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下午风纪官带着人员表过来给我签字,我一边签字一边问了他情况,发现竟然还有两名学者逃亡在外。

    “那两个人提前一天听见了动静,就跑了。”风纪官皱着眉说,“似乎是旅行者他们调查的时候被发现了。现在旅行者和赛诺大人正在寻找他们。”

    我点了点桌面:“我也来帮忙吧。”

    “您?”风纪官瞪大了眼睛,望着我说,“您的事务应该很繁重吧?”

    “还行。主要是抓到那两个人我就能辞职了,我现在无心工作。”我站起来,拿着那张审判单走到风纪官的面前,递给了他,“不用担心,海参会保护我的安全。而且……好歹我曾经也有个天才的名头,找个人不算什么。”

    风纪官捏着那张纸呆呆地看着我,我给他报了两个地点,随后道:“我去降诛魔山那边,至于禅那园方向的,就交给赛诺吧。”

    “……好。”

    我从教令院出来之后,一路跟着星盘去了降诛魔山,路上碰见了旅行者,就和他打了个招呼,顺便替自己收了个打手。

    说来搞笑,那逃跑的学者在降诛魔山四处跑,一头扎进了一个秘境出不来了,我和旅行者找到他的时候,他正被魔物追得嚎啕大哭,瞧见我们就是一个飞扑,反而还吓了派蒙一跳。

    旅行者把魔物清理干净,我就让海参提溜着那个学者,一起从秘境里出去。

    返程的路上那学者似乎是缓过来了,看着我就开始求饶,请我放过他,不要将他交给风纪官,并反复说明自己的行为没错,他这是在为整个须弥做贡献。

    “我将须弥未来的发明挪到现在出现,就提前了须弥的发展,使得须弥比原本的当下更好,这不是一件好事吗?”他絮絮叨叨地说,理由和很多年前贤者对我说的类似,“我们改变了现在的须弥,学者拥有了更好的学术环境,在这种比以前更加好的学术环境里他们就能进行更完美的研究,让须弥变得更好,让学者们拥有更加广泛的知识体系,让所有人有一个更好的生活!这是一个正循环,我们的做法根本就没有错误!”

    派蒙叉起腰来反驳道:“偷别人的研究成果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要是你的研究成果被人用同样的理由偷走了,我看你还敢不敢说一切都是为了更好的须弥!”

    派蒙这么一针见血倒是让我和旅行者都惊讶了一瞬,她意识到我们的惊讶,很高兴地在我们身边转圈圈。等到那名学者重新开口申诉自己的理论时,她就继续骂他。

    看来她已经掌握了将对方置于相同境地的话术了,不知道是和谁学的。这么能说,还省了我的力气。

    “那些贤者让风笛来做这件事,她都因为拒绝而被忌惮了,你们竟然还上赶着做这种事,就不能多思考一下吗?”派蒙的小手点啊点的,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那学者红着脸梗着脖子道:“那是她目光短浅,看不出来这个计划的重要性!看不出来它的好处!”

    “你是看出来了,不如也看看自己现在的处境啊?风笛现在是贤者了,但你却犯了罪,要被抓去给风纪官。”派蒙摇了摇头,“聪明没有用在好的地方,那也算不上是聪明了。”

    她突然有感而发,道:“这就是艾尔海森说的,这世上总有人因为一点才华便沾沾自喜、低看他人,以为自己高高在上。但也不乏有才华比他们更出众的人被自己的天赋所牵累,迷茫人生。”

    我愣了一下,随后笑道:“是啊。”

    风纪官很快找到了我们,接手了学者。我见时间还早,就问旅行者要不要随我去见一个人。

    旅行者说没问题,于是我就带着他去找了下任贤者。

    彼时他正在疯狂地计算,我瞟了两眼他的草稿纸和星图,发现他正在做四星运转的模型,没有虚空的帮助,计算量大得惊人。而且这个模型还是他的项目的基本模型,后续运转都要建立在这个模型上。

    要是数据错了,那真是不得了。是艾尔海森看到了都会同情的程度。

    他的数据算起来真是太复杂了,我停下来多看了一会儿,没忍住指了指他的星图,道:“你不如以这颗星为基准计算偏轨角度和轨道,它起码和七颗星有重叠区域,计算出这七个位置,基本上就等于知道了另外七颗星的轨道,这样你就只要再借用数据套公式算它的偏轨角度就好了。根本不用这么麻烦。”

    那学者盯着那颗星,用手指在上面划了好几道,我看他的手指划来划去都只有五颗星,干脆又给了他一点提示,伸手过去给他比划了一下:“这里,还有这里。”

    学者顺着我画的轨道又画了一遍,然后拽过草稿纸计算,字迹连笔成了一条曲线,派蒙偷偷和旅行者说:“他真的在算吗?”

    旅行者小声说:“也许人家是心算,只不过是需要写在纸上来帮助确定刚才算出来的结果。”

    明论派的学者不管别的能力强不强,反正计算能力都很好。等了一会儿,学者就把轨道曲线算了出来,但是他对这个答案很不满似的,对我说:“这个曲线并不属于任何一个已知轨道曲线,这颗星的轨道曲线不是这样的。”

    我瞟了他一眼:“你自己算出来的,你自己都不信?”

    “也许是我算错了?”

    “我可以告诉你,没有。”我道,“你也可以选择排查,看看是不是你的星图画错了,前提数据错了。”

    他仔细地检查了一遍,摇摇头对我说:“没错……都没错。”

    我肯定地道:“那这就是对的。之前你看到的东西是错的。”

    他呆了一下。

    我有点纳闷:“还有一条曲线呢,你没算出来我就和你讲不了正事,你快点成吗?”

    他一个激灵,“哦”了一声,这回速度快多了,又算出来一条,我看他的计算过程没错,曲线公式带数据进去也没错,就正准备和他聊一下就职的事情,却又突然听见他说:“这个也不对。”

    我:“……哪不对。”

    “之前那个错了。”他喃喃自语,把草稿纸放下了,整个人显露出一种茫然的呆滞,“这是两条新曲线……不对,从这两条新曲线往外看,重合点上有好几个之前没算出来的轨道曲线。难怪那些曲线一直都没算出来,原来是本来就错了!”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哪些曲线没算出来,不是所有的曲线都算出来了吗?”

    他一个猛虎扭头看着我:“贤者!有近百颗星的曲线是没有记录的!您连这都不知道?!”

    我:“有这事?我人造星图都画出来那么久了,你跟我讲有些星是没有曲线的?大贤者和前任贤者干了什么傻事?几年前我毕业论文也是这东西,我记得我还开了个讲座,敢情那东西从你们记忆里删除了是吧?”

    “人造星图的讲座?那东西不是猜想吗?”

    我:“……”

    搞笑。那你们那个时候怎么不提问问我那些数据怎么得到的。

    我还是缓缓吧。这个人可能不适合当贤者。

    我也多少意识到一些事,好像……明论派的知识体系和我的知识体系有很大的差距啊,是因为我多是自学自算懒得找标准数据所以一直没发现吗?

    我扶了扶额,打算先把这事儿给处理了再说。

    我让那位学者改明去把我那些论文都翻出来好好看看,我是没想到原来明论派的发展竟然比我想的差了那么多,我一直以为星辰图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难怪之前有人的论文写的是《论人造星图实施的可能性》,错怪他了。

    离开学者的办公室,派蒙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简单地和她说了一下,她并不能理解得很深,却也大概清楚了些,于是满脸都写着无语,问我道:“是不是阿扎尔把你的论文都给封了啊?”

    “我的论文是有被封了的,但是人造星图是开了讲座的,不至于封。”我就是没想到他们竟然会认为那是个猜想,要是个猜想那有什么好说的,谁不会猜?

    “如果是其他人无知那都还好说,他无知,我就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叹了口气。

    派蒙奇怪地问:“为什么?他很特殊吗?”

    “因为他是下任贤者啊。”我道,“我没跟你们说吗?我本来刚才是打算直接和他交接的,现在我想我还是想把这事给处理了,让他多缓一段时间再说吧。”

    派蒙点点头表示理解了,随后道:“你这才上任多久啊,就要卸任了。”

    我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将近一个月了!很长了!这工作真不是人能做的,我上学的时候都没这么累!还没有假期!每天都要上班!每天都要看见那些鬼东西!”

    到底是为什么会有人拼了命地想要更上一步成为贤者?我现在只想回家睡大觉,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身边有一个艾尔海森牌抱枕。

    “总之,谢谢你们帮我处理这些麻烦事了。我本来说卸任了就带你们去吃大餐的,看来得过一段时间了。”

    派蒙失落地看着我,末了生气地跺了跺脚,对旅行者说:“要不我们把风笛的论文整理出来全部塞给那家伙吧,他早点看完早点做完研究,风笛就能早点卸任,我们就能吃大餐了!”

    旅行者弯弯眼睛:“吃大餐果然是派蒙永恒的动力啊。”

    “那可是大餐!”派蒙大声地说。

    我笑了一下,安抚她道:“大餐延后不要紧,我今天还是会请你们吃饭的。反正我是不打算回办公室了,直接吃了饭然后回家才好。”

    派蒙期待地看着我:“好呀好呀,我们现在就走吧!”

    空露出一个很无奈的笑容。

    我戳了戳她软乎乎的脸:“现在还不行,得先找到艾尔海森,我要让他知道我吃了晚饭,省得他抓我把柄,说我不规律饮食。”

    “啊,哦。”派蒙背起手,“那我们要去哪里找他?”

    “应该去找风纪官问我的下落了吧。”他知道我出去了,应该就会直接去问赛诺和风纪官,要不然,就是在净善宫底下的那个亭子里。

    当然有更简单粗暴的方法,我拿星盘算了他的位置,然后和旅行者一起去找他了。

    他果然和赛诺在一起,我顺势邀请赛诺一起吃饭,结果赛诺说他要先把那些学者审判了再说。

    这个人是个工作狂,我提醒了他一句按时吃饭,小心提纳里生气,他才慢吞吞地哦了一句,把人扔了,和其他风纪官叮嘱了些事,才跟在我们身后一起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