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终幕的愚戏
他们很快来到“第二站”——一处种满了靛蓝色蘑菇的洞穴。
其间有几株蘑菇冠部大如圆盘,漂浮在墨色的水潭之上,像是小型的单人舞台。
“看来这次又会又一出好戏呢。”达达利亚停下了划动船桨的动作,饶有兴致地撑起下巴,望着那几株巨大的蘑菇,“你猜会出现什么故事呢,塞纳莱?”
“你是谁?”塞纳莱定定地看着对面的青年,他此刻越发笃定,这个达达利亚有问题。
“哦?你实在是明知故问。”达达利亚笑着摇摇头,那笑容中带着一丝无奈,仿佛塞纳莱说了什么愚蠢的话,“不如先看完这出戏吧,看完再谈也不迟。”
他话音刚落,两朵圆盘状的蘑菇之上,出现了两道黑色的剪影,从身形与服饰的轮廓上观察,能看出是一男一女两个教令院的学者。
“这是一种全新的微小甲壳生物,赞迪克!”女士的声音听上去很年轻,灵动中又带着些羞涩,“这片丛林真是奇妙,不是吗?赞迪克,我们来为它命名吧?”
“赞迪克?”
那道略高的身影并没有回应女孩,直到她又叫了一声对方的名字,才换来一声冷冰冰的回应,“随你。”
“哎你总是这样。”女孩低下头,听起来有些泄气,不过她很快恢复了原本的雀跃,“不如就叫它纳西达德虫好了——‘草神的恩赐’,嘿嘿。”
“呵。”青年听到这样的名字,轻笑道,“有点意思。”
“你喜欢这个名字吗,赞迪克?”女孩稍稍向他靠近,嗓音变得细微而甜蜜,“你喜欢的话,那就再好不过”
“索赫蕾。”青年打断了女孩的话,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魅力,“听说你已经完成了本地植物演化模型的推想,你愿意和我分享吗?”
“诶?”女孩微微一愣,“我还以为你对这些生论派的知识没什么兴趣呢但是,当、当然好啊!”
虽然展现在塞纳莱面前的只有剪影,但他似乎能看到女孩闪烁着欣喜的瞳孔,以及害羞到泛红的脸颊,她的吐字轻柔而灵动,像是沾了花蜜的蝴蝶。
“如果可以的话,赞迪克,你愿意在讨论结束后,和我一起共进晚餐吗?”她的请求不那么有底气,”我听说降诸魔山顶的星星很漂亮我我想和你一起”
“当然没问题,我的索赫蕾。”青年牵起女孩的手,“我们已经共同探索了这么久,如今课题就快结束,应当以一顿完美的野餐画上句号,对吗?”
“句号”女孩若有所思地重复道,她有些悲伤地抬头问,“赞迪克,难道回到教令院后,你就不打算和我再见面了吗?”
“当然不是,索赫蕾。”青年温柔地否认道,“只是今夜过后我们的也许会进入不同的轨道,也许要等很久,才有可能再次汇合无论如何,我们都应该珍惜这最后的一夜,不是吗?”
“赞迪克,你让我有些伤感了。”
“别这样索赫蕾,你很快就不会感到伤感了。”
“真的吗?”
“真的,我保证。”
画面戛然而止,塞纳莱紧紧攥着自己衣服的下摆,心底隐隐浮现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听过索赫蕾这个名字,那个被自己的第一视角杀掉的女助理,就叫索赫蕾。
博士说过,他的每一任助理都叫索赫蕾,这个名字来自他的第一任实验助手,大概就是剪影中的那个女孩。
所以,这个赞迪克
“赞迪克是博士?”塞纳莱缓缓回头,迟疑地问道。
“也许?”达达利亚露出玩味的笑容,“谁知道呢?”
“你不是达达利亚对吧?”塞纳莱面露防备,抬手去摸自己身后的弓,“你究竟是谁?”
“别急,塞纳莱。”达达利亚张开手,一团幽蓝色的火焰从掌心迅速飞向塞纳莱,缠绕上手腕,牢牢控制住了他。
“终幕还未开始,怎么能随意叫停呢?”
“你”塞纳莱还想反驳,船体却突然加速,被吸入了无底的黑暗之中。
两岸形状千奇百怪的石柱飞快地向后倒去,在塞纳莱的眼中化成一扇扇倒塌的屏风;船身两侧像是长满了腮,卷起的灰白色的泡沫,伴随着不断的吞吐向两边排开;劈开的水花溅在脸上,又快速被风吹干。
“停、停下!”
塞纳莱坐在船头,不断的飞速倒退令他头晕眼花,反胃不已,而那船却压根不听他的指示,只是一昧地前进。
直到他们进入一处巨大洞窟中。
塞纳莱的呼吸伴随着船体的减速逐渐变得平静,他抬起头,才发现这洞窟高得吓人,从池面到洞顶的距离目测有数十米。
整个洞窟像一颗巨型鸡蛋的内侧,中间宽、两头窄,他还发现光滑的山壁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洞,仔细看,一只只发光的眼睛在小洞中明暗不定地闪烁,仿佛随时会从中滑出某种又黏又冷冰冰的爬行生物。
塞纳莱急忙将目光移开,这些眼睛令他有些不寒而栗。
“我们快要到站了。”达达利亚站起身,轻巧地飞到半空中,手腕一甩,连带着被控制的塞纳莱也一同重重摔落在岸上。
“呃”塞纳莱痛地闷哼一声,他艰难地靠着肘部撑起半个身子,只觉得肚子下面搁着一件硬梆梆的物什,挪动着身体想要错开,并本能地低头去确认物体的“真身”。
“啊啊啊啊!”
看清肚子下面的东西,塞纳莱顿时吓得浑身发软,他挣扎着将那东西踢出去老远,才气喘吁吁地平静下来。
那是一只还留着半张人皮的头骨。
“咯吱、咯吱”
随着他的扭动,身下不断传来骨骼断裂的声音,待看清自己的身下与四周,塞纳莱的脸色越发苍白——这压根就是一座由人骨填埋而成的湖心岛!
他强行压抑住想吐的感觉,不敢再乱动。
而达达利亚已先一步向中心走去,他背对着他,皮靴踩在骨头上发出清脆悦耳的踢踏声,他的面前是一棵直通洞窟顶部的树,粗壮的树干上坑坑洼洼,挂着突出的木瘤,树冠处生长出无数条分叉。
“哈哈,构建梦境的力量,果真如此的奇妙。”
他的笑声在塞纳莱听来陌生又熟悉,那不是达达利亚的笑,那是
“多托雷!”
塞纳莱脱口而出。
“哦?我很欣慰,塞纳莱,你学会了用亲密的方式称呼我。”
“达达利亚”转身向塞纳莱走来,他蹲下身,用手指勾起塞纳莱的下巴,“看着我的眼睛,塞纳莱,你看到了什么?”
“你”塞纳莱看到了自己写满厌恶的脸倒映在那双冰蓝色的眸中,心中又气又恨,咬着牙说道,“不许用他的眼睛看我。”
“我可是为了你啊,塞纳莱。”
“达达利亚”提着他的领子,附身靠近,两人的鼻尖相贴,彼此分享着呼吸,可塞纳莱却只觉得恶心。
“放、放开我”
“哦?这难道不是你的梦想吗,塞纳莱?”青年的眼眸中盛满冰冷的笑意,“每天晚上睡前,你都要对着那方巴掌大的屏幕,盯着他瞧你看,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永远以这样的形态出现在你面前,你可以永远的拥有他了。”
“你你才不是他!”塞纳莱挣扎着想要推开“达达利亚”,却碍于双手被缚,行动不便,反倒是将身体送进了青年的怀抱。
“让我们相拥吧,塞纳莱。”
“达达利亚”顺势抱住他,抚摸着他的耳朵,那力量大到使人发痛。
雪隐鼬的耳朵和尾巴最为敏感,塞纳莱虽然咬着下唇强忍着没有叫出声,但身体却先一步做出反应,眼眶赤红着,滚出温热小滴的泪来。
“你很痛苦,是吗?”
“达达利亚”揪着他的耳朵,逼他仰起头,整个身体折叠成一个近乎诡异的姿势,“我也应该感到痛苦的,可我已经很久没有流过泪了。”
“你知道吗?哪怕将我自己分成很多片,也总是件无趣的事情,毕竟有些感情,我是体验不到的。”青年伸出蛇信般鲜红的舌,舔了舔上唇,“可是现在,我居然能够感到一丝心痛。”
“这是否证明,我们之间的连接更强大了呢?”
“达达利亚”终于松开了塞纳莱的耳朵,站起身,不顾他疼痛到伏在地,揪起塞纳莱的后领,让他裸露的膝盖磨着锋利的碎骨,将人一路提上到了那棵树前。
塞纳莱这才看清,那树上挂着的,并非木瘤,而是、而是
一颗颗跳动的心脏!
“猜猜看,塞纳莱,这上面哪一颗属于提纳里,哪一颗又属于卡维呢?”
什么?!!!
“你你做了什么?!”塞纳莱的呼吸陡然变得急促,他感到嗓子发紧,声音不断地颤抖着,未流尽的泪还盛在眼眶中,热得发烫。
像是面对着索赫蕾的赞迪克,“达达利亚”用沉默回答了他。
“多托雷!!!”
眼泪“啪嗒”一声落在树根处的头骨上,塞纳莱猛地抬起头,烟灰色的眸里盛满愤怒和恐惧,死死盯着面前的青年。
他用手肘撑着上身,想靠两条腿站起身,肩膀却被狠狠一压,再度跪坐在碎骨之上。
“呃”
锋利的骨刺陷入幼嫩的皮肤中,令塞纳莱忍不住闷哼出声,而他却像是感受不到痛一般,急切地揪住青年的衣摆,再度仰起头。
“你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
复杂的痛楚终于在最后一刻裂开,渗出无比甘美的汁水,青年皱着眉闭上眼,仿佛饮下了一杯难以下咽的烈酒,很快,嘴角又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尽管痛苦吧,塞纳莱,我喜欢你痛苦。”
第72章 抵抗命运的低语
“别担心,塞纳莱,这只是一个玩笑。”
“达达利亚”的指尖勾起束缚着塞纳莱双手的焰光,将他的身体缓缓提起,直至与自己平视。
“我要所有人都见证我们的合二为一,在此之前,我不会允许他们死去。”
塞纳莱拼命挣扎着,想要摆脱手肘上越收越紧的灼烧感,却被那股力量牵引着吊起,只有脚尖贴着地面,站都站不稳。
“你这家伙你到底做了什么!?”他有些歇斯底里地质问道。
“注意你的言辞,塞纳莱。”
“达达利亚”松开手指,塞纳莱再次“噗通”一声跌落在碎骨之上。
面对着他那双写满倔强的烟灰色瞳孔,“达达利亚”撇了撇嘴,发出一声嗤笑,“罢了,和你计较这些,难免显得我过于刻薄。”
“我会给你远超你想象的容忍和理解,塞纳莱。”他蹲下身,捧起雪隐鼬苍白稚嫩的脸庞,“你总会明白,我不是你的敌人,我会让你成为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杰作。”
“而那些人他们或是让你成为鹊巢鸠占的怪物,或是想将你送回曾经平庸的泥潭,塞纳莱,扪心自问,你真的甘心吗?”
见到塞纳莱沉默不语,只是冷冷看着自己,“达达利亚”以为自己的劝说起了作用。
“好好想一想,接纳我的意识,与我共享你的身体,我们可以去往任何地方,去征服谎言,去寻找最为终极的真相”
“你犯了一个错误,多托雷。”塞纳莱仰着头,定定地望着他,“你不该披着达达利亚的伪装说出这番话你根本不配。”
“哈?”青年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似癫狂的笑意,他难以置信地反问道,“我不配?”
“原来你对达达利亚的立场仍抱有幻想。”他猛地掐起塞纳莱的下巴,那力道大到塞纳莱以为自己的下巴要被捏碎似的;他将冰凉地唇凑近塞纳莱的耳边,用如同毒药般的低语循循善诱。
“你太天真了,塞纳莱,被骗了这么多次,你为什么还不能有点长进呢?”
“达达利亚”的声音轻柔,但指尖的力气却令塞纳莱痛苦地皱起眉头,“我在无数个灵魂中挑中了你,无论是性格、过往经历你都与曾经的我有许多相似之处。”
“我能看出来,你的心底埋藏着不甘平凡的种子,你拥有丰富的未经开垦的决心与意志力可你最大的瑕疵,就是对那个蠢货抱有不切实际的痴心妄想。”
塞纳莱的脸颊被钳着,两瓣唇拥挤着,无法准确地吐字,却仍坚定着一字一顿地反驳。
“你胡说”
“胡说?究竟是我在撒谎,还是你在自欺欺人?”
“达达利亚”放开他,回到那颗伴随着无数颗心脏的跳动不断晃动的巨木之下。
“你知道吗,这棵树是我在拥有造梦能力后,最先生成的事物。至纯之人的心脏拥有强大的净化力量,这个结论来源于我在五百年前的一场实验,在那场实验中,我深切的理解到了人心的诡谲与人性的善变所以,不要低估我对一个人的评判,我很少会看走眼。”
“哪怕是再纯洁的灵魂,也可以用谎言打造的背叛玷污,而洁白的物品但凡沾染一丝脏污,就会变成一种十分诡异的形态。”
“我很满意,在我为你安排的耐受力实验中,除了小吉祥草王梦境中的那一次意外,大多数情况下你总能保持清醒,可惜你看不透那个被深渊选中的蠢货,时至今日,仍要把宝贵的信任投注给无用之人。”
“咳、咳咳!”塞纳莱的挣扎突然变得猛烈,“达达利亚”也顺势松开了手,看到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跪坐在地上干咳,眼角与鼻尖都涨得通红,不由得更加满意。
“那么,他理所应当需要承担一部分我的怒火,不是吗?”
承担怒火?
塞纳莱拨开膝盖下的碎骨,跌跌撞撞地凑上去,“达达利亚达达利亚在哪里?!”
“我就在这里啊,伙伴。”青年摊开手,刻意模仿出的讲话腔调十分奇怪,“抱歉,我又骗了你,我没有听你的话留在须弥城,而是带着那些你无比在意的朋友,一起来送死了呢。”
“什么?!”塞纳莱牙齿不住打颤,连话都说不清楚。
等等冷静,冷静下来。
他努力告诫着自己,仔细想想,凭借达达利亚和其他人的能力,怎么可能全部被博士制服?况且纳西妲也说过,阿帽会在博士的营地接应
“你你骗人”他不自知地带上了一丝祈求的语气,仿佛寄希望于博士的否定,幻想他又像刚才一样,承认自己刚刚所说的只是一个玩笑。
“哈哈哈哈。”青年仰起头,笑声令隐藏在山壁洞内的黄色眼睛都纷纷闪烁起来,“你的朋友们的确都很有能力。”
“我答应你,等你接纳我之后,只要他们愿意,我同意将他们的心脏吸纳进这棵通往真理的大树。”
“不过,至于现在嘛,我还需要和他们借点东西。”青年抬起手,冰冷的烟火自掌心向上攀升,在一只只黄色眼睛的注视中,缓慢地升直洞窟顶部。
“我们的融合,还需要一些梦境力量的加持,虽然他们的梦不怎么美好,但却十分强大。”
塞纳莱抬起头,他看到空中的焰火里率先出现的,是一大片巨大的死域。
漫天飘零的枯黄枝叶,无穷无尽的黑绿色淤泥,如星空般密布的赤红核心不断吐出黑色的利箭,沾满泥污的小狐狸正在死域中精疲力尽地一路狂奔。
他墨绿色的尾巴已经被揪掉了一撮毛,大大的耳朵也破了一个洞,小小的身躯一半陷在泥潭之中,艰难地哀叫着跋涉。
而他的身后,是追逐着他的人类,他们穿着巡林员和风纪官的服饰,看起来已经被死域污染,眼中冒着红色的光芒,一路高喊着绞杀,不知疲倦地追逐。
“达达利亚”满意地挥手,第二重梦境在焰火的绽放间展开。
被祭司之力全然控制的少年已化身为容器,而在他脚下,躺在血泊中的友人满身利爪伤痕,伤口外翻,露出带着血迹的嫩肉。他的脑袋后仰,大睁着双眼,原本如宝石般清澈闪亮的绿眸彻底失去了神采,目光空洞地望着黑紫色的天空
第三重梦境是一片焦黄色的沙漠,衣衫单薄的金发建筑师弄丢了身上唯一一抹鲜艳的红,在烈日的灼烧下踏沙前行。
在他正对着的前方,在沙丘的尽头,另一个金发男人的背影静静地矗立着,他穿着教令院的服饰,袖子和衣襟上却布满大大小小的破洞;很快,一位身穿洁白婚纱的女士背影出现在他身边,紧接着,披着绿色披风的灰发青年、有着墨绿狐耳的巡林官、带着阿努比斯之帽的风纪官、摇晃着鼬类白色圆耳朵的少年
人们的背影接连出现,最后,就连金发建筑师自己的背影也在遥远的沙丘尽头站定。
而他本人仍不屑地走在这条永无止境的路上,向着无法抵达的终点,与注定被那些背影抛弃的结局,不断前进着。
“达达利亚”再次挥了挥手,第四重梦境比前三个都要简单。
这次的主角变成了那个披着绿色披风的灰发青年,他站在一片无人的废墟之中,正半跪在地上,面无表情地用手一块块搬起废墟之上的碎石瓦砾。
一只破损到只剩一半的绿色测绘箱静静地躺在他身边,仅剩一角的显示屏出了故障,还在拼命地挤出残缺的笑脸。
“多年后,教令院还能培养出像艾尔海森这样的人才,说明他们还没有迂腐到无可救药。”
“达达利亚”轻轻打了一个响指,洞窟上方的焰火如雾气般消散,四下重归寂静,青年转身,如同阔别重逢的老友般坐在塞纳莱身侧。
“我知道小吉祥草王想让你做什么,你可以选择服从神明的指示,抵抗你的命运,而我也可以在这个梦境中陪你耗下去,直到你改变心意为止。”
“可是你的朋友们,塞纳莱,你的朋友们,他们是多么的无辜啊?”青年用无比惋惜的声线说道,“他们为了你身陷险地,又被迫卷入难逃的梦魇,你的坚定,一定要以他们在噩梦中的轮回为代价吗?”
塞纳莱瘫坐在地,默默无语。
半晌,他开口问道,“如果我同意接纳你,你可以放过他们吗?”
“当然。”青年立即答道。
“我要怎么相信你?”
“你只能相信我。”
塞纳莱无声的叹息,他说的没错,他赌不起,如果博士让他看到的都是真的,那么他便没有谈条件的余地。
“好,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塞纳莱抬起头,“只要你给我答案,我即刻和你走。”
“达达利亚”做出请讲的手势。
“真正的达达利亚,在哪里?”
“你还真是不死心。”青年发出一声冷笑,“放心吧,我与你合二为一的美妙场景,自然是需要观众见证的,我不会轻易让他有事。”
“他在哪里?!”
“别急。”青年冷冷地说道,“看到你对他的过分关注,会让我很不高兴,塞纳莱。”
“我为他安排了一场精妙绝伦的梦。”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如果我的计算无误,此刻,他应当是第七十一次惨死于你的背叛中。”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嗯,第七十二次,就要开始了。”
“放过他!”
塞纳莱急切地哀求道,“我已经答应你了,放过他吧。”
“这是自然。”青年不悦地说道,“别再为他求情了,我说过,还要留着他做观众。”
腕间如丝线般的焰火突然消散,巨大的洞窟也在同一时间迅速溶解,一只只金黄色的眼睛变为了王陵遗迹中跳动的火把,而身旁的“达达利亚”也终于露出了原本的面目。
【这是哪里?怎么刚刚又断流了!】
【这是什么鬼信号啊!技术老师赶紧来支持一下啊!】
【感觉又错过了好长一段剧情,妈妈啊我脑壳好痛不会是要长脑子了吧!】
塞纳莱望向对面,远处赤王神位的底座深陷于黄沙之中,与他们之间横亘着一条长长的甬道。
“当初阿赫玛尔于此建造了黄金梦乡,也终于醒悟,明白了自身之所求。”
银白色的长靴踩在铺着一层砂砾的砖石之上,发出历经打磨的清脆之声,深沉如大提琴般的声线在空旷的王陵内部回响,听来熟悉又陌生。
“我们之所求,又能否在此处得到验证呢,塞纳莱?”
“是你之所求。”塞纳莱纠正道。
“别人可以误解我,但你不行。”多托雷转过头,他的眼睛被面具遮掩着,看不出表情,但从声音上判断,他似乎很愉悦,“权力、财富、永生这些世人皆难以舍弃的欲望,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准确的说,我并无所求。”多托雷向塞纳莱伸出手,“现在只有我们的所求,它代表的是最终极的使命。”
“无论是地脉能量或是魔神灵体,乃至于深渊的底线,你都完美地越过,并将自己送到了我的身边。”多托雷的声音里充满了诱惑,“你瞧,我们注定要去征服谎言,去触及最后的真相。”
“这一切都是你的阴谋。”塞纳莱冷冰冰地说道。
“如果一定要用阴谋来定义这一切,我更愿意称之为我们的阴谋。”见塞纳莱迟迟不愿将手给自己,多托雷自顾自地牵起他的手,“那些来自更高维度的声音,也在长久地注视着我们,他们很喜欢你,不是吗?”
塞纳莱愣怔着,他知道自己眼前可以看到弹幕的事?
眼前的弹幕也瞬间炸了。
【啥?!什么高纬度的声音,是说我们吗?】
【等等,什么意思啊突然觉得好恐怖!】
【姐妹们我的直播间页面关不掉了是我一个人吗?】
【卧槽!我也!!!】
【亲测!拔电源也没用!再开机还是直播间!】
“我当然知道。”多托雷勾起唇角,“借用一场畸形的狂欢,挑选适合我的灵魂,这难道不算是一种互惠互利的交易吗?”
“你你”塞纳莱越听越害怕,后背甚至渗起一层薄薄的冷汗,“你都知道些什么?”
“这很难猜测吗?我被所谓的创作者赋予难以驾驭的智慧和权能,对我来说,缺少的只是舞台和观众。”多托雷拉着他的手走向神位,他的手冰凉且干燥,与塞纳莱汗湿的掌心形成鲜明的对比。
“你你想让大家看什么?”他极力克制着自己,希望声音不要再抖了。
“很难理解吗?当然是观看你我的合二为一。”
多托雷牵着他一路向前,随着距离神位越来越近,塞纳莱逐渐看清,埋藏底座的不单单是黄沙,还有一个被黄沙覆盖着的人。
这人生死难辨,背对着塞纳莱躺在地上,他浑身布满砂砾,残破不堪的朱红色围巾垂在身后,被撕破成一绺一绺的细条,透过砂砾,能看到他身上渗出的一条条长短不一的血色痕迹。
塞纳莱的呼吸一滞,耳边“嗡”得一声响起剧烈的蜂鸣。
他感到一只无形的手倏地封死他的喉咙,肺部吸不到一丝空气,眼前隐隐发黑,而弹幕已先一步做出了判断:这是公子吗?
“嘘——”多托雷凑在他耳边低语,”别打扰他,他需要休息“”达达利亚!“
塞纳莱甩开博士的手,多托雷似是也没有料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力气,想再去捉时,塞纳莱已经跑到了神位之下。
他发疯一般地挖取着粗粝的黄沙,将公子从底座下拖出,想去拍打公子身上的砂砾,指尖在触碰到衣物时又陷入犹豫——因为血还在不断地往外渗。
塞纳莱的眼眶一热,登时落下泪来。
“达达利亚,达达利亚”
他用手臂托起公子的头,轻声哽咽着唤他的名字。
达达利亚的脸上也满是沙土,沙粒同带血的伤口黏在一处,塞纳莱想要拂去,却颤抖着压根下不去手。
接连落下的眼泪溅落在裸露的伤口之上,怀中的青年皱了皱眉,发出一声吃痛的低吟。
“对、对不起,对不起”塞纳莱一面逼自己将眼泪咽下,一面咬着手套的一角,将手套脱下来,用干净的指尖小心地将伤口旁的泪迹擦干。
“悲伤的戏码也该适可而止了。”多托雷在身后慢悠悠地说道,“既然他执意要来阻拦我,就自然应当承担对应的后果,别磨蹭了,塞纳莱。”
见塞纳莱扔不愿意放手,博士又不耐烦地补充道,“同为执行官,我不会把他怎么样的。”
“执行官?”塞纳莱用手背将泪擦去,“你还会在意这样的称呼吗?”
“哈哈,不错的问题。”多托雷轻笑道,“既然我选择了将部分意识存放在你的体内,就证明我对于如今这句身体和身份还是有所留恋的,不是吗?”
“与其质问我的动机,不如尽快配合。”多托雷的语气重隐约露出不耐,“我已经分给你太多耐心了,塞纳莱。”
塞纳莱咬住下唇,他轻柔地将公子的头放平,缓缓站起身来。
“好,我跟你走。”
【怎么这就走了!鼬子你不要你的鸭头了吗?!】
【不是,断连回来怎么鼬鼬和博士搞到一起去了?谁来解释一下啊!】
【是不是有啥把柄握在博士手上啊?朋友们啥都不知道我现在真的好慌啊!】
赤王神位的背后是一间器官存放室,博士已将此处改造成了一间充斥着人类科技的实验室。
熟悉的手术台、各类仪器、满架子的罐装知识还有那朵兰咕那的花。
“这是禁忌知识最后的备份,是通过我的幼年切片储存下来的。”多托雷从中挑选出一罐,“这次进入桓那兰那也多亏了他,说来你们也曾见过面。”
“他叫阿拓,你还记得吗?那个在你面前哭哭啼啼,求你救回他们同伴的阿拓。”多托雷的笑声中有些许得意,“将切片植入与活体之中,哪怕是小吉祥草王也很难察觉,原本我也打算使用同样的方式来对你。”
“但,你终究是不同的。”他走近抬起塞纳莱的下巴,“你是我最完美的杰作,如果只是分一枚切片,岂不是便宜了别人?”
塞纳莱避开他的触碰,“你不会连自己的切片也嫉妒吧?”
“我说过,留下来的这一个,是最自私的一个。”
多托雷从架子上挑出几瓶罐装知识,摆放在塞纳莱面前。
“准备好成为全知全能的存在了吗?”他微笑着问道,“禁忌知识对于普通人来说尽管危险,但对于你来说,并不成问题。”
“而你可以通过我,毫无风险的获得这部分知识,对吗?”塞纳莱冷笑着问。
“你越来越和我的心意了。”多托雷并未正面回答。
“好,开始吧。”
塞纳莱在手术台上躺好,他发觉自己的心情比想象中要平静,也许是因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决定。
博士为他带上了一枚类似虚空的设备,又在他身上挂满了各种用于检测身体指标的器具,瓶子里金黄色的罐装知识开始缓缓向外流淌,塞纳莱闭上眼睛,感到眼前逐渐挤满了如流沙般五颜六色的幻影。
“我会在罐装知识注入的过程中开始意识的植入。”博士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只需要睡一觉的功夫,塞纳莱,你将成为整个提瓦特历史上最为夺目的一件杰作”
多托雷的声音听起来越来越遥远、缥缈,像是从千里之外传来,却又句句清晰,扣人心弦。
“拥抱我们的合二为一吧,我们将成为这世间最巧妙的共生。”
“住手!!!”
一道清亮昂扬的声线打破了低沉的细语呢喃,塞纳莱觉得这声音很熟悉,听起来有些像公子。
“放开他,多托雷!!!”
他想睁开眼睛,却觉得眼皮又千斤重,怎么都睁不开。
“这是这是怎么回事?”提纳里师父?
“让开,咳咳我来把禁制打开”是达达利亚的声音,他的伤没事了吗?
“你受伤了,我来。”是赛诺先生吧?
“等等,公子!”卡维的声音听上去好急切
“别怕,别怕”
他听到多托雷如催眠般的低语。
“从现在起,没有人能将我们分开”
伴随着最后的余响,塞纳莱的意识,彻底坠入了沉沉无尽的黑暗之中。
第73章 是我而非我
塞纳莱在一片澄澈的蓝中醒来。
如花海甘泉般沁然如碧的天空与大地之间,晶莹的星辰铺就了一条蜿蜒绵长的小径,他没费什么力气便站起身来,双脚虽踩在地上,却觉得浑身飘飘然,轻盈又畅快。
只有左手沉甸甸的,像有股力量拖拽着一般,他低下头,发觉从指尖到手掌都变成了半透明的灰色,那灰色不断向上蔓延,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攀上小臂。
“拿着这个。”
身后响起熟悉的少年声线,塞纳莱还未确认,手中便被塞进了一颗枣椰蜜糖。
神奇的是那颗糖才落入掌心,就似一块海绵,吸纳着指尖连带小臂上的灰色,令左手再次变回了原本的模样。
“这是”塞纳莱惊讶于一颗糖的奇妙力量,抬头看清给自己枣椰蜜糖的人,更是惊喜不已。
“阿帽!!!”
他情不自禁地一把搂住流浪者的肩膀,“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你、你这是做什么?!”流浪者显然没有料到他会如此热情,又羞又愤,故作嫌弃地一把推开他,“喂!你干嘛这样搂搂抱抱不会真以为我们是什么好朋友吧?”
塞纳莱眨了眨眼睛,“难道不是吗?”
“可笑,谁要和你做朋友。”流浪者扭过头去,不愿看他,“我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少贴上来。”
塞纳莱却也不恼,他探出头,打量着流浪者的神情,“总之,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谁要你关心啊!”流浪者狠狠瞪他一眼,自觉自己这句话的傲娇成分太浓,又清了清嗓子,“咳,与其担心我,还不如担心你自己。”
“流落到这种地方还能如此没心没肺,某种程度上讲,你也算是第一人了。”
被流浪者提醒后,塞纳莱这才想起自己的处境。
他答应了接纳博士的意识,并在融合的同时接受了罐装知识的注射
“这是哪里?!”他又低头看一眼手中的枣椰蜜糖,“你给我东西又是什么?”
“这里是世界树的外围。”流浪者抱起双臂,“你所注射的罐装知识之中,也包括神明罐装知识,你的意识与世界树产生链接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等等!”塞纳莱眼中写满震惊,“多托雷岂不是也会”
“没那么快。”提到博士的名字,流浪者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轻蔑,“看到你的左手了吗?那代表的就是你们的融合进度。”
“我给你的东西,是我在世界树中寻找的自我意识锚点,可以帮助你暂时保持清醒。至于为什么是枣椰蜜糖那就要问你自己了。”
塞纳莱盯着那枚枣椰蜜糖,心脏不受控地漏跳了半拍。
“达达利亚!”他猛地抬起头,“我在进入世界树外围的时候,听到了达达利亚的声音,还有提纳里师父、赛诺先生、卡维”
“好了好了,你一定要像报数一样把他们的名字都叫一遍吗?”流浪者不耐地扫他一眼,“我怎么会知道他们的情况?我的任务只是唤醒兰咕那并在这里等你,其他的事情与我无关。”
“对!还有兰咕那”塞纳莱懊恼地挠了挠耳朵,“我怎么把他忘记了不过,你已经把他救出来了是吗?那就好”
“嘁,真想不明白,多托雷为什么要选你作为他部分意识的载体。”流浪者轻笑一声,“要我说,蕈猪都要比你聪明多了。”
说完也不给塞纳莱反应的时间,而是自顾自地沿着小径向前走去,并十分随便地挥了挥手,“好了,跟上来吧。料你也说不出什么精彩的反驳,不如还是别浪费时间了。”
塞纳莱只好将满腹的疑问暂时咽下肚子,跟在流浪者身后。
“我们要去哪里?”
“小吉祥草王没跟你说吗?”
塞纳莱回想一番纳西妲说过的话,摇了摇头,“没有。”
“她可真是会省事。”流浪者不满地吐槽道,“该不会你还不知道你是来做什么的吧?”
“你是说,进入世界树也是纳西妲计划的一环?”
“别这么说,小吉祥草王可不喜欢计划这个词,倒像是她逼着你这么做似的。”流浪者半侧着头笑道,“要我说,她一定会告诉你,直最后一刻你都有的选,因为哪怕是神明也无权干涉个人的命运”
“在世界树的边缘讲我的坏话,可不是明智的选择哦,阿帽。”
稚嫩清澈的童声在整个空间内响起,流浪者停在原地冷哼一声,没再说什么,继续向前走去。
“纳西妲!”
“又见面了,塞纳莱不对,应该说是,又能听到彼此的声音了呢。”纳西妲的声音平静而轻柔,又隐隐带着担忧,“让你进入世界树,是很冒险的选择,但我不得不这样做,除此之外,恐怕没有真正安全的交谈场合,这也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情了”
“纳西妲,你早就知道我会来到这里吗?”
“能够如此迅速地与世界树产生链接,和我们在这里相见,证明你放弃了意识层面的抵抗,选择了完全接纳博士不错,这是我拜托阿帽共同铸建的最后一道防线。”
纳西妲顿了顿,问道,“塞纳莱,接纳博士的意识,并不是你的本意,对吗?”
“对不起,纳西妲,我让你失望了。”塞纳莱低下头,银灰色的睫毛微微发颤,他感到十分羞愧,更无力为自己的行为辩解,“抱歉,我没得选我不能以他人的生命为代价,去践行我的承诺我做不到”
“不,你不必道歉,塞纳莱。”纳西妲温和地纠正道,“你对我没有责任,你无论做什么,都不会令我失望。”
“我能理解你的决定,当心爱之人处在生死的边缘,当家人般的朋友深陷噩梦的轮回,没有人能做得更好,不是吗?”
心爱之人?
塞纳莱一愣,纳西妲是在说达达利亚吗?
他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掌心的枣椰蜜糖,默然不语。
“纳西妲。”他呼唤着草之王的名字,“既然我们能在此相见也就是说,还有解决的办法,对吗?”
“在此之前,我想知道你的想法,塞纳莱。”纳西妲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犹豫,“你能确定,真的想要阻止博士吗?”
她的犹豫令塞纳莱隐隐察觉到了些什么,那种感觉很不妙,也很不祥。
只是事已至此,他真的还能顾忌得了那么多吗?
“我能确定。”
他轻声说道,“征服谎言或是发觉真相什么的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不应当以伤害他人为手段。”
“多托雷为了完成他的目的,已经牺牲了太多人,我不想做他的刽子手。”
塞纳莱抬起头,望着澄澈如水的天空,暗自握紧了拳头。
“纳西妲,我想要阻止他,哪怕要付出付出我能付出的一切,我也想要阻止。”
一直没有开口的流浪者瞳孔微缩,“你”
他走上前拉起塞纳莱的手,轻轻拽了一下,逼他看向自己。
“你是傻瓜吗?”流浪者靛蓝色的瞳孔写满诧异和愤怒,“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天空没有回应塞纳莱,纳西妲陷入了沉默。
“纳西妲,你有办法,对不对?”塞纳莱抬头追问着,“请告诉我,我愿意去做!”
“你住口!”流浪者大声吼道,“你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我的确什么都不知道!”
塞纳莱同样地喊回去,心中莫名升腾起一种无比委屈与愤怒的情绪。
一直以来,他都被蒙在鼓里,明明一切都与他息息相关,他却总是最后一个知道真相。所有人都想要保护他,却殊不知这样的保护,只会让他在自责的漩涡中越陷越深,越来越厌恶自己。
“你们铸造了最后一道防线,难道只是为了确认我是否是真心接纳博士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吗?你们明明就知道阻止他的办法!”
塞纳莱有些歇斯底里地喊道,“没错,我是什么都不知道但我知道,如果不阻止他,放任他去追寻什么可笑的终极真相,只会让越来越多的人受到伤害,甚至会让灾难降临提瓦特”
“那是那群神明该操心的事情!”流浪者握住他的肩膀,定定地看着他,“喂,你要是真的把我当朋友,就好好听着。”
“这世上不存在牺牲一人就能解决所有问题的好事,这一点我能证明。”流浪者咬了咬牙,继续说道,“哪怕你付出天大的代价,可能也不会让这个世界有太多改变”
“可如果什么都不做,就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塞纳莱的话令流浪者无言以对,他松开塞纳莱的肩膀,默默的背过身去,半晌,才吐出一句“你和我不同。”
“你有家人,有朋友,有关心你、爱着你、甚至愿意为你付出生命的人你真的能狠下心来忘记他们吗?”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相信我,被迫遗忘一切的感觉,对你来说,只会更加痛苦。”
遗忘一切?
塞纳莱听到自己的心跳开始变得很快,那种不妙、且不祥的预感,正在逐渐变得越来越具象。
“你们的灵魂正在融合,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很快你就会进入一种‘是我而非我’的状态。”
纳西妲轻柔的声音再次响起。
“让我之所以成为我的载体,是记忆。”
“记忆”
“博士在你的体内植入过兰那罗的能量,用于延缓生长和抑制魔神残渣,而兰咕那也曾交给过你使用‘兰伽拉梨’的办法”
晴朗无云的天空中下起了雨,那是神明的心在流泪。
“用你的记忆来消除你的意识,是当下阻止博士唯一的方法很抱歉,塞纳莱,这将是我能为你所做的最后一件事。”
作者有话要说:
鼬鼬:是!我!杀!了!我!【并不是
第74章 对不起,达达利亚
用自我记忆消除自我意识?这听上去似乎是个悖论。
“但对于‘是我而非我’的状态,这反而是可行的。”纳西妲听到了塞纳莱心中所想,解释道,“意识是记忆根源,而你的根源在博士入侵后已产生了质变,但之前意识所承载的记忆,是不会变的。”
“也就是说,过往的一切记忆,都只属于曾经的那个塞纳莱,现在的你虽然可以使用它的力量,却已经不是它的主人了。”
“所以,之前的我,已经不存在了吗”
塞纳莱低头看着躺在自己掌心的那枚枣椰蜜糖,他知道,一旦将糖拿走,他的手臂又会变回灰色透明的模样,那是博士的意识正在不断侵蚀的证据。
纳西妲的沉默认可了塞纳莱的推测,流浪者转过身一言不发,可垂在身体两侧握紧发颤的拳,却暴露了他对于这一切的不满。
塞纳莱深吸一口气,此刻已没有时间留给他后悔或委屈,他抬起头问,“我要怎样才能使用这些记忆呢?”
“记忆储存在你的心中,在你需要时,只要去想象它的美好,它就可以幻化成任何形态来帮助你达成目的。”
是很有纳西妲风格的回复呢。
“那之后呢?”塞纳莱感到喉头发紧,他的嗓音干涩,要用尽全力,才能艰难地问出那句:“之后会发生什么?”
“哈,你明明就知道。”许久不曾说话的流浪者突然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嗤笑,他的语气还是熟悉的不屑,却能听出实在竭力压抑着某种情绪。
“你的记忆会消散,你的那些朋友们、我、小吉祥草王还有那个头脑简单,四肢也不甚发达的家伙,你通通都不会记得了。”
他顿了顿,又轻笑道,“也没必要记得了,不是吗?你的意识都不会再存在了。”
“这样吗”塞纳莱低下头,声音轻得像一只虚弱的蝶。
“这样吗?你的反应就仅此而已?!”流浪者回过头,恨铁不成钢地望着他,“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成功了,也不过只是消除了他最强大的切片,暂时阻止了他,再过十年、二十年,他仍有可能通过其他的切片再次寻找和你相似的人,来完成他的计划”
“我明白,阿帽。”塞纳莱的头垂得很低,两只耳朵安静的贴着头发,仿佛和主人一同认命了一般,“你说的对,也许我的所作所为,只能争取十年亦或更短的时间,我知道,我不是人们期望的那种救世主。”
“但这是我仅能做到的事了,其实我很感谢你和小吉祥草王,能够通过世界树的链接告诉我这些。”
他抬起头,灰色的眸闪烁着如月的横波,目光真挚而澄澈,“同意接纳多托雷的意识,是不得已的选择,我没有太多的时间考虑,可如果之后他利用我去探索所谓的终极真相,为提瓦特的世界带来不可阻挡的伤害,那是我不愿意看到的。”
“既然现在有机会可以阻止他不如,就让我去吧。”
“哼,可笑。”流浪者不愿意看他,声音却在发抖,“明明是提瓦特的危机,却要一个外人来解决”
“对我来说,提瓦特很重要。”
塞纳莱摇了摇头,“也许曾经的我只是一个旁观者,一个外人但现在,我不这么认为。”
“况且,我做这些,不仅是为了提瓦特,为了每一个我在乎的的人”塞纳莱握紧了拳,下定决心似的闭上双眼。
“更是为了我自己。”
流浪者怔怔地看着他,“无法回到本来的世界,甚至无法存在于任何世界,成为没有意识和记忆的流浪灵体,这就是你所说的为了自己?”
“人总是要为自己的决定付出代价”塞纳莱摁下心中的恐惧和不安,咬了咬唇,叹道,“曾经,我总以为自己没有资格做选择,但我现在明白,很多时候,我只是没有勇气做选择。”
“我愤怒、抱怨、自甘在压抑中沉沦不过是在为自己的胆怯找借口,可现在,我不想再这样活着了。”
塞纳莱转过身,面向着无垠的天地,“如果只能在受人操控的苟活与冲破困顿的毁灭之中选择一条路,那我宁愿选择后者。”
“送我离开吧,阿帽。”他回过头,对流浪者微笑道,“我准备好了。”
流浪者没有在说什么,他低着头走上前,牵起塞纳莱的手。
“去吧,我会等你。”他冷冷地说道,“在最后的终点和起点。”
他话音刚落,星辰铺就的曲折小径的尽头,出现了一座高耸着的琉璃般晶莹剔透的门,一道深蓝色的漩涡在门的正中心逐渐盘旋深入,越转越快。
“穿过这道门就可以回去了。”流浪者说道,“对了,别忘了把锚点还给我,这东西不能带出去。”
“嗯。”塞纳莱点点头,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流浪者,“你有将自己从世界树中删除过,对吗?”
流浪者的脸色一变,“你怎么知道?”
“作为旁观者我还是知道一些事的。”塞纳莱垂下眼眸,半晌,又抬眼望着流浪者,“你可以在结束后,把我删掉吗?”
“你在说什么?!”流浪者瞪圆了眼眸,神情中写满难以置信,“删掉?为什么要删掉你?”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大家都不要记得我。”塞纳莱苦笑道,“我原本就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机缘巧合留下了痕迹,倘若我的记忆和意识都会消散,那么被人记着,也只是徒增痛苦吧\"
流浪者久久不语,他神色复杂地看着塞纳莱,片刻低下头,“好,我答应你。”
塞纳莱在进入那道门的最后一刻,将那枚锚点幻化而成的枣椰蜜糖归还给流浪者,在他踏入门的下一秒,一阵剧烈的颠簸将瞬间拉回现实。
空气中尘灰飘扬,带着泥土味道的风从耳边与脸颊掠过,还能隐约嗅到一丝血腥味;他伏在温暖宽厚的肩膀上,伴随着皮靴快速踩在石砖上的脚步声,身体也在跟着起伏。
塞纳莱有些迷茫地睁开眼睛,一眼认出了身下沾血的银灰色布料。
“达达利亚?!”他这才发现自己正被达达利亚背着,奔跑在王陵遗迹中一条昏暗而曲折的路上。
【啊啊啊啊画面恢复了!朋友们!】
【绝了!不能退出就算了,还给我看了30分钟的黑屏,我都快睡着了!】
【话说,为什么感觉场景变黑了好多,是镜头也黑化了吗?】
【hhh前面的笑死,应该是技术故障了吧】
“哟,伙伴,你醒了?”
达达利亚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语调却依旧上扬着,显得活泼又自在。
“你你怎么”塞纳莱想问他的伤。
“不过是一点小伤,外加几个并不唬人的噩梦,很快就醒来了。”提到梦境,达达利亚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但他很快恢复原状,“倒是你啊,伙伴,在我背上睡了好久呀。”
看来流浪者唤醒了兰咕那后,仅凭博士自己的力量,是没有办法维持这么多人的梦境的。
“等等!”塞纳莱直起后背,“你你快放我下来!”
“喂,现在可不是闹脾气或是害羞的时候啊。”达达利亚双臂圈着他的腿窝,将塞纳莱又往自己背上扶了扶,“我们可都说好了,由我负责带你逃出去。”
塞纳莱一愣,“说好了?和谁说好了?”
“呃我能说是个秘密吗?”
塞纳莱又气又急,明明答应在须弥城等我,现在又瞒着我和别人约定了奇怪的事情
“达达利亚,你又骗我!”
塞纳莱不满的声音在晦暗的石室内回荡。
“嘘——”达达利亚压着声音连连道歉,“我错了,我错了,最后一次,好不好?”
“可、可是”塞纳莱不知该如何同达达利亚解释,却也知道没时间再耽搁,他已经接纳了博士的意识,不论达达利亚带着他逃到哪里,都一定会被找到。
如果不能尽快找到博士,成功阻止他的几率只会越来越低。
“达达利亚,放我下来。”塞纳莱严肃地说道,“我要去找多托雷。”
原本还在奔跑的达达利亚突然停下来。
塞纳莱以为他会质问自己的动机,甚至准备好了被达达利亚怀疑自己是在倒戈背叛。
只见达达利亚侧过脸,声线变得有些冷,“你叫他什么?”
“诶?”塞纳莱一时没理解他的用意。
“你叫他多托雷?你们才见了几面,你就这么亲密地叫他!”达达利亚越说越委屈,“我不明白,凭什么啊?”
“哈?!”
塞纳莱简直哭笑不得,他担心着生死存亡,达达利亚却在意着一个称呼,这简直太魔幻了。
“不行,等一切都结束以后,你必须给我想一个昵称比多托雷要亲密一百倍的那种!”
“你、你在说什么啊!”塞纳莱越听脸越红,可想到达达利亚所说的“一切都结束以后”,心脏却突然抽痛起来。
我们哪里还有什么以后啊
塞纳莱轻轻地圈住达达利亚的脖子,将头埋进他的颈窝,闷闷地开口。
“对不起,达达利亚。”
达达利亚很意外,“怎么突然道歉?”
“对不起我好像,从来没有说过喜欢你,是不是?”
达达利亚没有回答他,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似乎在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喜欢你,达达利亚,好喜欢你。”塞纳莱的声音微微哽咽着,“从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被吸引了。”
“难过的时候没有力气的时候只要看到你,就会觉得自己还能再坚持一下”
塞纳莱认真地说道,“我从没想过,有一天居然能真的见到你,你知道吗?你和我想象中的样子一模一样不,应该说,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好,要好一百倍。”
“我们难道很久之前还见过面?”达达利亚不解道。
“就算是吧。”塞纳莱轻轻地点头,“我想如果能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重新遇到你,我也一定会义无反顾地喜欢上你吧。”
“喂,伙伴,怎么说得像生离死别一样?”达达利亚皱起眉心,“什么叫再给你一次机会?明明”
“明明你们的时间,已经没剩多少了,不是吗?”一道冰冷低沉地男声,突然从他们身后响起。
“过来,塞纳莱,到我的身边来。”多托雷微笑着,“让他看清楚,你选择的人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鼬鼬:此生无悔入鸭门【呜呜呜呜
第75章 记忆的美好
达达利亚将塞纳莱放下,护在自己身后。
“他不会过去的,多托雷。”他沉声说道,“我劝你还是不要痴心妄想了。”
“哦,是吗?”博士抱起双臂,悠然地反问道,“你好像错把自己的想法,按在了塞纳莱身上呢。”
“达达利亚,我”塞纳莱才迈出一步,便被达达利亚狠狠攥住手腕。
“你哪里也不许去。”
“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达达利亚。”博士的声音中带着得意的笑,“你护在身后的,已经不是曾经的塞纳莱了。”
“接纳了我的意识和罐装知识副本后的感觉如何?”博士偏头向塞纳莱问道,“拥有超越整个世界的智慧与权能,对于我们共同的目标,你应该已经有了更加深层的认识吧?”
“什么?”达达利亚看了一眼博士,又看向塞纳莱,“你们已经融合了?”
塞纳莱不忍去看达达利亚的眼睛,他缓缓按下拦在自己面前的那只手,轻声道,“让我去吧。”
“为什么为什么?!”
达达利亚并不愿放行,他转身摁住塞纳莱的肩膀,双眼中写满疑惑与不解,“塞纳莱,你被他威胁了吗?”
“达达利亚”塞纳莱低下头,回避着他的眼睛,“你就当我是自愿的吧。”
“不不对,无论如何你都不会同意他做出这样的事情,我了解你,你明明”
“你就当看错了我,不行吗?!”
塞纳莱不愿再与达达利亚纠缠下去,既然已经拜托了流浪者,既然一切在结束后都会成空,此刻再去纠结这些是非对错,还有什么意义?
“不行!”达达利亚坚定地看着他,言语中竟带上了一丝恳求,“我会相信你,塞纳莱,无论你现在和我说什么,我都会相信你。”
他的眼睛仿佛在说:告诉我这不是你的本意,告诉我一切还有挽回的可能。
塞纳莱有些绝望地闭上眼睛,他摇了摇头,正欲狠下心来说出否决的话,却听到达达利亚发出一声沉闷的痛哼,皱着眉替自己挡下了突如其来的攻击。
“达达利亚!”
他急忙抬手将达达利亚扶住,支撑着他半跪下来。
只见达达利亚后背的衣料被灼烧出一条触目惊心的长条,像一条横亘的赤色峡谷,不断有新鲜的血液渗透出来。
而“始作俑者”正静静漂浮在博士的身侧——是两架缓慢现身的庞大元能构装体。
“多托雷!”塞纳莱又气又急地喊道,面对着博士那副冰凉的面具,他意识到自己的愤怒毫无作用,沉默半晌,语气变得低落,“我和你走别伤害他。”
“不要走呃”
达达利亚一把抱住塞纳莱,紧接着,后背又出现了一道元能构装体射线痕迹。
“够了,够了!”塞纳莱双手颤抖着捂住达达利亚背部新鲜的伤口,温热的血划过指尖,心脏顿时感到一阵被揪扯的疼痛,他抬头向博士哀求道,“住手吧,多托雷,算我求你。”
“被自己恳求的感觉,还真是奇怪。”博士歪着头想了一会,他缓缓抬起右手,在掌心召唤出一团碧蓝色的火焰。
塞纳莱感到自己的右手也不受控地抬起,一团同样形状的银白色火焰,逐渐在掌心凝结。
“新鲜的伤口,总要有些刺/激才会更痛吧。”博士笑着将手中的火焰化形为一柄匕首,用另一只手抚摸着刀尖,做出被划到的夸张模样。
“很尖锐呢。”他惊叹道,“不知道总是在臭水沟里处理脏事、伤痕累累的末席,是否体验过这种滋味儿呢?
他话音刚落,塞纳莱便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手中那把以银白色烈焰化成的匕首,“噗嗤”一声刺入了达达利亚布满新伤的后背。
“呃啊——”
他听到达达利亚发出一声悠长隐忍的呻/吟,随后伏在他的肩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都在颤抖。
“我们的末席向来以诸武精通闻名于世,自然也是很懂匕首的。”博士用手腕的力量,细细的转动着那把匕首,“不知能否告知我们,哪一种刺入的方式,会更痛呢?”
“唔。”
无论塞纳莱手中的匕首如何变化角度,达达利亚在发出一声闷哼后,便再未发出任何声响。
可塞纳莱分明能感觉到,他已然痛到衣服都被冷汗浸湿了。
【塞纳莱在干嘛啊?他疯了吗?!】
【有没有人救救我的鸭头啊!呜哇哇哇再这样下去孩子要嘎了!】
【看不出来鼬鼬被控制了吗?多托雷你不是人!!!】
“对不起对不起”塞纳莱忍不住落下泪来,他拼命想要松开手,却察觉到自己根本做不到。
“看来我们的融合仍有些瑕疵啊。”博士冷冷的说道,“对不起?可笑,那似乎不是属于我的台词呢。”
塞纳莱闭上眼睛,他不愿再看自己那只不受控的手,而听力却在此刻变得愈加清晰。
他能听到达达利亚偶尔倒吸一口冷气与深重的喘息,还能听到他哪怕是这样也依然不可一世的轻笑声。
“看来他也就这点本事了吧对不对,伙伴?”
“达达利亚”塞纳莱小声唤他的名字。
“不如来打个赌吧咳咳”达达利亚的声音越发虚弱,“此时和我打赌,不会吃亏的。”
“不如就赌三十秒之后,我是不是还活着?”
“你你要做什么?”塞纳莱看到达达利亚扶着他的肩膀,似乎要挣扎着拔出那只匕首,“达达利亚!”
“拜托看清楚了,伙伴,一会儿可别喊停哦。”
闪着紫罗兰色光芒的雷电在他的腕间凝聚,达达利亚反手握住塞纳莱的手,将那把匕首猛地抽出,与此同时,一道刺目的闪光过后,他腰间碧蓝色的神之眼,瞬间变为了深紫色!
邪眼是邪眼!
达达利亚身上的伤口随着邪眼的启动消失不见,他站起身来,塞纳莱急忙跟着抬头,只见那条在战斗中总是浸染着水色围巾,此刻变成了接近星空的紫晶色,飘扬在他的身后,挥洒着无尽的星辰;而握在手上的双刃上,已是刻满了精致锋利的雷纹。
他的面孔被那只常年戴在头上的赤红色魔王面具遮盖,看不到神情。
他转过身,背对着塞纳莱,向博士微微扬起下巴,“游戏只进行了一半,别太急着谢幕,多托雷。”
【雷鸭!雷鸭!我命中注定的雷鸭!!!】
【卧槽开大了开大了!搬来小板凳坐好!】
【鼬鼬快帮帮你的鸭头啊!不对如果会被控制的话那你还是别动了!】
塞纳莱还记得,启用邪眼对体能的消耗巨大,更何况达达利亚此刻伤痕累累,强行启用邪眼的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达达利亚的突然变身吸引了博士的注意力,塞纳莱暂时免于被控制,他急忙扔掉那把匕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
那两只元能构装体在瞬间被跳上前的达达利亚处理掉,博士向塞纳莱的方向反撤,悠闲地打了一个响指。
“的确,如此精彩的剧目,我怎能错过呢?”
矗立在他们脚下的长桥两侧,十几只元能构装体缓缓上升浮现,机械运转的声音先后在空寂的石室上空响起,核心处幽幽的蓝光越来越亮,统一瞄准了达达利亚。
“30秒太长。”博士冷笑道,“真正的剧目高/潮,只要3秒就已足够。”
他抬起的右手向下一挥,十几只元能构装体同时发射,向着达达利亚的方向笔直地射去。
两只雷刃在瞬间合二为一为一柄长弓,在达达利亚向上跃起的同时,分别向距离他最近的两只元能结构体射出了两枚电光凝成的箭矢,并一击射中核心。
他在空中翻转躲避之时,越来越多的攻击与箭矢相互抵消,博士终于冷哼一声,祭出了掌心的火焰。
“过于冗长的剧目,会使人失去耐心。”
达达利亚的笑声带着兴奋与倨傲,“那就让我们速战速决吧,多托雷。”
如同过往无数次的从天而降一般,达达利亚将弓拉满,乘着雷光而起,跃至空中——
青年矫健的身影映在塞纳莱烟灰色的瞳中,他感到的胸口一热,好像突然明白了纳西妲所说的“记忆的美好”。
那分明是达达利亚奔向他的此刻,也是每一刻。
在夕阳笼罩的须弥城边,在沐浴月色的证悟木下,在碧波汹涌的离岛海岸和燃放着烟花的影向山前无数次他向着自己奔来,义无反顾地,拼尽全力地。
“让我之所以成为我的载体,是记忆。”
没错,这就是他要选择的记忆。
塞纳莱望向地上的那把匕首,刀刃的部分已从冰冷的银白色变为了淡淡的金黄色,他知道,从现在起,这把匕首可以为他所用。
一团团水蓝色的火焰扑向达达利亚,被他左闪右避躲开,而他不间断射来的电光也让博士不得不打起精神全力应对。
达达利亚解决掉那几只元能构造体,也越发靠近对手,进入到他更为擅长的短兵区域。他将长弓截断为两柄雷刃,侧身刺向博士。
博士将手中的火焰化为一把如蜂刺般的单手剑,步伐优雅,身法奇快,与达达利亚来往几个回合,几乎是势均力敌。
就要没有时间了!
达达利亚似乎注意到握着匕首的塞纳莱,他一转攻势,将雷刃转而劈向博士的面门。
尖锐的面具被精准迅速地切下一角,博士有片刻愣怔,步伐也有些混乱。
就是现在!!!
塞纳莱提起匕首,飞速向博士跑去!
空气在一瞬间安静下来,就连他奔跑的脚步声也被屏蔽,塞纳莱只能听到自己心脏正在无比鲜活的跳动着。
“扑通!扑通!”
那是生命的信号,是意识对于身体最本能的聆听。
他咬着牙,高举匕首,向着博士的后背猛地劈下——
“呃”
在匕首没入博士身体的瞬间,一股巨大而尖锐的疼痛,从塞纳莱的后背炸开,痛到他几乎无法呼吸。
博士缓慢地回过头,他的面具摇摇欲坠地挂在脸上,露出来一只惊怒且恐惧的眼睛。
“你你竟然\"
他的声音低沉而嘶哑,如同来自阴暗的深渊,“你会后悔你会后悔的,塞纳莱”
塞纳莱拼尽全力,将匕首一寸寸推入,后背的痛楚也在一层层加重,他疼到说不出话,只是用烟灰色的瞳孔,死死地盯着博士露出的那一只眼睛。
“你的身体里不仅有着我的意识,还流着我的血“博士的面具彻底摔落在地面,碎成两半,露出了一张痛苦扭曲的苍白面容。
塞纳莱感到眼眶一热,随着疼痛的加深,他感到温热的液体正在不断从眼角流出,落在手背上,绽放出鲜红的花。
“消除了我的意识你也,活不了”
口腔里逐渐溢满浓重的血腥味,粘稠的液体一股股从喉管涌出,顺着嘴角流下。
“你的血还给你\"
塞纳莱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身体压在博士身上,逼着他一步步走向长桥的边缘。
“活不了就一起死吧!”
两道重叠的黑影闪过,向着桥下望不见底的云雾深处,笔直的坠落——
“塞纳莱!!!!”
达达利亚显然没有料到这一幕,他半跪在地上,望着桥下缭绕的云雾,缓缓站起身。
之后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下。
世界重归寂静。
第76章 尾声
一轮新月的光芒流淌过无垠的沙漠,倒映着月影的绿洲泉边,柽树洁白的树皮被照射得斑驳,篝火燃起,跳跃的火光勾勒着帐篷顶部的弧形,也勾勒着旅人曲折的归途。
一只老旧的煤油灯挂在帐篷顶部,夜风吹入帐中,灯罩左摇右晃发出“噼啪”之声,扰醒了战士沉沉的梦。
达达利亚缓缓睁开眼,分辨不出自己身处何处,脑海中仅存的记忆,只有那条狭长的窄桥,与桥下翻涌着的浓雾。
等等
“塞纳莱!!”
意识归拢的瞬间,背上、肩上与腿上新添的伤口纷纷来彰显存在感,他只是想要撑着肘部坐起身来,便被后肩拉伤的肌肉狠狠“教做人”,瞬间倒吸一口冷气,跌回厚厚的羊毛毯上。
“别动,你还需要休息。”
是提纳里的声音,达达利亚偏头,看到小狐狸正背对着自己坐在帐篷门口,低头切着什么东西,他身旁架着一只简易的小灶台,上面煮着草药,帐内满是花草的清香。
“你身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但还需要好好休息。”
达达利亚却顾不上休息,他一只手扶着肩膀,忍痛坐起身,“塞纳莱呢?他怎么样?”
提纳里切东西的动作一滞,片刻后又重新握起小刀,一言不发地继续。
“他在哪里?”达达利亚艰难地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上前,“带我去见他,拜托。”
见提纳里不回答,达达利亚自顾自地向门口走去,在他掀起帐帘的瞬间,听到身后的提纳里闷闷地说了一句,“他不在这里。”
“不在这里?”达达利亚一愣,他向帐外打量,看到眼前广漠的沙海后,心下了然,“你们把他送回须弥城了对吗?还是化城郭?”
“我去找他。”不待提纳里回答,他已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温暖的篝火旁,只有低头咬着绷带,为自己小臂伤口换药的赛诺。
听到声响,赛诺睁开眼睛,一双赤红色的竖瞳中写满战后的疲惫。
“醒了?”他拿下口中绷带的一端,言简意赅地问。
“其他人呢?”达达利亚问道,他顿了顿,又问,“塞纳莱呢?”
提纳里站在他身后,向着赛诺的方向暗中摇了摇头,他的眼神暗淡,尖尖的耳朵也垂下来,看上去有些丧气。
“卡维和艾尔海森还在圣显厅附近探寻。”赛诺低头缠绕着绷带,“那里发生了严重的坍塌,找起来很困难。”
“什么?!”达达利亚似乎没有听明白他的话,愣愣地站在原地。
“赛诺!”提纳里没想到赛诺竟如此直接地说出了实情,冲上前正要发作,看到他绷带下渗血的伤口,又无奈地蹲下身,扯过绷带帮他包扎。
“不仅是卡维和艾尔海森,珐露珊前辈和柯莱也在帮忙还有几个教令院的学生和路过的镀金旅团成员也在,事情没有你想地那么糟糕。”
提纳里一面将绷带打结,一面不忘安慰达达利亚。
“既然赛诺当时能从废墟中救出你,那么他们一定能救出塞纳莱”
提纳里这话既是说给达达利亚,也是说给自己。
赛诺一本正经地解释道,“那是因为他被掩埋的位置比较浅,下面还有一个水池”
“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吗?”提纳里手上用了点劲,压低声音咬着牙说道。
达达利亚沉默半晌,抬起头问,“那地方在哪?我也去找。”
“不能去!”提纳里站起身,“以你的受伤程度,现在还能行走已经是奇迹,再回到那种地方,你不要命了吗?”
“谢谢你的关心,但要我坐在营地中等待,也是不可能的。”
“暂时不必去了。”远处的沙堆之上传来少女婉转嘹亮的声音,珐露珊和艾尔海森一前一后从帐篷后现身,他们的身上皆粘满了砂砾,看上去风尘仆仆。
“塞纳莱呢?”达达利亚急切地问道。
珐露珊接过提纳里递来的水,在赛诺身边坐下,“年轻人,起码先前让辈喝口水吧。”
艾尔海森没有急着休息,他四处查看一番,沉声问,“卡维呢?”
“诶?对啊。”珐露珊放下水囊,也四处张望,“他和柯莱应该早就回来了呀。”
两人对视一番,神色都有些严峻。
“到底怎么回事?”达达利亚眼睁睁看着他们打哑谜,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我们在废墟四周找到了一个还算坚固的入口,进入后发现了一处秘密的古代机关。”珐露珊皱着眉说道,“我担心机关内部会有危险,便叫卡维先带着柯莱回来,只留下艾尔海森做助手”
“按理说,他们应该比我们先回来才是。”
“我去找。”艾尔海森说完转头就要离开。
达达利亚急忙跟上去,“我和你一起。”
“等等,等等!”珐露珊提高了声线,“做什么去?你们这些年轻人,一个个关心则乱,真是一点也沉不住气。”
“且不说那道入口在我们离开后随时可能坍塌,就算还在,夜间风向不定,不按照白天的记号去寻,是绝对不可能找到的,你们急冲冲地跑出营地,不出十分钟,一定会迷路!”
“喂,你们两个,这样阴恻恻地瞧着我做什么,我话不是还没说完嘛!”
珐露珊边说边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只三角形的小型机关,“这是我独门研制的夜间定位器,有了它,就算在乌云密布、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中前行,也依然能够”
“提纳里师父!赛诺先生!”
远处远远传来细小微弱的呼救声,珐露珊将机关收起,众人侧耳听着——
“快来帮帮忙啊”
是柯莱!
达达利亚急忙循声跑去,艾尔海森紧随其后,两人很快看到了泪珠和砂砾都黏脸上的柯莱,还有她死死抱着,半个身子都快陷入流沙的卡维。
“把他的身体放平。”艾尔海森跑上前,将卡维拖进自己怀里,并叮嘱柯莱,“这里危险,你先上去。”
“艾尔海森,用绳子。”赛诺和提纳里拿来了在沙漠中用来救援的长绳,很快,卡维便被连拉带拽地救了上来。
“怎么回事?你们不该早就回来了吗?”珐露珊焦急地问。
“对、对不起,珐露珊前辈”柯莱的眼泪越来越多,看到依旧昏迷不醒的卡维,眼中满是愧疚,“起先是我是我太想找到塞纳莱师弟了”
“卡维先生说我们既然不能跟着进入古机关,可以去别的地方碰碰运气”柯莱哽咽着讲道,“可是找了半天都没有发现,后来我们看天都黑了,担心迷路,决定先回来。”
“结果在靠近营地的沙丘上,卡维先生看到一处沙包的形态不对劲,说可能是有小动物困在里面,我们想去救结果、结果就”
“这种时候,正确的做法应该是来营地求助啊。”珐露珊皱着眉抱臂,“还有,被流沙困住的第一时间,就应该快速丢掉身边携带的物品,避免越陷越深。”
她说着看向卡维怀中那团被红色披风包裹着的不明物体,摇摇头,“要是早点丢掉里面的东西,靠他自己应该就能脱困的”
达达利亚的目光跟着移动到那团不明物体之上,他静静地观察着,夜风吹起披风的一角,露出一只毛茸茸的白耳朵,轻轻抖了抖。
达达利亚一愣,他的心跳突然变得很快,快到似乎要冲出胸膛一般,他感到自己的手在发抖,连带着冰蓝色的瞳孔一同轻颤起来。
“是他。”
他缓缓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那鲜红披风的一角。却又犹豫踌躇着,生怕愿望落空,再无念想。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思念太重出现了幻觉,提纳里甚至想上前帮他检查一下,看看是否精神了问题。
只有艾尔海森,将卡维的身子换了个姿势靠着自己肩头,空出一直手来,轻轻掀开了披风的一角。
一只毛色洁白,肉垫粉嫩的雪隐鼬,正翻着肚皮,在披风围成的“小窝”里睡得正香。
天空与沙幕的缝隙间,如线般的晨曦在此刻降临,将雪隐鼬洁白的绒毛镀上了一抹柔软的奶黄色。
微风吹翻了它圆圆的小耳朵,雪隐鼬的眼睛睁开一条缝,烟灰色的瞳映着即将消失的残月,很快又躲进眼睑后,它挠了挠耳朵,将外耳翻折,尔后抱着尾巴尖上有着一撮黑毛的大尾巴,蜷缩成一团,向卡维的怀中钻去。
是塞纳莱。
达达利亚从未想过,他与塞纳莱的重逢,会以如此“血雨腥风”的方式展开。
事情的起因要追溯到卡维救回塞纳莱的那个晚上。
苏醒过来的雪隐鼬只认卡维这一个救命恩人,他伏在卡维的胸口,小小的爪子攀着大建筑师的衣襟,不许任何人靠近昏睡中的卡维——
除了时不时来查看的提纳里和前来喂药的柯莱。
就连艾尔海森,也被小家伙凶巴巴地呲着牙喝退,冷着脸走出帐篷。
达达利亚偏不信邪,心想我为了你连命都险些没了,难道不能拥有和本体的贴贴权吗?
于是本就身负重伤的执行官再添新伤——手指被狠狠咬了一口,血流不止。
提纳里为他包扎伤口,嘴里碎碎念他不听劝告,低估了雪隐鼬的尖牙。
而达达利亚却只知道看着伤口笑。
不过,塞纳莱似乎真的不记得他们了。
达达利亚又在须弥住了一段日子。
他白天在化城郭,跟着巡林的提纳里,可怜巴巴盯着趴在提纳里肩头的雪隐鼬,试图用柔情似水的眼神唤醒他;
他晚上去须弥城,追着在酒馆大快朵颐的卡维,请教捕获鼬心的十大小窍门,试图从技术上取得关键性突破;
最后,人们都说这位并非在执行公务,总是赖在须弥不走的执行官大人魔怔了,因为他居然开始拉着莱依拉请她占卜,说是想看看自己的姻缘究竟何时才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最后还是大风纪官的一句戏言点破了关窍。
“想要俘获一个人的真心,首要前提是,对方是人。”
今时不同往日,哪怕达达利亚的甜言蜜语多么动人心魄,雪隐鼬形态的塞纳莱,大概率是听不懂的。
听大风纪官说,蒙德城有一位高阶的炼金术大师,对于炼金术造物相关很有研究,他可以写信拜托他在西风骑士团的学姐,代为引荐。
达达利亚一听大为振奋,决定立刻就启程。
坐在教令院屋檐的平台上,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流浪者杵着下巴若有所思。
要不要告诉那家伙,自己非但没有履行塞纳莱的请求,还偷偷从世界树中带出了那枚储存着记忆副本的自我意识锚点呢?
他望着躺在手心的那颗枣椰蜜糖,勾起唇角。
不如再让那家伙受些罪,等心情好的时候再拿出来吧。
再或者,直接一口吃掉?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经历了磕磕绊绊,删删改改的两个多月,终于可以大喊一声,正文完结啦!
接下来应该会有几篇番外,准备开启疯狂撒糖模式!大家有什么想看的欢迎评论区提议!
下本要开的新文在专栏,也拜托大家感兴趣的话可以点点收藏啦~
后续应该不会大修了,可能抽空会修修细节和措辞什么的,对应章节会标明
这是我第一次写原神同人,也是第一次体验连载这么多字数(回头看居然有20w+了),非常幸运能够收到一些读者朋友们的支持和喜爱!感谢你们的心溢于言表,就不多赘述了,相信大家一定能体会到我的心意的对吧对吧!
最后就祝大家都能小保底不歪,十连多多金吧!爱你们!!!
第77章 番外(一)
从石门穿过,途径晨曦酒庄,绕过清泉镇,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似金色丝带缠上四页的大风车和高耸的城墙边缘,代表自由的蒙德城便展现在旅人的眼前。
赶了一夜路的达达利亚松了一口气,看来在他动动手指,教训了几个劫道的盗宝团小喽啰之后,这帮人倒没再敢耍滑头,老老实实地指明了路线。
夜路难行,在穿过石门后,一不小心就可能误走上另一条去往奔狼岭的路,好在根据夜间小灯草的朝向可以辨明方向,这是蒙德本地人人才知道的夜行小窍门。
晨间的阳光雾蒙蒙的,太阳没一会便躲进厚厚的云朵团子里,东北面的高地之上乌压盖着一层云,自由的风也开始从夜间的轻柔变为喧嚣。早就听说蒙德地区在风花节前后多雨,看样子若是不快些进城,恐怕会被淋成落汤鸡。
自己倒是不怕这些风吹雨淋,只是怀里的小家伙胆子小,恐怕会被这狂风骤雨吓到。
他低头将挂在胸前的小包袱掀开一角,小小的雪隐鼬睁着一双烟灰色的眼睛,正一眨一眨地看着他。
“你醒了啊,伙伴。”达达利亚失笑,“我还以为你在睡觉,刚刚出手时都生怕吵醒你,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呢。”
雪隐鼬没有回应,反而探出半颗脑袋,晨光下的蒙德城映入他眼底,他又将半个身子伸出包袱,肉眼可见的兴奋了不少。
“啾!”
“小心点。”达达利亚笑着揉了揉他的小耳朵,“是呀,我们到蒙德啦。不光是你,我也很开心呢。”
他将雪隐鼬护在怀里,继续向蒙德走去,“不瞒你说,除了开心,我还有点忐忑。”
“啾?”雪隐鼬回过头,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你还真是不上心啊,伙伴。”达达利亚故作嗔怪地用指尖点了点雪隐鼬湿润的鼻尖,“是不是忘记我们来做什么的了?”
看到雪隐鼬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达达利亚笑着摇摇头,“罢了罢了,担心就交给我,你只当这是场单纯的旅行,最重要就是开开心心、玩个痛快,好不好?”
“啾啾!”雪隐鼬大声叫着,表达认同。
“哎,我倒是想过,你若是一直变不回来,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达达利亚仰起头,任凭晨风吹起他额前姜黄色的卷发,云朵与山川落进眸子里,“帅气的战士与围绕在他脖颈上的小伙伴,你觉得这称号怎么样,嗯?”
“啾”雪隐鼬没精打采地缩进包袱里,表示不怎么样。
“好嘛,你容我再想想。”
看样子雪隐鼬又即将梦乡,一路上他都十分嗜睡,除去夜晚,白天仅有一小半的时间是醒着的。
达达利亚加快脚步向蒙德城的方向前进,他好不容易说服了提纳里,带着塞纳莱千里迢迢从须弥来到蒙德,如果能够通过赛诺的师姐丽莎·敏兹,顺利找到那位传说中的西风骑士团首席炼金术士,塞纳莱也许真的能够恢复人形。
没想到一人一鼬的蒙德之旅,在进城之时便受到了阻碍。
原本在出示了赛诺的介绍信后,他们已经获得了守门骑士的许可,没想到路过的愚人众使节维克多一眼认出了达达利亚,还热情恭敬地上前打了个招呼,守在城门口的西风骑士立马戒备起来,板着脸请他们和自己走一趟。
维克多不知道自己闯了祸,还一路跟在达达利亚身后拍马屁,“怎么也没人通知我?早知道我一定提前帮您去和骑士团报备不过还请公子大人放心,这只是例行查问,来到蒙德的愚人众早晚都得去一趟。”
“对了,早就听说公子大人武艺超群,诸武精通,这次执行完公务能否能赏光让我请你喝一杯蒲公英酒?要是能顺便指点一二,那我可真是三生有幸”
达达利亚忍无可忍地在大理石打造的圆形喷泉旁站定,“你叫维克多对吧?”
“对对对!哎呀,能让公子大人记住我的名字,可真是三生有幸”
“维克多。”达达利亚冷冷地叫出他的名字,“你要是不想让我同上面参一本,就请你立即从我眼前消失,回到你应该待着的地方,可以吗?”
赶走了维克多,达达利亚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便看到一位身着蓝色便装,肤色偏深,右眼带着一只眼罩的青年笑眯眯地向他们走来。
根据愚人众内部的情报,这人应该是西风骑士团的骑兵队长凯亚。
“嗨劳伦斯,是在执行公务吗?”他右手抛着一枚硬币,悠闲地问道。
被称为劳伦斯的骑士恭敬地向凯亚行礼,“你好,凯亚队长,我身边这位据说是愚人众的执行官,我想有必要带他去骑士团做报备”
“据说?”凯亚将硬币稳稳攥在手心,抱臂打量着达达利亚,“如果我没猜错,这位应该就是愚人众的第十一席执行官,公子阁下吧?”
他笑了笑,又说,“唔最近并没有收到至冬国的官方信函,表明会有执行官级别的大人物来访,您这样突然出现,还真是令我们有些诚惶诚恐呐。”
“你好,凯亚先生。”达达利亚露出十分公式化的笑容,“实不相瞒,我此次前来并非为了公务,而是有一些私事要找蔷薇魔女丽莎女士。”
“哦?看来您对骑士团内部很有了解嘛。”
“你不相信我也很正常。”达达利亚并不想多费口舌,从内部情报可知,凯亚虽然看上去和蔼可亲,但实际上十分难缠,他索性拿出那封赛诺的手信,“是须弥的大风纪官赛诺介绍我来的,这是信件,你一看便知。”
“赛诺?”凯亚的眼神中露出一抹震惊,他并没有拆开信件,而是对劳伦斯说道,“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吧,劳伦斯,我带他们去骑士团。”
“赛诺这样谨慎又看重原则的人,居然会愿意介绍愚人众的执行官来蒙德,我还真是意外。”凯亚引着达达利亚走上阶梯,“阁下要办的事情,不知能否向我透露一二呢?”
“叫我达达利亚吧。”公子将怀里的小家伙又抱紧了些,他对凯亚虽不信任,却也知道此刻将防备心表露地太明显反倒不利于后续推进,“其实我是想拜托丽莎女士代为介绍骑士团的首席炼金术师,有一些问题想向他请教。”
“你要找阿贝多?”凯亚半开玩笑半认真地笑问,“该不是愚人众又有什么新的计划,所以要来探听某种古国秘术?”
“凯亚先生说笑了。”达达利亚也笑道,“真是那样,也不可能明晃晃地安排我一个执行官来问,那样岂非太过显眼?”
“说的也是啊,哪怕是障眼法,成本也太大了不是吗?”凯亚做出一副深表赞同的模样,又轻轻将双手合十,“抱歉,达达利亚先生,我习惯开玩笑,想必您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达达利亚勾起唇角,眼睛里却没有多少笑意。
好在凯亚没再难为他们,到达总部后,门口的守卫以为他们要找琴团长,表示火花骑士炸鱼时惊到了附近村民养的猪,家猪撞破了猪圈,后被野猪拐带到了奔狼岭,村民们不敢上山抓猪,琴团长带着人亲自去了。
凯亚的嘴角明显地抽搐了一下,又问丽莎女士在不在。
丽莎在琴的办公室接待了达达利亚,她看完赛诺的信,将目光移到达达利亚胸前。
“赛诺在信里说到的那个小家伙,能让我看看吗?”
达达利亚点点头,卸下胸前的包袱,轻轻放在办公桌上,掀开一角。
雪隐鼬正蜷缩在包裹里睡得正香,办公室内灯光明亮,有些晃眼,他迷迷糊糊地醒来,看到两个陌生的面孔,尖叫着蹦起身,竖着尾巴就要逃。
好在达达利亚眼疾手快地一把捏住他的尾巴根,提溜到胸口,又用双手捧着,闻着熟悉的味道,雪隐鼬才逐渐安静下来,眨着一双烟灰色的瞳,戒备地看着办公桌后的丽莎和凯亚。
“这就是柯莱信里说的师弟?”凯亚有些难以置信地盯着趴在达达利亚胸前的小家伙。
丽莎眯眼抚摸着下巴,“啊居然是炼金术的造物吗?好神奇。”
“你们来的很巧,阿贝多此刻就在图书馆,我可以带你们去见他。”
事情比达达利亚想象中顺利,当他们见到“白垩之子”阿贝多后,淡金色中长发的少年立即将目光落在了达达利亚手心中的雪隐鼬身上。
他将手中大部头的图书放下,向塞纳莱伸出手,仿佛是被相同的气质吸引一般,雪隐鼬并未对阿贝多产生初次见面的排斥,反倒顺着他的臂膀,很快钻上了他的肩头。
“不错,他的确是运用白垩创造的奇迹之物。”
“但是使用的技术,与师父的有些不同”阿贝多细细查看了塞纳莱,皱眉说道。
“这种铸造手段的产物更像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容器,炼金术师将自己的血与无垢之土混合,并以普通生物为基底铸造出容器,虽然可化成人形,但进化得并不完全,从外形上更接近亚兽人种,看得出来他的体内曾经有魔神残渣与森林之力的痕迹,但此刻似乎只有一点意识的残留,并不具备恢复人形的条件。”
“难道难道没有让他恢复的办法吗?”
“我不知道。”阿贝多摇了摇头,“我刚刚说过,这种技术我并没有见过,虽然能从造物中窥见一二,但不一定能够完美复刻。”
“况且,他体内原本应有的炼金术师的血已不存在,如果想要重新恢复人形,恐怕还要再次以血做引才行,但能不能成功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达达利亚沉默半晌,缓缓抬起头,“我可以吗?我是说用我的血。”
阿贝多淡蓝的瞳色微暗,“你确定吗?我需要重新炼制无垢之土,那不是用几滴血便能完成的炼金实验。”
“况且,奇迹之物是创造的生命,它涉及到的生命本质并不是炼金术师或是普通人可以随意接触的领域。”阿贝多低声说道,“哪怕我能帮你,你也该知道,他的存在无法受到世人的理解。”
“作为这个世界上没有同类的唯一生命,那种极致的孤独,是常人无法承受的。”
“可如果他的体内有了我的血,就不会是这样了,我会陪着他。”达达利亚望着那双盯着自己、清澈无辜的烟灰色眼睛,坚定地说道,“总之,请你帮我,无论付出何种代价,请你帮我。”
阿贝多没有立刻回答,图书馆内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直至凯亚轻笑出声,“对于每一个个体而言,哪怕是不被理解的存在,也依然有存在的理由,不是吗?”
达达利亚被阿贝多带去了他在雪山的炼金实验室。
实验持续了三个夜晚。
第四天,当衔接着暗夜与晨曦的自由之风吹过龙脊雪山的峰巅,当持续了一夜的白雪浓雾逐渐散去,一身银色戎装的青年顺着细长的覆雪之路一路走下山来。
一只活蹦乱跳的雪隐鼬趴在他肩头,时而跃身而下在雪堆中欢快地翻滚,时而带着一身雪顺着青年的长腿一路向上,在他的脖颈洒下一片凉意。
达达利亚的脸色苍白,唇无血色,却仍尽力挤出一丝虚弱的笑。
“好了,好了。”他侧着脖子躲过,无奈地笑道,“你倒是精神了。”
有了新的血液,塞纳莱明显活泼了很多,也没有之前那样嗜睡,但仍没有任何变回人形或是恢复记忆的迹象,阿贝多无法解释这种情况,达达利亚没有埋怨或追问。
他知道,无论是阿贝多还是自己,他们都尽力了。
“也没什么不好,对吧,伙伴?”他将小小的雪隐鼬举起,蹭蹭他温暖的鼻头,“以后我们就是帅气的战士与围绕在他脖颈上的小伙伴啦,我们永远都不要分开,好不好?”
雪隐鼬懵懂地眨了眨眼,随后舔了舔他的鼻尖。
他们顺着原路折返须弥,在傍晚到达望舒客栈,达达利亚担心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只乔装蒙德来的猎户,低调地订了一间普通客房。
看他风尘仆仆的样子,客栈的伙计贴心地泡了一壶热茶送进客房,还问他要不要洗澡,可以送烧水石上来。
这璃月不愧是岩王帝君的地盘,连烧水用的都是石头,将烧水石放入木桶底部,只消几分钟,一整桶水便像是温泉似的汩汩冒起热气。
达达利亚将玩了一天昏昏欲睡的雪隐鼬安顿在床内,绕到屏风后,脱了衣服钻进桶里。他将两只手搭在木桶边缘,学着别人泡温泉的模样,在额头上搭一块方形毛巾,只觉得几日来的疲惫都在此刻一扫而空,闭上眼睛,竟感到有些许困意。
他闭上眼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梦到塞纳莱变回了原来的样子,他带着塞纳莱回到至冬,他们一起看歌剧,一起吃黄油烤面包,一起在村子旁的湖面上冰钓
直到一颗石头从远处飞来,“噗通”一声掉进冰钓的窟窿里,溅开一片水花。
达达利亚猛然转醒,头顶的方巾“啪”一声掉进水里,他头脑有些发蒙,总觉得刚刚梦中石头掉进水里的声音,有些过于真实。
“噗通——”又是一声响动,似乎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还能听到几声微弱的带着痛意的呻/吟。
难道是伙计进房送东西,被什么绊倒在地上了?
还是闹贼了?!
达达利亚被自己的猜测引得怒火中烧:哪里来的小毛贼,竟敢偷到我头上?
他轻手轻脚地起身,跨出浴桶,将干净的毛巾围在身上,透过屏风的缝隙向外看。
红色的锦被滚在地上,撑起一团鼓包,有什么东西,正要从被子里面探出头来——
先是一对毛茸茸的圆耳朵,之后是一头瀑布般长至肩胛的银色长发。
被子从肩膀滑下,落在地上,露出圆润的肩头与纤细的腰肢。
一条白色的大尾巴从被子的另一端伸出,露出了两条分开跪在地上的腿,那条大尾巴在空中晃来晃去,尾巴尖上的一撮黑毛像团毛球,在达达利亚的心头跳来跳去。
他感到喉头一紧,声音也变得干涩。
“塞纳莱?”
长发少年循声回头,一双烟灰色的瞳中写满懵懂。
“你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鸭鸭:我曾两度被遗忘【
第78章 番外(二)
达达利亚被问懵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眼前的少年的确是塞纳莱,但又和之前不太相似。
他的四肢比之前抽长了些,头发也变长了,原本有些婴儿肥的脸蛋尽管依然丰润,却不似从前那么肉嘟嘟的,眼睛依然是圆的,却在眼尾处轻轻上挑,多了一丝说不出的韵味
总之,像是比之前长大了几岁似的。
难道这就是阿贝多所说的,没有了魔神残渣的干扰与森林之力的抑制后,塞纳莱原本的样子吗?
达达利亚觉得心跳得有些快,会不会有些过于漂亮了?
少年缓缓站起身,似乎还不太习惯新生长出的四肢,歪歪扭扭就要向他走来,达达利亚鼻腔一热,反应过来后急忙扭头喊停。
“等等!你你先把衣服穿上!”
“诶?”塞纳莱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眼前的达达利亚,从地上捡起被子,学着达达利亚的样子将下半身裹住,“这样吗?”
明明都是男性,又都是同样的装束,达达利亚却有些不敢看塞纳莱了。
塞纳莱见状拖着被子又靠近了一点,他踮起脚尖,嗅了嗅达达利亚颈侧的味道,觉得莫名熟悉。
“你是妈妈吗?”
“什么?!”达达利亚震惊到后退半步,看到塞纳莱纯真的眼神,心中复杂。
“我、我当然不是你妈妈!”平时巧舌如簧的执行官大人,此刻却支支吾吾起来,想不出该怎么解释,最终只憋出一句“我是男的。”
塞纳莱听到后,竟一把抱住达达利亚的腰,扑进他怀里,被子也滑到了地上。
“我知道了,你是爸爸!”他笑眯眯地仰起头。
“哈?!”达达利亚的手和眼顿时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只得无奈地仰起头,欲哭无泪。
阿贝多的实验是不是中途出了什么问题?塞纳莱人是变回来了,可是自己还没顾上开心,就遇到了更加棘手的问题。
“我也不是爸爸!”达达利亚推开那颗在自己胸口蹭来蹭去的脑袋,红着脸从地上捡起被子,将塞纳莱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引他到床边坐定。
“你先坐好,我去和店家问问有没有合适的衣服,至于别的”达达利亚揉了揉隐隐发痛的太阳穴,“别的等我回来再说。”
他转身要走,裹在腰上的毛巾突然被拽住一角,达达利亚回过头,发现一头长发的圆脸少年正委屈巴巴地抬头看着自己。
“我真的不是你的孩子吗?”
“你你哪里像我的孩子了?”达达利亚感到额头侧面的血管突突在跳。
塞纳莱急忙缩回手,钻进被子将自己缩成一团,有些难过地小声问,“那我是什么”
达达利亚叹了口气,在塞纳莱面前半蹲下身,拉过他的手,半哄半劝,“你是我的心肝宝贝,行了吧?你先等我一下,我出去给你拿件衣服,好吗?”
塞纳莱抬起头,像是担心他会借机丢下自己似的,期期艾艾地问,“你、你会回来的,对吧?”
“当然,我当然会回来。”达达利亚轻轻揉了揉他的耳朵。
很难解释为什么自己房里会突然冒出一个大活人,但好在这里是千百年来传颂着各种志怪传奇的璃月,望舒客栈的老板压根没有展现任何惊讶的神色,问清高矮胖瘦,很快翻出了一套差不多尺寸的客栈制服,按照市价卖给了达达利亚。
这套制服是很典型的璃月款式,黑色长衫、灰白色马甲,盘扣从腰侧爬上领口,像只细长的蜈蚣,达达利亚费了些力气才给塞纳莱穿好。
翘起的尾巴总是掀起长衫下摆,他又借了把剪刀,裁出一方小洞,脸红心跳地将尾巴轻轻挑起穿过。
塞纳莱躲着笑,“好痒,好痒。”
发梢扫进达达利亚的脖颈,令他的心也跟着痒痒的,他只好将那一头顺滑的银发按照至冬女孩常见的样式编了一条麻花辫垂在脑后——这是他唯一会编的发式。
除了挑尾巴的时候,塞纳莱全程都很乖巧,只有在达达利亚凑近时,会忍不住闭上眼嗅他的气味。
“我身上有什么味道吗?”达达利亚不解,将手腕凑在鼻子下猛闻,明明什么都没闻到。
塞纳莱却点了点头,“你的味道,很好。”
若非他的神情诚恳又纯真,达达利亚险些又要往少儿不宜的方向联想。
他急忙摇摇头,罪过呀罪过!
夜色已深,而塞纳莱却一直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尽管行为克制,满眼却分明写着“想要贴贴”,完全没有去睡觉的意思。
达达利亚心想左右今夜无眠,不如连夜带他返回蒙德,让阿贝多看看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毕竟总是被他这样无意识的撩拨,只能看不能吃,再甜蜜的折磨,本质上也是折磨啊。
穿着不合脚的布鞋,操控着“新长出的四肢”,塞纳莱亦步亦趋地跟在达达利亚身后,从客房走出,他们刚到楼梯口,便听到楼下柜台方向有人在同老板讨价还价。
“拜托,虽然我看着年纪小,但我真的已经过了可以喝酒的年龄了。”
“我说这位小哥,我这望舒客栈每月接待的客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你真当我分不清大人小孩吗?”
“人的实际年龄,不能仅凭外表断定嘛!就说老板您吧,不管实际年龄多大,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出头”
“不好意思,我今年二十八。”
“呃要不这样吧,只要您愿意赊一瓶莲花酿给我,我就作诗一首,将这望舒客栈的美名传颂于提瓦特大陆,可好?”
“什么?你还想赊酒?”
“毕竟我可是蒙德城啊不,是提瓦特最棒的吟游诗人啊!”
“什么呀,之前有个自称六指乔瑟的蒙德诗人路过,也非说要作诗,要我说作得可真不怎么样。”
“可我真的是”
“老板,麻烦来两瓶桂花酿。”一道沉稳厚重的声线打破了两人的正直,老板的声音立马变得热情又客气。
“这么晚了,钟离先生怎么有空来?是有什么差事要办吗?酒还照老样子,记在往生堂账上?”
“不必,稍后自会有旧友前来结账。”
站在楼上的达达利亚握紧了拳头,“这家伙”
塞纳莱从达达利亚身后淡出半个脑袋,看清了站在楼下柜台前的两人。
其中一位和达达利亚身量相似,身着一件花纹繁复精致的长摆外套,从背影看已是气度不凡;
他身旁是一位少年,看起来个子比自己低一些,披着绿色的头蓬,帽檐上别着一朵洁白的塞西莉亚花。
“诶嘿,还得是你呀,钟离先生。”少年单手叉腰,“若不是你来,我今日恐怕就要白跑一趟了。”
“过奖了,温迪老师常年闲游在这荻花洲附近,想必总有一天也能自己想办法喝到这莲花酿吧。”
“哎,不一样不一样,这可是沾光免费喝咳咳,我是说,这可是好友宴请的酒,自然比一人独酌要快活,对不对?”
钟离的目光向楼上瞟一眼,“不错,自是应有挚友相陪共饮,方才配得上这珍酿佳肴。”
“若是温迪老师不介意,我再邀请两位朋友入席可好?”
“哦?”
温迪抬头望过来,达达利亚无法,只好拉着塞纳莱走下楼,有些无奈地说道,“这位钟离先生的帐,就算在我头上吧。”
温迪笑眯眯地点头道,“诶嘿,这位主动付账的朋友,我很看好你哦。”
“想不到过了这么久,钟离先生这出门不带钱的习惯还是没改。”达达利亚意味深长地看着钟离。
“在下只是猜到公子先生稍后必有要事相求,以一瓶莲花酿易你之所求,可是很公平的。”
温迪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最后落在躲在公子身后的塞纳莱身上,露出了然的笑,“看起来你们似乎有事要谈?既然又要谈事,又要介绍新朋友,不如入座,边喝边谈?”
老板在阁楼为他们设了雅座,钟离又点了几份下酒的精致小菜,直至月上西楼,酒菜上齐,他们四人相对而坐,才开始介绍彼此。
“正如这位客卿大人所说,我叫温迪,是来自蒙德的吟游诗人,达达利亚先生既然自称是什么至冬国的玩具销售员,那如果要去蒙德推销,可以和我多多合作呀。”
温迪的笑容有些狡黠,目光转向塞纳莱,“这位朋友呢?从入座起便闭口不言,是有什么不便之处吗?”
塞纳莱看了看坐在对面的温迪,又看了看身边的达达利亚,双手在桌子下攥紧衣襟,“我、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什么往生堂,什么至冬国,什么吟游诗人明明都是能听懂的人话,却根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别紧张嘛。”温迪拿起酒杯,轻抿一口,“无非是说说你是谁,来自哪里之类的。”
“我是谁?”塞纳莱若有所思。
达达利亚正打算帮塞纳莱解围,只见他突然抬起头,手指向自己,无比诚恳地说道,“我、我是他的心肝宝贝!”
“噗——”温迪一口酒直接喷到钟离的腿上,随后不停地咳嗽起来,“咳、咳咳,你说什么?”
钟离不着声色地将自己身上的残酒凭空抹去,清了清嗓子,“这位小友是想说,与公子先生的情分匪浅吧。”
“好吧,这就是我要求你的事情。”
达达利亚无奈地垂下头,“钟离,我们能单独谈谈吗?”
荻花洲夜晚,月色高清,晚风和畅。
塞纳莱跟着温迪来到望舒客栈楼下,找到一处干净的石头,一起爬上去坐下。
客栈阁楼的平台之上,达达利亚与钟离相对而立,棕黑色的衣摆与鲜红的围巾在风中交替飘摇。
“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这倒很有趣。”
塞纳莱回过头,有些不解地望向温迪,“这很奇怪吗?”
温迪仰头喝下一口莲花酿,“唔,不奇怪,一点也不。”
“可是你们明明都知道自己是谁。”塞纳莱叹道。
“其实,世人大多不知道自己是谁,无非是在他人的规训之中活成世俗想要的模样。”温迪笑道,“要我说,你如今什么都不知道,反倒是件好事。”
“好事?”
“没错哦,既然不知道自己是谁,不如趁此机会,自己决定。”温迪将酒壶递给他,“要知道,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运气呢。”
塞纳莱接过酒壶,学着温迪的样子饮下一口,五官瞬间皱成一团,“咳咳,好辣!”
“慢点,慢点。璃月的酒嘛,自然是香醇浓烈。”
温迪好笑地看着他,从他手中拿回酒壶,“你瞧,实在不知道该成为什么样的人,也可以像这样多多体验,就算最后的结果是不适合,也算是一种收获呀。”
塞纳莱望着温迪手中白玉瓷制的酒壶,抬头问,“我还能再喝一口吗?”
第79章 番外(三)
月上中天,荻花洲的山水花草在银色柔波的沐浴下酣眠,清冽香醇的酒香气融入蒙蒙夜色中。
吟游诗人一曲笛音悠扬,透明的音符在月光下轻舞,降落在雪隐鼬的嫩粉色的耳廓边缘,惹着耳朵灵巧地翻动两下。
达达利亚来到客栈楼下之时,一壶莲花酿已被消灭干净,白玉瓷的酒壶横躺在草地上,温迪吹奏着一曲安静悠长的蒙德旧歌,而塞纳莱已瘫倒在光洁的石头顶部,抱着尾巴弓着身子,半眯着眼睛昏昏欲睡。
“你来了啊?”看到达达利亚,温迪停下吹奏,“钟离先生应该有让你带东西来吧?”
达达利亚从身后取出灌满的白玉瓷酒壶。递给温迪,目光落在眼皮打架的塞纳莱身上。
“放心吧,你的朋友只喝了一点点而已,我很有分寸的。”
温迪打开酒壶,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露出满意的笑,“嗯,还是刚开封的呢,果然还是要喝一整壶才过瘾啊,刚刚只喝到三五口,实在是可惜。”
“什么?”达达利亚拉起塞纳莱,刚将人放到自己背上,听到温迪的话露出讶异的神色,“那一壶酒你只喝了几口,剩下的都是他喝掉的?”
“对啊,其实也没多少啦,这一壶能算多吗?不算啊。”
达达利亚的印象中塞纳莱从来没有喝过酒,一下喝这么多,没准表面上看着安静顺从,其实早就喝到神志不清了。
罢了,还是先送他回房吧。
塞纳莱感到脑子晕晕乎乎的,迷茫之中发觉自己身下冷冰冰的石头竟变成了青年宽阔温暖的脊背,这感觉有些熟悉,却又说不出在何时何处有过类似的经历。
“唔是你吗?”他有些口齿不清地问。
“我?”达达利亚明知他喝醉,却还是不想放过一丝希冀,“你想起我是谁了吗?”
被他背着的小家伙摇摇头,“但我知道你叫达达利亚。”
达达利亚一时语塞,片刻后挤出一丝苦笑,“对,我叫达达利亚。”
“很高兴认识你,达达利亚。”塞纳莱偷偷嗅着达达利亚颈间的味道,安心地闭上眼睛。
“你知道我是谁,对不对?”他轻声问道,“我们曾经应该很熟悉吧,可我却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这种感觉真糟糕。”
达达利亚的眼眶有些发胀,他抬起头,望着和他们一同前行的圆月,语气轻快地回应,“没关系啊,那就重新开始。”
他笑着说,“过去的事情,无论是好事还是坏事,我们都不去想,怎么样?”
“这样很好。”塞纳莱双臂收拢,抱着达达利亚的脖子,“可对你很不公平呀”
达达利亚一愣,“什么?”
“明明是两个人的记忆,却只有你一个人记着,还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无论是谁,都会很难过吧?”
达达利亚心尖隐隐发酸,他深吸一口气,笑道,“不会啊,只要我们还在一起,努力去创造新的回忆不就好了吗?”
“可我很想知道我的过去。”塞纳莱在他耳边小声嘟囔,“温迪说,不是每个人都能有好运气,可以决定自己成为什么样的人。”
“虽然我还没有想明白,未来要成为什么样的人但我也不想就这样遗忘掉曾经的我。”
他睁开眼,像小动物似的蹭了蹭达达利亚的后颈,“我想知道我的名字,我的过往,以及我们之间发生过的事情,达达利亚,我想听你慢慢告诉我,可以吗?”
夜晚轻柔的风吹散了他的头发,泛着银光的发丝如绸缎般轻柔地飞起落下,从悬崖高处飘下的清新花瓣停在发间。又降落在达达利亚的肩头。
他们像两座依偎着的小山,在明亮的月光下相伴相依,默默不语。
当新一轮的红日升起,塞纳莱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他肩上披着一件银灰色的外套,手里还握着一支毛笔,手臂压着一张密密麻麻记满字的纸。
上面写着他的名字,他的住址,还有身旁的亲人朋友。
他叫塞纳莱,是一名须弥化城郭的见习巡林员,他有一个师父叫提纳里,是带领巡林小队的巡林官;还有一个师姐叫柯莱,和他一样,也还是见习巡林员。
还有卡维、赛诺、艾尔海森这些都是他在须弥城的熟识,大家时常会一起出门聚餐,或是相约打七圣召唤。
至于达达利亚
他看到这个名字旁边画了一个大大的爱心,看来是自己喜欢的人。
塞纳莱盯着那颗爱心,心中小鹿乱撞,怪不得第一次看到达达利亚,就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
现在回想起来,达达利亚又高又帅,待人温柔细心,性格还很阳光开朗,笑起来的样子最好看,真不愧是自己喜欢的人啊!
塞纳莱突然感到一阵懊恼,自己怎么会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记了呢?
他低头在那颗爱心旁边写下自己的名字,又在两个人的名字之外画了一个更大的爱心,终于露出满意的微笑,这样才对嘛。
“准备好了吗,伙伴?”
身后传来青年清亮上扬的声线,塞纳莱急忙将那张纸折叠好塞进衣袖里,“来啦!”
隐约记得昨晚达达利亚说,他们要从璃月港坐船回须弥,顺带欣赏一番海上的风光。
“还得给你买一身衣服,再顺便去请个长假。”达达利亚说道,“哪怕是再厉害的玩具销售员,也得学会适时给自己放个假啊。”
“达达利亚是很厉害的玩具销售员吗?”塞纳莱对他的身份很感兴趣,“难道我们是因为玩具认识的?”
达达利亚想了想,点点头,“当然咯,我听说须弥的商人将一种名叫牦牦驮兽的动物做成了玩偶,十分受小朋友们的欢迎,所以才不远万里从至冬前往须弥,这才有了你我的相遇啊。”
“这样吗?原来如此!”塞纳莱掏出纸笔,“我要记下来。”
达达利亚失笑,“这种小事也要记吗?”
塞纳莱点点头,目光炯炯有神,“和达达利亚相关的事情,怎么会是小事呢?”
达达利亚若有所思地笑道,“没想到你失忆后,意外变得很坦诚呢。”
“难道曾经的我很不坦诚吗?”塞纳莱一愣,低头一笔一划地记下,“那那这一点也要记下,要争取改掉。”
“好啦。”达达利亚揉揉他的耳朵,“不用改,你不管什么样子都很好。”
他们在正午时分抵达璃月港,换下那身客栈伙计的制服,达达利亚为塞纳莱买了一身月白底银灰暗纹绸缎面料的套装。
上衣款式是璃月传统的方形立领半长衫,腰部收紧,下摆延伸至胯骨,袖口则是参考枫丹风格,做了小小的百褶荷叶边,搭配及膝的短裤和坡跟小皮鞋,一眼看上去倒像是某家商会衣着时髦的小少爷。
衣服的面料舒适,穿起来比起伙计制服轻便不少,塞纳莱原本很开心,但看到达达利亚又掏出一袋子摩拉,又忍不住有些担心。
还记得从望舒客栈出来的时候,老板在他们住宿的账单上,又加了十几瓶莲花酿和几道精致招牌菜的钱,达达利亚面不改色地掏钱结账,支付的摩拉数量却让塞纳莱瞠目结舌。
尽管他对摩拉还没什么概念,但硬币的大小多少他还是能看出来的。
达达利亚却不以为意,“放心吧伙伴,玩具销售员的薪资可是很高的,这些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买了衣服,又用过午饭,达达利亚说还有一些私事要办,便将塞纳莱安排在茶博士那边,让他一边听书一边等自己回来。
这是塞纳莱第一次听书,沏上一壶茶,再吃三五样点心,听茶博士三言两语,竟将那故事里的人物讲似是要活过来一般。
今天茶博士讲的,是一出才子佳人倾世相恋的故事,分明是郎情妾意,你侬我侬,却又被世俗偏见所扰,不得不分开,听上去好不凄婉。
“那小姐肝肠寸断,几欲哭晕过去,大呼:崔郎啊崔郎,我已将身家都抛予你,你若远去不回,又叫我今后如何做人呢?”
塞纳莱听得云里雾里,去问旁人,“城隍庙的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啊?为什么崔郎走了,谢小姐就没法做人了呢?”
那人一愣,打量他一番,“这位小公子,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啊?”
邻桌的人凑上来,“看你年纪不大,怎么也跑来茶馆听起这民间话本了?”
“要真不懂,不如去万文集舍买几本书,便什么都懂了。”
“这种封建糟粕的东西不知道也罢,如今什么年岁了?谁还拉着人家姑娘立贞节牌坊啊?”
塞纳莱越听越糊涂,却听到了关键词:万文集市。
看来这璃月港的人,有什么不明白的都会去看书了解,仔细想来,还真是个不错的办法。
他向旁人打听了万文集舍的位置,七拐八绕找到了书集所在,却突然意识到自己口袋空空,根本就没有买书的钱。
塞纳莱在万文集舍的楼梯下看着行人往来走走停停,一时感到有些无措。
没钱买书就算了,茶馆是达达利亚交了钱才放他进去的,他这样贸然出来,想要回去怕也是不能了。
原地徘徊了一阵,突然肩膀被人从身后轻轻拍了一下。
“嘿,你好。”他回过头,发现是位穿着深蓝色半长衫和短裤的少年,“看你的样子,是外乡来的朋友吧?”
塞纳莱点点头,“你是”
“哦哦,忘了自我介绍,在下行秋,书海一蠹,见过见过。”
“书、书海一什么?”塞纳莱挠挠耳朵,照着刚刚在听书时学到的虚虚行一礼,“呃,鄙人那个,塞纳莱!”
他险些咬了舌头。
“噗”行秋掩唇一笑,“你果然是从外乡来的啊,这是从哪里学的?在我们璃月,早不用这样的方式行礼问安了。”
“我看你在这万文集舍楼下徘徊许久,可是第一次来,不知道该怎么选书?这也正常,这里可是璃月港最大的书集,这里的书呀,几乎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找不到。”
“其实”塞纳莱有些窘迫,“我我只是没钱”
“哦?原来阁下是因为囊中羞涩,才停留在此,止步不前啊,这有何难,我带你进去,只看不买也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行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来嘛来嘛,真有喜欢的,我买来送给你也行啊。”
“谢谢,我会把摩拉还给你的。”当然要等找到达达利亚,和他借到钱再说。
“不用不用,我对喜欢读书又长得好看的人总是有心亲近,再说,只是几本书的钱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塞纳莱跟着行秋走上楼梯,心道这璃月人虽然大多热情好客,可说话却总是十分拗口,让人有些应对不来。
他同行秋讲了在茶馆听书时遇到的疑惑,想问他要买些什么书好,没想到却让行秋顿时红了脸。
“那、那个塞兄,你看着虽然比我虚长几岁,但应该也才刚成年吧?现在看这些书,真的没问题吗?”
“难道看书还要分年纪吗?”塞纳莱不解,“我只是想知道那位崔郎和谢小姐之间为何不能在一起,还有城南城隍庙那个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谢小姐知道崔郎要走,那么激动啊?”
“唉,罢了罢了,看来塞兄是对这男女之情动了心思啊,这倒也正常。”行秋从书架上翻出一本粉色封皮的册子,“不过看你没什么经验,还是从基础读本看起吧。”
塞纳莱接过书,一看书名——《粉色回忆心动实录·花季雨季版》
“诶?”
“放心,这本书也就是题目刺激一点,其实没什么出格的内容,我已经代塞兄审阅过了。”行秋有些得意地抱臂说道,“只要熟读此书,那些同龄女孩的心事,便都不是难题了,虽然我还没有实践过,但我猜八九不离十的!”
塞纳莱翻开书本正文的第一页,标题处赫然写着:雨后书院的初恋告白。
居然也和雨有关,看来行秋所言不虚,果然是八九不离十!
行秋带他找了一处廊下的僻静所在,拿出本武侠小说坐在他身旁翻看,各自阅读起来。
塞纳莱越看越恍然大悟,原来所谓的喜欢,还有这么多事可做。
牵手、拥抱、甚至是亲吻这些他和达达利亚之前,都做过吗?
他越想越脸红,合上书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这有什么可害羞的?这不是相互喜欢的人该做的事情吗,上午才下定决心,要改掉不够坦诚的毛病,怎么能在此止步不前!
他握了握拳,再次翻开书籍,认真研读起来。
直到傍晚时分,塞纳莱的自习时光被楼下达达利亚的一声“伙伴”打断。
和行秋告别后,两人来到港口的长椅上坐下,达达利亚终于忍不住叹气。
“你从茶馆出来,一句话都没留,可把我急坏了。”他无奈地说道,“要不是看到对面楼上栏杆之间探出来的尾巴,我差点都要去找千岩军报案了,你知道吗?”
“对不起”塞纳莱低头绞着手指,小声道歉。
脑袋里却想着那本花季雨季中的一则故事:哄好我的宝贝女孩。
他望向达达利亚,不知道这招用在“宝贝男孩”身上顶不顶用。
“你这样看着我做什”
达达利亚话音未落,便发觉一只指尖微凉的手突然贴上自己的手,之后紧紧的五指相扣。
“诶?”
他还没反应过来,又感到脸颊被两瓣柔软的唇轻轻啄了一口,低头看到塞纳莱一脸真挚的神情,话都险些说不利索。
“你这是”
“嗯!你你喜欢吗?”塞纳莱鼓起勇气抬头问道,“喜欢的话,我还可以亲你很多下!”
“我我”达达利亚感到耳根发热,心里暗骂自己没用,怎么被亲了一下脸颊,就慌张成这个样子?
“喜欢是喜欢”他清了清嗓子,“咳,这次可以先原谅你,但下次不许乱跑了,知道吗?”
“嗯,我知道了。”塞纳莱乘胜追击,学着书里的样子,将达达利亚一把搂进怀里,却发现一只手搂不住,只得双手并用,才勉强环住他的肩膀。
“乖哦,别生气啦。”
“”达达利亚被塞纳莱的话和两人这诡异的姿势震惊到结舌,半晌才转头问塞纳莱,“你这都是从哪里学的?”
“粉红回忆心动实录·花季雨季版。”塞纳莱老老实实地答道,
“喔。”达达利亚若有所思地靠在塞纳莱怀里问,“除了这些,还学到什么了?”
塞纳莱脸上一红,“还还有很多呢。”
达达利亚想了想,“那我还生气,怎么办?”
塞纳莱想了想,嗫嚅着说道,“那只能只能亲嘴巴了。”
达达利亚暗中咽了咽口水,“那要是还生气呢?”
“还生气?”塞纳莱一愣,摇摇头,“不知道,书里没写。”
达达利亚顿时松了一口气,却又莫名觉得有些惋惜。
“没事,我以后可以慢慢教你。”
“诶?”塞纳莱松开他,好奇地望向达达利亚,“你都知道吗?难道你看过粉红回忆心动实录·进阶版?”
“呃,我毕竟是玩具销售员嘛,作为销售员,书可不能少看。”达达利亚大言不惭道。
“你明明都知道,还要问我。”塞纳莱抿唇,“你故意戏弄我,我也要生气的。”
“哎?”达达利亚眨眨眼,“好哇,居然反将我一军。”
“书里说这叫推拉。”塞纳莱一板一眼地分享着自己下午的学习成果,“你应该赶紧用终极手段来安慰我才行。”
“哈哈哈哈。”达达利亚被他逗笑,“什么终极手段?”
塞纳莱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下唇,傍晚的阳光将他的脸颊映得红扑扑的,“要、要亲这里。”
达达利亚笑着摇摇头,抬起他的下巴,在那两瓣红润的唇上留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可以吗?”他轻声问。
被吻的刹那,塞纳莱只觉得耳畔嗡嗡作响,全身的血液似乎都集中到脸部,双颊烫的可以烤熟鸡蛋,微微点头,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谢谢”。
达达利亚被突如其来的感谢弄得哭笑不得,“怎么突然谢谢我?”
“不、不知道”塞纳莱也被自己搞懵了,他有点想哭,但又流不出眼泪,仿佛得到了一件渴望许久的宝物,欣喜又怅然,全然想不明白,这份渴望究竟从何而来。
“听我说,伙伴。”达达利亚反手将他搂进怀里,“其实对于两个真正相互喜欢的人,并不需要什么手段的。”
“无论是牵手、亲吻或是别的什么,其实都是自然而然发生的事。”
他揉揉塞纳莱的耳朵,继续说道,“并不是只有一方生气,或是另一方想要补偿的时候才能做,我希望你不论在任何时候,都能够毫无负担地奔向我,拥抱我,亲吻我,好不好?”
塞纳莱的心头涌起一阵暖流,他环住达达利亚的腰,将头埋进他的脖颈。
“真的可以吗?”他闷闷地问。
“当然咯。”达达利亚笑着答。
“那那我现在,就好想吻你”塞纳莱的声音越来越小。
达达利亚喉头一紧,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有些干涩,“咳,等上船后再说。”
“不是说任何时候都可以吗?”塞纳莱不满地抬起头。
达达利亚眨眨眼,“可以是可以,但在这里不利于后续的教学呀。”
从璃月港出发前往奥摩斯港的客船的头等舱内,有一间全船唯一的高级豪华客房。
客房内部的装饰极具璃月特色,材料多以金玉、岗岩和实木为主,拥有独立的观景阳台、顶部露台、桑拿室和茶室,通常是七星级别的客人才有资格预定,且价格高得令人咂舌。
不过住进这间房,从璃月港前往奥摩斯港,一路的风景与体验都属绝佳。
躺在楼顶露台的木床上吹着海风迎接朝阳,坐在有着一整面窗的桑拿室里喝着无酒精版的莲花酿遥望满天星辰,晚上还能打开阳台的推门,听着波涛声声安然入睡
塞纳莱没想到自己第一次的海上旅行,就能住在如此豪华的房间内,他扒着阳台的栏杆不愿松手,生怕一眨眼发现这一切都是梦,站在他身边的达达利亚也会立马消失。
原以为这一趟旅程能看到不少美景,但实际情况却是两人一夜未眠,之后的两天,塞纳莱便再也没有从床上爬起来过
嗯,不提也罢。
只是回到须弥后,这样“如胶似漆”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
先是提纳里以还需修养为由,严词拒绝了达达利亚想接塞纳莱去奥摩斯港同住的邀请,随后协助兰那罗修补梦境漏洞的阿帽终于完成了任务,姗姗来迟。
在他交给塞纳莱那样东西之后,达达利亚便开始品尝长达一周的闭门羹。
毕竟在失忆时做了那么多丢脸的事情,找回记忆之后的塞纳莱,别说见达达利亚,起初几天,他甚至羞于见所有人。
别的还在其次,主要是在客船上的那一晚,只要回想起来,便只想钻进被子里,永远不出来。
为什么起初只是亲吻,亲着亲着就被拐带到浴室,做了不可描述的事?
为什么腰都疼到快断掉,还要用尾巴缠着人家,说什么不要离开我?
为什么明明酒量差的不行,还要猛灌莲花酿,最后哭着骑上去说好喜欢你?
这是正常人会做的事情吗?!!
他好想吐出那块枣椰蜜糖,宁愿永远都不要回忆起之前的事情。
可惜时间无法重来,日子还要继续,尽管很丢脸,但塞纳莱不得不承认,客船上的那一夜的确是作为一个鸭厨梦寐以求的一夜。
回想起来,就连达达利亚额头留下的汗,都性感到会让人心脏漏跳半拍。
塞纳莱躲在被子里哀嚎,怎么这种时候自己还能变身痴汉,真是没救了!
不如装作不知道好了!
塞纳莱探出半个脑袋,就说恢复人形之后的事情都忘记了,岂不是可以将这一段翻篇,避免重逢后的尴尬?
可是自己已经躲了一周,再装失忆也说不过去了啊
他正纠结,听到窗下两个巡林员正在闲谈。
“那个愚人众的执行官又来了吗?”
“是啊,听说现在正在巡林官的房间里喝茶呢。”
“他怎么总来我们这儿,不会是想转投我们巡林小队吧?”
“我们巡林小队有什么好加入的,每天苦哈哈的。”
“但是我们巡林小队有塞纳莱呀。”
“哈哈哈哈你也太损了吧!不过如果真能加入我们巡林小队,和塞纳莱站在一起也很养眼嘛。”
“可是塞纳莱根本不喜欢他啊,哎都一周了,他天天都在巡林官那里哭诉。”
什么,达达利亚哭了?塞纳莱急忙竖起耳朵仔细听。
“是啊,每天呜呜呜呜的,好可怜哦。”
塞纳莱心下一软,十分愧疚,明明是自己的问题,却让达达利亚跟着受伤,简直是太过分了。
他从被子里爬出来,决定放下那点别扭,去见达达利亚。
塞纳莱打开房门,夕阳西下,在新鲜的雨林之风与灵动的鸟鸣声中,他见到了站在栈桥上高挑挺拔的青年。
他一如既往地笑着,站在那里张开双臂,似乎在等待着自己奔向他。
“原来这招真的管用啊。”从塞纳莱所住的小屋背后,赞娅探出半个脑袋。
“哈哈哈快走,去找执行官,说好了事成之后请我们吃哈瓦玛玛兹呢。”另一个巡林员跟着走出来。
塞纳莱看到达达利亚的嘴角隐隐抽动了一下。
“不是说,对喜欢的人不需要使用手段吗?”塞纳莱眯起眼睛。
达达利亚肉眼可见地慌张起来。
“那个,伙伴,你听我解释,听我解释啊!”
提纳里坐在高处的露台上,淡定的抿一口花果茶。
唔,今天的化城郭,依然很热闹啊。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朋友们,番外篇也结束啦(欢快地撒花)
4.0版本终于来了!也代表着须弥版本正式结束,其实还有点小伤感,这篇文能在今天正式完结,就当是献给我超爱的须弥版本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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