定会喜欢。”

    说完,他问身后的伏甄:“伏甄首领,这样的东西你们部落多吗?”

    两人的对话伏甄也都听见了,被他们称作麦子的东西原水算得上随处可见。大家也知它没毒,但这东西口感硬不说,吃下去还会剌的喉咙生疼,为什么延越祭司却是一副找到宝贝的表情。

    要说麦子有什么用处,可能就是族人养的鸡鸭很喜欢吃了。

    她自然照实说:“差不多是随处可见,只不过有的地方长得密一些,有的地方长得稀疏一些。只是你不觉得它的口感又硬又难吃吗?”

    听到有不少,常念的眼睛都闪亮亮的。“相信我,你们只是不会处理它,只要做得好,麦子的味道很不错。伏甄首领,如果我交给你们吃麦子的方法,可以让我多背回去一些吗?”

    伏甄洒脱一笑,诚恳道:“祭司大可随意,你们能背多少便取多少。别说还要告诉我们如何处理麦子,就是什么都不做我伏甄也不会拒绝,原水绝不会忘记延越救命和一路护持的恩情。”

    有了她这句话,常念简直要美上天。跟着来的战士有六十人,一人背一筐,别说明年的种子,就是今年家中的吃用都足够了。

    “伏甄首领言重了,谢谢原水的慷慨,那我就不客气了。”

    既然人家如此大方,他也不准备藏着掖着,继续道:“原水的麦子真的像首领说的那么多的话,回去学会了吃它的方法,你们大可不必担心雪后的食物不够吃用。”

    他们还没有春夏秋冬的概念,所以用雪后指代深冬。

    没有一个部落不焦虑冬日食物的,伏甄不敢置信的问:“你说的是真的?”

    如果她没理解错对方的话,小麦不但可以吃,还能长久存放。导致天冷之后食物短缺的最大一个原因,便是大多的食物不能长久存放,往往囤积的东西还没吃完,就已经腐烂变质无法再吃。

    “不妨与祭司直说,我们部落能吃的东西很多,但问题都出在没办法存放上。就说被你称作土豆的,我们原水便长着不少,但往往东西还没吃多久就坏了。而且不知为何,族人也有吃了存放一阵子的土豆死掉的,我们便不敢长时间存放。”

    没有冰箱,没有冷库,也没有正确的存放方法,会出现这种问题很正常。

    因为常念发现了麦子,大家也都停了下来。厉想着趁日头最晒人前到达原水部落的驻地,便提醒:“边走边说吧。”

    坐了一路的毛驴,常念屁股硌得有些疼,他将缰绳递给了厉,与伏甄说:“你或许不知道,土豆其实是很容易存放的一种食物,之所以出现你说的情况,是因为储存的方法不对。食物的储存方式不同,它们存放的时间也不同。就好比土豆,如果只是堆在那里,自然放不了太久,但要是用更好的方式储存,吃到天气转暖绝对没有问题。至于你说吃了土豆会死人,这是因为土豆存放的久了,上面就会长出白色的芽,这种白芽的毒性极强,甚至要比路上遇见的短尾蝮的毒素还要厉害。但想避免也很简单,只要将芽去掉,并在长芽的地方向下深挖,如此处理过的土豆便可吃了。”

    伏甄心里一动,比起她并不了解的小麦,土豆的长久存放更让她感兴趣,于是恳求道:“还望祭司教我储存土豆的方法,我可应允祭司,如果你想要更多的小麦,可派族人再来取一次,无论多少都可带走。小麦在我们原水每年都会长,即使今年全部被延越取走,只要有存放土豆的方法,原水也能安然等到天气转暖。”

    还,还能这样吗?常念激动得都要说不出话了。这就好像去人家做客,饭好吃吃撑了不算,临走时又要打包带走,属实有些过分,但他如何也说不出“不用了”这样的话。

    此时常念最恨的便是追风,如果不是那两头驴子揣着崽子,就能拉车出来多带一些回去了。

    一行人走到一半时,遇到了原水的狩猎队。起初几十名战士对延越的人还十分警惕,待知道是他们救了自家首领和族人,并将人安然无恙的送回部落,心里别提多感激了。

    让常念感叹的是,这地方的小麦可真多啊,就算将奴隶都带过来运送小麦,也带不走一半。如此以来,叫他心里舒坦不少,也使他有了不同的打算。

    时值正午,他们终于来到了原水部落。

    原水部落的样子和常念第一次见到延越时的感觉有些像,都是半地穴式的帐子,只是在居住区不远围着大大小小的栅栏。

    栅栏里边养着许多鸡鸭,这些鸡鸭已经算是驯化过的,与野鸡野鸭有些许不同。经过驯养的鸡鸭个头更大,肉也更多,有些类似上辈子视频里见到过的家禽。

    原水部落的族人与狩猎队反应一样,先是防备,得知真相后又十分感激。

    常念也见到了原水的祭司,是一位三四十岁的女人。听了常念救治蛇毒的法子,她显然十分想学,只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他倒也不是想敝帚自珍,只不过在原水的时间有限,要做的事又很多,只得紧着重要的事情来。

    午饭路上就随便吃过了,来到原水常念也休息的差不多了,便与厉说:“我想派二十人先回部落,让庚和申带着那二百多名奴隶过来,好多背一些小麦回去,一部分做种子,一部分也能留给咱们吃用。只是这样的话我们就要在原水多留几日,你看可以吗?”

    不知道是忙活的,还是风吹的,他的头发上插着一片金色的叶子,厉伸手帮他取下来,说:“祭司安排的很好,我没有意见。”

    两人此时正在帐子里,厉逆着光,常念有一刹那的恍惚,觉得自己与厉好似一对相濡以沫的情侣,这样的错觉让他即温暖又感伤。

    他真的太好读懂了,只是眼神的变化就让厉察觉他似乎有些难过。

    “怎么?是我说错了吗?”

    常念忙收敛神情,用开玩笑的口气说:“这么多小麦在延越就好了。”完事,他看着外面的远山和蓝天若有似无得说了声:“我是不是很贪心。”

    厉本能觉得,他这句贪心并不是指小麦,但为什么呢,他的难过好像是一瞬间涌出来的。

    “不贪心,你要什么都不贪心。”

    常念的感伤来的快去的也快,换了个坐姿嗔道:“就会哄我。好啦,说正事。”

    因为说的话不适合被人听见,他倾身向前凑到厉耳边说:“如果有可能,你觉得将原水纳入延越怎么样?”

    耳边的吐气有些热,厉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握紧了些,才有些艰难的开口问:“为何?”

    常念分析:“首先,他们有驯养动物的经验,延越那么多人,不能指着我一一去教,如果有原水的族人带领,牲畜驯养就能快速发展起来。其次,原水有缝人,以缝人的天赋,无论是织布还是裁衣都会更游刃有余一些。还有一点,原水的人口结构和我们正好相反,女人多男人少,两相互补,能优化现有的人口结构。”

    察觉到这样说事似乎有些暧昧,他不着痕迹的退远一些,低声说:“从现在的一些动作不难看出来,大部落已经不满足于自己的领地,开始一点点融合周围部落。即便像破岳这样的中型部落,也开始接纳勾陈作为属地。”

    厉当然也发现了,虽然常念移开让他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不过此时在说正事,他也正色道:“你说的没错,为此我也考虑了之后的对策。算上此次交换回来的奴隶,延越现有人口已经突破千人,按照部落等级的划分,可以称作中型部落。我计划在明年城墙建好以后组织一次夏季的交换集会,到时候会对外声称延越发现一座盐矿,增加延越在各部落之间的威望,借此笼络附近的小部落。勾陈有破岳做依仗,行事自然张狂,这也会成为一些小部落投靠延越的契机。”

    常念发现厉与他刚来时有了很大的变化,不知道是不是在阿父去世后被迫快速成长。

    厉的话还没有说完,“你说过未来延越不会依靠打猎为生,因为种植和驯养是更高等的生存方式,所以最近我一直在考虑,是否要建造内外两城。内城如你城图所画的大小来建造,虽然现在人口稀少,并不需要如此广阔的生活区,但可以先垒好城墙,空出来的地方暂做耕地之用。至于外城,则是准备用于安置其它想加入延越的小部落。以现在延越拥有的猎物,供给三四千人狩猎绝对不成问题,而我们也可从这些小部落中挑选合适的人纳入内城。”

    关于内外城的建设,常念也有想过,只是意外厉没有史料作为参考,竟也能想到这些,不愧是他看上的王。

    他的脸上有显而易见的兴奋和赞许,这无疑取悦了厉,同时也让厉明白,他们似乎想到了一处。思想上的同步有意无意地拉近了两人的距离,除了平日里的亲密,更多出一种心有灵犀的默契。

    而常念接下来的话,更印证了这一点。

    “厉,你想的没错,我们确实需要内外两城,不但可以完成部落的融合,还能降低新部落加入后的阵痛。哦,阵痛就是”

    他的话没说完,厉便补充:“你说的阵痛,我理解为部落融合后带来的权力争夺和新人与老人之间的矛盾,对嘛?”

    常念嘴角弯弯,眼睛也闪着光,点头道:“是的,你的方法不仅降低了部落融合的阵痛,也能让新来的人进入一种良性竞争的状态。比如,我们其实可以每十日在内城举办一次内部的交换集会,集会期间可以允许每个部落派出十到二十人进入,不仅是为了物品流通,同时也是对外的一种展示,让外城的人见一见内城的繁华,他们自然也会期待和向往这样的生活,从而努力达到我们定下的要求。”

    虽然厉已经接纳他用种植代替狩猎的生存方式,但对农业依然没有完整的概念,他仔细分析道:“之前我和你说过一亩地的概念,今天就说的再细致一些,一亩地所产的粮食足够养活一个人,而像一个成年男人如果全力劳作,他足可以完成一百亩地的播种。”

    这话并不是空穴来风,在宋朝时一亩地的产量就已经能养活一人,何况他还是带着前世科学种植经验穿过来的人。

    至于说一人能种一百亩,这也有历史作为依据。

    史书上关于井田制的记载十分详细,不只有类似于周有经界,中有水沟,阡陌纵横,井然而生的样貌记载,还记录了一人可耕种的面积。在没有铁制农具和牛耕的情况下,商周的农民一人耕种面积就已100亩。

    所以他的一亩地养活一个人,一人耕种一百亩这个构想绝对不是在画大饼。

    厉仔细咀嚼他的话,半天才说:“你的意思是说未来只需要一部分人负责种地,其他人则是可以做别的,比如建更好的房子,比如纺织制衣,再比如造纸修路。”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如果说现在我们的状态是为了生存,那以后延越就是要生活的更好。”

    再多的常念没有说,因为太美好的构想反而像是梦。

    “好,那我便与你一起期待更好的生活。”厉说着就要伸手揉常念的发顶。

    虽然很开心能与厉同频,但是常念仍没忘记刚才自己为何恍惚,这是第一次他歪头躲开了厉的手。

    刚刚气氛太好,厉这个动作几乎是下意识的,直到手掌落空,他依旧没有收回来。

    常念怕躲闪的太明显,赶紧找补说:“又不是小孩子了,不准总摸头,会长不高的。”

    他说话的语气和神态并没有什么异样,但厉就是觉得,今天的小狐狸似乎不太一样,这种与往日细微的差别让他十分不舒服,那种曾经感觉到的即近又远的隔膜感再次出现。

    常念对此似有所觉,他只得用正事冲淡这种不适。

    “刚刚与你说这么多,主要还是为了这几日的规划。我准备多教原水一些东西,还想邀请伏甄明年春季来延越做客,并承诺可以同延越换到食盐,可以吗?放心,如果他们知道了小麦的好处,便明白这与发现盐矿是同等重要的事。”

    厉的手已经收回来了,现在念在同他谈正事,他自然也要排除杂念。

    “可以,我相信你心中定有衡量。”

    将事情都讲完,日头也不如刚刚那么烈,常念起身说:“走,我们去找伏甄谈谈吧。”

    伏甄见到两人,她觉得延越首领的眼神变了,虽然没再流露出想杀人的那种目光,可为啥还是冰冷刺骨呢?这真是个极度危险的人!

    厉不知道,他的小狐狸心心念念想收入延越的部落,会因为他的态度无形中加大了难度。

    常念依旧带着浅浅的笑,有些兴奋地说:“伏甄首领,一会儿我们就开始处理小麦吧,等小麦做好了,我想与你商量几件事。”

    虽然伏甄更想知道如何存放土豆,但既然他们还没准备离开,她也不能急于一时,便应道:“好,你需要我做什么?”

    “你们有研磨东西的工具吗?”

    伏甄想了想,吩咐身边的人说:“你去将祭司碾草的工具拿来,让延越祭司看看是否可用。”

    等东西拿过来,果然是个石制的药碾,虽然不及阿父留给他的大,但也还成。

    按照常念之前的吩咐,原水部落已经有人割了不少麦穗回来,并按照他交的法子去了麦皮,这会儿端过来的都是颗颗莹白的麦粒。

    “启,你过来,用这个碾子将麦粒研碎,记得越细越好。如果一会儿累了,再换别人。”

    常念吩咐完,又问伏甄:“我要的竹子可准备好了?”

    伏甄心里腹诽小麦吃起来果真复杂,不过既然是能长期储存的食物,纵使麻烦一些,他们也必须学会。

    “准备好了,我让他们抬过来。”

    教原水的人如何劈竹子,并叮嘱他们能分多细就要分多细。最后在大伙儿目瞪口呆中,做出了一个筛面粉用得竹筛子。

    他们平时都是用细枝和柳条做一些类似筐一样的编织物,像细竹丝编成的如此细腻的工具,原水的人还是第一次见到。不说作用如何,就说样子可真是整齐好看。

    常念将启磨好的麦子用竹筛子过一遍,留下细细的面粉。“伏甄首领,这下你不会认为麦子难以下咽了吧。”

    伏甄蹲下,用手抓了一撮面粉,细软的手感让她不敢相信,这便是他们用来喂鸡鸭的东西。

    “麦子可以变成这样的吗?”

    此时已经忙碌了一个多时辰,刚才因为编筛子他的手指已经泛红,厉走过去握住,像之前一样给他揉了揉。

    这次常念没有抽开,主要是中午时两人的气氛太微妙,他想等回去再慢慢来。厉见他没有动作,神色也暖了一些。

    “走吧,这就带你们尝尝小麦的味道。”

    为了快速将面粉做熟,他决定给大家烙个饼。加水、和面、擀饼,做的不算太熟练,但也没有显得太生疏,毕竟之前带着玥包过饺子。

    石板被慢慢烧热,常念取了一小块兽油,滋啦啦地在上面润过一遍。用手在上方试了一下温度,应该差不多了,一个饼胚被放到了石板上。

    先不说味道,就他刚刚这一套动作都将原水的人看得一愣愣的,原来食物还能这么做?

    他们与先前的延越一样,除了烤就是煮,连这块石板都是常念在延越的物资中翻出来的。

    很快麦子的香气就被高温炙烤出,围在周围的人几乎都闻到了。看一眼,贴在石板的一侧已经被烙的金黄,他用竹夹子将饼翻了个面。

    虽然石板的升温慢,但没用太久,一张饼便被他烙好了。

    他将饼分成好几份盛在了陶盘里,然后选了最好的一角献宝似地递到厉跟前:“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感觉到自己这样做似乎有些不妥,他又转过头对伏甄说:“你们也试试。”

    厉撕了一块送到他嘴边:“忙活一下午了,自己不尝尝。”

    常念确实很想知道面粉的味道,也没客气,像个小鸟一样张嘴等人喂。这也是他第一次吃,外边饼皮焦脆,内里绵软,尤其是咽下之后,嘴里还有糖类化合物在高温中烘烤出来的清甜。

    “好吃,你也吃。”他催促道。

    厉依言吃了一块,微微上挑的眉尾证实了常念的说法。这东西味道确实不错,与肉一起吃完全可以中和掉肉的油腻,他终于知道念为何会对谷物如此惦念。

    可以大面积种植,有不错且比狩猎更稳定的收成,味道好还能长期储存,确实如他说的那样,这东西的价值并不比盐矿低。

    虽然伏甄还不懂种植,可在尝过饼的味道后就明白原水究竟拥有的是什么,如果麦子的做法和消息一旦传出去,以他们现在的实力根本没可能守住。

    怎么办,她的心里开始踟蹰。

    第064章 第 64 章

    再见漫山遍野的麦子, 伏甄觉着既兴奋又忐忑,关于原水的未来,她第一次产生了不知该往哪儿走的迷茫。但作为首领, 她基本的城府还是有的, 所以面上并未显露。

    可即便如此, 常念也能猜到她大概想法, 却没有戳破。

    和出的面还剩下许多, 又揪了一个面剂子准备擀成面饼, 他手上的动作没停,侧头看原水的族人问:“大家觉得经过处理的小麦味道如何?”

    如何?那可太好吃了。

    烤土豆早吃腻歪了, 兽肉不但吃得少还有一股腥膻味,像小麦这样好吃的东西, 恨不得天天都能吃到。

    他们还不知道什么叫清甜,因为像蜂蜜和虫蜜这样的东西,都只舍得用在祭祀上。只有几个尝过的,心中感叹小麦竟然会有如此稀罕的味道。

    不过考虑到人家祭司还在等他们的回答, 原水部落的族人忙点头:“好吃,特别好吃。”

    手里的饼胚已经落在石板上,滋啦啦的诱着人流口水, 常念笑着说:“这只是小麦的一个吃法, 我叫它烙饼,一会儿再做几碗面汤给大伙儿尝尝,雪天的时候坐在屋里吃碗面汤, 即暖肚子又舒坦。”

    伏甄听小麦还有其他吃法, 内心焦急更甚, 于是问:“祭司不是说有几件事要与我商量吗?”

    常念用竹夹子将烙好的饼取出,分成多份递给延越的战士尝尝鲜。纵使跟在祭司身后吃了许多好吃的, 但依然被这种清甜俘获了舌头。要说这种甜他们可不陌生,建房子那会儿祭司给的蜂蜜水就是这个味道,此时他们再看原水的麦子,眼中也不自觉流露出热切。

    “嗯,是有事要与伏甄首领商量,不过不着急,等一会儿尝过了面汤再商议也不迟。”

    说完,他看向原水的族人,“烙饼你们可学会了?”

    几个常做饭的女人点头,“应是学会了。”

    “没关系,晚饭大家可以自己试一试,如果哪里不会,便过来问我。”

    又做了几张,常念才开始擀面条,刚刚厚厚的饼皮被擀城薄薄的一张,之后他并没有继续处理面饼,而是用陶锅再底部润上一点兽油,又从延越背着的竹筐中拿出一头蒜,蒜片下锅爆香后加上清水,等待水的沸腾。

    薄薄的饼皮上被撒了一层面粉,然后如卷皮子似的层层卷起,之后手起刀落,面皮变成了长条状的吃食,再水开以后一齐被扔下锅。

    旁边放着常念随手摘回来的菠菜,洗净之后掰城几段,放在一旁备用。

    鸡蛋是从鸡窝里刚掏出来的,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摸着还有些温度。打了三颗放到陶碗里,用筷子迅速搅拌,待蛋清和蛋黄完全融合到一处,也放到一旁备用。

    沸水将面条托起,适时加入食盐,等加过几次冷水再次沸腾后,菠菜和鸡蛋先后下锅。菠菜遇热变成深绿色,染得锅内的面汤也挂上了薄绿。

    这时陶锅中的香气已经能飘得老远,是菠菜的清香混合着淡淡的蒜香。趁此时,让蛋液下锅,沸水瞬间将蛋液变成蛋花,黄灿灿的浮在上面。

    只滚了一圈的功夫,常念便垫着干草将陶锅端下来。他用的是延越的陶锅,在烧制之初加了耳朵,倒也没有很烫。

    盛一碗蛋花和菠菜很足的汤面,常念招呼伏甄:“你们也过来尝尝,小心有些烫。”

    之后端着汤面来到厉跟前,小声耳语:“这东西叫汤面,味道可比红薯粥好多了。”

    这个味道自然是再次惊艳众人,延越的战士开始思考,自己是否能背得动两筐麦子回去。

    其他人还在惊讶面汤的好吃,但伏甄却开始思索刚刚放的那白色如面粉一样的东西是什么?整个过程中,她并没有看到常念放盐,但面汤确实是咸的。

    “伏甄首领,你觉得汤面怎么样,比起烙饼如何?”

    “很好,比烙饼更好吃。”伏甄心不在焉的答道。

    他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面粉,看着厉将最后一口面汤喝完,说:“小麦磨成的粉我喜欢叫它面粉,至于面粉的做法还有很多,今天就不以一一展示了,后面会慢慢教于原水。伏甄首领,刚刚提到的事情,你看去哪里说方便?”

    虽然小麦的吃法很重要,但是伏甄的心里悬着块石头,她很想知道延越要谈的事情是什么,遂道:“可以去我的帐子。”

    厉适时站出来,不动声色地说:“一会儿说的事情可能不少,或许要多占用首领一些时间,不过我这个人喜静,谈事时不爱被打扰。”

    伏甄当然能听出话里的意思,遂应道:“放心,我帐子附近最安静,一般不会有人来往。”

    要说的话说完,厉就像懒得开口一样,还是常念接话道:“那就麻烦伏甄首领带路了。”

    伏甄的帐子确实要比别处宽敞不少,她让两人随便坐,常念与厉就寻了一处坐在一块。

    “那就开始啦,厉平时话少,便由我和伏甄首领谈。”

    比起与厉沟通,伏甄更喜欢同常念说话,她总觉小祭司的声音听起来温声软糯,好像带着蜂蜜的甜。

    “好,正好我也有事想与二位商量,请祭司先说。”

    常念闻言,也没谦让,先从之前说好的事入手。“伏甄首领先前说,如果我们背不了太多的小麦,可以让族人再过来取一次。今天你也看到了,小麦确实很好吃,所以我可能要厚着脸皮多取一些了。”

    伏甄爽朗道:“这是自然,既然应允祭司,伏甄绝不反悔。”

    他嘴角牵起一个甜甜的笑,继续开口道:“谢谢伏甄首领慷慨,但不知你清不清楚,麦子成熟后需要尽快收割,如果这时赶上一场雨,麦地里的麦子大半都要发霉,那便也不能吃了。”

    这个伏甄大概有些印象,以拳击掌说:“好像是祭司说的这样,等明日我便让战士们停止狩猎,抓紧收割麦子。”

    很好,可以继续往下说了,常念不疾不徐地开口:“我见原水领地并不算小,想来将麦子全部收割完也不容易,不知伏甄首领是否放心让启回去,带那二百多名奴隶过来帮忙收割?你放心,随行的战士和奴隶绝不深入原水驻地,只将外围的麦子帮忙割完。这样做的目的,一来是奴隶们过来,可以将更多的小麦背回延越,二来也是想让原水派出一百人送我们回去。自然,这一百人也是要帮忙背负小麦的。不过你放心,我们绝不会亏待原水,到时延越会拿出腌制好的兽肉作为交换。而且我保证,这些兽肉绝对可以放一整个冬天。”

    为了能更好交流,常念又将春夏秋冬、南北东西、年月日时的概念讲给伏甄。

    伏甄听后,眼神复杂的看着他,为何这人小小年纪竟会的这么多?他所做的事,完全超出一个祭司的能力范围,就好像是延越部落中供给稳定的心脏。

    这个提议伏甄深思了半晌,最后应道:“可以。”

    之所以答应,是他有至少八成的把握延越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情。最近的相处她早看明白了,对方对原水却有所图,但这种图谋放在明面上,既不会让人觉得太过分,也会明码标价让你心甘情愿与之交换。

    伏甄并不知道有个词叫互利互惠,更不知什么是双赢,不然她一定都会用在与延越的这场交易中。

    从这一点入手,也是常念有把握她不会拒绝。即使早早猜到,但见事情被应允,他眼尾眉梢都上扬着开心。

    “伏甄首领果然爽快。”

    伏甄洒脱一笑,说:“你也不必总首领首领的称呼我,叫我伏甄就好。”

    “好,伏甄。”他一口答应,也跟着说了句,“你也可以不必称我祭司,叫我念吧。”

    一直没开口的厉冷淡打断:“我觉得叫首领祭司很好。”

    不知道他这是又怎么了,常念无奈,从竹篓中拿出两块红薯干放到厉手里,“如果听着无聊,就吃点这个。”

    伏甄看着他们的相处模式,还真是不同。就算像原水这种首领和祭司关系很融洽的,也不会如两人那样亲近,尤其是延越的首领,几乎是要将小祭司捆在身上。

    第一件事说完,他心里有了些底,便更不紧不慢地说:“不瞒你说,我找了很久的小麦,没想到能在原水遇见。今日你能应允延越将小麦多带回去一些,我心里十分感谢。如果伏甄不嫌弃,想邀请你与你的族人在明年春日来延越做客。我知道春天原水要准备春日的交换集会,但如果你们的目的只是为了交换盐晶的话,便也不必冒险远行,延越即可与你们交换。这些日子相处,想必你也知我为人,到时候定不会让原水吃亏。”

    听见他的话,伏甄愕然地坐直了身子,这基本是变相地说延越有盐矿。不过对于她来讲,这个消息可太好了。

    因为此事不仅意味着他们无需再长途跋涉就能交换到盐晶,还意味着原水也掌握了相同的筹码。小麦何其珍贵,即使延越几次相帮,但说心里不忐忑是不可能的。可如今常念亲自将盐矿的消息送到她的手中,便是叫她放心。

    伏甄起身郑重一礼,承诺道:“祭司真诚相邀,原水定会赴约。”

    所以说做事的顺序很重要,如果先商议再教原水做小麦,许多事情的味道就变了。

    常念灿然一笑:“那我与伏甄就算是说定了,等明年你来延越,我保证带回来的肯定不止盐晶。你不是很想交换连弩吗?那个我确实不能与你交换,但你应该也看到厉的弓箭了,他那把是特制的,不过类似的弓箭,也许我可以与原水交换一些。”

    这可太好了,原水现在就像怀揣宝贝的小娃娃,东西贵重却苦于没有守护的实力。延越驰援那日,她可是看到过弓箭的威力,速度和穿透力都十分骇人。最主要的是那个银色的箭头,寒光烁烁,带着所向披靡的锋锐。

    “你说的是真的?”伏甄还是不敢置信地问。

    常念坦言:“虽然我于原水有所图,但和伏甄也是真心相交。小麦之事延越自不会说,但谁都无法保证旁的部落是否识得小麦。事情一旦被知晓,原水处境定会十分艰难,如有弓箭相助也会多一份胜算。”

    这是第二次,伏甄觉得喉咙里有些涩。面对那双澄澈的眼睛,她也只能再次诚恳道谢。

    “伏甄与我不必客气,后面我还要说许多,你要是每个都如此郑重的一一谢过,倒是不好说下去了。”

    此时两人已经说了许久,厉吃完了手里的红薯干,从随身的陶壶里倒了一杯水递给常念。

    伏甄这才发现,便也要起身拿水碗。

    “首领准备自己的就成,我和念用一杯即可。”,说着他将常念喝过的水端起来一饮而尽,之后又给杯子斟满。

    奇怪的亲密感再次出现,伏甄若有似无的好像抓住了些什么。

    还好刚才的水被常念咽了下去,不然非得一口喷出来,今天厉是怎么了,像是一只随时准备出征的斗鸡一样。

    “咳咳。”

    常念轻咳几声,之后又与伏甄说起如何挖窖存粮、如何制作磨面工具。

    “趁这几日我在原水,便将刚刚谈论的这些事情教于你的族人。”

    伏甄要起身道谢,想到之前常念说的,无奈笑笑,许多事情她便记在了心里。

    看一眼账外的天色,也还没到黄昏,计算了下时间,应该还来得及,于是他说:“其实比起囤积粮食,原水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常念对原水虽然不能说毫无保留,但也算多有照拂,主要是小狐狸现在已经将原水当半个族人看待,自是不希望他们在冬日过得艰难。

    伏甄若有所觉,但还是开口询问:“祭司指的是什么?”

    常念已经称她伏甄,但她本能的觉得还是叫常念祭司稳妥。至于为什么会这样,看一直在旁边的厉便知道了。

    厉又帮着添了杯水,常念端起来喝了一口,说:“冬日与屯粮一样重要的就是保暖,虽然原水的缝人确实厉害,但我听伏甄的意思,深冬以后日子还是会十分难捱。”

    “何止难捱!皮子即使再厚,也总会冻透。尤其像是今年,还有五六个刚出生不久的小崽子,他们能否度过冬日,我都不敢确定。现在除了祈求神灵庇佑,旁的也做不了什么。”

    多的常念没说,只询问:“伏甄可否吩咐族人去周围多寻来一些石头。”他比划了一下,“尽量都是这么大的。除此之外,我想要小臂粗的树干二十多根,大腿粗的树干一根,粗树干至少要比你的帐子再高一些。另外还要取一些黄土和水,再拢一堆篝火,最好能快一些,好在天黑之前给大家一个惊喜。”

    伏甄清楚,他拿出的东西没有一样是不好的。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还是利落的出了帐子,吩咐大家去准备。

    他要的不多,原水的人又不少,很快说的那些东西都准备好了。

    常念歪着头打趣道:“介不介意我将你的帐子拆了?”

    伏甄愣了一下,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说了这样一句话,但还是吩咐族人:“你们将我帐子里的东西搬去祭司那里。”完事她又指着另一队人说:“你们出来将帐子拆掉。”

    原水部落的人十分意外,平时说一不二的首领为何如此听从延越祭司的话。不过被指派干活的人也不敢含糊,很快这里就腾出一片空地。

    “伏甄,你可以叫部落里记性好的族人过来瞧瞧,最好能将他们稍后做的事情全数学会。”

    伏甄不敢含糊,对身后的族人说:“刚刚祭司的话你们都听见了,我不希望还要人家教第二遍。”

    虽然不知道要学什么,但看首领神色便知紧要,遂一个个都打起精神。

    常念自然是要教原水建房,但与延越的房子区别还是很大。一是不能上来就将好东西都一股脑的掏出来,二是以现在的时间也来不及。还有一个原因,他和厉确定建造外城后,提过外城的房屋建设,就准备用这种黄泥与石块一起垒成的半地穴式住宅。

    延越的战士几乎算是轻车熟路,麻利地和好黄泥就着手垒墙面。他们依言利用不同石块之间的凹凸组合在一起,之后再使黄泥找平,这可要比建夯土墙省事得多。尤其是墙面并不需要垒太高,一米高即可。因为半地穴式的住宅本身就向下延伸了七八十公分,加上一米的墙面和向上凸起的棚顶,只要不是如厉这般高的,直着身子在室内行走绝对没有问题。

    考虑到保暖,自然是要有炉子的。炉子依墙而建,在下沉的地面垒好,不过烟囱并不是在房顶,而是从底下向外挖了半米,再从地面向上延伸。一是这样建造起来省事,二来也是为了保护屋顶。

    和伏甄要的腿粗的树干就立在室内最中间,高度大概比墙面高出一尺。小臂粗的枝干一边延伸出去搭在墙面上,另一边用麻绳固定在树干上围拢一圈,正好形成屋顶。

    墙面、火炉、屋顶都有了,自然也留出门窗的位置。窗子不大,中间竖着四五根木棍。常念尴尬笑笑,觉着双手扶上去就有一种牢房铁窗泪的既视感,不过至少保障了透光与通风,要比之前阴暗的帐子好很多。

    至于门,大小也刚好能容一人通过。无论窗子和门,都挂上了皮子,晚上时可以将皮子放下来,保证私密性。

    也就一个时辰的功夫,十几平方的圆柱形小房子便被延越的一伙人建好了。正好此时日暮黄昏,一切看上去好像梦一样。

    “启,你将炉子点着,烘一烘屋里的湿气,不过我还是建议伏甄明天在搬回来,最好等黄泥更凝实一些。过一会炉子点好,你和族人都可以进去体验一下,冬日有了炉火,想来保暖也不成问题。只是记得看好家中调皮的孩子,小心炉火烫伤。”

    这一个多时辰,就好像延越的人在施展什么神迹一般。尤其是见过篝火旁烤好的瓦片,为何他们会烧陶器,却从来没想过制作瓦片这样的东西来挡雨。也不是想不到,只是他们之前用帐子,根本没地方用得着瓦片,自然也不会琢磨。

    常念之前只是与厉笼统地提出一个概念,如今样板间做好,他小声问厉:“外城的房子用它如何?”

    “很好,还是我的祭司大人最有办法。”

    一句话,夸得某人耳根都红了,他小声嗔道:“不准拍马屁。”

    厉很想伸手捏一捏他粉嫩嫩的耳根,但怕将人吓到,只得克制地说:“你是不是也打算用这种房子来安置买回来的奴隶?”

    “没错,你也看到了,这种房子建的极快,就算要向下挖地穴,几个奴隶一起,半日也建得出一间了。”

    两人耳语间,原水已经有很多人进屋感受过,出来的众人都沉默了,有了这个叫房子的东西,就算今年冬日寒冷,也不再惧怕。

    伏甄是最后一个出来的,她苦涩一笑,说道:“原水本就欠延越很大一个恩情,现在看来这恩情越欠越多,叫伏甄一时都不知该怎么偿还。您之前说希望我们部落派出一百名战士帮忙背负小麦,我答应祭司的依然作数,只是提过的交换之物如何都不能再收。还望祭司应允,让我与族人的心里好受一些。”

    他与常念说话时,默默将称呼从你改成了您。

    站在一旁的原水众人也听明白了,遂一起恳求:“还望祭司应允。”

    常念无奈,只得点头。

    晚上,原水用最高规格的礼仪接待了延越一行人,就连他们的祭司也向神灵祈祷,祝福原水和延越的友谊可以长存。

    虽然下午那会儿吃了很多,延越的许多人已经不饿,但原水的人还是学着常念的做法准备了烙饼和汤面。烙饼还行,但汤面的味道确实差了许多,伏甄明白问题出在盐上,但延越不提,她自不会多问。

    他们已经欠着人家许多,当然不能在做窥探之事。想到明年春日便能去延越,她倒是希望时间过得快一些,瞧瞧那样神秘的部落还能给她多少惊喜。

    第065章 第 65 章

    “喔喔喔”

    一声响亮的啼鸣, 打破清晨的寂静。

    第一次被鸡鸣叫着起床,常念感觉还不赖。家里养的那群野鸡野鸭太小,不过算算也差不多一个月了, 公鸡一般在三个月左右开始打鸣, 也就是再过两个月, 他便能过上鸡鸣犬吠的田园生活。

    想到小狼嚎的那一嗓子, 离犬吠可能有点远。不过他确实有想要驯养狼的打算, 毕竟以后养羊放牧有狗跟着会方便许多。

    比起其他品种的狼, 好像是灰狼更容易被驯养,但想成功驯化, 可能需要两三代的繁育。

    他记得之前看的一份资料上记载,狗并非是人类主动驯化的, 而是狼为了能更方便地获取食物,主动靠近人类,并在这个过程中进化出亲近人类的属性。这种属性和习惯被狼群一代一代地往下传,最后变成一种基因。

    虽然现在已经没办法考证, 但从狼和狗之间没有生殖隔离这件事来看,狗确是由狼演变而来,最多不过是费些心思的事儿。只不过大多灰狼都在二三月份产仔, “养狗”可能要放到明年了。

    今天是常念在原水的第四天, 算算日子,明日庚和申便能带着奴隶到达原水,他也只差麦窖一样还没教了。

    吃完早饭, 他问伏甄:“昨儿说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今天我们就将挖好的坑做成麦窖。”

    “都准备好了, 歇一会儿再过去吧。”伏甄是真的有些不好意思, 这几日常念基本是天不亮就起床,很多事情都替他们考虑好了。

    拍了拍手上的饼渣, 他笑着拒绝:“不了,今天睡得很好,一点也不累。左右都是叫他们动手,我不过出个嘴皮子的事儿。”

    出去后伏甄走在前面,常念和厉走在后面,厉俯身低声问:“今天的麦窖也是想给我打个样子吗?”

    常念抿唇轻笑,“想多了,这种麦窖和半地穴式住宅一样,都算是简单应急。也不能这样说,麦窖确实还不错,只要别叫雨水淋了,晒好的麦子放在里面存放三五年都没有问题。但麦窖体积小,存放的体量有限,更适合家用。我们延越要建的可不是窖,而是粮仓!这个等回去再和你细说。”

    厉点点头,明白了小狐狸的意思,最好的东西都要留给延越。

    昨天挖的坑大概有三四尺深,直径五六尺,呈向下的漏斗状,做好后存放几百斤麦子不成问题。

    这处的地势偏高,摸着土壤也算干燥,常念叫人将柴火拿过来,在坑中点了极旺盛的一堆火。这样做的目的不单是将窖壁的水分蒸发掉,也是如烧瓦一样,起到一个隔水的效果。

    待大火熄灭,将窖内清理干净,又分层垫好草木灰、木板、稻草,最后将编好的席子在底部和四壁围拢好,盖上防雨盖,一个麦窖就做好了。

    常念看着做好的麦窖,想着该教该叮嘱的应该再没有错漏,才说:“收回来的麦子需要晒好脱粒再放到麦窖里,只要不淋雨水,存放一两年绝对没有问题。”

    “可以存放一两年?”这几天,伏甄已经学会平静的面对各种使她惊喜的事,但听到麦子能存放的时限时,心里仍是止不住地怦怦乱跳。

    不过常念没准备让她这么乐观,提点道:“原水的麦子是不少,今年也能收获良多,但并不是每年都能如此。之前它对于原水来说不过是漫山的野草,至多也就是鸡鸭的口粮,所以没人会特意关注。比起土豆,麦子要娇贵的多!如果哪年雨水多了或是少了,都会影响它的收成。毫不夸张的说,碰到年份不好的时候甚至会颗粒无收。所以伏甄要记住,囤积粮食可不止是冬日的事情。刚刚我预估的年份很保守,其实如果好好打理,麦子也可在麦窖中放个三五年。我说这么多,是想你心中有个计较,不要真到那时慌乱才好。”

    伏甄若有所思,之后重重点头,“多谢祭司告知,伏甄一定好好计划。”

    “等明年春天你来延越,我带你看一些东西,相信你还会有其他打算。”常念多的没说,只待明年伏甄亲自看过麦田之后再提。

    说完正事,有个原水的姑娘提了一筐什么过来,进了才看清,竟然是一筐枣子。那姑娘虽然肤色偏黑,但笑起来有两个甜甜的梨涡,看着十分可爱。

    “祭司尝尝,这是我们原水的一种小果子,味道很好。”

    这东西是大祭司让带来的,枣树他们这里确实有,不过只部落后面长了五棵,因着结的不多,所以平日里宝贝的很,就连原水自己人也少有吃过。

    常念当然不知道,拿起一颗擦了擦,味道还不错,挺甜的。之后他又拿了两颗,放到厉的手里。

    哎!怎么办,想拔两棵枣树回去。

    虽然枣树在果树中并不算大,但扛着也费劲儿啊,忧伤!不然种棵枣树在院子里也挺好,好在有枣核,只不过等他从一颗枣核变成能结果的枣树,起码还要五六年之久。

    送枣子的姑娘眼神灵动,看起来就是个开朗的性子,见常念吃了她送的果子,甜甜一笑问:“祭司在部落可有定下的姑娘。”

    “咳。”

    常念被呛了一下,厉眼神如刀地看向那姑娘,但仍不忘帮小狐狸拍背。

    只是姑娘的眼神没分给他一点,还盯着漂亮的少年等他的答案。

    常念同厉摇摇手,示意自己没事。但姑娘却会错了意,语调上扬道:“祭司的意思是没有?你觉得我怎么样。来之前我问过大祭司,她说如果你也觉得我不错,我可以与你回延越。”

    咋整,第一次被表白,有点紧张。可是要如何告诉人家姑娘他是弯的,性取向是旁边这位。

    厉紧抿薄唇,一直不语。但他内心也极忐忑,万一,万一他的小狐狸应了,他要怎么办?将姑娘杀了?那肯定不行,念会恨他。

    有些紧张的揉搓着耳垂,常念最后还是拒绝道:“我在延越是没有定下的姑娘,但我心里有人了,抱歉。”

    “轰”

    厉觉着自己的脑子好像被雷劈过一样,乱哄哄的听不到别的动静。心里有人了?谁?为何他不知道?

    将他可能接触过的人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刚刚念的语气明显是指人是延越的。可延越的会是谁呢?他与族里的姑娘话都很少,只有说正事的时候才会交谈几句,只有,只有玥。

    是了,念带玥是不同的,总是惦念她不说,好像还送她亲手做的花环。所以,是玥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觉得有人在叫自己。

    “厉,发什么呆呢,我们回去了。”

    眼神重新聚焦,看着那张白嫩嫩的脸在自己跟前,他竟有一种冲动,想捏着念的下巴按到自己胸口,然后在他的后颈和喉咙这些显眼的地方都咬上他的牙印。就好像动物标记领地一样,告诉所有人,这人是他的。

    努力压抑住这种情绪,他艰难开口:“你说的人是谁?”

    “人?什么人?”不是常念迟钝,是厉恍惚的时间太长了,他拒绝小姑娘之后,又和伏甄谈了一刻钟。

    “你说你心里有人了,是谁?”厉的声音有些哑,不过这会儿常念早紧张的丢了五感。

    “我,我骗她的,骗小孩子的话你也信。”好半天,他才结结巴巴的解释。

    这个说谎是显而易见的,厉怎么能信,于是又哑声追问:“那个人是玥吗?”

    “玥?我怎么会喜欢玥?我一直当他是姐姐。而且我瞧着,鹤工才喜欢玥吧。”说起真话,他底气明显足了。

    厉只看一眼,便知道他此话不假。

    但不是玥,还有谁呢?确实没有符合的人了,难道真的是糊弄那姑娘的话?人最擅长欺骗自己,由其是在感情中,所以厉半自我催眠似的相信了刚刚的托词。

    只是即使这样,他的心里也觉得有什么罩着,闷闷地透不过气。

    念总是要长大的,纵使现在没有心仪之人,那以后呢?他要如何留住他的小狐狸,或许要对他再好一些吧。

    他记得念说过,习惯是很可怕的,养成一个习惯只要二十一天,但戒掉一个习惯却需要三个月甚至三年。

    他就要成为念的习惯,而且是无法戒掉的习惯。

    卑劣吗?管他呢!

    第二日,果真如常念计算的一样,庚和申带着奴隶过来了。长长的队伍确实是将奴隶都带着,除此之外,竟然还牵了五辆驴车!

    伏甄看着延越过来的一行人,不知道要先惊讶于驴拉着的东西,还是束缚在奴隶脚上的链子。

    驴拉的自然是板车,而奴隶脚上套着的则是脚镣。

    这个脚镣是临行前教于雁的,锁链长不足五十公分,两边各有圆环套住脚腕。脚腕上的铁环并没有上锁,而是用一根类似铁钉一样的东西固定死,要想解开脚镣,就需要特制的铁钳将钉子拆掉。这样制作方法简单,也能大大降低成本。

    成年男人的步子在六十到七十公分,而链子的长度不足五十,这样即不影响走路,又让他们无法随意自在,更别提是逃跑了。

    之所以在奴隶身上费心思,还是现在延越奴隶数量多,加上之前有的九十多名奴隶,只男□□隶的数量就达到了三百多人。这基本和延越战士数量相当,如果不好好收拢,必要出乱子。

    伏甄不知这些,不过她却敏锐的发现,奴隶脚上套着的链子,似乎与连弩和弓箭箭头上的材质是相同的。

    这次参加七星的交换集会,虽然让她痛失十几名战士,但也让她见识到一些东西,比如青铜兵器。

    交换集会时延越早走半日没有看见,有不足百人的七星队伍从外面回来,他们手中拿着的都是青铜兵器。有个战士为了展示实力,用青铜兵器全力击在一块大石上,石头粉碎,兵器却丝毫没有变化,看的各部落的人都暗暗咂舌。

    后来才有人传,那种兵器叫青铜兵器。

    再见过连弩和弓箭后,伏甄就一直在想,到底是青铜兵器更锋利一些,还是箭尖更锋利一些。

    可眼下这么珍贵的物件,却被延越用在束缚奴隶上,她着实有些想不通。她自然不知道铁是可以二次熔炼的,如果不需要这些脚铐,就再熔炼成兵器或其他工具。

    常念现在心思全不在这些上面,他都他都要感动哭了,不亏是庚和申!有了驴车不但可以拉回去更多的小麦,就连他心心念念的枣树也能一并拉回去。

    只是,只是要怎么开口呢?

    他磨磨蹭蹭地挪着步子转身,显出一点少年的羞怯,斟酌地说:“那个,伏甄,我,我能挖一棵枣树回去吗?”

    虽然他不知原水只有五棵枣树,但看其他族人的表情也知道,枣子应算是珍贵的果子。此时自己要将人家的枣树连根拔起,确实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想到以后每年都能让阿娅吃到枣子,还是硬撑着开了口。

    伏甄从刚才的思绪中回神,听常念想要枣树,心里苦笑一声。枣树可是大祭司心尖尖上的东西,但既然恩人说想要,她自然不可能驳了这个面子,毕竟以他这几日教原水的事,别说一棵枣树了,就是将枣树都拔光了,谁也说不出一个不字。

    “好,祭司喜欢,我这就叫人回去给你挖来。”

    “真的吗?太感谢伏甄了!”常念双眉微扬,眉心的喜悦压都压不住。

    此时正好秋季,适合果树移栽。他怕原水的战士下手重伤了根,忙又说:“麻烦让他们回去挖树时注意大小和深度,大小要比树冠大一倍多,带出的土壤也不要清理掉,最好是能用枯草将土壤捆好。”

    他事无巨细的一一叮嘱,听得伏甄脑子有点大,遂开口:“左右还要割一日的麦子,不如祭司与我回去,亲自指导他们挖。这里有您的族人照看,想来也能做的妥当,等明日一早,我送祭司与首领出原水。”

    常念侧头看厉,厉点点头。

    回去的路上,厉特地落后几步,叫住伏甄说:“等回到延越,我会让原水的战士带上熏肉回来,作为枣树的交换。熏肉能长久存放,你们可留到深冬以后兽肉匮乏时再吃用。”

    不给她说不的机会,厉接着说:“你不必拒绝,我说的话也不可能收回。他喜欢的东西我必定是要带走的,但也不会白白占你们便宜。至于教你们的东西,那是另一码事,用他的话说是与原水投缘。”

    说完,他并没有留下来听伏甄说什么的打算,迈开长腿快走几步,与常念并排同行。

    第二日天还未亮,常念便和厉出了原水驻地,为了不伤及枣树,他不但将根包好,就连枝丫也都修剪过一遍。

    树上的枣子基本全熟了,怕遗落在路上,他干脆都采了下来。左右两日的功夫,枣子回去还能给阿娅尝新鲜。剩下吃不完的晒成红枣,以后煮粥泡水都是好的。

    今天伏甄来送行,不知道是不是大祭司年纪大了起不来,并没有出来。

    直到一行人出了原水,常念才与众人告别。

    “伏甄,我们是朋友对吗?”不知为何,他莫名其妙的问了这一句。

    伏甄重重点头,常念与她何止是朋友。

    常念笑的眉眼弯弯,之后郑重说道:“既然是朋友,有些话我还是要叮嘱。你也看到了,现在许多大部落都在忙于部落间的融合,虽然原水又五百多人,在小部落中算得上实力不错,但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意外发生。今年冬日还好,可放心过冬,待到天气转暖,定会有人蠢蠢欲动。无论是看上原水,还是盯上了小麦,希望伏甄明白什么都没有族人重要,如果发现事情不对劲,即使抛弃这片拥有小麦的领地,也要保存族人。如果无处可去,可带族人暂居延越。记住,千万不要觉得没了小麦地可惜,有了你给我的这些麦子,原水便不会少了麦子的吃用。这话现在你或许不理解,但待到明年你来延越,一切都会有答案。”

    说完,还觉不够,又加重语气说:“切记,如遇问题不要觉得抛舍不下,乱世之中没有什么比性命更重要的。”

    他这话是作为朋友的肺腑之言,并不是帮着延越笼络原水。这几日的相处中,他很喜欢原水人的爽朗,并不希望原水变得如朝部落那样凄惨。

    伏甄懂了他的意思,也保证道:“祭司放心,在我伏甄心里,没有比族人性命更重要的事。如遇危机,断不会贪恋这些。”

    常念心下稍安,与她道别。

    除了道别的话,伏甄其实还想说些别的,不过余光扫一眼厉,最终还是忍住了,却高声说了另一件事。

    “感谢祭司这几日的照拂,原水族人无以为报,便以一棵枣树和四车小麦作为答谢祭司的回礼,还望祭司不弃。”

    常念先是被他这过于官方的语气唬了一下,随即明白她的意思,这是在给这四车小麦和枣树定性,定为他的私有物品,即使回到延越,也不会参与族中的分配。

    驴车上的小麦可不少,也不知道是谁用麻绳捣鼓出了麻袋,还挺让常念意外的。车上一袋麦子大概能有五十斤,而一辆板车上正好装了十袋,除了放着枣树的那个车,其余四辆车的麦子差不多就有两千斤,别说种地了,就是家里吃用也足够了。”

    这份心意他是领了的。遂甜甜一笑,看着伏甄再次说了感谢。

    回去的路上走的并不算慢,常念这次没有再骑小毛驴,因为小毛驴上挂着许多东西,都是原水族人送他的,冬瓜南瓜菠菜籽,土豆蕨菜大公鸡,没错,原水族人甚至给常念装了三只最肥的大公鸡。

    他都想好了,一只留着打鸣,剩下两只回去给阿娅做土豆炖鸡。想来他的大酱也能吃了,肉酱面,打卤面也能安排上。

    厉在一旁看着他口水都要流出来了,问:“怎么,面粉还有什么吃法是你在原水没做的?”

    想到华夏丰富的面食文化,何止是有,那可太多了!遂他如小计啄米似的疯狂点头,然后报菜名般的说:“馒头、花卷、小面包,油条、包子、千层糕”

    这样说着,一路走的很快。

    “回去我要给自己放两日的假,好好陪陪阿娅,然后再开始忙碌,你觉得怎么样?”常念侧头问厉,不过他想起来现在的人还不知道何为假,便解释:“假就是休息,什么工作都不做,只负责吃吃睡睡寻开心。”

    已经走了大半日,厉蹲在他面前,说:“两日有些短,祭司觉得三日怎样?”

    他迟疑地看着厉挺拔的背脊,很想趴上去,但又努力克制。直到后来他想明白似的向上一跃,爱咋咋地吧!反正厉还没有中意的人,他准许自己放纵到他心有所属的那一天。贪恋也好,贪心也罢,谁让这种心动是两辈子的第一次呢,他不是机器人,可以按照对的程序执行,有些事即使错了,往后他也愿意为此付出代价。

    反正至少,他们还是亲人不是吗?

    他趴在厉的背上,胳膊搂住了厉的脖颈,反驳:“不行,三日太久了,真的有好多事要做。比如回去就要赶制农具。虽然原水的麦子是秋天收获的,但其实这里的气候更适合种冬小麦,现下就是种冬小麦最好的时节。开垦荒地,播种浇水,都是费时费力的活儿,我都觉得说两日已经是极奢侈的事了。除此之外,我的大棚、牲畜的驯养、交换回来的奴隶安置和管理”

    常念一边说着,露在前面的小腿一晃一晃的,厉感觉得到他的心情很好,连带着前几日出现的隔膜感也消失不见,好像之前的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果然,念的心里还没有人。

    待到延越边界,早有战士等在那里,并且准备了不少的熏肉和腊肉。来时首领叮嘱,不要收延越的东西,奈何这边太热情,不背走都不行。

    看那一筐筐的肉,听说还能放到冬日再吃,来的一百人心里别提多开心了。至于回去会不会被首领责罚,管他呢,为了这些肉,值了!

    终于回到了延越,看着领地中的一草一木,只觉得哪儿哪儿都舒心。此时的常念,人还在厉的背上,他深深吸了一口空气,脑袋靠在劲瘦的肩膀上,小声耳语道:“厉,我们到家了。”

    感受到肩膀上的重量,和耳边温热的气息,厉也温声说:“嗯,我们到家了。”

    日暮黄昏,人与粮食才到达延越驻地。常念远远看着,便激动地从厉的背上跳下来。

    终于,这里终于有了点他在心中构想的模样!

    第066章 第 66 章

    黄昏醉人, 只将太阳留下一半的轮廓,便是这一半的日光,把暮云染成金色。

    金色暮云下, 四米多高的城墙下宽上窄斜斜地向上耸立, 但因坡度较陡, 让人生不出一点攀爬的心思。

    与在史书上看的城墙不同, 目之所及之处, 墙体已经全部用水泥抹的平整坚实, 看上去十分有安全感。别说第一次回来的族人,就是从现代社会穿过来的常念, 也不自主地发出一声慨叹。

    城墙的建造之法,在临行前便教给了族人。因为石灰石运输不便, 水泥的产出有限,且现在的生铁冶炼技术还远远达不到钢筋混凝土的要求,所以想实现大面积的水泥浇筑肯定不成。

    于是在城墙建立之处,常念借鉴了丹巴碉楼的灵感。丹巴碉楼虽然从外面看也呈上窄下宽, 但内部确是一样的宽度,这就如同垒积木一样,墙面下宽上窄, 更具稳定性。除此之外, 石头的摆放也有讲究,要利用石头与石头之间的凹凸咬合,只不过他将建碉楼用得黄泥换成了水泥。

    当然, 丹巴碉楼内部中空, 可城墙却不能是空心的, 所以为了保证它的坚固性,内部中空的地方都是铺一层鹅卵石, 之后用水泥浇筑填缝,不但保证了城墙的坚固,还大大减少了水泥的使用。

    除了城墙,城门也将将建好,四米高的拱门,在现在看上去已经十分巍峨,站在下面就算是厉这种身高,也要仰头去望。

    他们才离开延越二十几日,虽然按照他的方法建造城墙是要比古时候一块块青砖垒得快,但能有如此速度,也是族人们抡起膀子可劲儿干的成果。

    还来不及再多感叹,一个毛茸茸的小家伙朝他飞奔而来。才二十日不见,小狼泽风的个头涨了不少,瞧着现在的体型,应该能与柯基、博美一战。

    蹲下身揉了揉小家伙,它兴奋的直跳,一边围着常念转圈圈,一边在他的身边这蹭蹭那舔舔,厉在后面看不过去,用腿将狼当开。

    麻蛋,忘了,白白的两脚兽回来了,这个凶神恶煞的大个子也要回来,真是喜忧参半。

    安抚完小狼,常念拉着厉的胳膊快跑几步到了瑶的身边,瑶激动地一把抱住两个儿子。

    “阿娅,我回来了。”

    “瑶姨。”

    纵使知道儿子从交换集会安全回来,但做母亲的哪能不担心,她哽咽的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常念安抚地拍了拍母亲的背,柔声说:“阿娅,这次回来,我和厉就不走了,一只陪您等弟弟出生,可好?”

    瑶抹了抹眼泪,“你就会哄我。”

    怕她不信,厉帮着说:“瑶姨,不是哄您,短时间内我和念都不会离开部落。有了盐,有了奴隶,现在念又带回来了粮食,纵使先不与外界联系,也能生活的很好。而且我们也需要这样一段时间,做好部落建设。”

    就连一向稳重的厉都这般说,瑶倒是真的信了。

    常念从筐里捧了一把麦子出来,献宝似的给母亲看,“阿娅,这就是我找了好久得麦子,今天可能来不及,等明日我做给你吃。”

    “好。”瑶笑着应他。

    跟着瑶的身后,站了许多族人,见他们身上的泥土,就知道是刚从忙碌中抽身过来。瞧大家一个个热切的样子,常念一点不怀疑,要是他们知道有横幅这种东西的存在,一定能做个几十米的横幅,上面写着“欢迎首领和祭司回家”。

    待和大家问过好,厉便吩咐让族人个忙个的,等过几日腾出空了,再好好聚在一起说说未来的规划。

    终于从城门口回到家,两人发现家中也变了好多。前院和后院的墙已经建好,虽然答应鹤工的工作间还没找落,鹤和雁的房子也没开始搭建,倒是最后一排的马棚建成了。一整排的马棚分了三个屋,小马驹单独一间,追风和赤月一间,另外两只揣了崽子的驴一间。

    除此之外,西跨院也已经建好,像烧陶的馒头窑,吹玻璃的小玻璃窑,甚至是打铁间都全部到位。常念都觉得好像这二十天有人施了个魔法,加快了许多事情的进程。

    想也知道哪儿来的魔法,只不过是大家伙夜以继日忙碌罢了。

    知道两人离家许久,将东西放下来之后,大家也都散了。不过除了鹤和雁,乔和山也在,常念真诚地说:“辛苦了,回头定不会让你们白忙碌。”

    祭司大人是什么人大伙儿都清楚,听了这话,在场之人也都是憨憨一笑。

    “今日太晚了,明晚我做东,叫上你们手底下的人,给你们搞个席面尝尝。”他掐着腰,豪言壮语地说。

    前几日启回来便说祭司大人发现了好东西,至于是什么他怎么也不告诉大家,还说就算他讲了别人也不清楚,只说那个味道让人吃了还想吃。现在看院子里堆着的一袋袋,应该就是启回来炫耀的那东西,祭司说要下厨给他们做,像乔这种性子定是要嘚瑟回去的。

    说好回来给自己放两天假,怎么一张嘴就搞了个大活儿。

    他的手底下虽然只有四五十人,但有伴侣孩子的占了一半,另外还需要叫上厉的那几个心腹,庚和盛也要叫来,仔细算算,竟要做百来人的饭。

    明天还是得婶婶伯娘们帮忙,好在他现在手上握着两个人的收入,还算富裕。想到厉将他的家当全都交给自己,就有种说不出的欣喜!

    “好,就知道祭司疼我们。”雁的马屁拍的刚刚好,常念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果树还没种呢。

    “雁,去叫几个人回来,帮我把枣树种上。”他走过去瞧了一眼枣树的枝叶,摇晃了两日愣是没有打蔫。

    只是转了一圈,他才发现院子里根本没有种枣树的地方。建房之初为了地面平整方便母亲进出,整个院子都铺了水泥浇灌的石板。

    是好看平整了,却没了种树的地儿。在原水对着枣树流口水时,怎么把这事儿忘了。

    想着家里一块地没有也不行,于是又喊住了雁:“明日再叫几个人过来,照着西跨院的样子在东边也建一个跨院,倒不用做什么空着就行。”

    雁应下,将事情记好。

    等他出门,常念又看了看身后的乔和山,说:“这些日多谢你们照顾阿娅和家里,待小麦磨好了,我再一人分你们一些。”

    山木讷地挠头,半天说了句“不用”。乔嘴皮子利索,推拒道:“看护夫人是我们分内之事,怎么还能要祭司的东西。”

    厉在一边适时开口:“祭司的心意,不必推拒。”

    见首领发话,乔和山恭敬行礼谢过。

    泽风一直跟在身边跑前跑后,只是厉在旁边不准它近身,气得崽子委屈地呜咽。

    “厉,你又在欺负它。”常念无奈,走过去抱起泽风。小家伙银色皮毛梳洗的十分干净,松散的银色软毛被晚风吹的向一面倾斜,这样看来,竟是他这个风尘仆仆赶回来的人弄脏了它。

    雁带人回来时,常念正在逗弄泽风,雍留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这个画面。

    少年出去许久,但肤色依旧白皙,许是一路劳顿,个子好像抽长了些,显得更为纤细。因为身上还穿着原水缝人送的衣裳,怀里又抱着银狼崽子,让他灵动之上又带着些原生态的纯真,有一种个体生命与自然融合的静谧美好。

    纵使雍留不懂得这般形容,但发紧的喉咙却让他只敢将目光移开,生怕再多看半分便会将心中所想表露出来。其实在听说祭司回来时,他也很想去城门处接,只可惜手上有事情没办法脱身,其实就算闲着,他现在也还没有这个资格。

    刚刚雁来说要找几人帮祭司种树,当选中他时,心口都砰砰地直跳,可如今来了,却还是不敢多看一眼。

    因为着急赶回来,常念和厉还没吃东西。交代了移栽枣树的事情,两人简单的洗了把脸,便准备进屋吃晚饭了。乔和山早早吃过,于是他叫鹤和雁:“你俩也一起进来,正好我有事问你们。”

    虽然不是第一次与祭司一起吃饭,但在主屋用餐两人还是头回,所以显得拘束一些。

    常念边吃饭边和母亲聊一路上的趣事,自然凶险之处并未透露半分,哄得瑶笑声不断。

    与母亲闲聊一阵,他又看一旁埋头扒饭的雁,本来的确有事要问,但一想到如果在自己吃饭时领导不停地问工作,也觉着这饭味同嚼蜡了,遂没有再提。

    雁也纳闷呢,说好有事说的,怎么饭都吃完了祭司还没有开口。

    天色渐暗,常念知道母亲近几日必定挂念,便也没有多打扰,带着人出了屋子。

    墙外,枣树已经被放到挖好的坑里,众人都在忙碌填土。常念看一眼鹤:“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今天我先和雁聊聊,明日再问你那边的进程。”

    鹤依言,回了自己屋子,雁则是跟着常念和厉来到东厢房。

    找了个墩子让雁坐下,他才开始说正事。“我回来见南边的城门与城墙已经修建了有四米多高,不知道其他几面进度如何。”

    城墙的建设雁一直带人盯着,汇报道:“四面城墙进度一致,照您图纸上的要求,下方城墙已达四米半 ,准备明日开始垒青砖。”

    城墙设计之初,就制定了下方四米为碉楼加水泥鹅卵石填充,上面四米为青砖铺就。这样建造主要是考虑到鹅卵石数量有限,如果全数依照此法建设城墙,恐怕无法完成内城的建造。

    没想到四面的进度竟然是一样的,这速度也太超乎他的想象了!毕竟按着他之前画好的界限,整个城墙的长度差不多有十公里。

    现在建的城墙不只是将现有的房子围在里面,还向外扩展许多,纵使还不是完整的内城,但经他测算大概也有六平方公里。

    六平方公里听着像是很小,其实并不然,上辈子在还不是末世的时候,首都二环的面积也才六十多平方公里,延越现在城内的面积基本相当于十分之一个二环。

    记得在资料上看到过某年的人口统计,二环内常驻人口就有一百四十多万。按十分之一算,那也是十多万人口,而现在的延越却只居住着一千一百多人。

    部落现在每家每户的占地面积大概不到三百平,按照现有的家庭数量计算,所有占地面积外加道路沟渠这些加在一起,也不过一平方公里。

    如果留一半的土地用作开垦种地,另一半的土地用作生活,还能再容纳两千多人居住。

    要是更直观的说,一平方公里等于一千五百亩地,现在延越的面积,都快赶得上万亩良田了。

    按照他给厉的规划,如今所建造的地方是老城区。等老城区城墙建造完,就要着手内城的城墙建造,内城的面积大概在二十多平方公里,基本相当于三分之一个长安城那么大。

    从现阶段社会人口数量估算,还远不及古代时期,所以三分之一长安城的体量已是不小的规模,何况后期还会再建外城。

    思考完这些,常念又问:“青砖厂建的如何?”

    说道这个,雁的表情有些古怪,说不上是激动还是担忧。

    “工业区那里,除了早先就有的玻璃窑和盐场,您走之前建了一半的炼铁窑也在十多日前建成。除此之外,青砖窑和馒头窑也都建好。红砖我们剩下的较多,暂时没有建窑,倒是青砖,是四日前封的窑,估计再有半个月可有五万青砖出窑。”

    青砖不同于红砖,不但硬度比红砖更高一些,在抗氧化、水化、侵蚀等方面的性能也明显优于红砖,唯一缺点是烧制时间拉的很长。

    在做胚入窑这些步骤上,青砖与红砖一样,只是之后的冷却方式却有很大不同。红砖自然冷却即可,但青砖不行。

    青砖是水冷却,原理上算是一种缺氧冷却。砖胚烧制完成后,停火封窑。然后以水在窑顶浇灌,水会顺着顶部挖好的圆弧形凹槽渗入窑内,待发出哧哧作响的声音后,还需要再等十余天,直至窑内热度冷却,才可开窑取砖。

    所以在建青砖窑之初,常念便叮嘱窑一定要建的大一些,不然烧制的速度根本跟不上使用。现在来看即使加上之前土窑烧的青砖,也远远不够建城墙的。

    雁担心的就是这个:“现在延越的城墙大概长二十里,等到顶部最窄处也要宽五米,单单铺设一层就不止五万平米。您说过按照咱们烧至青砖的大小,一平米就需要三十块,这么计算,即使加上开窑的五万青砖,也还不够沿着城墙铺一层的。”

    常念凝眉,这个确实棘手,没想到刚一回来,基建组就遇到了问题。好在浇筑部分已有四米多,用在当下抵御外敌也算够用。之后要好好想一想其他法子,只靠青砖窑的产出,那得建到什么时候去。

    “既然青砖不够,明日也不必忙着铺。现在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我和首领另有安排。”

    雁听祭司如此说,点头应是。

    “先这样吧,估摸着外面的枣树种好了,走去瞧瞧。”

    嘴上说着看枣树,见安置的妥当他便也没有心思再看。城墙建造不能停滞,要尽早想出方法。

    “别在这想了,刚才我去给你放了热水,去泡个澡。”在这些事情上厉帮不上忙,只得在别处尽量将人照顾好。

    他确实需要好好洗个澡,没准热气一蒸,脑子里就有想法了!

    进了东耳房,浴桶里的水氤氲着热气,旁边不远处的架子上挂着两条白色的巾子,而一出浴桶就能摸到的地方,整齐地叠放着一套干净的衣裳。

    感觉刚才还焦头烂额的心瞬间得到安抚,怎么办,他就是无比贪恋厉独独分给自己的温柔。

    好在建城墙的事情紧迫,摇了摇脑袋,走进浴桶中。水温正好,不知不觉便驱走了连日奔波的疲惫。趴在浴桶边沿,常念想上辈子加载过的一些书籍,也不知道过去多久,脑子里终于有了想法。

    赶忙擦干身子套上衣服,他一溜烟的冲了出去。“厉,我有办法了。”

    房门没关,常念小跑进屋,却发现厉竟然坐在木墩上睡着了。他双手环胸,头侧靠在后墙,可能是因为嫌自己脏,并没有躺到炕上。

    总不能让他在这睡,常念上前轻拍他肩膀,“厉,我们上去睡。”

    皂香入鼻,厉含糊地问:“洗完了?”

    “洗完了,我们上去睡吧。”虽然人已经醒了,但他说话的声音依然很轻。

    “你先睡,我去洗洗,太脏了。”说着,起身去了浴室。

    常念看着他的背影,一瞬间觉得心疼。

    厉回来时,常念就坐在炕上等他。迎着外面满月的月光,厉说:“刚才听你好像是跑进来的,是想到办法了?”

    “你没睡着,我跑进来都听见了?”常念有些惊讶。

    “习惯了,就算睡觉也会分一些神留心周围,只是刚刚太困,觉着是你便想多睡会儿。”

    他这话说完,某人更心疼了。

    厉上来,并没有躺下,与他相对而坐:“说说你想到了什么办法。”

    常念反倒是一拉被单,躺到了炕上:“不说,困了,睡觉。”

    厉无法,也只得躺下。两人保持一米多的距离相对而眠,彼此都有些不适应。一是很久没这般单独相处了,路上都是十几人一个帐子,所以两人睡在一块也不觉得什么。二是忘记从哪天开始,常念才发觉自己是一直抱着厉睡得,而他也明白为什么梦里总抱着一个哈士奇了。

    二十一天能养成一个习惯,他们正好在外面跑了二十一天。

    “怎么上来了反倒不睡。”常念硬撑着先发制人。

    “习惯抱着你,现在怀里空了,睡不着。”

    厉的坦诚让常念心里漏了一拍,就,就这么说出来了?不过可能心里坦荡的人,才会如此开诚布公吧。

    也不知道为何,常念酸了一句:“等你有媳妇以后,就不稀罕抱着我了。”

    厉一下坐了起来,眼神也暗了几分,低沉道:“我说过,这辈子都不会成婚。”

    靠,光想着吃醋,忘了这茬了。想到上次两人谈这个问题时厉的表现,某人赶忙爬过去,冲到他怀里,喃喃道:“我困了,睡觉。”

    厉被扑的懵了一下,刚才说完“习惯抱着你”以后,他就有些后悔,生怕这话会吓到人,却没想到小狐狸竟然自己钻进来了。难道念心里也是如他这般想的?一想到这种可能,他简直要开心疯了。

    但好在理智尚存,提醒自己徐徐图之,总归是个好的开始。

    许是抱着就是好睡,没一会儿怀里的人呼吸均匀起伏。他也是真的累了,久违的安心让他也很快入睡。只是半夜有人入梦,却也不知算不算的美梦,毕竟梦里有妖精缠了他许久。

    妖精自然是狐妖,漂亮的男狐妖长着一张他日日想着的脸。天气不算暖了,但他的衣着却很单薄,跪在草地上朝他爬过来。正好前襟半敞,露出一片雪白,偏还在这时候,软糯糯地说:“厉,抱我。”

    公鸡还没来得及打鸣,厉便醒了,这一晚的梦真不知道是欢喜还是折磨。好在小狐狸还没醒,因为他的一部分,正戳到了怀中人的小腹。

    他刚想起身去泄/泄/火,可惜某人睡得正香,上来贴的更紧。

    分开再贴近,一瞬间的感觉让厉觉得脑子里有一朵花炸开,纵使将人扰醒,他也不敢再这么下去,抽身起床,大踏步地去了耳房。

    常念觉得怀中的温热没了,朦胧地睁开眼睛,正好看到厉出门的背影。看一眼外面的天,才刚擦除一些亮光。

    他低喃了一句像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之类的话,但在心里又更心疼厉几分,只是终没抵过睡意,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耳房里,传出一个压抑的闷声,声音不大,惊扰不了睡梦中的人。

    第067章 第 67 章

    常念起床见厉正要出门, 追出去问:“这么早?吃早饭了吗?”他昨晚一夜无梦睡的极好,现在觉得精神许多。

    厉迈出去的腿又收回来,“吃过了, 瑶姨在屋里等你, 我晚一点回来。”

    “哦, 是有什么着急的事吗?”怕是部落有情况, 他将趿拉着的鞋子穿好, 也要跟着去。

    见他走过来, 厉安抚道:“没事,我去一趟云叔那儿。”

    “哦, 是去找云叔做石磨吗?正好给他准备了一套工具,你帮忙带过去吧。”说着, 他回屋子里拿了一个食盒大小的工具箱。

    “这是?”

    “云叔手里的还都是石器,做东西不趁手,总觉得那些东西埋没了他的手艺,我就让雁做了这一套, 小老头看见一定很喜欢。”云叔成天笑呵呵的,两人虽然年纪差的有点多,但总的来说关系还不错, 所以有时候常念与他开玩笑便会叫他小老头。

    “嗯, 好。”厉接过工具箱,转身出门。

    洗漱的时候常念算了算,自己应是立秋前后穿过来的, 刚才他瞧一眼日晷, 已经过了寒露。这就意味着最晚再有半月, 小麦就必须种到地里。

    寒露前后到霜降是最适合小麦种植的,按照延越土地的特性来看, 大概每亩二十五斤麦种。第一次种地经验不足,他想着多估算一些,如果到时候秧苗种的太密集倒也不怕,再减苗就是,多出的麦苗还能拿来做麦芽糖。

    但时间一旦过了霜降再种麦子,大概每多两天就要多加一斤麦种,他那么宝贝小麦可舍不得再多用一点!

    昨天他已经想到青砖烧制的办法,等厉回来与他说明白,剩下的事情他便不再管,主要还是将农具快点做出来,早早开荒种田。

    幸好他不在的这些日子,部落里又多了五头驴子,加上早前的一头,能提高不少开荒的速度。不然全靠人,还真不一定赶得上进度。

    厉到云叔家时他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瞧样子应是吃过了。他独自一人,与他一起住的也是一个没有子女的老人,硕大的院子显得有些清冷。

    这几日天气转凉,他觉着膝盖泛着酸痛,一手揉按这膝盖,一手比划着让人坐下。

    “回来了。”

    厉自然瞧见了,不过也没多问,只“嗯”地应了一声。

    见他手里拎着东西,云叔撇撇嘴:“呦,还给我老头子带东西了?”

    厉实话实说:“念给你的。”

    “想也知道不是你。”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接过了箱子。打开一看,小老头的眼睛里都闪着金光。

    “还得是我们小祭司懂我,有了这些,能做的东西便又多了。”云叔眼神很好,一下子就看出里边的工具全部是铁器。现在铁器在部落里可算是稀罕物,没想到竟送了他这么一份。

    “既然喜欢,那你照着这图将东西做出来吧。不麻烦,回头我再给你找两个力气大的帮忙。”厉倒也不客气,拿出一张木板,上面画着制作石磨的步骤。

    云叔接过木板,瞅了几眼,“确实不难,这是做什么用的?”

    厉简单解释了一遍,便也觉得没什么再说的。这次过来也只是因为太久不见,想看人过的怎么样。如今看到了,就准备起身回去。

    临走时他状似不经意地说:“人一会儿就过来,这东西好做,你出个嘴皮子就行。如果觉得腿不舒服,去找他看看,别拖着。”

    云叔笑笑赶人:“知道了,好久不见你倒是啰嗦许多。怎么?与小家伙在一起还让你学会疼人了?”

    厉也不知道听没听懂他的意思,反正是头也没回的出了院子。

    小老头也不在意,捧着工具箱子这摸摸那看看,稀罕的不行。以前石器太粗糙,想雕的东西总是雕不成,如今有了它们,脑子里那个人总算能被他刻出来了。

    待厉回到家,常念便合计着叫大伙一起开会。毕竟无论是城墙建设还是土地开荒,都要交代下去赶快落实。所以说哪儿来的假期,都得抡起膀子干活。

    差不多巳时一刻的时候,需要参与讨论的人都来齐了。

    这次议事的地点不在是庚的家里,而是在之前规划为祠堂的地方建的一间议事厅。

    议事厅约莫七十几个平方,虽然不算大,但因为整个房子只有一个大厅,又让人在三面墙上都开了窗户,所以看上去十分敞亮。

    既然用作议事,自然不好再建炕,但地龙又着实费事,常念不在其他人也怕建不好白费功夫,最后还是祭司拍板,折中一下建了火墙,这样就算冬日在此议事也不会受冻。

    议事厅现在基本没有什么物事,只一个长长的松木桌子放到中间,最前边摆了两把椅子,两边则是圆凳。这些都是鹤工着人置办的,常念也是第一次过来,觉得鹤工搞的十分不错,至少在形式上正式了不少,其他的等日后慢慢改进。

    一起开会的除了常念和厉手底下的那几个人,庚和野也在,他基本把两人当做延越部落少数民族的代言人。只是今日他还见着一人,是跟着庚过来的盛。

    “今天不是你带队狩猎吗?”他好奇的问。

    盛喉咙滚动了一下,随即耳根也有些红,沙哑地说:“我有,有点不舒服,所以和弘商量过,今天让启带队。”

    弘还在一旁帮着说:“对,他身体不舒服。”

    别人不知道,常念只见他样子听他声音便知道他哪里不舒服。想到庚也是昨日刚回来的,就,就如此不节制!简直,简直衣冠禽兽。

    他的眼睛藏不住事,庚一下就看明白了,还补充道:“都是我不好,没将人照顾好。”

    常念明显感觉到了,他说这话的时候好像带着得意的炫耀。果然,果然这个人知道他也是弯的,他这是故意的。

    庚说完,还给盛拿了个木墩子,一边不着痕迹地给盛揉腰,一边将人安置在了后面。

    常念心里冷笑,你那是没照顾好吗?你是照顾的太过用力了!!

    这个插曲很快过去,他也学会了如何面不改色的应付庚,要不然总不能见他一次就脸红一次吧,都是男人谁怕谁。

    厉虽然察觉气氛有些微妙,但到底是懂得少,见人都到齐便开始说起正事。

    “大家都看到了,今天城墙的建设先暂时停止,主要是青砖烧制跟不上建造城墙的需求,今早祭司和我说他想到了新的办法,就都一起听一听。”

    其实野还挺意外的,没想到坐在一起商讨事情还能带上他。不过思索了一会儿他便也明白了,自己与庚都是外族融合进来的,这是在表示对他们的尊重与重视,如此想,就更觉得当时执意加入延越是多么正确的决定。

    祭司和首领出门的这些天,安置他族人的房子也都全数建好,如今朝部落的老老少少再也不怕寒冬。尤其是他们提供了铁矿,延越的人晓得铁矿的重要性,对新出现的族人自然更是热络,这让原本惴惴不安的人很快地融入了延越。

    常念接过厉的话说:“雁,从今天开始你便带一百五十名奴隶围着城墙建窑,需每隔三米,竖排向前建两座青砖土窑,就如同我们在老部落那处建的一样,宽和高约两米就成。昨晚我计算了一下,两个土窑一起烧制一次性能出两千块左右的青砖。而照着城墙的宽度,三米长的城墙大概需要开窑六次,如此一来虽然烧砖的时间也不算短,但有四个月便也够了。一会儿除奴隶外,首领还会另外给你指派三十名战士,待第一窑青砖出来,可一边烧砖一边建城墙。我至多给你四个半月的时间,到时正好春日,你可能完成?”

    他说话的时候雁也在心里计算。

    雁之所以能得常念信重,不止头脑灵活办事靠谱,还因为在教过他一些基础数算后,便能很快学会。现在他只在心中计较了片刻,就应道:“祭司放心,雁一定完成任务。”

    他应的干脆,常念十分满意。“家里的事你不用操心,有玥和乔呢,你将城墙督建的事办好,回头定重重有赏。”

    雁再次应是。能从奴隶走到现在,起初雁和鹤谁也没想过,如今两人倒是没有别的所求,只想尽力帮祭司将事情做好。

    昨儿洗澡的时候常念思考了许多,终于叫他想到这个法子。这方法可不是他独创的,在古代建造大规模的宫殿时,青砖的供给也十分棘手,也不知道是谁想到的,在宫殿建造的地方建许许多多的小窑。

    小窑搭建方便,三五人用不上半日便能做出一个,虽然单个产出有限,但只要数量够多也可供给得上建造宫殿之用。而且这些小窑都为土窑,使用完拆除将地再平整回去即可,并不算费事。

    说完建造城墙之事,便要讲一讲开荒种地了,只是许多事情,还是要厉这个首领先说定,然后再由他来说。他对自己的定位一直很明确,就是要给厉这个延越未来的王打好辅助,所以从现在开始,许多事即使两人早已说定,也要厉自己吩咐下去。

    见他将事情安排好,厉接着说道:“城墙建造之事,你们可有什么意见?”

    众人自是没有。

    “那这件事便算定妥了,之后我讲一讲小麦和小麦的分配。”

    在场这些人中只有庚和申知道小麦到底有多重要,其他人没见过面粉也没尝过,只是知道首领和祭司都十分重视,遂也都坐直了听。

    “雁,估计玥那边该做好了,你和弘回去取一下。”

    早上,厉不止是去看了云叔,还带着小麦叫人用药碾子磨了不少的面粉。昨晚他的小狐狸可是放了豪言壮语要搞一桌席面,怎么能少得了主角呢。而且既然谈到小麦,也要让其他人知道什么是小麦。

    玥做的是烙饼和打卤面,要么说这丫头手巧呢,早上只是教了一遍,她便学会了。

    两样做的都不多,也不是为了让大伙吃饱,知道小麦是什么东西就成。

    厉手底下的三人,常念手底下的四人,外加“少数民族”代表三人,十人一起望着桌子上的东西。面条还好,闻不出什么味道,但刚出锅的烙饼可还带着焦香一阵阵的飘。

    饼是分好的,几人一人拿了一角尝。至于面条,跟过来送饭的还有常念手底下的其他人,那人负责将面条分到十二个陶碗中,之后浇上肉酱,送到大家跟前。

    其实每人碗中只有小半碗,毕竟要是做的再多,估摸着玥也忙活不过来。

    常念也是第一次吃打卤面,这可是用他新做好的黄豆酱炒的肉酱,还是早上他亲自动手做的。为了教玥做手擀面,他先擀了一些,不过自己没舍得先吃,都给母亲尝鲜了。

    面条入口光滑柔韧,还沾着裹着酱汁的肉粒,一口咬下去,肉酱的浓烈包裹着小麦的清甜,让人不自觉赶忙接上第二口。待还想再来一口时,才发现碗里的面条已经空了。

    这就没了?

    如果说烙饼是让他们眼前一亮,那肉酱面便是绝对的惊艳。这倒也不奇怪,现如今延越的调味品极稀缺,像大酱这种新鲜又浓烈的味道,第一次吃难免会觉得不知道要怎么形容好。

    别说他们了,就连常念都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角。而早就吃过面粉的庚和申,心想不愧是他们祭司,原来教原水的那些也不过如此,好东西还都留给了自家人。但他们不知道,大酱这种东西就他们祭司自己有,而且没敢多做,及腰高的陶缸也只舍得做半缸。

    厉将手里的碗放下,看大家的表情便也清楚各自的想法。

    “叫你们尝尝,就是为了告诉你们小麦是什么。这次带回来的麦子昨天也见到了,准备明日召集族人,将东西分一分。至于如何分,我和祭司商议过了,大家都听听,看是否有其他意见。”

    让人将桌上的碗筷收了,厉正色说:“这次从原水,我们一共背回来四百筐的麦子,当然他们单独送祭司的不算在其中。”

    当时庚和申也都在,将具体事情与其他人说了一遍。

    “我和祭司商议,麦子依旧按人均分,不过小孩子不算在内,其他无论是男女亦或是老人,都参与均分。你们觉得可行?”

    厉说完,看众人的表情。

    按照之前,老人分到的东西自然是不如年轻人分的多,不过既然首领和祭司如此说,尤其是上次盖房子正直下雨,各位叔叔伯伯做的席子可是立了大功,所以也没人反对。

    “既然这种均分的方式没人反对,那我就说说分的数量吧。鹤,把你今早做好的米斗拿过来。”

    鹤将放在脚边的米斗放上了桌。鹤因着平时要做的东西多,所以木料和木板都备的齐全,早上常念说完,他照着图纸捣鼓了半个时辰,就将米斗做出来了。

    米斗的大小是照着常念脑子中资料的大小做的,一斗正好十升。至于换算成斤的话,小麦的密度大概是七百多公斤每立方米,也就是一升小麦大概一斤半左右,一斗小麦便是十五斤。

    背到原水的筐都不小,常念早上用斗测量过。厉将斗拿到手中,说:“这个是用来称麦子的米斗,背回来的麦子,一筐大概能称出四斗。延越现在除去奴隶和孩子是六百多人,我和祭司商议,按照每人两斗的量分派。剩下不足一百筐的麦子,一部分留作耕种,一部分奖励给这次出行和在部落忙碌的有功之人。至于我和祭司便不参与分配了。麦子不多,他那里伏甄送了不少,所以先紧着部落来。”

    弘听完,第一个不干了。“咋?别人送了就不参与族里分配?要说有功,我觉得没人比祭司功劳大。”

    说完他看一眼厉,嘿嘿一笑。但确实如此,要不是祭司发现麦子,就算厉本事再大,也不知道啊!

    弘一说,其他人也附和。

    常念想了想,推拒道:“麦子我这里确实够吃用,不然等分猎物的时候多饶给我一些活物便成。”

    其他人觉得也是个办法,事情便算过去了。

    “既然说道了麦子,那还有一件事要与大家说,这方面祭司懂得多。”

    说完,他侧头看身边的人。这种两人并排而坐的感觉很好,就好像是说未来无论多远,他们都可并肩同行一样。

    常念与他对视,点点头,接着说道:“大家也看到了麦子,但你们是否想过,延越不可能每年都去原水拉麦子,一是如此以来太显眼,二是野生长得麦子收成并不多,哪年雨水多了或是少了,都可能影响它的产量,到时候结出的麦子只够原水自己吃用,我们怎么办?”

    一个问题,问得在座之人哑口无言。

    早猜到是这个结果,他与身后的人说:“常豫,将我种蒜的木槽拿过来。”

    常豫就是他带回来的那些家臣中的一人,因为勤快踏实,雁一直将他带在身边做事。其实雍留也不错,只不过性格孤僻了些,不如常豫相处的舒服。

    常豫从议事厅的外头将木槽抱了过来,木槽宽三十公分长一米多,是他用来做试验田的。第一次种植,选了好发芽一些的大蒜,如今蒜苗长得葱葱郁郁,甚是喜人。

    “你们瞧着这些幼苗像什么?”常念看下面坐着的几人问。

    丘和常念一起挖过蒜,所以认得,“像是蒜,但叶子好像长得小了些。”

    常念点头,“不错,这里边长着的就是蒜,至于为什么苗小,是因为我种下的时间还不长。”

    大家都听得明白,祭司的重点在“种”这个字上。

    “就像我们人类和动物一样,草和麦子这些植物也是代代相传的。只不过我们是由阿娅带到这个世界的,而植物则是由种子孕育而成。以小麦为例,这些麦子既能磨成面粉,但同时也是种子。如果我们将它种到地里,几个月后便会长出和原水那里一样的麦苗。以这一斗麦子为例,它可种出半亩麦田,你们先不需要知道半亩麦田有多大,只要记住它能产出的麦子至少能装这样的米斗二十五斗。”

    没有着急往下说,他给在场的人一点计算的时间。等见大家都想的差不多了,才又说:“伏甄送我的麦子不少,我只留四分之一吃用,剩下全数作为种子种在地里。不止是我,部落留下的麦子除了作为奖励分给大家,剩下的都留做种子。所以未来的十几日,我会全力忙碌小麦的种植,这块还需要庚配合我。”

    突然被点到名,庚挑了挑眉尾。

    “倒也不是别的,我需要做一批开荒和播种的工具,其中有的部件是铁器,晚一点将图纸给你。”

    说道图纸,他终于有纸用了。临行前做的楮纸,早都晒好收了起来,之后学会做纸的几个人又做了几批,如果只供给他自己用,倒是能用许久。

    听闻是做铁器,庚便点头应下。

    做的有些久,常念站起来直了直腰,说:“至于为什么要和你们提播种之事,一是以后部落但凡有重要决定都会叫你们过来商议,二也是希望你们能做个带头作用。这次论功行赏,在座之人分到的麦子必然要比别人的多,我希望你们也能匀出一部分做种子。相信我,来年收获的时候,你们会来谢我的。”

    正事说完,他又半开玩笑地说:“你们也能猜到,我种了那么多麦子自己必定吃用不完。如果明年谁想与我交换,我的交换要求是很高的哦!”

    大家心里都清楚,祭司要做的事,没一件事没做成的,即使如建城墙这种遇见困难的,他也只用了一晚便想到了对策。所以在刚提出需要他们做带头的时候,这些人就已经有了决定。

    鹤安静的坐在常念下方,一边听大家说事,一边在脑子里思考今早祭司给他的图纸。正想得入神时,忽听祭司叫他。

    “鹤工,说说你手里事情的进度。”

    听是要他做汇报,便坐直了如实说:“这段时间,我主要在带人做纺织机。之前祭司答应部落的五台斜织机已经全部做出来了,您应该看到就放在后院。除此之外,我和雁的屋里还放了一台飞梭织布机,是前日才做出来的。”

    这个常念还真不知道,他眉眼弯弯地问:“叫玥试过了吗?”

    鹤点头:“玥试过了,飞梭织布机的速度要比斜织机快很多,玥只做了半个时辰,她说等于她平时大半日织布所得。”

    常念对此心中有数,侧脸看厉,用眼神说:“这次你想用什么和我交换?”

    完事他叮嘱鹤,“有了飞梭纺织机线的供应又成了问题,不过这个不着急,先紧着水车。图纸上画得还算详尽,预计有两日你便能带人做出来,除此之外你给我三五个手艺好的人,其他农具更为简单,交于他们变可,也不用事事都叫你操心。”

    鹤恭敬应是。

    之后厉又做了一些安排,比如盐和石灰石的运输、铁矿的采集、兵器的制造和驴子与马匹的驯养等。

    至于庚和申带回来的棉花,常念并没有提,因为数量不算多他早就盯上了。想要飞梭纺织机吗?你猜猜我看上了啥?

    第068章 第 68 章

    议事最后, 大家一起盘点了部落现有的物资,从食物储存到兵器军械。好在第二批建房时加盖了两个面积较大的仓库,不然这些东西还真没地方放。

    盘点完死物, 又开始盘点活物。

    之前不知道马能驯养, 大多时候遇见了直接扑杀, 自打有了马鞍, 知道烈马可带人日行三百里, 狩猎队见到之后眼睛都是亮的, 各个抡起套马杆,说什么也不肯让野马跑了。

    丘汇报:“现在部落中的野马一共三十二匹, 羊五十二只。”

    自从常念提出养殖的概念,并且将自己那一群羊养的各个肥肥的, 部落也开始重视牲畜的驯养。首领交代冬日屯粮要多方面打算,不仅要存够熏制和腌制的肉类,将能长久存放的红薯白菜入窖。也要做好牲畜的驯养,新鲜肉食不能全指望冬日狩猎。毕竟冬日许多野兽向南迁徙, 留下的数量不多,会加大平时狩猎的难度。

    听说有这么多羊和马,某人眼前一亮, 这次他惦记的可不是牲畜, 赶紧问:“他们的粪便可收集到了一处?没扔掉吧?”

    提到这个,丘就有些哭笑不得。有一次弘带队狩猎见到一群野马,由于马群太多, 狩猎队不敢靠前, 只得眼睁睁看他们离开。野马群离开后弘并没有吩咐撤离, 而是带人寻着踪迹来到这群野马之前的落脚点,百匹左右的野马一两日的粪便十分客观, 他竟让狩猎队的人将粪全数背回去,臭的背粪的战士晚上都没吃得下东西。

    “祭司放心,羊粪和马粪都按照您说的收集好交给了雁。”

    雁听见,接话说:“是的,因为部落的马和羊比较多,估摸着粪便要比咱们农场多不少,所以我又带人做了两个三米宽二十米长的发酵池。每三日丘会让人将粪送来一次,我们的人会将羊粪和马粪分别放入发酵池中处理,然后按比例加入轧碎后的草杆搅拌,最后再用草帘子盖上,每三日拌新粪时也会将老粪通翻一遍。”

    说完他怕祭司误会,又补充道:“新粪和老粪是分开发酵的,没有参合。早先发酵的粪已有几批没有臭味且长出菌丝,我让人装袋收好放到了农场的草棚里。”

    常念都要感动哭了,马上种地了,最缺的就是这种天然有机肥,虽然想也知道不能覆盖全部土地,毕竟这次他要种的可是五百亩麦田啊!粗粗计算,想都撒上天然肥料,至少需要三十吨,但能多一点是一点。

    “雁,你要媳妇不要。”

    这个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将雁问的愣了。

    厉轻咳,解释:“祭司的意思是你最近做的很好,想奖励给你个媳妇。”

    鹤工坐在一边,噗地笑出了声。

    常念歪头看他,玩笑道:“鹤工,你要媳妇不要。”

    鹤的脸皮薄,直接弄了个大红脸。

    雁还真的认真想了想,他一直跟在常念身边,眼界自然不同,遂道:“我还不着急寻伴侣,想先努力做事,等部落一切稳定后再打算。祭司您看可好?”

    常念对自己手里这两个人,一直都十分满意,收起笑闹的心思,认真说:“你自己有安排,我便不多问了。”

    之后他又正色道:“之所以让雁收集粪便也是为了种麦子,牲畜粪便经过处理我叫它肥。同样的麦地,施过肥的要比没有施肥的多产三分之一的麦子。这次部落牲畜的粪便都被我拉走了,不过也不会白用,既然部落出原料我出人力和技术,做出的肥便五五分,你们觉得可好?”

    其他人自然没意见,要不是祭司,这些臭死人的粪便早丢出老远。

    见众人点头,他才又说:“那之后也照着此法处理吧。”

    事情都说的差不多了,厉适时开口:“今日商议先到这里,晚上祭司宴请大家,到时候都过来热闹一下。”

    与厉回去的路上,正好见着一队人,常念好奇询问:“你们这是哪儿去啊?”

    走在最前面的人见是祭司,嘿嘿一笑,“我们去收鱼笼,这不是最近天气凉了吗,现在水温正好。”

    自打第一次他跟着去过,就再都没开过鱼笼。这次恰巧碰见也想瞧个热闹,于是问厉:“要一起去看看吗?”

    看出了他脸上的兴趣,厉自然不会拒绝:“走吧,正好我也想看看。”

    因为河水并不经过现在的城内,所以几人从东门出城,瞧着光秃秃的城门,常念叹了口气。

    厉正好问那战士最近收鱼的情况,听见他这的动静,问:“怎么了?”

    常念看着空荡荡的城门说:“感叹一下自己分身乏术,等农具和农田选地的事情忙完,我想带着人去南边的山里找一种树,回来做城门。”

    厉看想不远处的树林问:“那边的林子不小,多粗的树都有,为何还要去南边?”

    也不知道前边的战士是不是怕听到首领和祭司的谈话,步子加快许多,常念怕被落下,一边拉着厉快走,一边解释:“做城门的木头很有讲究,不仅要选百年以上粗壮的树干,最好还要是枣树和桦树这种木质坚硬且不易燃的。枣树就咱家有一颗,还没长结实呢,不过上次去接朝部落的时候,我好像在南边的山上瞧见桦树了。反正不算远,过几日我带人过去,最多半日也回来了。”

    “嗯,明白了。”知到了原因,厉心中记下了,等他们出门去寻树的时候自己也跟着便是。

    “出发前我答应过泽风,回来要带它出去狩猎,正好这次一起也能让它在外面跑跑。”

    他话刚说完,厉心里就觉得酸的慌。没说带自己,反倒是想着那只狼崽子,于是不满地说:“一个没长大的小崽子,它又听不懂人话。”

    常念食指戳到厉的侧脸上,轻轻按了一个坑,警告道:“别总欺负它。”

    厉觉得被按着的地方热热的,伸手握住了那根葱白手指,轻咳一声说:“知到了。”

    今日的鱼笼收获颇多,深秋正是鱼儿最肥的时候,一条条活蹦乱跳的鱼,因为缺氧两腮扑扇的极快。

    后面回来的战士手里还拎着两个小鱼笼,常念好奇:“这是做什么呢?”

    那战士腼腆一笑:“想抓几条小鱼,回去给我崽子玩儿。”

    他心里感慨,现在大家的日子算是初步过好了,已经有心思寻点开心的事儿,不再只是为了生机忙碌,挺好的。

    “瞧瞧,有没有漂亮的小鱼?”

    那人怕鱼死了,随身的筐里背着大陶罐,小鱼篓哗啦啦的往出倒,小鱼没见到几条,竟进来不少尾指大小还一跳一跳的东西。

    好在最后倒出了一条金色的小鱼,估计家里的小崽子一定喜欢。不过还他是咕哝道:“这河里怎么这么多虫子。”

    常念赶忙解释:“这可不是虫子,它叫河虾。你看这样成吗?我用东西交换,你将这些河虾给我可好?”

    听祭司的意思,河虾似乎能吃,不过一来是他也不知道怎样吃,二来是难得祭司与他开一次口,所以说:“祭司说笑了,什么换不换的,你看得上拿回去就成,不然这东西我也不认得,还要扔回河里。”

    常念摆摆手:“不打紧,即是你捞到的,自然要交换,快看看另外一笼还有没有?”

    第二笼的河虾虽不及第一笼多,但也还算不少。有了河虾,晚上的席面肯定能再次惊艳众人。

    想到再过些日子,河水凉了不易捕捞,便于身边的厉说:“咱们回去也做几个小鱼笼,趁这几日天气好,多抓一些。”

    凡他喜欢,厉无不应允,一便帮着他挑虾,一边说:“好。”

    带着河虾回家,他先是端来一大盆清水,将虾养到里面。怕一会儿小狼回来,看着新鲜糟蹋了,就放到高处它瞧不见的地方。

    玥正好从主屋出来,看祭司在那不知道忙活啥,首领也站在一边陪他,好奇地走过来问:“祭司您又在鼓捣什么好东西?”

    常念抬头看她,笑道:“就你聪明,一下子就猜出来了。这些是新捞回来的河虾,中午做给你们尝尝,你这是准备出门?”

    问话的时候,常念发现她手里拿了一叠像是衣服似的东西。

    玥将手里捧着的东西往前送了送,说:“您不在家的这段时间盛来找过我,他想托我问一问相熟的人家有没有剩余的布,之后我与雁说了这事,正巧夫人听见了。夫人说也就咱家斜织机织布织得最快,让我匀一点给他俩人各做两身衣裳。前几日我送了两身过去,这是另外的两身,也正准备给他们送过去呢。”

    常念还说呢,今天见着两人脱掉皮子穿的衣裳,还以为是盛在家的时候学了织布,不想是从玥这里求的。

    “知道了,这事阿娅说的对,你先将东西送过去吧。”

    玥点头,拿着衣裳出了门。

    提到这个,常念心思从河虾身上移开,与厉说:“既然说了明日分麦子还要给有功之人发奖赏,趁着这事,咱们进去商议一下。”

    厉心中正有思量,“嗯,走吧。”

    他一边走一边说:“本来还想着麦子稀缺,大家肯定都希望多得一些麦子。如今才发觉,咱们部落女人少,会织布的就更少,布自然也成了十分稀缺的东西。好在盛心思还算灵活,知道来找玥,今日我瞧着申就还穿着原水那得来的皮子。”

    两人进屋,拿着木墩做到穿窗前,厉起身又取了两杯水回来。

    “今早鹤说斜织机做好时,我就想这事儿了,准备找几个手脚利索的,专门过来给部落织布。她们织出来的布全部归部落所有,作为奖赏发到每人手里,你觉得可行?”

    提到了这事儿,常念笑的眉眼弯弯,“这没问题,家里的飞梭纺织机你也可以一并带走,想好用什么东西交换了吗?”

    哪还能不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于是厉说:“我知你是想要棉花,不过这次不准备换给你。”

    “为什么?”常念不解。

    厉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笑道:“自然是准备当做奖励发给你,不过其他人那也会分一些,至于怎么用,还要麻烦祭司大人教一教了。”

    听是这样,常念更乐了:“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于是他先简单给厉说了一遍棉花的好处和妙用,厉回来自然也见到了棉花,他摸过手感,柔软细腻是麻线没办法比的,遂点点头说:“庚他们带回来的棉花并不多,大概只有三十多筐,不知分给祭司一半可好?”

    常念算了一下,点头应道:“够了,只要够给母亲做两身衣裳一床被子,其他倒是无所谓。主要还是要把棉花的种子留好,等明年冬日才真够大伙儿分的。”

    “其实关于织布这块,我还有其他的想法。”常念想了想,决定一并说了。

    厉将他空了的杯子又倒上了水,问:“什么想法,你说说看。”

    “我想做一个厂。”他斟酌着用词说。

    “厂?何为厂?”

    喝了一口水,他将水杯放下,带着厉去鹤工他们的屋子,瞧那台刚做好的飞梭纺织机。这东西是他画的图,所以坐到跟前也能熟练的操作。

    “厉,你瞧见了吗?有了这台机器,织布并不难。如果我们建一个地方,比咱们议事厅还要大上四五倍,里面全都放着织布机,叫上手脚麻利的族人每天织布,是不是能产出许多。这样的地方我叫它厂,或者说是织布厂,你觉得怎么样?”

    两人说话的一会儿,常念手里的布已多出指腹长的一节,飞梭织布机织出的布本就有两米宽,所以短短一节便也不能算是少了。比起外面还用腰机织布的族人,如此速度简直像是神迹。

    见厉在思考,他接着说:“回来前我问了鹤,这样一台飞梭织布机再做一台需要多久,他说大概五六日。而且以他手里现有的人,可以分两组同时做。等水车做好,就让他再做几台,至少也让族里的人在冬日前全都穿上衣裳。”

    厉心中有了计较,无奈道:“其实你不必执着将换我的斜织机做出来的。”

    常念摇摇头解释:“我知道你的意思,虽然新的织布机速度更快,但斜织机也有斜织机的好处。现在我腾不出时间,回头等冬日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慢工出细活。”

    又是一个新鲜的词,厉觉得挺有意思,他计划道:“趁着现在还来得及,明日分派一组人建织布厂。至于那五台斜织机先抬到库房之中,找几个手脚麻利的让玥教一教他们,就正式开工,等厂房建好了再搬过去。至于这台飞梭织布机也一块带过去,想交换什么回头你想出来了再与我说。鹤工那里,你让他做好水车再做六台飞梭织布机,剩下的就等冬日再说。”

    常年撇嘴,“首领大人一开口,就将我们鹤工大半个月的时间安排出去了。”

    厉听闻,伸手不轻不重的捏住他的下巴,“谁是你的?”

    常念嘶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话听着像是吃醋,但也不敢确定,嘟囔道:“他是我手底下的人,我称一句我们鹤工没错吧。”

    厉松开手,帮他揉了揉下巴,笑笑没说话。

    玥回来了,瞧着也到了做饭的时候,常念起身朝厉做了个鬼脸,“不和你说了我要去做饭,刚才弄疼我了,中午罚你饿着。”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他转身的时候唇角是弯着的。他在心里细细咂摸了一遍,还是觉得刚才厉那个样子就是吃醋,这么想着,心情就好到要飞起来。

    “玥,等等我,今儿午饭我和你一起做。一会儿少和一点面,还有带回来的菠菜也洗一些,趁着还不算太蔫赶紧都吃了。对了,还有鸡蛋,打三四颗鸡蛋”

    厉倚着门,看着小狐狸絮絮叨叨的背影,轻笑出声。

    虽然下午有席面,但中午饭也没有就和。尤其食材丰富之后,常念想母亲吃的营养均衡一些。

    桌上的菜有河虾炒蛋,河虾口感好,还能补钙正适合让母亲多吃一点。旁边是用带回来的南瓜做的清炒南瓜,味道清淡甘甜,之后还有一碟芹菜肉丝和用今天新捞回来的鱼做的鲫鱼汤。

    主食终于不再是红薯,而是换成了一碗切的很细的鲜虾菠菜面。出锅的时候常念尝了一口,味道是真的很鲜。

    “阿娅你尝尝,这面和打卤面比起来哪个好吃?”

    瑶看着这晚面就十分有食欲,主要是虾煮的红红的,菠菜绿绿的,上面还飘着几段葱花,看着便让人觉得喜欢。

    一口面下肚,瑶又喝了一口汤,笑着说:“两个面味道都好,不过我还是更喜欢这一碗。”

    常念也唆了一口面,说:“趁着这几日天气好,我叫人多去捞一些,吃不完的晒成干,等冬日阿娅馋这个味道,我们也能吃到。”

    和母亲说完,他与玥商议:“帮忙做饭的婶子们你定好了吗?”

    玥点头:“祭司放心,人我订好了,您吩咐的东西我也送过去了,不会让大伙白帮忙。只是今天真的要去外面做吗?”

    芹菜肉丝入口,果然野猪肉的口感他还是吃不惯,喝了口汤才和玥说:“要做的饭太多,在外面搭土灶方便。正好雁做的那几口铁锅我还没试过,今儿就给它们开开锅。外面还剩了一半的河虾,吃完饭我教你做个新鲜玩意。”

    厉整顿饭吃的很安静,只时不时地瞄一眼他的小狐狸。他瞧着心情很好,不知道是不是如自己想的那般。

    常念要教玥做的是鸡粉,这也是今天看到河虾他才想起来的。

    鸡粉的做法很简单,用得材料也不复杂,鸡胸肉、干蘑、小河虾,这三样食材他正好都有,今晚做饭的时候便能多一味调料。

    晚上的席面很成功,虽然没有大伙儿期待的打卤面,但味道真的太绝了。

    这顿饭张罗的菜式并不多,但量大管饱。主食是烙饼,这个好做不麻烦,而且与今天的菜正合适。

    菜一共五道,有铁锅炖、烤鱼、麻椒鸡、葱爆肉和芹菜炒藕。

    有了黄豆酱,铁锅炖这个东北名菜便能上桌了。肉是一半鸡肉一半排骨,菜则是放了土豆、南瓜和红薯粉。

    红薯粉是老早前淋出来收好的,那时候刚穿过来不久,研究了好些红薯的做法,最能长久储存的便是红薯粉了。

    为了这道菜能颜色好看,祭司大人还特地用蜂蜜炒了糖色。无论是里边的肉,还是后面下锅的菜,全裹上了浓油赤酱的汤汁,一口下去早忘记打卤面是什么味道了。

    除了铁锅炖,还有刚出锅的烤鱼,鱼本身的鲜加上入味的酱汁,最后搭配上淋了油的花椒,吃的人即爽快又发汗。就连一起下锅的芹菜,最后也没剩下一根。

    如果说这两道菜是惊艳,另外几道菜的味道便是惊讶了。

    麻椒鸡之前祭司也做过,虽然依然保留了麻麻的口感,但是就是觉得多了点什么,让味道变得更丰富,这多的自然是鸡粉的鲜味。

    另外炒的两个家常菜也是,相同的东西,就是味道变得更好了。

    常念看桌上人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的这个席面做的很成功。他挺直腰板大声地说:“都敞开了吃,菜和烙饼管够。家里边有媳妇孩子的也不用惦记着,一早我就让人送过去了,今晚就是为了让大家心无杂念的吃个痛快。”

    弘坐在下面,一边大口吃菜,一边念叨:“我说咱们首领怎么一直不着急建房子,非要待在祭司这,要是我我也不走,这辈子都赖上祭司。”

    常念正吃饭呢,一口菜差点没呛到。

    厉随手拿起一张饼,扔到弘的脸上:“吃都堵不住你的嘴,我看你是吃饱了,想先回去。”

    弘讪讪一笑:“我说的是实话吗!这要是以后谁嫁”

    他的话还没说完,常念一张饼也扔在他脸上,“吃饭,一会儿你跟前的烤鱼可要没了。烤鱼麻烦,我就做了这些条,吃完了没处补去。”

    弘一听,赶忙闭嘴干饭。

    一顿饭下来,就连看着斯文的庚也是吃撑了才起来的。而跟着常念的那些家臣,更是第一次吃如此丰盛的一顿饭。要知道,他们之前一个个都是奴隶,别说这种味道,就是连吃饱都困难。

    因为桌子有限,他们与常念手下其他人拼了两桌坐在别处,并没与庚他们同桌。

    但是想也知道,那一桌子都是现在延越说得上话的人,而自己能有现在的待遇,已经算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儿。

    常念吃饱了,轻轻靠着厉说:“可惜了,之前的酒都用掉了,不然这会儿分给大家尝尝肯定更尽兴。”

    提到祭司的酒,大家心里清楚是因何没的。如今的日子族人都觉得过的舒坦,但总有人不想他们舒坦。所以现在他们每个人的心里也都憋着一股劲儿,一定要在明年春日到来之前将延越建得固若金汤,也叫那些打他们祭司主意的人有来无回。

    “吃饱了就都散了吧,东西一会儿婶子们会过来收拾,你们不必管了。雁,别忘了通知大家,明日去议事厅门口集合。”

    闻言,大家便起身打道回府。

    常念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也准备回去,却被厉拦腰抱起。

    “你干嘛!放我下来!”因为大多人还没走远,他被吓了一跳。

    厉眉尾上扬,说:“我见祭司有些乏了,还是让我抱你回去吧。”

    “你怎么没喝酒就醉了,我不累,自己能走。”

    他挣扎着要下来,厉却抱的更紧了:“我刚刚想了想,觉得弘说的对,我这天天赖在祭司身边,总是要为祭司做些什么,今天瞧着就是个机会。”

    “你胡说什么,放我下来。”

    “别乱动,不然一会儿我抱不住丢你下去,肯定会有人闻声望过来。”

    看他似乎是铁了心了,常念无奈,只得像个鸵鸟一样两眼一闭爱咋咋地。但惴惴不安的同时,心里又说不出的开心。

    厉也不知道为什么,今日他就是想放肆一下,管他呢!

    前面的人偶有回头的,瞧见了之后一传俩,俩传三,基本都回头看了一遍。庚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走到盛跟前,蹲下来:“今儿你不是不舒服吗?走哥哥背你回家。”

    盛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脑袋扎进去,可庚一直蹲在那等他,只得硬着头皮趴上。

    黄昏日暮,最是浪漫。这一日有人心里暖和,但有人站在树荫下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发涩。

    “雍留你在这那。走,把剩下的那点活儿做完去。”

    他默默点头,跟着人转身离开。

    第069章 第 69 章

    黎明破晓, 东院的大公鸡扯着嗓子喔喔叫,常念梦里迷迷糊糊地听到,一个激灵爬起来。

    厉已经穿好衣裳, 看着小狐狸睡得散乱的头发, 柔声问:“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常念揉了揉眼睛, 声音含糊地说:“今天要开会分麦子, 肯定得耽误不少时间, 我得趁着出发前先将农具的图纸画好, 回头让常豫送到木工和铁匠的手里,便不用管了。”

    厉知道他昨晚很晚才睡, 虽然闭着眼睛,但总是小幅度的动来动去。

    “昨晚是怎么了, 吃撑了睡不着?”

    常念哼唧了一声:“你才没出息吃撑了,我是在想小麦播种的排期。毕竟是第一次种小麦,时间上又比较紧巴,心里也不是有十成十的把握。”

    厉走到跟前, 手放在他后脑上轻轻揉了揉:“别太有压力,原水的野生麦子都长得那么好,你这又搞排期又堆肥, 肯定能有个不错的收成。而且我相信你, 我们祭司大人想做的事没有一件事做不成的。”

    怎么办?太阳还没出来呢,他就觉得面前的人有点晃眼睛,好想扑上去抱住他。

    见他愣愣的一动不动, 厉弯腰凑近了些, “怎么了?”

    突然的靠近让常念猝不及防, 随即耳根染上了红色,他磕磕巴巴地说:“在, 在想麦子的排期表,好像,好像脑子变得清晰了,我要去记下来。”

    说着,他一把推开人,趿拉这鞋跑去拿炭笔和纸。他的话半真半假,想记下来是真的,但排期是昨晚上就思忖好的,刚刚完全是被美色迷了眼睛看呆了。

    厉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轻笑一声,出门了。

    还不到辰时,议事厅前面就开始陆续来了不少人。

    “昨儿你闻见了吗?祭司又不知道做了什么好吃的,我家崽子都馋哭了。”一个嫂子无奈的说。

    “能没闻见吗?诶呦呦,都是肉,祭司做的怎么就那么好吃呢?”她旁边岁稍大一些的婶子附和。

    听两人闲聊,一个三十出头的汉子插嘴:“我就不一样了,昨天我儿子和芽玩,正好祭司着人给送饭去,那小家伙捞到半碗菜,回去我们家里人一人一口,别提了,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个味儿!”

    听他说完,刚才说话的两人咽了咽口水。

    常念带人在议事厅里,桌上摆着几大盆的白面馒头。面是昨天一早发的,用的是热水烫面加上碱蒿子烧出来的碱。植物碱虽然是湖绿色,但并不影响馒头成色,只不过天然的小麦粉不是纯白的,蒸出来的馒头微微着黄,更像是奶杏色。

    早早跟着过来的弘已经守着盆吃了三个,嘴里还念叨:“祭司你还别说,刚开始吃觉得没什么味儿,结果越吃越觉得不赖。”

    申没忍住瞪了他一眼,“没什么味儿你吃了三个,要是有味儿你是想吃一盆。”

    野站在一边,努力憋笑。

    一大早雁就带着人开始建土窑,所以今天跟着常念过来的是常豫和另外两人。有人帮忙,麦子分的很快,尤其是大家尝过馒头后,都觉得这东西咋说呢,还不赖。

    看大家将分到的麦子装好,他叮嘱了一下如何做麦子,还有是否考虑耕种的事。

    第一年,倒是没抱太大希望会有多少人跟他一起耕种,毕竟人对新鲜事物除了好奇还有观望。索性他手里的麦子不少,就算不够整个部落的吃用,但还有土豆、高粱、黄豆的种子。这些种子都会在冬日育种,然后种到大棚里,等明年春天收获时,将这些收成全换成种子种到地里,也是非常可观的数量。

    麦子分好了,厉又将最近部落的事总结了一下,把之前两人商议好的奖励发放下去。果然,像申和丘这种独自一人的,听说有布分可都乐坏了。

    申看一边早早穿上布衣的野,拉长声调说:“真叫人羡慕!”

    野看着申挠挠头,问:“你是在和我说吗?”

    申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没有,我在羡慕我自己。”

    朝部落移民过来的战士虽然大多都是单身,但好在女人多,一路相互扶持肯定要与旁人不同,所以自打学会织布以后,不但将自己和孩子的衣服做出来,一有剩余也会帮着其他战士赶制衣裳,二十多天的时间,倒也叫他们都穿上了。

    小麦分好,奖励发好,常念带着手里的人返回了议事厅。

    议事厅竖着放着木板,木板上用竹夹子夹着一张纸,上面写写画画了很多东西。

    常念看着自己的规划叹了口气,他手里的人除了数字其他文字都不认得,这让许多简单的事儿变得复杂,就好比这张做了详细规划的时间进度表,在底下的人看来像是天书一样。

    没办法,他只能自己记住排期,然后照着计划表安排手里的人做事。

    除了山河桥,他手里一共四十人。被他改名羽林卫的二十人小队现在满编二十人,跟在雁手里的八人,后来因为玻璃窑、铁窑那里需要人,厉又分了他每处各五人,最后加上鹤工和雁,正好四十人。

    只是这四十人现在能随便调动的就只有二十几个,于是不得不求助厉问:“以我现在手里的人,想按计划完成小麦播种有些困难,我需要你帮我调配一些人过来,工钱就用飞梭织布机结算,你觉得可以吗?”

    厉早就等他开口了,遂说道:“没问题,你想要奴隶还是战士?”

    常念思索了一下,“现在不算各家自有的奴隶,部落的奴隶共三百多人,有一百五十人随雁在负责城墙建设,另外还有一百人分别负责铁矿和石灰岩的运输,剩下的七十多人,你暂借我可好。除此之外,我还需要二十名战士帮我看管奴隶,不然我人少也没什么经验,怕压不住。”

    说完,他觉得自己的要求似乎有点多,想了想画饼道:“这次我不仅会用新的织布机交换,部落的一百亩地我也会一并负责,而且在明年收麦子的时候,会将收获的一成交给部落。只不过,我有个条件。”

    因为事关种地,除了几个忙着做事的,其他参与议事的人也都还在。厉装模作样地问:“说出来听听。”

    “我可将五百亩地一成的收获上交部落,但你需要在明年麦子成熟时出人帮我收割。五百亩地的一成便是五十亩,这已经相当于部落麦地的一半,很划算的。”常念摇着自己的狐狸尾巴,言语诱惑道。

    “可以。”厉应得干脆。

    “好,那就说定了。”

    人手的事情搞定,他看着排期表安排:“一会你们二十人还有常豫和我去北边选地。选定以后一百亩地为一块田,今天务必要将六块田全部圈好,并将配套的沟渠和锚点标记出来。”

    一百亩地为一块田是常念计算过的,这个听上去好像很大,但将他比作九个标准足球场大小,如此一来,有了具体的参照物,好像就没有看不到头的感觉了。

    脑子里构想了一下,待用上配套的农具和牲畜,大小正好方便打理。

    其实上辈子还不是末世的时候,像东北这种地广人稀的地方,每家农户拥有的土地就有六七垧,换算成亩的话也是百亩左右。在没有现代化农用机械辅助时,全家人也能咬着牙将地种完。

    说完,他又叫常豫:“去把麻绳和尺子带过来。”

    常豫依言出门,很快他带着两个相同长度的尺子和一大卷麻绳进来。

    接过尺子和麻绳,常念从头开始测量,在尺子结束的地方系上一个紧实的绳结,然后说:“我手里的尺子正好一米,一会儿来两个人操作,每一米打一个绳结,在系完第十个绳结后,用剪刀剪断。”

    其实完全可以只系九个绳结,最后一米结束后可以不用系,但是考虑到他们第一次接触算数,还是越简单越好,才有此安排。

    常念很庆幸自己上辈子有智脑,以至于即使穿越过来眼睛还如同尺子一样,能清楚的比划出一米乃至厘米的大小,极大方便了他给延越制定测量工具。

    “这是十米长的绳子,每个绳结为一米,是一会儿用来测量的工具之一。”

    将系好绳结的绳子放好,他又拿起绳头重新测量。“我还会剪几条三十三米长的绳子,这种绳子没有绳结,也是用来测量的工具之一。”

    系绳结的绳子,主要是负责细节的测量,而不系绳结的,则是用来丈量土地。

    横向二百米纵向三百三十米差不多刚好百亩,用三十三米长的绳子,只要横向测量六次,纵向测量十次,即可完成一片麦地的丈量。

    这个方法并不复杂,手底下的人很快明白祭司的意思,拿上工具和祭司一起去部落北边的空地。

    回到部落,厉手上的事情也有许多。自打上次破岳来犯,常念就与他讲了兵和练兵的概念,如今不只是连弩手和弓箭手,还有一批人被厉特地选出来,每日必须参加训练,以此来提高战士的机动性和协同作战的能力。

    除此之外,野马变战马也需要一个不短的过程,这次他在表现好的战士中选出三十多人,组建了第一批骑兵。

    走出议事厅,一个人带人去了北面,一个人带人去了南面。

    秋末的正午还是很热,常念的汗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滴滴答答的砸到土里。土地丈量,沟渠描点,哪一处都不能马虎。一上午,他的腰基本都没有直起来过。

    终于剩下一点收尾的活,他才摸了一把汗说:“常豫你带人把剩下事做完。”

    之后他也并没有着急走,而是拿上类似于锄头一样的石器走到地里,随机选了几处翻开。底下的土壤被他拾到手里,和之前过来查看时一样,土质湿润、疏松透气,而向下挖的话土层也足够深厚,不过他可不是过来检查土壤的,毕竟关于延越的土壤属性他老早之前就研究过了。

    果然,在捏碎几堆土块后终于叫他见到一样东西,骨针粗细指节长短的白色虫子从土里露了出来,它的头是黄褐色,身上又浅咖色的背节。

    怕虫子这事儿,还真不分体型,有几个肌肉虬结的汉子默默退后了几步。却瞧见他们白皙好看的祭司大人,一只盯着虫子发呆。

    果然是细胸金针虫。

    能威胁到小麦种子和根茎的三种虫子分别是蛴螬、金针虫、蝼蛄,另外两种他暂时没发现,只找到了金针虫的一种——细胸金针虫。

    还好,昨天做排期的时候就考虑了这些,看来关于开荒肥地他只能选Plan B了。

    第070章 第 70 章

    完成土地丈量、沟渠描点, 下午就能让人过来开凿水渠。水渠建造不仅是为了引水灌溉,也是方便雨水多的时候及时通沟排水。

    水渠和水车都已经按计划推进,但其实关于灌溉, 常念还一直没有敲定方案。目前他想到两个, 但各有各的缺陷。

    第一种, 水车引水。六块田六个水车应该可以, 工期好说, 毕竟第一次的出苗水要在播种之后才开始浇灌。但问题是水车引水入田垄, 这不可避免地造成一个问题,如果想让离入水口远的地方浇到水, 就需要离入水口近的麦地一直泡在水里。毕竟水车送水量有限,不能像抽水泵一样, 快速地将水送到后面。

    土壤湿度百分之七十五是最适合小麦出苗的,延越土质本就偏湿润,如果这么一泡基本就等于牺牲掉入水口附近的麦地。

    第二种,开闸入渠。水经过水渠描点灌入麦田里, 可以让水迅速覆盖整个麦田。但大水漫灌也有一个问题,如此浇过去,土壤湿度也肯定超过了百分之七十五, 出苗率还是会降低。

    所以一个是牺牲一部分, 一个是平均牺牲,说实话他都不想用,如果还是想不出办法, 只得从这两个法子里二选一了。

    其实从他只让鹤做一个水车也能看出来, 常念似乎更倾向于第二种, 毕竟既然都做不到不牺牲,还不如选个省时方便的。

    抹了把额头上的汗, 趁着还没到午饭点,他招呼身边的人:“常豫,剩下的收尾你盯着,我去粪肥那看看。等下午开凿沟渠的过来,你留五人在这指导,其他人带回来忙活晒种。”

    常豫恭敬应是。

    如果想要小麦亩产高,就不能照着古人种地的法子来。想要科学种植,晒种、选种、泡种,一个步骤都不能少。而这三个步骤既需要时间也需要人,所以在农田开荒前就要开始推进。

    雁堆放粪肥的地方离养殖场不算远,除了沤肥的池子,还有不少存放粪肥的棚子。负责沤肥的人已经做的很好,他也无须再看,只是过来清点一下数量。

    看见棚子里一袋袋的有机肥,他似乎知道麻袋是怎么来的了。

    从里边选了一袋拎了拎重量,之后又打开取了一把放到鼻子跟前闻了闻,臭味淡了很多基本闻不到。只是这一操作看的乔和山目瞪口呆!

    最爱干净的祭司大人,怎么会用手抓牲畜粪便?还,好闻!

    瞅见他们的反应,常念把手里捧着的粪肥递到他们面前:“闻闻,不臭,发酵好的,没有虫卵和细菌。”

    山实诚开口道:“可,可那也是粪啊?”

    常念无奈,收回来在手里搓了搓,真不错十分松散,回头要给负责粪肥发酵的人多发一点奖励。

    他抬头与乔和山解释:“这是粪便没错,但经过处理之后它们即无味也干净。这就好像在许多人眼里出身就决定了一切,奴隶只能是奴隶,小部落也只能是小部落。虽然我这样比喻会不恰当,但其实殊途同归。没有谁注定是低贱的,也没有哪个部落就必须被仰望。”

    把手里的粪肥珍惜的放到了袋子里,又将袋子系好,他继续说:“不仅如此,我们以后也要靠耕种为生,想要丰收就必须侍奉好土地,这从来不是一件能干干净净完成的活儿,没必要矫情。我爱干净,但也不是说我要纤尘不染什么都不能做,你们祭司还是很吃苦耐劳的。”

    他这话不假,上辈子为了能上地面,接受了为期三个月的特训,虽不能与特种兵集训比,但比起新兵训练还是要苦了不少。

    正午的烈日正晒,却照的常念白嫩嫩的反光。雍留两手握拳,心里想着刚刚祭司说的话,没有谁是注定低贱的。是啊,他也不是生来便是奴隶。

    “热闹看完了?”后面冷冷的传来一个声音。

    几人循声望去,不但见到了雍留,还看到了从他身后走过来的厉。

    “首,首领。”

    刚才一直在听祭司说话,乔和山才瞧见旁边的人,也不知道首领和雍留是什么时候来的。

    “你们两个,十日内的物资减半。”厉冷声说。

    常念走到他跟前,不满地问:“为啥啊?因为嫌粪肥脏吗?他们不懂很正常,你是暴君吗?上来就扣人家口粮。”

    厉伸手捞起他的一只手,放到鼻前闻了闻:“祭司说的没错,这粪肥果真没味道。”

    常念被他的动作搞的心扑通扑通乱跳,他总觉得厉最近好像学会勾人了,像个男妖精似的。强撑着抽回手说:“别转移话题。”

    厉看向乔和山,眼神没了刚才的温柔:“自己说。”

    乔口齿利索正色回道:“首领让我们负责祭司安全,但有人过来我们却没发现,缺乏警觉。”

    啊?是因为这个!他确实没有想到这个方面,所以之后也没有阻拦厉的决定。倒不是因为他是个苛刻的人,乔和山是厉的人,如何管理他并不想插手,只要不是重吏滥杀,未来的王要有说一不二的威严。

    “如果还有下次,也就不用跟着祭司了。”

    厉说这话的声音并不大,也没有威胁的意味,却让乔和山心里一震。跟着祭司的好自是不必说的,他们也是打心里想跟着祭司做事,所以这个差事绝不能丢。但两人多的话也没有说,只齐齐回了声“是”。

    看着站在一边的雍留,常念这次回来就注意到了,他的手似乎恢复的还不错,现在已经不需要夹板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雍留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回道:“雁让我转告祭司,草木灰就放在粪肥的后面。”

    “好的,我知道了。”常念点头,示意他可以回去忙了。之后又叫山将刚刚拿下来的一袋肥放回去,自己开始算两种有机肥的数量。

    看着正在数袋子的小狐狸,厉无奈:“还不回去吃饭?”

    常念却是回头惊喜道:“厉,没想到粪肥都这么多了,粗粗估算,差不多有五吨!”

    其实想想也是,就家里的三匹马和两头驴一天的粪便都不止百斤。除去需要发酵的十五日往前数,到它们被带回来的那天也有二三十日,这样一算只收集的粪便就快一吨半了,粪肥还要按照比例混入扎碎的枯草,重量自然更重。另外,他还有十几只羊,加上部落的马和羊粪也产出了几批粪肥,有五吨也很正常。

    五吨有机肥,正好够撒一百亩地的。

    “嗯,粪肥有五吨了,所以祭司要不要吃饭?”厉无奈道。

    “等一下,我去后边看看草木灰存了多少?”

    现在延越的族人都已经习惯了,他们祭司大人收集的东西可多了,不仅上次弘让人从外面背回了马粪,平时也会有人收取几样东西。比如说炉子里烧完的炉灰、吃蛋剩下的蛋壳、收拾鱼剖出的鱼鳔等等,都是万万扔不得的。

    打开一袋看,果然都是烧的透透的白灰。在部落收回来的炉灰需要筛分,没有燃烧充分的是炭渣,对土壤的改良起不到一点作用,只有这种白色细软的灰质物才是真正的草木灰。粗粗估算一下数量,应该足够随翻地撒到土里了。

    关于肥地这块,他心里有数了,叫厉:“走,回去吃饭。”

    午饭过后,常念只浅浅的歇了一会儿,便带人开始晒小麦。还好有盖房那会儿编的草席,现在铺到下面,正好可以防止地面返潮。

    两千斤的麦子,铺散了黄灿灿的一片,看过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秋收呢。

    打早上开始,他就和大伙儿一起干活。这会儿正顶着西斜的烈把麦子铺开,额头上的汗就好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到下面。

    看着自己的汗滴在麦子里,随步子滴成一排,他突然有了想法!

    “厉,我”

    话刚出口,他才想到厉不在这。怎么办,好想跑过去告诉他,自己想到了新的灌溉方法。

    可一想又不对,他灌溉遇见问题的时候也没和厉讲,所以只得按捺下激动将脑子里的东西做出来瞧瞧。

    “达你带人在这继续翻麦种,常豫你带着五六个人去竹林砍一些这么粗竹子,竹子至少也要两米长。”他边比画边说,用拇指和食指圈出一个直径七八厘米粗细的圆形。

    达是乔一起帮常念选出来的,作为二十人小队的领队。如今雁和鹤都各忙个的,身边就由达和常豫顶上。

    “是”

    两人领了吩咐。

    常念对身后的乔和山招手:“走,回家,我要画一张图纸。”

    刚刚看汗水匀速向前滴的时候,他就想如果灌溉的时候要是有什么可以匀速洒水就好了。用一个木桶斜开口在两边浇水?也不是不行,就是速度太慢,他准备起的垄比较宽,让水漫到另一边要等好久。

    要是能均匀的撒在几垄这个想法一有,随即他想到了一个东西——行架喷灌。

    行架喷灌又叫平移式喷灌系统,由支管、喷头、行进轮和桁架组成,如名字一样,它向外延伸的支管就好像两个飞机翅膀,可以与地面平行向前移动。利用软管向内抽水,再通过喷头朝四周喷洒,从头走到尾便能浇灌不小的面积。

    现在他自然没办法做出抽水泵,一切需要用电的对于现在这个时代还太遥远。但其实他可以利用水压,做一个手推的行架喷灌。

    行架喷灌要比普通灌溉精确且省水,如果按照垄宽半米来算,同时浇四垄即两米宽的地,所需的水也并不多,只需做个直径一米半高两米多的木桶装满水足够从头浇到尾的。

    板车搭配木架拖住木桶,木桶下方有竹管引水,而竹管下方插住两米长的竹管中间,做成行架喷灌的样子。因为没有喷头,两边的“行架”需要多开小孔,保证水密集浇灌。

    至于相连的地方如何防水,自然是用鱼鳔胶,现在鱼鳔胶在他这里就是防水耐造的五零二。

    画完图,常念自顾自的嘟囔一句“古法平移式喷灌系统”出图!

    他收好图纸,赶忙去找鹤工,要是鹤工告诉他来不及,就算将他浴桶拿去应急,也要赶紧搞出来。

    好在有做板车的经验,鹤心中有数,“祭司,您那还方便再给我一些人吗?一些活也不需要手艺,只需要搭把手的事儿。”

    厉刚给他指派了七十多名奴隶,手上的人充裕呢,赶忙应道:“可以,你要多少个?”

    鹤保守地说:“十个人,祭司能匀出来吗?”

    常念大手一挥,这个事儿比较要紧,自然不能吝惜人手:“给你二十人,大概需要多久?”

    鹤在心里算了算,说:“如果祭司给我二十人,那我手里的人可以分四组开工,大概□□日,差不多能做出第一批。”

    按照这个速度,绝不会耽误出苗水的灌溉,他笑眼弯弯地应承:“好好好,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只要不是天上的星星,我都努力给你送过来。”

    给旁边的老匠人逗得咯咯乐了。

    最困扰他的浇灌问题已经有了初步的方案,剩下的就是按照计划推进。

    傍晚的时候不知情的族人下了一跳,部落远处漫天的浓烟。常念看着正在烧荒的麦地,心想这下土里的细胸金针虫应该能被烧死不少吧。

    其实他一开始并不准备烧荒的,以现在的人手完全可以除草之后再翻地,但是因为昨儿发现的虫子不得不烧荒。

    烧荒能瞬间升高土地的温度,杀死里边大部分的虫子和虫卵,之后在翻地时加入搬了蛋壳的草木灰,便可将这些虫子灭的七七八八。

    之所以加蛋壳,是因为蛋壳里的碳酸钙也能为麦苗补补钙。可不要以为只有人才需要补钙,植物也需要。

    而草木灰不但是优质的钾肥,还是天然的杀虫剂。它质地轻盈且呈碱性,是一种细密的粉尘,可以阻碍害虫的呼吸道,从而达到杀虫的效果。除此之外,草木灰还具有杀菌的特性,也就是说它本身便能一定程度地杀死土壤中的细菌和虫卵。

    现代农业除了常念说的晒种、选种、泡种,其实还有个步骤就是拌种,拌种的农药便是用来毒死这些害虫的,只是以现在的条件远远达不到,只能用这些方法找补回来。

    之后的事情顺利多了,小麦的播种也一点点按照他的计划推进。农具做出来之后,他带人下田试过,还挺好用得,开荒翻地也在稳步进行。

    撒草木灰的时候,即使是奴隶也被发了一个叫口罩的东西,戴着虽然怪怪的,但好在有了这个之后鼻子里再也不会进灰。

    一转眼九天过去了,鹤工的古法平移式喷灌系统第一批交付成功,常念亲自试了试,虽然有些重,但两个人向前推也不成问题。细细一算,每百亩地用平移浇灌系统也只需要走八次。等种子播种完,四台机器一起作业,估计用不了一日便能完成灌溉。

    有了它,出苗水和返青水的浇灌解决了,而等到后面的拔节水,只需要水渠放水漫灌即可。关于灌溉他还有一个更大胆的想法,但那个工程量有些大,或许可以在冬日的大棚里实验一下。

    撒肥安排在播种的前一日,那五吨的粪肥最后都用在了部落的百亩地上,说好的五五分,最后却将自己家的粪肥也搭了进去。

    他还摆摆手与身边的人说不吃亏,部落里的牲畜多,以后粪肥也都是五五分。

    终于在霜降当日完成了所有的小麦播种工作,别说人了,就部落里的那几头驴累的晚上都嗷嗷地叫。

    常念这十几日一直跟在地里忙活,开荒、犁地、播种、施肥,他不只是为了给其他人示范,也与他们一起在地里从早到晚,等小麦种完他的脸都明显小了一圈。

    瑶看着心疼的不行,但知道儿子忙正事不便劝阻,只得和玥变着法的给他做好吃的。

    厉更心疼,伸手包裹住他的脸。

    常念吓了一跳,“呜,你干嘛?”

    收回手,厉不满道:“本来脸就小,现在还不如我手掌大。”

    听他这么说,某人灵机一动,“首领大人既然手这么大,一定很有力气吧,不知道方不方便帮我按按背。”

    之前因为要起早下地,回来洗完倒头就睡,哪还想得起来按摩解乏。

    因为这副身子实在娇弱,第一日农忙后,常念差点没起来床。好在厉出门了,没见到他犹如丧尸攻城的步伐。

    “按背”?怎么按?”

    原始社会真的是连享乐都极其匮乏,至少现在还没有按摩捏脚这一说。

    常念趴在炕上,伸手到后面揉捏肩颈,说:“就像我这样,用点力按揉,我现在哪儿哪儿都疼,从腰揉到肩膀,再从肩膀按到腰。”

    完事还不忘补充:“多揉几遍,我感觉自己都要散架了,明天能不能起床全靠你啦。如果你坐在那不方便,可以跨在我背上。”

    说完,他把下巴垫在胳膊上,就准备享受一下原始社会的“马萨基”。

    厉听他说的时候,显然愣了一下,不过见他的神色便知道自己多想了,于是咽了口吐沫跨坐上去。

    常念还在等待按摩小哥的服务,却觉得屁股一沉,才发现自己选了一个多么糟糕的姿势!

    怎么办,现在让人下去显然不合适,可是如果一直保持这个姿势按摩的话,他怕自己顶不住啊!

    “我第一次没经验,疼了你说。”厉努力平稳语气,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正常。

    常念已经把脑袋埋在了胳膊里,妈的!这句话说的,让他不多想都不成。

    很快他就没心思胡思乱想了,因为厉按在他肩上的一下,疼得他眼泪啪啪地掉,“啊”地喊出了声。

    夜深了,另外两屋的人已经睡下,厉怕惊扰瑶,赶忙躬身捂住他的嘴。

    很好,已经有强/制/爱那味了!怎么办,这个觉还能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