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糟糕,有点可爱
【可是你的箭那么快,就不担心会误伤到其他人吗?】
女人看了认真提问的少年一眼,她重新举起了手里的弓箭,对准了他。
【你说的是这样吗?】
箭矢在烈日下闪着刺眼的光芒,它是那样的稳,稳稳锁定少年的眉心。
她手里的箭能毫不费力地击穿坚韧如铁的皮毛,更不用说人类脆弱的头骨。
在巨大的危险压迫下,少年却像是被吓呆般一动不动,漆黑的瞳孔直直望向那锋锐的一点。
女人的狐狸眼闪过一丝狡黠,没有任何征兆,她松手了。
箭矢破风射来,仅仅只是一个瞬间,它便来到少年的面前。
少年的瞳孔紧缩,在箭刃即将点在他眉心前,它突然散成星星光点,消失在天地间,徒留一道清风破开少年额前的发丝,露出洁白的额头。
清风一点,如雪化水。
在少年还没有回过神之际,女人顺手戴上了凶神恶煞的草木面具,遮去那张秀美清丽的面孔,也一并遮去那双熠熠生辉的狐狸眼。
面具下透出她有些变调沉闷的声音,她说。
【放心,我的箭永远只会对准敌人。】
女人的口吻淡淡,却充斥着无人能及的自信与傲气。
她本就如此。
*
此刻,记忆与现实发生了重叠。
熟悉的劲风袭来,巫青禾没有收力,箭矢快出了残影,如流星般划过黑暗。
迟逢春似是失神般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魅魔眼睁睁看着那支箭飞快朝男人的心脏奔去,刺激的她差点咬上自己的舌头。
就在箭矢即将抵达男人的胸口时,变故出现了,凌厉的箭矢猝不及防地如烟花般散开,化为星星点点的光芒。
迟逢春看着眼前似曾相识的一幕,突然无声地笑了。
他就知道……
“?”
站在凳子上的巫青禾瞪大眼睛看着那奇幻的一幕,她不信邪般又举起了弓箭,试图再射一箭。
“!”
莉莉丝见巫青禾还来,她立马拉住巫青禾危险的手,紧急制止道:“好好好,我们看到了,青禾你不用给我们演示了。”
巫青禾迷迷糊糊的目光落在女人勉强微笑的表情上,原本还闹腾的她突然安静下来,来回在魅魔脸上扫视着。
巫青禾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她眉头一皱:“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狐狸眼流露出失落的情绪,女人手里的弓箭渐渐消失在空气里。
面对巫青禾犀利的质问,魅魔背后直接冒冷汗,她回答是也不是,回答不是也不是。
所以,她选择保持沉默。
“好吧。”巫青禾似乎明白了魅魔的沉默含义,她自己默默从椅子下面跳了下来。
就在魅魔以为安全了的时候,巫青禾又突然像是打了鸡血般,一脸坚定地对她说道:“其实我不止会射箭,我还会扔石子,你要看看嘛?”
欸!祖宗欸!
就在莉莉丝快要招架不住格外热情的巫青禾时,迟逢春终于从那边走了过来。
迟逢春看着状态明显不对的巫青禾,他平静的目光静静落到了一旁心虚不语的魅魔。
莉莉丝现在也有些后悔了。
她没有想到巫青禾会对地狱果果汁产生类似醉酒的反应,本来没有什么的,可当她顶着迟逢春的视线时,心里总有种被朋友家里长辈抓包的错觉。
而她就是那个狐朋狗友。
“她喝了什么?”迟逢春询问道,他知道普通的酒类饮品还不足以让巫青禾反应这么严重。
就在魅魔准备回答的时候,巫青禾的声音从旁边插了过来。
“你是谁?”
巫青禾白净的脸上写满了警惕,她看着眼前这个漂亮过分的男人,下意识挡在魅魔前面。
虽然大脑醉了,但巫青禾依旧迷迷糊糊记得一句警世名言,长得好看的都有毒。
特别是眼前这个每一寸都长在她审美点上的绝美男人。
【剧毒!】
迟逢春的注意力被巫青禾的话给吸引过去,他没有想到巫青禾醉着居然将自己的存在给忘记了。
她明明连魅魔都记得!
迟逢春并没有顺着巫青禾的话说下去,黑漆漆的眸子静静落在眼前顶着两坨红晕的女人身上,他反问道:“你觉得我是谁?”
巫青禾冥思苦想了一下,表情陡然恍然大悟,她似熟稔般拍了拍迟逢春的肩头,用着哥俩好的语气说道:“是小黑吧,之前在王大爷家见过你,好久不见了,你怎么跑这里来了,还变成人了……”
她喃喃自语道:“长得真俊呐。”
听到巫青禾前言不搭后语的醉话,迟逢春彻底黑脸了。
没有别的原因,因为她口里的小黑是小青山王大爷家里看门的一条小黑狗。
看来她真醉的不清了。
*
由于巫青禾的意识不再清醒,出于某些方面的安全考虑,所以迟逢春带她先行离开了。
可巫青禾即使被迟逢春牵着走,也没有安分下来,一路上生龙活虎的。
喝醉的她完全没有平日里老实沉稳的影子。
“小黑,小黑,你要带我去哪里?这里不是小青山,你不认识路的。”
巫青禾脚步有些虚浮地跟上眼前男人秀挺的背影,她纤细的手腕被男人的手掌握住,微烫的温度让她有些不适地扭了扭。
没有挣脱。
迟逢春紧紧禁锢着她的手腕,不让她挣开。
面对巫青禾的询问,他没有出声,凤眸微敛。
反正她问的是小黑,他又不是小黑,为什么要回答她的问题。
迟逢春有点赌气地想着。
就在他继续拉着巫青禾往前走时,他突然发现自己拉不动身后的人了,身后的女人如同一座大山般纹丝不动,身后也突然没了声音。
迟逢春回头,刚好看见女人微微仰起的头,她静静看着高处缓缓旋转的摩天轮。
作为游乐园的标志设施,夜晚的摩天轮与白日的摩天轮完全是两回事,不同于白天的钢铁巨兽,夜晚的摩天轮多了一份神秘浪漫的色彩。
摩天轮七彩的光投射在巫青禾清澈干净的眼底,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看着摩天轮一圈又一圈地转着。
几分钟后。
巫青禾兴奋坐在狭窄的位置上,东摸摸西看看,迟逢春坐在她对面。
摩天轮座舱的空间并不大,容纳他们两个成年人刚刚好,不算明亮的灯光从头顶上打下来,连两人的眼睫倒影都被拉长。
伴随着座舱慢慢升高,巫青禾眼神缓缓亮了起来,稀奇看向玻璃外面的世界。
她从来没有坐过摩天轮,一次都没有。
像这种情侣打卡圣地,在清醒的成熟的巫青禾眼里是无聊的。
对,无聊的,绝对不会是因为没有人陪她一起坐摩天轮。
座舱一点点接近天空,巫青禾安静看着外面的万千灯火,而迟逢春在目不转睛地看她。
狭窄寂静的空间里,昏暗暧昧的灯光下,一种微妙未知的情愫在酝酿。
在座舱升到最高点的时候,巫青禾兴奋回头,指着外面的景色对迟逢春炫耀说道:“看!”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如同宝石般耀眼,就连因为喝醉而浮现的红晕也如同水蜜桃般甜美。
这是平时老成的巫青禾绝对不会露出的神态。
糟糕……迟逢春面无表情地压住了胸口,他有点被可爱到。
巫青禾见迟逢春这样动作,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懵逼的她张大眼睛凑近迟逢春,试图看出问题所在。
可还没有等迟逢春回答,巫青禾又眨了眨眼,她看着眼前殊丽俊秀的男人,不自觉又凑近了几分。
等迟逢春回过神来,巫青禾与他的距离只剩下一指,是连彼此的呼吸都可以清晰可听的距离。
明明暗暗的灯光下,女人脸上柔软的绒毛都一目了然。
男人的呼吸一窒,他定定看着眼前迷茫的猎物,呆呆的表情完全不知自己已经踏入了危险区域。
暧昧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巫青禾有些迟疑开口:“你看起来有点眼熟啊……”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还没有等迟逢春回答,巫青禾突然伸手捧住了他的脸,一点点摩挲着指尖下的五官。
巫青禾有些苦恼地自言自语道:“你一定是我一个很重要的人,是谁呢?”
她在大脑疯狂搜索着人脸形象,试图将眼前的男人对号入座。
迟逢春没有回答,他晦暗的视线垂落在巫青禾张张合合的唇角,她还在不自知的情况下越靠越近。
女人显然还没有意识到男人散发的危险讯号,她还在绞尽脑汁地苦想。
就在迟逢春只要低头就能碰上的距离,巫青禾表情突然明朗起来,她猛然一拍迟逢春的肩头说道:“哈哈哈,我记不起来了。”
“……”
永远不要相信一个醉鬼的话。
还没有等迟逢春出声,巫青禾突然打了个哈欠,眼神透露出疲倦,下一秒,整个人就像死机般倏地倒在迟逢春的肩头上。
暗流涌动的暧昧在这一刻如同跳上陆地的小鱼,成功搁浅。
感受到肩头传来的重量以及脖颈处的均匀呼吸,迟逢春的脸上流露出一抹不知道是释然还是失落的复杂情绪。
*
等迟逢春背着巫青禾回到出租屋,时间已经不早了。
他打开了出租屋的门,钥匙的声响惊动了背上的人。
巫青禾刚睁开惺忪的睡眼,不知道她梦到了什么,她口里还在喃喃道:“小王,给我搬石头来,我要表演胸口碎大石。”
迟逢春听到了她话里的内容,随口附和道:“好好好,等一下。”
迟逢春背着她走进了房子里面,轻车熟路地将背上这滩醉如烂泥的人放在沙发上。
然后他转过身去,顺手打开了客厅里的灯。
猝不及防的灯光刺到了巫青禾,她撑着柔软的沙发迷眼起身,表情不可思议地催促道:“小王,天怎么亮了?你拿石头拿了一晚上?”
走过来的迟逢春已经套上了那件经典的粉色围裙,对于巫青禾的醉话他并不在意,他捧着一个东西缓缓走了过来。
可当巫青禾看见他手里捧着的东西时,狐儿眼瞬间瞪大,她迷茫仰头追寻迟逢春的脸,不解询问道:“我不是让你拿石头,你怎么捧着蛋糕过来?”
很好,感觉清醒点了,至少能看清楚他手里捧着的是什么,而不是人畜不分。
迟逢春小心翼翼地将蛋糕放在茶几上,巫青禾呆呆的视线只会随着他手里的蛋糕移动,如咬住鱼饵的小鱼,只能随着钩子移动。
迟逢春看着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头顶转圈连线的女人,突然轻笑了一声。
看,她果然忘记了。
没关系,他记得就好。
迟逢春将蛋糕上的蜡烛一一点燃,温暖的火光摇曳下,他轻声说道:“因为你今天生日啊。”
巫青禾眉眼愣怔,她傻傻看向眼前眉眼含笑的男人,一时之间没了动静。
迟逢春碎碎念道:“本来我为了今天都准备了好久,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的,但没想到你去参加团建了,偏偏是今天。”
果然,他对于巫青禾去参加团建这件事还残留些许怨念。
迟逢春之前的异常在此刻都有了答案。
他的隐瞒,他的心虚,他的执着,仅仅只是为了这一刻。
这个连巫青禾本人都遗忘的时刻。
“不过,现在也来得及。”迟逢春抬眼看了一下客厅的钟表,上面的时针稳稳停在末端。
他关了客厅的灯,客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独留蛋糕上的烛光微微照亮。
“你可以闭眼许愿。”迟逢春特意上网查过了现在人类过生日的流程,他提醒着僵住的巫青禾。
“哦、哦哦。”巫青禾自从迟逢春说出“生日”两个字后,她仿佛被关上了某种开关,不同于之前的跳脱,她现在整个人呆呆愣愣,如同提线木偶般只会听迟逢春的指示。
巫青禾乖顺地闭上了眼睛,火光跳跃在她眉眼间。
在这寂静的氛围里,一句低沉温柔的男音响起。
“生日快乐。”
然后,还没有睁开眼睛的巫青禾感觉手里被塞入一个冰冰凉凉的物体。
下一秒,她睁开了双眼,看到了那个熟悉的水晶球,她不敢置信地举到眼前。
黑暗的空间里,水晶球早早被启动,它传来一阵舒缓轻灵的钢琴旋律,里面的雪花一片片落下。
“真好听啊。”巫青禾恍惚说道,她看着水晶球里的小人,眼也不眨。
即使是醉酒的她在看到水晶球后,眉眼也变得温柔平静起来。
“我想起来了。”巫青禾放下了水晶球,眼神认真地看着眼前的人说道:“我知道你是谁了。”
迟逢春狐疑地看向面前神情柔和的女人,她真的记起自己了吗?
可她脸上的醉意明明都还没消。
只要她不要将自己与小黑混为一谈,迟逢春都算谢天谢地了。
意料之外的。
迟逢春错愕紧缩的瞳孔里倒映出不断放大的秀丽面孔,巫青禾朝他靠近。
一个轻盈的吻如同蝴蝶般落到男人的唇边。
“我记起来,你是我的灵偶。”
“是我的。”
她坚定且珍重地重复了一遍。
第52章 喝醉断片这种事情当然是狗血且必要的
一个穿着暗绿色军服的士兵快步走在一条灯光明亮、不染尘埃的纯白走廊里。
走廊上还有不少来往的精英,他们统一穿着洁白的大褂,胸口处挂着有特殊编号的铭牌。
明明走廊上有不少人走动,气氛却异常的安静,所有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情。
士兵继续往里面走去,直至来到走廊的最深处,一扇厚重的银色金属门赫然出现在眼前。
经过人工智能的核验后,士兵的瞳孔膜成功解锁金属门,伴随着一声沉重的响动,门被打开了。
士兵在看到里面的场景,原本就严肃端正的表情变得更加谨慎,他身体下意识绷紧。
里面依旧是纯白、干净明亮的装修风格,瓷白的地板如镜子般整洁,仿佛世间的尘埃在这里都不复存在。
偌大的实验室被一堵透明的玻璃墙分为两个空间。
一边宛如最寻常的科研实验室,摆满了不少精密的仪器与设备。
另一边的画面就有些挑战人类生理极限了,巨大的狰狞的怪物尸首被刨开,露出里面猩红的内脏与血肉,暗红色的黏稠血液四处喷溅,玻璃、地板、天花板都有它的痕迹。
一个穿着白色隔离服、全副武装的人站在怪物面前,手里拿着的手术刀精准切割在血肉上。
士兵静静站在玻璃外的空间,不敢出声打扰里面的人。
直至里面的人停止了动作,他看见了外面等待的士兵,脱下隔离服后,他走了出来。
“苏博士,这是帝都游乐园鬼屋的详细资料。”士兵的语气充满了尊敬,他将手里的文件袋给递了过去。
苏博士淡淡应了一声,然后伸手接过了士兵递过来的文件袋。
修长的手指翻开档案的第一页,古堡内部的照片赫然出现,零零散散的木头碎肢散落一地,一看就是巫青禾他们的杰作。
“在三个小时前,我们接到举报电话,等我们工作人员前去的时候,鬼屋里的异生物已然被清理干净了,无人伤亡。”
“但古堡的监控画面全部丢失,我们找不到出手的人,只能在现场发现大量的能量残余。”
苏博士安静听着士兵的报告,手指没有停下来,继续往后面翻去。
一张张人像出现在白纸上,他们神态各异,或是嫣然浅笑,或是冷脸横眉,但无一例外,他们都长得十分出色。
在他们照片的下面,对应了他们的身份信息。
士兵继续汇报道:“这些都是这次事故的参与者。”
苏博士带着口罩,暴露在空气的清冷眉眼看不出任何情绪,他一目十行地扫过去,宛如没有感情的机器。
直至他翻到下一页,一张老实文秀的脸跃入视野里。
照片里的女人留着一头罕见的厚刘海,土气的黑色眼镜框压住大半张脸,身上穿着板正的黑色职业装。
她眼神呆呆看着镜头,一股老实社畜的气味都快要溢出照片外了。
与之前的俊男美女相比,女人显得格外普通,甚至找不到任何特色,丢在人群里,都只能说是没有任何存在感的路人。
可偏偏就是这一张照片成功让苏博士的手指停了下来,他的目光静静落在那张熟悉的脸上,迟迟没有翻动下一页。
士兵察觉到了苏博士的异常,他看了一眼档案上面的照片,神色警惕地询问道:“苏博士,请问这人是有什么问题吗?”
苏博士从照片上移开视线,他摇了摇头,声音平静淡然道:“没什么,只是看见了认识的人。”
此话一出,士兵神色讶然,又看了好几眼那张照片。
能让苏博士亲口说出认识的人可不多。
苏博士是何许人也。
19岁空降研究院,作为院里最年轻的研究员,他凭借绝对的实力力压一众老前辈,成为研究院的首席研究员。
士兵常常想着,如果世界上存在天才的话,那么苏博士就是天才中的天才,妖孽中的妖孽。
他的聪明已经超越了人类的极限。
但对于苏博士过去的经历,研究院里的人都不清楚,因为他的资料早就被官方设为了S级保密资料。
没有人能探寻苏博士的过去,当然,也没有人敢打探他的过往。
现在乍然出现一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女人,苏博士居然说认识她,这如何不让士兵惊讶。
士兵想了想,他继续补充说道:“她与前面的那些人是一个公司的,据工作人员调查,他们公司团建,刚好遇上了这次事件。”
“他们的资料都被我们的人调查了一遍,没有任何异常,唯一有些奇怪的是……”士兵顿了一下,表情有些怪异地说道:“除了您的朋友外,这里面大部分人都没有大学本科的学历。”
这还是士兵比较委婉的说法了,如果直白来说,这堆人都是文盲。
确实罕见,毕竟现在社会的义务教育普及程度已经很高了,现在也很难能凑齐这么一堆文盲。
苏博士没有说什么,他的视线轻轻落在了女人下方的文字介绍上。
“天地公司……”
*
早上醒来时,巫青禾是顶着一头鸟窝醒来的。
头痛欲裂、腰酸背痛的她艰难从床上爬起,手下意识摸向床头柜的眼镜,摸了半天没有摸到。
反应迟钝的巫青禾才缓缓反应过来,昨天团建的时候,她的眼镜已经葬身在古堡里了。
暂且不说眼镜,巫青禾扶着酸痛的腰,开始回忆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醒来的她如此难受。
十几秒后,巫青禾的眼神逐渐变得呆滞。
等等,她什么都记不得了。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记忆停留在她尝了一口莉莉丝递过来的果汁,对于之后的事情她全然没了印象。
通俗易懂的来说,她喝断片了。
巫青禾僵硬拍了拍自己的脸,这还是她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在此之前,巫青禾从来没有喝醉过,并不是她酒量有多好,而是她清楚自己的酒量,从而控制。
酒这种东西多饮无益。
可是她也从来没有想到地狱果果汁比酒还要恐怖,她只是尝了一口啊!
应该没出事吧?巫青禾有些不确定地想着,她平时是多么文静的一个老实人,即使喝醉了,也应该只会安安静静待在角落里。
巫青禾厚脸皮地安慰着自己,她是真的忘记了昨晚踩着椅子向众人展示的豪气模样。
巫青禾艰难推开了卧室门,刚好与大厅里正在拖地的迟逢春对视上。
“那个。”巫青禾不放心,觉得自己还是得打听一下情况:“昨天晚上……”
听到“昨天晚上”这四个字,迟逢春拖地的动作一顿,然后在巫青禾的注视下,他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红,从脚红到头,宛如熟透的苹果。
啊!这会不会太恐怖啊!
巫青禾心里疯狂吐槽道。
看着迟逢春这副诡异的形态,巫青禾突然不想问了。
她面无表情地想,很好,不用问了,她肯定干了什么。
迟逢春被女人这么一提,又想起了黑暗里的那个蜻蜓点水的吻,他抿了抿唇,下意识避开女人的视线,支支吾吾地说道:“昨、昨天晚上,你……”
还没有等迟逢春说出口,一声惊呼打断了他的话。
巫青禾抬眼看向客厅里的钟表,她脸色瞬间变得惊慌起来:“不好,上班快要迟到了!”
在迟逢春的注视下,女人以一种飞快的速度完成一切准备。
直至她匆匆推门而出,迟逢春都找不到一丝插话的缝隙,他懵懵目送着女人匆忙的背影。
*
来到公司的巫青禾行走在走廊上,敏锐的她感觉今天公司的气氛有些古怪,有些过于安静了。
难道是因为昨天公司团建的原因?
巫青禾不做他想,直至遇见了莉莉丝。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莉莉丝满脸疲惫,全身上下散发出生无可恋的气息。
魅魔看见了迎面走来的巫青禾,她紫眸瞬间亮了起来,连忙朝她招手。
巫青禾一脸警惕地看着突然兴奋起来的莉莉丝,总感觉她这副样子并没有什么好事在等着自己呢。
莉莉丝喜色溢于言表,她对巫青禾说道:“你来的正好,帮我一个忙。”
她微微侧开身体,露出身后的两个矮个子。
魅魔恳求巫青禾说道:“帮我照看一下他们两个,我实在扛不住了。”
巫青禾视线落在莉莉丝身后的两个小孩身上,只见两人乖乖巧巧地待在莉莉丝脚后,他们长得一模一样,雪白圆润的脸蛋看起来格外可爱,黑色短发间冒出两个短短的黑色尖角,身后还摇晃着一条短短的三角尾巴,一看就不是什么正常人类幼崽。
“这两位是……”巫青禾眼神迟疑,她之前从来没有在公司里见到过这两个小孩。
莉莉丝立马解释道:“他们是老板的家族小辈,最近不是快要到暑假了吗,他们两个听说人界很好玩,家里长辈知道了,立马将他们两个送到公司来体验了。”
由于撒旦暂时外出了,所以就将这两个小孩交给生物血脉相近的魅魔来接待了。
莉莉丝想起那些笑嘻嘻,一脸轻松得仿佛卸下什么重担的恶魔们,就恨得牙痒痒。
她终于知道贪婪恶魔将这两个幼崽送到公司后,甚至一句话都没有嘱托便着急忙慌地踏入传送阵是为了什么了。
该死!
早知道,她说什么也不会答应!
现在巫青禾已经知道公司的老板是撒旦,她看着眼皮子底下的两个幼崽,眼神闪过一丝了然。
原来是恶魔幼崽啊……
看起来与正常的人类幼崽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呢,看起来还很可爱。
面对女人眼巴巴的目光,巫青禾显然有些难为情:“可是……我还要上班。”
见巫青禾这么说,莉莉丝陡然亢奋起来,她说:“上班是吧,我去替你上班,在老板回来之前,这两个就拜托你照顾一下了。”
巫青禾眉眼闪过一丝错愕,她抬头看向莉莉丝,却发现魅魔已然跑出去了老远,速度快到几乎逃命般。
她轻快的声音遥遥传来:“哈哈哈哈哈哈,老娘终于解放了。”
这是什么事啊……
巫青禾与留在原地的两个幼崽对视上,一时语塞。
其中一个幼崽眨了眨黑亮的大眼睛,他突然走上前一步,用几乎能让人萌化的稚嫩声音说道:“姐姐好,我叫右一,现在就读于地狱幼儿园大班,这是我的弟弟左二。”
左二就没有哥哥那么大方了,他紧紧牵着右一的手,怯生生地抬眼看着眼前的陌生女人。
意识到女人是好人后,他朝巫青禾露出一个腼腆乖巧的笑,洁白的小牙如米粒般排列整齐。
【哦~】
看着这两个长得如同天使般可爱的小孩,巫青禾的眼神瞬间柔软下来,浑然不知到自己接下来要面临什么。
第53章 天然黑无形之中最致命
“叮咚。”
出租屋的门铃被按响,迟逢春还以为是刚走没多久的巫青禾忘记带钥匙了。
“来了。”迟逢春在屋里头高喊着,刚扬起的笑容在门拉开的瞬间拉下来。
只见门外站着一高一矮、一黑一白的两个陌生人,高个子一身黑漆漆的,看起来像是挖了三年煤炭都没有洗澡的地下矿工,个子偏矮的老头看起来倒是正常,就是头顶的灯泡有点刺眼了。
两人先是看了开门的迟逢春一眼,然后又相互对视了一眼,试图从对方眼里确认有没有找错地方。
看着怪异陌生的两人,迟逢春皱眉询问道:“你们是谁?”
头发花白的矮老头有些不确认地询问道:“请问是巫青禾的家吗?”
他旁边的黑壮男人静静看着眼前的迟逢春,眼里闪过一丝思索。
迟逢春听到“巫青禾”这个敏感词,神色更加冷淡地看向眼前两人反问道:“有什么事吗?”
耶和华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连忙解释道:“我们是巫青禾公司的领导,听说先生您是她的伴侣?”
迟逢春原本警惕冰冷的神色在听到“伴侣”二字眼神瞬间冰山融化,他故作羞涩地否认道:“哈哈哈,怎么连青禾的领导都知道了,其实还没有啦,我只是与她同居哦。”
可是……他的嘴角已经快要翘到天上去了啊。
耶和华与撒旦无语看着眼前的男人一改之前的冷淡态度而变得话痨起来,他们福至心灵,明白了与迟逢春交流的诀窍。
耶和华立马成热打铁,他笑眯眯说道:“是这样子的,青禾小姐的男朋友,我们有些问题想找您了解一下,不知道你是否有空?”
*
天地公司。
巫青禾两眼空空地看着地上的两个小团子,口微微张开,露出即将脱壳而出的灵魂。
她终于明白当时的莉莉丝宁愿去上班也不愿面对这两个小孩了。
众所周知,恶魔是一种极其恶劣的生物,擅长引诱其他生物来达成自己的恶趣味。
他们的名声在三界如同狗屎般稀烂。
而幼崽恶魔是一种比成年恶魔还要恐怖的存在。
成年恶魔至少还会伪装一下自己,而幼崽恶魔还没有学会成年恶魔那狡猾圆滑的一套,他们的坏与恶是不加掩饰的。
可偏偏他们的长相又如同天使般可爱,以至于让不少无辜的生物曾蒙受他们的欺骗,然后惨遭他们的捉弄。
现在,巫青禾也成为了受害者之一。
短短的一个小时内,巫青禾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折磨,可恶魔幼崽的捉弄又只是一些无伤大雅的恶作剧。
比如现在。
右一睁着葡萄般黑亮的大眼睛,睫毛根根分明,白嫩的脸蛋露出灿烂的笑容。
他抵起小脚尖,双手合拢在一块,像献宝一样举高高递到巫青禾面前。
“姐姐,姐姐。”小恶魔清脆地呼喊着,亲密依赖的语气宛如巫青禾就是他们最喜爱的大姐姐。
“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你猜猜是什么?”右一努力仰着头,小小的黑色牛角在他黑发里冒出。
由于幼崽恶魔还不能跟成年恶魔一样能完美控制自己的身体,所以他们的尾巴会暴露他们的内心活动。
巫青禾看着面露期待的右一,视线又转移到他身后慢悠悠晃动的小尾巴,就知道他没有憋什么好屁。
所以当右一突然打开合拢的手掌,露出里面的绿蟾蜍时,巫青禾并没有被吓到。
“哇!”
一声巨大的蟾蜍叫声响彻在这片空间里。
女人墨黑的瞳孔与蟾蜍大眼对视上,她平静的面容如死水般,掀不起半点波澜。
右一期待的笑容瞬间暗淡下去,他眼里闪过一丝失望,就连身后的小尾巴都垂了下来。
但他还是不死心,又扬起头颅问道:“姐姐喜欢这个礼物吗?”
巫青禾疲惫的眼神终于掀起了波澜,她轻笑一声,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如同在大润发杀了十几年的鱼一样冰冷。
“哈哈哈,小右一信不信姐姐我能将它塞到你嘴里?”
她用着最和善的语气说着最恐怖的话,偏偏表情诚恳极了,仿佛她下一秒就能做出这种事情。
右一的尾巴立马竖了起来,他被眼前气质突然变得恐怖起来的老实女人给震慑住了,一时之间忘了言语,手里的蟾蜍似乎意识到主人的呆愣,连忙抓紧机会跳走。
“呱!”蟾蜍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走廊深处。
左二虽然与右一是双胞胎,但是他的性格与右一截然相反。
此时的左二乖巧站在右一旁边,手紧紧牵着哥哥的手腕,他听到了巫青禾对右一的警告,害怕哥哥会受到伤害。
虽然他也害怕,但还是努力站到右一面前,眼泪花花地抬起头看向巫青禾,结结巴巴地恳求道:“可、可不可以不要让哥哥吃小绿,小绿不好吃的。”
小绿是他们给蟾蜍取的爱称。
巫青禾看着眼前眼巴巴的小恶魔,眼里闪过一丝无奈。
左二比右一听话多了,是个乖孩子,但是他偏偏无比听右一的话,以至于出现为虎作伥的局面,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会无条件维护哥哥。
【地狱的所有恶魔摇了摇头,并表示巫青禾还是太天真了,有时候最坑的反而是看起来老实的那个。】
面对小恶魔的请求,巫青禾想了想说道:“姐姐可以答应你,但是作为交换,你们也要乖乖听话,不要乱跑。”
左二立马破涕而笑,他乖乖擦干净眼泪奶声说道:“好的。”
右一也朝巫青禾露出一个讨好伶俐的笑容:“我一定会听话的。”
巫青禾看着他们两个利落干脆点头的模样,心里虽然有些怀疑,但也算是勉强定下了和平协议。
十几分钟后,两只小恶魔居然真的没有闹出任何动静,就连巫青禾都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俗话说,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巫青禾看着墙角蹲着、不知道在干什么的两人,还是有些不放心。
于是,她走了过去。
“你们这是在画画?”巫青禾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掏出一张白纸,两人用羽毛笔在上面勾勾画画着奇怪的纹路。
右一摇了摇头道:“不是,我们在写作业。”
“作业?”巫青禾表情露出些许疑惑,她不理解但欣慰,只要他们不在搞事情就好。
此时,埋头苦画的左二终于画完了最后一笔,他双眼亮晶晶地将纸举了起来,吸了吸鼻涕对着巫青禾乖巧说道:“姐姐要看看吗?”
看着眼前粉雕玉琢的粉团子,巫青禾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可当她将手放在纸上,墨黑的纹路突然亮起了一阵耀眼的白光,随后纸面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直直将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巫青禾吸入进去。
下一秒,白纸轻飘飘落地,人已不见踪迹。
留在原地的左二慢半拍地眨了眨眼,似乎还没有从巫青禾突然消失的冲击缓过来,他有些不确定地慢吞吞喊道:“姐姐?”
*
纯白的异空间里,撒旦、耶和华、迟逢春三人端坐在沙发上,茶几上还摆着热气腾腾的茶水。
“迟先生,冒昧问一句,请问您是什么种族?”
撒旦坐在沙发上,双臂环胸,身体微微往后靠,双脚自然落拓地翘起二郎腿。
他纯黑的眸子轻轻落在眼前的男人身上,如果不是莉莉丝对他说过迟逢春的气息十分恐怖,否则他根本就不会注意眼前这个一点魔力波动都没有的男人。
他看上去就如同最寻常的人类,看不出任何异常。
迟逢春轻啄了一口茶,眼也不眨地说道:“人类。”
耶和华笑眯眯反驳道:“人类看到我们可不会像您这样淡定。”
毕竟坐在迟逢春面前的是地狱之主与创世之神,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个世界的所有生物要臣服在他们脚下,他们即是秩序与规则。
现在的问题是世界秩序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BUG,他们当然得弄明白,这也是撒旦与耶和华找上门的原因。
他们想要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会不会是预言里的那个人。
传说中,诸神末日之时,会出现一个黑发黑眸的勇者,成为命运的转折点。
耶和华觉得眼前的男人极有可能是预言里的那个人。
本来三人相互试探来试探去,场面还算和谐。
直至迟逢春喝茶的动作一顿,凤眸一缩,他猛然站了起来。
下一秒,他竟然消失在原地。
撒旦与耶和华懵逼看着空荡荡的位置,又相互对视了一眼,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几秒后,迟逢春又陡然出现在原地。
“不见了……”迟逢春喃喃自语道,在那个瞬间,他察觉到巫青禾与自己的纽带悄然断开,他现在完全定位不到巫青禾了。
一想到这里,男人玉白的脸瞬间阴沉下来。
什么不见了?
耶和华和撒旦两人摸不着头脑,他们看着气息逐渐变得恐怖凌厉的男人,陡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迟逢春黑沉的视线轻轻落在了对面不知所以然的两个神明身上,他意识到巫青禾是在他们公司不见。
“巫青禾不见了。”迟逢春微微阖眼,遮去浓稠墨渊的阴晦情绪:“是在你们公司消失不见的。”
他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可原本坚固纯白的异空间无声裂开了几条黑不见底的细缝。
耶和华与撒旦看着裂开的缝隙呆滞了几秒,要知道这是他们两个亲手开辟的异空间,普通的神祗即使爆了神格都不能动摇它一丝一毫。
可现在是什么情况?
它居然在迟逢春的气息动荡下裂开了?!
夭寿啦!
下一秒,耶和华和撒旦反应过来了,一个开始疯狂打下属的电话,一个开始疯狂摇人。
在迟逢春的注视下,两位至高神感受到了久违的压迫感。
*
加百列听着电话那头急哄哄的声音,他敛下蓝眸冷静回复道:“好的,我知道了,我去看看。”
天使长挂断了电话,走出了办公室,视线投向巫青禾的工位,却与一双清澈懵懂的紫眸对视上。
几分钟后,莉莉丝赶到了事故现场,她在现场只看到两个小恶魔趴在地上静静研究着一张画满纹路的纸,原本应该与他们待在一起的女人空空不见身影。
莉莉丝上前一步问道:“刚才那个大姐姐呢?”
右一举起手里的白纸,欢呼雀跃道:“在这里面呢!”
嘶——
莉莉丝倒吸一口冷气,她终于看清楚了白纸上的纹路是什么了,这是一个小型的传送阵,还是那种单向随机传送的传送阵。
这意味着巫青禾现在绝对不在人界,且已经随机降落在地狱或者天堂的任何一个角落。
而且根据画阵人的魔力属性,巫青禾绝大概率会掉落在地狱。
看着这两个一脸无知的小恶魔,想起护食的迟逢春,莉莉丝只感觉眼前一黑。
第54章 没了我可怎么办啊
此时,被众人翻遍三界寻找的巫青禾一脸懵逼地看着眼前陌生的景色。
这……是哪里?
巫青禾的记忆还停留在左二递给自己的那副画上,下一秒,场景旋转,她便来到了这里。
很好,她又被坑了,还是被看起来最无害的孩子给坑了一把大的。
这里绝对不是正常的人类世界。
巫青禾很快反应过来,而且做出了判断。
呼,冷静,就算要收拾熊孩子,也得等她回去了再说。
巫青禾试图拨打电话,不出意外,信号全无,她根本打不出去。
她开始观察四周,试图寻找出路。
可眼前的一切都是超越人类普遍认知的扭曲陌生,巫青禾抬头看去,头顶却没有熟悉的太阳,反而挂着一轮弯弯的月亮。
可月亮散发的光芒也不是人类所认知的皎洁月光,弯弯似镰刀的月亮散发着一种近乎诡谲的暗红色,连带着昏暗的天空都有种如同被火烧的橘红色。
这里血月的光线虽然不明亮,但看久了也刺得眼睛疼。
而她本人脚下也不是平坦的土地,而是一条条细长的栈桥,这些栈桥相互连接,四通八达,宛如迷宫般,直至蔓延至巫青禾的视野尽头。
而在栈桥下方是黑如墨汁的水面,浓郁的黑色宛如石油般厚重,即使有风吹过来,水面也掀不起半点波澜,就像是光滑的镜面。
从水面上伸出无数摇曳的“荷叶”,但这里的荷叶也不同于巫青禾所认知的荷叶,因为它通体全黑,与黑水的颜色类似,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黑水的影响。
这些奇怪的荷叶大面积铺盖在水面上,一眼望过去,乌泱泱一片如同墨云堆积。
看着眼下的场景,巫青禾无端想起了前辈子所听说过的传说——忘川河与黄泉路。
“……”
一道灵光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巫青禾神色微僵,这里……该不会是地狱吧?
不……是吧……
巫青禾的表情彻底裂开。
可无论她内心再怎么崩溃,她还是得冷静思索回去的办法。
几分钟,站在原地的巫青禾抬起了脚步,凭着直觉朝一个方向前进着。
无论怎样,坐以待毙永远不是她的风格。
巫青禾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走至她双脚酸痛,可周围依旧是无穷的黑荷叶,与她当初的降落点没有任何差别,如出一辙的画面让她不禁怀疑自己是否在原地踏步。
就当她彻底以为自己要迷失在这片区域时,前方突然出现一道黑漆漆的身影。
疲惫的巫青禾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她快步朝那道身影走去。
只见那人背对着自己,全身披着黑色的斗篷,看不清斗篷下的真实面貌,古怪且神秘。
放在平常,巫青禾是绝对不会主动去招惹这种特殊的存在。
可她已经在这里走了许久,好不容易才看到一道身影,哪怕他是鬼自己也得去问清楚。
巫青禾在距离他几步的距离停下了脚步,有些犹豫地开口:“那个……你好,请问您知道……”
还没有等她将话说完,那道身影转了过来。
斗篷下的阴影遮住了他的真实相貌,可露出的一袭银发如月光般皎洁,长长的发丝垂在衣襟两侧,在这种灰暗的光线下却依旧如璀璨的银河丝带。
巫青禾看着他手里还捧着一本漆黑的书,与白到几乎透明的手指形成强烈的对比。
“你不属于这里。”
意外地,斗篷下的声音格外年轻清磁。
他突然语焉不详地来了这么一句,巫青禾还以为对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她连忙点头道:“对对对,我确实不属于这里,请问有什么办法离开这里?”
怪人没有回答巫青禾的问题,反而自顾自地介绍起来。
“我名叫塔纳托斯。”
塔纳托斯?
巫青禾眼里闪过一丝迟疑,她怎么感觉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塔纳托斯并没有给巫青禾回忆的时间,他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或者,你更熟悉我的另一个代称——死神。”
死神!
巫青禾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看向塔纳托斯的视线充满了警惕。
看着眼前的女人在听到自己的介绍后做出的一系列反应,塔纳托斯有些忧郁地叹了一口气。
看吧,这几乎是所有生物在见到自己后的统一反应。
他合上手里的书本,摇了摇头道:“不要紧张,我不能随意夺取你的生命。”
人类因为对死亡的恐惧,于是将死神妖魔化,所以死神在人类世界的名声并不好。
但其实祂并不是什么邪神,相反,祂在众神里都算脾气温和的。
在神域里,神明不能用好坏区分,祂们拥有一套自己的判定体系,神格赋予祂们权柄,祂们也有自己的既定职责。
比如死神的权柄就是死亡与灵魂,祂会负责割收生命垂危之际的灵魂。
但死神也不能随意割收灵魂,祂隶属于生命三女神下。
每个生灵从一出生开始就拥有自己的命运,当他们走向了命运的终点,生命尽头时死神才会出现履行自己的职责。
塔纳托斯对于灵魂有着超乎寻常的敏感,所以祂一眼就看出了巫青禾灵魂的异常。
祂看着眼前特殊的人类,又耐心重复了一遍自己的第一句话:“你的灵魂似乎不属于这个世界。”
听到这话的巫青禾脸色陡然一僵,她没有想到死神一眼就看出了自己深藏了几十年的秘密。
“不过,更奇怪的是你灵魂上的法印。”死神用着慢悠悠的口吻爆出更大的料:“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那应该是有关于记忆方面的咒印。”
祂有些意外,因为这种法印极少见,祂也只是在书上看见过。
外婆!
巫青禾一下子就联系起自己消失的记忆,她连忙抛弃了对死神的恐惧,走上前一步询问道:“那您能帮我解开吗?”
塔纳托斯摇了摇头:“抱歉,我不会。”
书上只写了法印的施展方法,并没有说解除方法。
巫青禾眼神闪过一丝失望,不知不觉,她的思维已然被死神给带偏了,全然忘记了自己本来的目的。
塔纳托斯随意撕下书页上的一页纸,纸张随着风吹到巫青禾面前。
巫青禾有些愣愣地看着前方的死神,不明白祂的用意。
塔纳斯托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但不代表其他人不知道,这上面是那个法印,你可以拿去问问别人。”
巫青禾抓住了浮空的纸张,连忙对死神说了一声“谢谢”。
而绕了那么大一个弯子的塔纳托斯后知后觉想起巫青禾的问题,抛开巫青禾本身灵魂的异常,祂有些不解地询问道:“你怎么会来到地狱,还出现在这里,这里是属于我的领地。”
巫青禾给祂描述了一下当时的情况,死神了然,是小恶魔的恶作剧啊。
“那您能告诉我离开这里,回到人类世界的方法吗?”巫青禾询问道。
塔纳托斯自然应允,祂告诉巫青禾一直顺着栈桥往西边走,那边附近有个城镇,而地狱的每个城镇都设有传送阵。
巫青禾得到了死神的指路,她感激地看了祂一眼,然后转身连忙朝祂指的方向走去。
而死神在巫青禾走后,身影立马化为黑气消失在原地。
祂回到了自己的,悠悠翻起了书本,享受独自的时光。
突然地,塔纳斯托翻页的动作顿了一下。
祂总感觉自己似乎忘记了一件事,还很重要来着。
是什么呢?
死神想不起来,所以平和的祂决定不为难自己,既然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
*
一段时间后。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在死寂狭长的栈桥上,巫青禾惊恐看着身后追着的庞然大物,脚底都快要擦出火星子了。
不是,死神没说这里还有这种鬼东西啊!
时间倒回在巫青禾受到死神的指引,往西边走了没多久,她便感觉突然头顶一黑。
她回头看去,只见三个唇露獠牙,流着涎水的巨大狗头正虎视眈眈正盯着自己。
在巫青禾与他们对视的时候,空间仿佛静止了一般,一人一兽都没有动作。
下一秒,巫青禾拔腿就跑。
地狱三头犬似乎是受到了巫青禾的刺激,连忙兴奋追去。
“吠!”
巨大的吼叫声响彻天地,巫青禾更是感觉自己的耳朵被震聋了。
可人类的双腿怎么可能跑得过地狱三头犬的四条腿,她注定会被追上,只不过是时间的迟早问题。
不行!
巫青禾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去,身后的地狱三头犬飞快追上来,逐渐缩短自己与她的距离。
她冷静看着眼前不断接近的畸形巨兽,抬起的手里握着不知何时出现的弓箭。
女人拉弓,箭矢抬起,对准疾奔而来的巨兽头颅。
双手青筋绷起,一个呼吸的功夫,箭矢飞驰而过。
射中了?
巫青禾看着突然没了动作的地狱三头犬,心里有些不确定地想着。
不!
并没有!
地狱三头犬反而被激怒了,剩余的两个头颅高高扬起,口里不断喷出火焰,表情痛苦且狰狞。
靠!
它有三个头!
然而剩下的时间不足以巫青禾射出其他两箭了,因为地狱三头犬直接使出了法术攻击,铺天盖地的烈火朝巫青禾扑来。
巫青禾黑瞳倒映出刺眼的火光,生死危机之际,她下意识扑入了墨黑的水潭。
可意外接踵而来。
巫青禾知道这水可能不是普通的水,但是她没有想到这水居然有重量!
巫青禾在这水里不能浮起来,身体被水死死压着,只能往无尽幽黑的深处沉去,越往深处,身体越发沉重,宛如压了一座山峰般无法动弹。
眼睁睁看着自己离水面越来越远,那微弱的光芒也逐渐消失在视野里。
救……救命……
惊慌的巫青禾不断溢出连串的气泡,胸腔里的氧气在逐渐流逝,清亮的狐狸眼逐渐浑散。
她的身体还在不断下坠,乌黑的发丝顺着水流的方向散开。
在这种时刻,她脑海里竟然下意识浮现出那个人的身影。
她……原来这么相信他么……
在意识即将消失的那一刻,巫青禾迷迷糊糊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破入水面,如游鱼般朝自己游来。
还没有等巫青禾彻底闭上双眼,一道清冽带着些微无奈的男音如同破开迷雾的光般在脑海里响起,直接唤醒了她昏昏的意识。
“青禾怎么每次都要将自己弄得这么狼狈啊。”
“没了我可怎么办啊。”
一双手有力地环住了巫青禾纤细的腰肢,柔软的唇齿随之覆了上来。
巫青禾这下子是真清醒了,她倏地睁大了狐狸眼,呆呆看着对方近在咫尺的长睫。
新鲜的空气顺着口腔涌入心肺。
在那一刻,就那个瞬间,巫青禾听到缺氧的心脏在用力鼓动着,无比清晰。
“咚!咚!咚!”
种子破土发芽了。
第55章 骷髅吵架当然喷骨灰啦
平静的水面突然掀起了涟漪,从水里冒出两个脑袋。
巫青禾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耳边传来一句不满的碎碎念:“青禾接吻一点都不专心,还睁眼睛了。”
她面无表情地纠正了迟逢春的话:“不,那叫人工呼吸。”
迟逢春俊丽的眉眼长睫处还沾着几滴圆滚滚的黑水珠,伴随着他轻快的笑容,上面的水珠簌簌落下,好似白纸滚墨。
他弯眼否认道:“不是,就是亲亲哦。”
巫青禾深吸了几口气,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他是救命恩人”,才勉强忍住双手去扯他嘴巴的冲动。
可当她的视线无意瞥到迟逢春黑发缝隙里红得几乎能滴血的耳朵,女人神情微愣。
什么嘛……
明明自己也纯情的不行,偏偏还要嘴硬说出这么惹人误会的话。
巫青禾为了避免迟逢春再次语出惊人,她立马转移了话题。
“话说,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巫青禾用手撑上了岸,伴随着她动作轻巧脱离水面,身上的水珠如同珍珠般重新滚回黑水里,浑身不仅没有湿漉漉的,反而无比干爽。
迟逢春随着巫青禾的动作紧随而上,他不加思索地回答道:“因为我们心有灵犀啊。”
看见女人不置可否的表情,男人又一字一句缓慢补充道:“只要是有你在的地方,我都能找到。”
【你就是我的锚点。】
巫青禾看着迟逢春漆黑的凤眸,莫名的,她无声错开了他的视线,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缩起来。
也就是这个时候,巫青禾发现了之前的地狱三头犬消失不见了,她看了一眼四周,最后视线又重新回到眼前这个看似无害的男人身上。
巫青禾询问道:“那头地狱三头犬呢?”
“杀了。”简简单单两个字,平静的语气藏不住森凉的寒意。
迟逢春弯起无辜清美的笑容,他笑嘻嘻说道:“只要是伤害青禾的东西,我都会解决掉哦~”
柔软棉花下包裹着锋利的尖针,在受到外界的刺激才会露出它原本的锋芒。
巫青禾一向都知道迟逢春很危险。
但是那又怎样呢?
她只是个“老实人”,老实人一向不吭声。
况且,在巫青禾面前,迟逢春永远只是那团棉花,任她揉搓。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回去吧。”巫青禾实在不想在这个奇怪危险的世界多停留一秒。
她想着迟逢春既然能精准穿越两界找到自己,那么也一定有办法带她回去。
听到巫青禾的请求,迟逢春的神色顿了顿,他憨憨一笑,有些吞吞吐吐地说道:“那个……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其实是个路痴。”
而且是那种东西南北都分不清的超级大路痴。
巫青禾死鱼眼看向面前眨眼以示无辜的男人,好嘛,他依旧稳定发挥。
每当巫青禾以为迟逢春靠谱的时候,他又会一种意想不到的角度打破她的幻想。
*
一个小时后,巫青禾和迟逢春赶到了城镇附近。
虽然迟逢春不识路,但是孩子速度快啊!特别是拥有巫青禾牌导航,效率直接翻倍。
在靠近城镇的边缘,人流就慢慢多了起来。
这个城镇似乎是个物资交易点,不少商贸在街道上摆摊,各式各样的种族混杂在其中,矮人、精灵、龙族、巨人、兽人……
虽然地狱不似人间那么麻烦,但为了保护城镇和谐,大型生物都约定俗成,幻化成人类大小的体型,同时也会保留自己的种族特征。
如果你在路上看到一个高达三米的人类,那不用多想,百分百是缩小的巨人。
巫青禾一路走过来已经看到了不少头顶毛茸茸耳朵,背后冒出蓬松大尾巴的兽娘,她的视线总是会下意识被那些晃晃悠悠的尾巴所捕获。
迟逢春也不说什么,他就在旁边与巫青禾一起默默盯着那些兽人。
【盯——】
直至兽人总感觉背后冒凉气,连忙快步走开。
巫青禾与迟逢春逐渐深入城镇内部。
地狱的建筑也十分具有地狱风格,一眼望过去都是黑漆漆一片,建筑上面还时不时用各种骨头装饰一下,每走几步,路边就会有一团幽蓝的火团在地上燃烧着,那是地狱独有的特色路灯——冥火。
冥火在地狱永远不灭,所以又号称幽兰之花。
巫青禾小心避开这些摇曳的路灯,因为在来的路上,她已经看到不止好几个生物在碰到这些漂亮路灯的后果。
轻则烧毁衣物走光,重则烧成骨灰。
巫青禾亲眼看着一个亡灵骷髅在烧成骨灰堆,几秒后,那堆骨灰又快速凝聚成骨架,骷髅对着冥火骂骂咧咧,看熟练的架势显然不是第一次了。
其实骷髅是发不出人类的声音,因为他们连声带都没有。
巫青禾推测它在骂人是因为它当时上颌骨和下颌骨在急速碰撞着,看其激烈程度,骨灰都要被喷出来。
讲个地狱笑话,人类吵架溅口水,骷髅吵架喷骨灰。
“为什么地狱会让冥火成为路灯,明明它那么危险,给它套个笼子也不会出现这么多的事故。”巫青禾思索道。
面对巫青禾的疑问,迟逢春眼里闪过一丝不解:“为什么不能,它是地狱啊。”
地狱又不是天堂,它只需要提供基础设施,至于能不能活下来就是你的事了。
巫青禾看了迟逢春一眼,难他天?
【地狱之主撒旦翘起二郎腿:谢邀,地狱欢迎每一个想要加入的孩子,死亡在这里并不稀奇,反而还能添加地狱的业绩。】
巫青禾和迟逢春一路走走停停,正当他们打算找一个本地居民询问传送阵的所在地时,一道暴躁的女声在他们附近响起。
“什么!你说你期末考试只考了500分?!数学还没有及格!”
这个声音……感觉似曾相识啊……
巫青禾皱了皱眉,她朝声音的源头投去视线,只见一个高挺窈窕的女人背影。
她全身穿着黑绸般的长裙,头上带着宽大的尖顶黑帽,帽子边沿还别着一根洁白斜长的羽毛,黑色大卷发从帽子下倾泻而出。
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优雅且高贵,如果能忽略掉她暴躁的声音的话。
期间,女人还不忘跟身边的商贩讨价还价:“三枚银币?!你怎么不去抢,今年的魔狼之心价格怎么上涨了这么多?去年明明只要一个银币,我顶多支付两枚银币。”
女人手里举起一个类似耳机的东西放在耳边,她继续跟电话那头的人说着:“那我很遗憾的跟你宣布,今年暑假你别想回家了。”
巫青禾朝她靠近,直至听到电话那头熟悉的阴郁声音,狐狸眼闪过一丝了然。
“可是妈妈,我与第十名只差一分!”
女人冷笑道:“是吗?如果你老师没有跟我说你曾试图偷偷带水晶球进考场,说不定我还会答应你。”
巫青禾眨了眨眼,她没有想到这么巧,居然在地狱的一个小镇里碰到了安娜的母亲。
但更巧的事出现了,只见大女巫挂断了电话,提起花两枚银币从商贩那里买到的魔狼之心,转过身看见巫青禾时明显一愣。
不得不说,安娜与大女巫不愧是母女,就连眉眼都有些相似。
但不同于安娜的青涩阴沉,大女巫显然成熟美艳些,红唇浓烈,黑色眼影勾勒出深邃的眼窝,鼻梁高挺。
大女巫愣怔看着眼前的巫青禾,有些不确定地喊道:“小……青禾?”
巫青禾也不知所措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安娜的母亲会认识自己,明明她们没有见过面。
巫青禾有些不确定问道:“您认识我?”
大女巫发现自己没有认错人后,她轻轻一笑道:“你应该不记得我了。”
大女巫的声音不似之前的暴躁,她柔声说道:“与其说我认识你,不如说,我认识巫秀满,我们是朋友。”
巫青禾的瞳孔紧缩,没有其他原因,只因为大女巫口里那个熟悉的名字。
巫秀满,她的外婆。
大女巫看着巫青禾惊讶的样子捂着嘴优雅一笑,她邀请道:“现在时间还早,你们有空来我家坐坐吗?”
巫青禾眼神复杂,她从来不知道外婆还有大女巫这个旧友。
她记忆里的那个女人永远没有出过小青山,她仿佛是小青山的守护灵,生于那里埋于那里。
巫青禾发现自己对于外婆的过去了解过于贫乏,所以面对女巫的邀请,她没有任何犹豫地点了点头。
*
女巫并不居住在城镇里,她们习惯远离人群,独自或结伴生活在森林深处。
所以巫青禾她们又得从城镇离开,赶往女巫的居住地。
一路上,大女巫也没有停下过话音,她唠唠叨叨讲着过去。
“其实小时候我还见过小青禾呢,那么小一团,看上去粉嫩嫩的。”
“当时我还抱了你,软的跟棉花似的,不过你外婆太小气,只让我抱一小会。”
就是因为巫青禾的出现,也让大女巫萌生了生孩子的念头,于是安娜随之诞生。
“小时候的青禾倒是乖巧,不哭也不闹的。”大女巫眼神柔软回忆着:“就是喜欢到处乱跑,叼着奶嘴满床爬。”
“嗯嗯嗯,还有呢?”迟逢春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本子,神色严肃地将大女巫所说的一切都记录下来。
可恶,这可是极其稀有的青禾婴儿时期啊!!!
必须得严谨记录下来!
巫青禾露出一个温和的假笑,然后面不改色地踩了迟逢春一脚,试图警告他不要再写下去了。
女巫并没有继续说下去了,因为她们到家了。
第56章 故事该从哪里说起呢?
女巫的家跟她本人优雅强大的形象完全不符,巫青禾以为女巫会住在阴森森的大古堡里。
可眼前一个类似蘑菇的房子怎么看都很可爱,红顶白墙,周围还有许多小蘑菇生长在附近的草地里。
女巫推开了门,示意他们跟上来。
等巫青禾走进蘑菇房,里面的布局也十分符合女巫的特色。
首先引入眼帘的是一面墙的魔药,五颜六色的魔药被装进玻璃瓶里,然后被主人整齐摆在柜台上。
巫青禾的视线被墙壁上挂着的画像所吸引。
画上的女巫穿着纯白的长裙,不同于平时的黑暗系妆容,干干净净的脸上挂着母性的温柔笑容,而她手里还举着一个头顶小啾啾、乐露两齿的女婴。
女巫回头注意到巫青禾的目光,她也看向了墙上的那幅画,眼神变得柔和:“那是小时候的安娜,可爱吧?”
巫青禾点了点头。
“可是长大后就一点都不可爱了。”大女巫想起人类世界的老师多次跟她举报的场景,温柔的表情陡然收敛,声音咬牙切齿。
可说起安娜,她眼里还是有藏不住的骄傲自豪,安娜的魔力天赋是年轻一辈最强的,所以经过所有大女巫开会,才会决定派安娜独自前往人类世界学习。
而在她们身后的迟逢春默默摸了一下墙面上装饰的骷髅头,却没曾想到骷髅头里突然冒起两束幽蓝的鬼火,似是骷髅的眼睛。
迟逢春看了前面两人一眼,然后不动声色地将手指伸进骷髅头里,掐灭了那两束鬼火。
女巫招待他们坐在沙发上,自己随手一挥,一套套茶具从空中飞来。
女巫动作行云流水地泡好茶水,她将装满红茶的白瓷杯递给巫青禾。
红茶醇香的气息在空气里蔓延,巫青禾接过了女巫递过来的茶杯,她没有喝,而是看向女巫欲言又止。
大女巫知道巫青禾内心的急切,她优雅轻啄一口温热的红茶,微苦回甘的茶水味道在舌尖蔓延。
大女巫看向窗外叽叽喳喳的几只乌鸦,眼神闪过一丝怀念。
“故事该从哪里说起来呢?”
*
大女巫和巫秀满第一次见面是在三界联名举办的夏令营上。
说是夏令营,但准确的来说是三界幼崽交流大会,你可以在夏令营里看到不同生物种族的幼崽。
这些幼崽里又有天生的对立阵营,比如天使与恶魔,又比如狼人与吸血鬼……
但本质上来说,还是天堂种与地狱种的对立。
而女巫属于中立阵营,女巫体系也有分类,一般分为白女巫与黑女巫。
大女巫的魔法天赋是偏向于黑暗魔法的,可她的性格又不像其他黑女巫那样高冷阴郁。
很难想象,现在看起来美艳强大的女巫在小时候其实是个怯弱、社恐的爱哭鬼。
当女巫第一次来到夏令营时,所有陌生的一切让她感到胆怯。
她想要去寻找同伴,可是高年级的黑女巫们总是独来独往、孤僻强大,而善良的白女巫会一脸抱歉地告诉她,她们的属性不相符,不太合适待在一块。
黑女巫因为属性被划分为地狱阵营生物,当然也有地狱种幼崽来邀请女巫加入自己的小团体。
众所周知,地狱生物长什么样的都有,且总是往猎奇方向长。
当女巫看见那堆亡灵、骷髅以及蜥蜴人时,她只能露出勉强的微笑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恐惧。
最后,小女巫习惯一人待在无人打扰的角落里发呆,然后默默等待教课老师说下课集合,这样一天便又混了过去。
可是夏令营里最不缺的便是熊孩子,而且是升级版的熊孩子。
当小恶魔第一次注意到角落里的小女巫时,他身后的尾巴慢慢悠悠地升了起来。
十分钟后,小恶魔在草地里抓到了一只绿油油的大蟋蟀,藏在手掌里,带到女巫面前。
【巫青禾:嗯……恶魔吓人的套路都是一脉相承的吗?太没有新意了吧。】
可当初的女巫却也是被结结实实给吓到了,她白着脸蹬蹬倒退了好几步,眼泪止不住地流出来。
结果是小恶魔被带队老师给训斥了一顿,可小恶魔也因此盯上了胆小的女巫。
女巫也曾幻想过自己跟其他黑女巫一样勇敢强大,将捉弄她的小恶魔给赶跑。
可现实是她在小恶魔面前连一句完整的咒语都说不出来,小恶魔也因此用这事嘲笑她。
女巫第一次听到“巫秀满”这个名字是从天使口里听到的。
当时,女巫正在角落里安静待着。
小恶魔正漫山遍野地寻找着女巫,刚好撞上了一只天使幼崽。
狭路相逢勇者胜。
恶魔看见天使,突然出声叫住了他。
恶魔身后的尾巴得意洋洋地摇着,他双手叉腰仰头道:“欸,那边的鸟人,今天的比赛是我们赢了,啊哈哈哈哈哈哈。”
夏令营自然每天会举办各种各样的比赛,美名其曰比赛第二,友谊第一。
可由于天堂种与地狱种之间的对立关系,往往会导致比赛过程极其激烈,天堂种与地狱种打得有来有回,生怕对方压了自己一头。
但凡一方输了,另一方那一天都会疯狂嘲笑对方。
恶魔站在稍高的小坡上猖狂笑着,天使转过身来却不见怒色,他表情淡定:“那又怎样?你们也不是第一。”
小恶魔的笑声卡壳了,他脸色僵硬道:“那又怎、怎样?第一是巫秀满啊!她什么存在,也没见你们天堂种哪次赢过她!”
他快速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巫秀满不在周围后,还是特意降下调小声哔哔着:“明明是个女巫,偏偏那个疯子的力气比龙族还要大,她真的是人类吗?”
小恶魔一边吐槽着,一边感觉今天上午被她锤到的肩膀在隐隐作痛。
说到这里,小恶魔还有些恼羞成怒了,他看向戳伤口的天使大喊:“呀!你是不是故意的,想打架就直说!”
恶魔急哄哄去找天使打架,将原本的目的瞬间抛之脑后。
而女巫安静躲在树木阴影下,清澈的大眼睛露出些许好奇。
【巫秀满】
这是女巫第一次听到她的名字,但不知道巫秀满长什么样子。
又是一个无事的午后。
女巫安安静静待在隐蔽的丛林里发呆。
几分钟后,雨丝冰冰凉敲打在额头上。
啊……下雨了……
可女巫没有挪窝,因为她知道现在恶魔正在漫山遍野地寻找自己,自己一旦出去就会被恶魔捉弄。
但在女巫没有发觉的是,她身后的草木正在肆意生长,顺着她的方向努力张开。
等女巫察觉雨似乎很少淋到自己的时候,她缓缓抬头,却看见了一顶翠绿的树叶大伞。
“下雨了,你怎么一个人待在这里?”
一个脸蛋圆圆、长得还有些憨气的小女孩拨开了草丛,她看向草丛里抱着双膝的小女巫。
小女巫看着眼前活力满满的女孩,眼里下意识闪过一丝慌乱。
怕恶魔发现,胆小的女巫第一次大胆拉住了陌生女孩的手腕,将她拉入自己的秘密基地,并将食指放在嘴边示意她小声点。
巫秀满眼里闪过一丝不解,可看着面前恬静温柔的女生露出的紧张神色,她也乖乖与她蹲在一起。
可是小恶魔早就看见了树木下的巨大树叶,他露出一个标准的恶魔式笑容。
“哈哈!”
恶魔猝不及防掀开了草丛,试图吓里面的人一跳。
可当他看见草丛里安静蹲着的圆脸小女孩时,笑容陡然一僵。
“……”
恶魔温顺狗腿地将草丛温柔拢回原来的位置,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般。
下一秒,他抬腿。
快跑!
小女巫错愕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不明白恶魔为什么突然掉头。
巫秀满见恶魔还算识相,就没有追上去收拾他了。
她扭过头看向身边的女巫,露出一个友善憨厚的笑,压低声音说道:“你好,我叫巫秀满,你叫什么名字?”
巫秀满?
女巫目光愣愣看向旁边的巫秀满,她专注的目光让巫秀满都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思索着自己的名声还没有烂到这种地步吧?
【原来她就是巫秀满啊……】
就这样,女巫和巫秀满认识了。
后来巫秀满知道了女巫被恶魔捉弄的事情,她教女巫反击回去。
女巫还是很怯弱,她颤颤巍巍地说到:“我打不过他们。”
巫秀满看着女巫思索片刻,然后突然冷不丁冒出一句:“你会制作魔药吧?”
后来,在巫秀满的指导下,女巫制作出一瓶满满当当的痒痒粉,打响了反击第一枪。
说到这里,大女巫暂停一下,她看向巫青禾:“感觉你们祖孙很像呢,一脸憨厚无害的样子,其实下手比谁都黑,不知道是不是你们巫家的特色。”
巫青禾露出尴尬的笑,她从来没有想到记忆里的外婆还有这么腹黑的一面。
后来的夏令营生活里,女巫和巫秀满形影不离,成为了最好的朋友。
女巫也因此知道了巫秀满的存在有多么特殊。
巫秀满是女巫,可是她也不是女巫。
这句话有些绕,可事实就是如此。
首先女巫属于亚人种,而巫秀满是纯种的人类。
亚人种与人类的区别很大,其中最明显的便是寿命,当巫秀满老去,女巫依旧年轻。
其次,女巫分为黑女巫与白女巫,而巫秀满哪个都不是,她不归为里面的任意一类。
巫秀满告诉她,她们家族是三界里最特殊的存在,她们是人类,但她们天生拥有魔力与天赋,且这种魔力与天赋只会出现在家族的女性身上。
由于巫家的属性过于罕见,且跟女巫相似,所以三界将巫家归纳于女巫一脉。
直至夏令营结束,每个幼崽都回到了各自的家。
可巫秀满和女巫的友谊并没有结束,她们会坚持不懈地写书信传递给对方,春夏秋冬,分享最近有趣的事情。
每当女巫遇到困难的时候,她总会第一时间向巫秀满求救,巫秀满也总会顶着老实的口吻写着最心黑的方法。
在巫秀满的影响下,女巫逐渐成长,蜕变成为自己小时候最向往的强大黑女巫。
在一封封书信里。
女巫知道巫秀满谈恋爱了,她后面也去参加了他们的婚礼。
巫秀满那天很漂亮,至于男方,嗯……也是个男的。
女巫知道巫秀满生了一个可爱的宝宝,她去参加了宝宝的一周岁宴会。
女巫知道巫秀满的女儿与女婿死在了那场战争里,但他们留下了一个年幼的宝宝。
女巫参加了他们的葬礼,并见到了抱着巫青禾出场的巫秀满。
直至那一刻,她恍然发现巫秀满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那么多的白发,记忆里的脸也不知不觉中爬上了皱纹。
她突然意识到时间的可怕。
再后来,女巫收到了巫秀满的最后一封信,几天后,她听到了巫秀满的死讯。
平静许久的红茶表面掀起点点涟漪,女巫收尾时饮了一口红茶,巫青禾静静听完,表情恍惚。
迟逢春听完整个故事无感,他甚至觉得还有些无聊,张着眼睛东看看西望望。
第57章 那可是十枚金币啊!
“其实,你外婆很特殊。”大女巫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应该是整个巫家都很特殊。”
消化完大女巫的故事,巫青禾现在明白了些,她接话:“是因为我们并不像女巫?”
女巫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她轻声说道:“你见过女巫有信仰吗?”
巫青禾被问住了,这个她也不是特别了解。
大女巫自顾自地摇起了头,比起那些远之又远的神明,女巫更相信自己手里的塔罗牌与魔药。
“可是巫家有。”大女巫红唇轻启。
巫家在很久很久以前就供奉了一尊无名神。
巫秀满曾偷偷告诉过她,她们蒙受那位神明的庇护,她们的天赋都来源于祂。
女孩露出了手臂处花叶交织的图腾,上面所蕴含的生命力是女巫平生所见,就连生命女神最虔诚的信徒都不及。
她扬起圆圆的脸蛋,一脸自豪地说道:“祂是我们巫家的守护神,是我们世世代代供奉的神明。”
大女巫和巫秀满后来也曾探究过那位神明的存在,试图寻找过祂的神职与权柄。
她们日日夜夜翻阅着神明史书,试图通过字里行间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然而一无所获。
这位神明过于神秘,祂仿佛凭空出现,无根无源,在岁月史书里找不到任何他存在的痕迹,但又被巫家祖辈供奉了许多年。
就在大女巫怀疑这位神明是否真实存在的时候,一件事情彻底改变了她的想法。
巫青禾也想起了小青山祠堂里供奉的那尊木像,在她的记忆里,外婆会时不时去那里烧几炷香,当时还被科学至上的她当成了封建迷信。
“啪!”
巨大的巴掌声响起,打断了巫青禾的回忆。
迟逢春顶着两名女人的视线,无辜举起掌心,一脸温吞说道:“这里有蚊子。”
“话说,这位是?”大女巫终于将视线落在了百无聊奈的迟逢春身上,他长得过于扎眼,即使什么都不做,也无法让人忽略他的存在感。
迟逢春亮着眼刚要开口,巫青禾眼疾手快地截住话头,她介绍道:“这是我的朋友——迟逢春。”
大女巫意味深长地轻“哦”一声,战术性地喝了一口红茶。
巫青禾死鱼眼,很好,她又解释不清了。
忽略大女巫揶揄的视线,巫青禾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张印有法印的纸。
“您认识上面的咒文吗?”听完大女巫曾经的故事,巫青禾越发想要解开自己失忆的法印,她希望熟悉各种稀奇古怪符文的女巫能解决自己的问题。
不出所料,大女巫只看了巫青禾递过来的纸张一眼,她便点了点头。
巫青禾眼神亮了起来,她刚想要询问女巫怎么解开。
可下一秒,大女巫漫不经心脱口而出的一句话直接让她猛然起身。
“我认识,不用问别人了,这个是我给你下的。”
大女巫淡定地爆出惊天秘密,全然不顾巫青禾震惊的视线。
“为什么?”巫青禾的大脑一片混乱,她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容易找到了下咒人。
大女巫垂眸:“这个得问你外婆了,因为是巫秀满请求我这么做的。”
在她收到的最后一封信里,巫秀满特意提及了这件事。
在乱成一团的思绪里,巫青禾的大脑捕捉到了最重要的一点。
她看向端正坐着的大女巫,连忙问道:“那您能帮我解开这个法咒吗?”
大女巫却摇了摇头,她并没有说自己能不能解开,她避开巫青禾急切的视线,只道:“我答应过你外婆。”
巫青禾还是有些不敢置信,她问:“外婆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为什么要自己遗忘掉那些过去的记忆?
“这个我不能告诉你了,你外婆嘱托过我要保密。”大女巫放下红茶杯,她抬头看向迷茫的巫青禾。
最后,大女巫眼里闪过一丝不忍心,她红唇轻抿,轻声提醒道:“如果你真的想要知道,那就去小青山吧。”
巫青禾愣愣看着出声的大女巫,大女巫低下了头,宽大的黑色帽檐遮住了她美艳的半张脸,看不清她此刻的神色。
“虽然我答应过你外婆不能告诉你,但是你可以自己去寻找。”
“或许,在那里,有你外婆给你留下的答案。”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大女巫终究还是学会了巫秀满的那一套,并将这个回旋镖扎在了死了许久的她身上。
她们不愧是多年的好友。
*
等巫青禾和迟逢春从大女巫家出来时,天空依旧是微微泛红的黑色,地狱的天空永恒不变。
在地狱永远没有白天与黑夜之说,这里没有太阳,自然也没有落日。
巫青禾还沉浸在刚刚那个不可思议的真相里,她一个劲地喃喃自语反问道:“为什么?”
外婆为什么要自己遗忘她?
迟逢春偏头看向旁边神色恍惚的女人,其实刚刚在女巫家里她们所讲的一切,他都不感兴趣。
无论是巫秀满,还是那个无名神。
可是巫青禾在意。
“那就去一趟小青山吧。”
一道平静的声音响起在巫青禾耳旁,她兀然止住了声音,抬眼看向旁边若无其事的男人。
迟逢春的视线与她对视:“我和你一起去。”
但去小青山前,他们还是先得从地狱离开。
首先,他们得前往城镇搭乘传送阵。
但这一步在他们两人走出没多久后便截然而止。
一道利箭猝不及防从繁茂的树林里射出来,刚刚还处于恍惚状态的巫青禾耳朵微动,眼神下意识变得明锐起来。
她反应极快地拉过身边的迟逢春,顺手捻过旁边的青翠树叶朝箭矢奔来的方向射去,绿影快出残影,其蕴含的力量丝毫不亚于飞奔的箭矢。
几分钟后,茂密的树林传来一阵抖动,似乎是有东西朝这边赶来了。
巫青禾警惕看向箭矢射出来的葱葱灌木。
直至来者拨开了灌木,露出了熟悉的面孔,巫青禾的表情陡然一变。
“卡兰希尔?”
容貌精致非凡的暗精灵手持一把长弓,他少见地没有裹着黑衣,而是穿着修身便捷的猎手装,为了方便行动,他那一头黑色长发被枝条束起高马尾。
藤蔓穿过他劲瘦的腰肢,腰间处还悬挂着一把锋锐的匕首,花与叶穿梭在他手臂与小腿上,独特的冷灰色皮肤在昏暗的地狱成为最好的保护与狩猎色。
卡兰希尔迈着长腿跨过了灌木,看见对面的女人时,银月色眸子也明显一愣,他没有想到巫青禾会出现在地狱,而且闯入了暗精灵的领地。
经过巫青禾的一番解释,卡兰希尔了然,如月色般透冷的银眸无声落在女人身边站着的迟逢春。
“他是谁?”卡兰希尔问。
卡兰希尔当然不知道迟逢春的存在,他没有参加团建,公司团建的时候他已请假回到地狱。
地狱每年这个时候是魔月兔泛滥的时候,魔月兔是食草系,但食量极大,一只一天便可以吃完周围方圆一里的草木,且繁衍速度极快。
暗精灵为了保住自己领地的草木不被魔月兔所吞噬,每年这个时候总会开展一场争对魔月兔的围剿行动。
作为年轻一辈的卡兰希尔自然要请假回家,他因此也错过了游乐园一行。
公司那些损人本来想要告诉他的,奈何都没有卡兰希尔的联系方式。
迟逢春黑眸静静落在对面的暗精灵脸上,晦暗的眸子如沁了凉水的墨玉般冰凉入骨。
明明两人的表情明明没有什么变化,可又什么都变了。
巫青禾还是用对大女巫的那套话术应付卡兰希尔。
“他叫迟逢春,是我的朋友。”
朋友?
卡兰希尔看着两人略微亲密的站姿,以及迟逢春不经意间表现出来的占有欲,眸光微闪。
卡兰希尔作为暗精灵这一族里最优秀的猎手,他自然知道这些小动作代表了什么。
强大的猛兽拥有一定的领地意识,可当领地被入侵时,它们自然会对侵犯者暴露一定的攻击性。
他们真的只是朋友吗?
反正卡兰希尔不信。
“如果你们是想要回到人类世界的话,其实可以通过我们一族的传送阵。”卡兰希尔思索片刻,他邀请着巫青禾前往他的种族领地。
精灵的领地自然也有传送阵,且按照距离来说的话,暗精灵的领地还更方便些。
这……巫青禾按捺下迟逢春在背后蠢蠢欲动的手,她十分委婉地拒绝道:“会不会太麻烦你们了,要不我们还是坐城镇的传送阵,反正也没多远。”
主要是她怕迟逢春这个不可控因素会在去暗精灵传送阵的路上对卡兰希尔做出一些不可控制的行为。
“城镇传送阵每次单人十枚金币。”卡兰希尔面无表情地快速说道。
“……”
短暂的几秒沉默后,巫青禾立马改变了自己的口风,她露出亲和愉快的笑容:“那就打扰啦。”
那可是十枚金币啊!
卡兰希尔点头,动作利落不包含一丝废话地转过身去,带着身后的两人领回暗精灵的领地。
越往前走,草木越发繁茂,甚至有些妨碍行动了,可卡兰希尔丝毫不受影响,如履平地般。
这应该是精灵的种族天赋,所有草木在卡兰希尔踏上的前一秒,似乎有意识般自动避开。
他似乎也意识到巫青禾行走的艰难,也跟着放慢脚步。
随着越往里面深入,敏锐的巫青禾能感觉到越来越多的视线注视着自己。
可当她看过去,却只能看见一阵阵发颤的草木团,伶仃落下几根孤独的树叶。
卡兰希尔解释道:“那是族里的小精灵,由于精灵领地鲜少有其他种族踏入,所以他们有些好奇外地人。”
卡兰希尔口里所说的小精灵正顶着一头绿油油的草叶,清澈的大眼睛不断追寻着卡兰希尔哥哥所带领的两个陌生人。
小精灵的视线落在了巫青禾暴露在外的皮肤,他又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黝黑的皮肤,再次抬头看向巫青禾时眼里闪过一丝怜悯,不知道他小小的脑袋脑补了什么。
卡兰希尔一直往前面走着,直至前方出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
老者穿着深绿色的及地衣袍,头顶着一冠由洁白花朵制成的花环,尖尖的精灵耳从白花花的发丝里冒出,他手里拄着一根藤蔓状的拐杖,拐杖顶端呈空心圆形,中心的绿萤石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特殊的是,这位老者的皮肤居然是偏白的,暗精灵的皮肤一般不都是深色吗?
卡兰希尔停下了脚步,将手放在胸口,恭敬向那位老精灵问好:“大长老好。”
大长老扬起慈祥的笑容轻轻点了点头,他视线越过卡兰希尔看向了身后的两人。
“他们是?”
卡兰希尔回头看了巫青禾一眼。
不知为何,巫青禾心里突然涌起一股不妙的感觉。
第58章 真实vs虚弱の雄竞
“她就是我跟您说过的那个掀开我面罩的人。”卡兰希尔面不改色地介绍道,特别是在掀开面罩四个字加重了语气。
暗精灵一族都明白掀开面罩意味着什么。
大长老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哦?”
巫青禾立马僵在原地。
欸?!
不是,兄弟!看你浓眉大眼的,怎么还带家长告状的?
巫青禾没有想到卡兰希尔的心这么黑,顶着一众清澈水灵的大眼与大长老和蔼的目光,她尴尬一笑,大脑在疯狂组织着语言。
她就知道!
每一块标注免费的面包都在背后悄悄备注好了价格!
还没有等巫青禾做出反应,安静许久的迟逢春率先往前走了一步。
等等。
看着迟逢春的动作,巫青禾下意识拉住他的手腕,生怕他做出什么不可控制的行为。
迟逢春回头对视上那双写满担忧之色的狐狸眼,他给她回了个安抚的眼神。
【没关系,看我操作。】
巫青禾看着他挺立的背影挡在自己面前拦住所有窥探的视线,秀气白净的面容微愣。
只见穿着白T恤的年轻男人俊丽神秀的脸上写满了不以为然:“哈,只是解面罩而已,那青禾还帮我解过围裙呢。”
那条经典的粉色围裙又再次出镜。
卡兰希尔冷银色的眸子一定,他直直看向出声挑衅的迟逢春冷静说道:“我送过她花。”
“那又怎样,我做饭给她吃,嗯,就连家务都是我做的。”迟逢春十分骄傲地说道。
说起那朵矫揉造作的白花,它已经被某个恶毒的小灵偶丢进犄角旮瘩里了。
记住,是某个恶毒的小灵偶干的,他丝毫不知情。
而且他一点都不在意那朵白花。
一!点!都!不!在!意!!!
“我每天至少有八个小时会待在她身边。”卡兰希尔继续稳定输出。
迟逢春冷笑:“嗤,那我和她还是室友呢。”
八个小时又怎样,小灵偶可是全天都陪伴在女人身边,
从这一步开始,巫青禾便感觉到些许的不对劲了。
她看着争吵的两人,试图插进去一句话:“那个……我。”
可两个男人的言辞却越发激烈,直接将巫青禾的话挤到了边角外,一股莫名的胜负欲在两人心间升起。
卡兰希尔放出了终极大招,表情淡淡地说道:“我跟她表过白。”
哈!
迟逢春的凤眸在一瞬间变得无比阴晦,长睫遮去他的冰冷情绪,他丝毫不甘示弱地宣示主权道:“那青禾还亲……”过我呢。
“停!”
两眼一黑的巫青禾直接走上前,紧急制止了两人的对话,并手动捂住了迟逢春脱口而出的话。
她终于明白问题在哪里了。
为什么两个男人吵架,从头到尾受到伤害的是她!
她以为的雄竞:惊天动地、火光电石、火药味十足,针尖对麦芒。
真实的雄竞:火药味也十足,不过是小学生放的摔炮,就连吵架都带有一股小学生特有的味道。
干什么啊!她不要面子的吗?再让他们说下去,恐怕自己底裤什么颜色都要被抖出来了。
如果不是巫青禾了解他们两个,否则她都要认为他们是故意的。
巫青禾发誓,自己再信一次迟逢春,自己就是狗。
她迎着一众八卦的眼神,努力踮脚封住迟逢春的嘴。
见女人动作有些艰难,迟逢春眨巴眨巴眼睛,还顺着她的动作温顺地弯下腰,方便她的动作。
手掌下的唇角在没人看见的地方悄悄翘起。
毫无察觉的巫青禾露出一个温厚实诚的笑:“哈哈哈,我朋友他开玩笑的,请不要当真。”
卡兰希尔看着两人亲密的动作,有些欲言又止,似乎还想要说什么。
巫青禾一个刀眼甩过去,眼里的杀气在警告卡兰希尔不要挑战她的底线。
迟逢春也妻唱夫随地给了他一个得意洋洋的眼神。
着急挽回自己岌岌可危的清白的巫青禾完全没有注意到迟逢春最后那一句话的主谓顺序。
注意,他先说的是巫青禾。
看到这里,大长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笑眯眯看着对面的两人,看破不说破地轻声赞叹道:“年轻真好。”
巫青禾还是觉得自己有必要跟他们解释一声:“前辈,对于我掀卡兰希尔面罩那件事完全是个误会,况且事后我也明确表达了拒绝。”
大长老听到巫青禾直白的措辞也毫不生气,他祥和地看向卡兰希尔:“嗯?”
卡兰希尔自然不想将这么丢人的事放到大庭广众说,况且还有那么多小精灵在看热闹。
只见容色精致的暗精灵高傲偏过头去,他唇角紧抿,拒绝回答。
巫青禾补充道:“当然,卡兰希尔很优秀,只不过我没有那方面的打算,况且按照人类的年龄来算,卡兰希尔属于未成年,人类世界不允许未成年结婚。”
【滴!好人卡!】
大长老笑呵呵地点头道:“没关系,卡兰希尔没有让你喜欢他,是他的问题。”
暗精灵一族是有掀面罩这个习俗不假,但他们的伴侣可不仅仅只是靠这个习俗就能争取过来的。
大自然有弱肉强食,在感情面前,这个道理依旧适用。
“而且卡兰希尔这个孩子有时候说话不过脑子。”大长老有些苦恼地说着,他温和看向面前的女人:“有时候还得麻烦你包涵一下。”
嘀嘀嘀!
迟逢春的雷达在嗡嗡作响,他眯起眼看着那个说话的老精灵,他没有想到这个老头看起来老实,实际上说话滑不溜秋、偷夹私货的。
【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巫青禾和迟逢春脑海里不约而同地冒出这句话。
所幸,这场对话后便再无什么风波了。
卡兰希尔将两人送到了精灵之地的传送阵。
卡兰希尔看着法阵上面站在的两人,在法阵微微发光的时候,他突然冷不丁冒出了句:“我不会放弃的。”
高傲的精灵自然不会就这样放弃。
巫青禾眼里露出诧异,旁边的迟逢春也是眼神一变。
还没有等两人有所反应,下一秒,法阵启动,两人的身影齐齐消失在精灵之地。
*
一阵头晕目眩,等巫青禾睁开眼睛,眼前的场景也让她猝不及防吓一跳。
传送阵的地点设置的降落点是天地公司。
而此时,巫青禾面前站着乌泱泱一大堆人,包括但不限于耶和华、撒旦、加百列、莉莉丝、两个恶魔,路过的木乃伊,看热闹的吸血鬼……
莉莉丝看着凭空出现的人影,紫眸里爆发出惊喜的情绪,她兴奋说道:“他们回来了!”
终于回来了。
要知道巫青禾这一去便是整整一天。
在这段时间里,莉莉丝连自己的遗书都已经写好了,毕竟是她拜托巫青禾照顾两个恶魔的。
迎着巫青禾惊愕的目光下,莉莉丝与两个小恶魔站成一排,动作行云流水地弯腰,双手从背后拿出一条条长鞭,他们齐声说道。
“姐姐/青禾,对不起,请不要有任何负担地鞭挞我们吧。”
迟逢春看着那些看起来就不像是什么好东西的皮鞭,脸刷一下就黑了。
巫青禾也是两眼一黑,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绝对是莉莉丝的狗主意!
撒旦在后面露出欣慰的表情:“看啊,我们地狱的道歉方式多么诚挚啊!”
耶和华扣着鼻屎犀利点评道:“不堪入目。”
大天使加百列看不下去了,他直接走到低头的莉莉丝身后,然后一个用力拎起她脖颈后的衣领。
“喵?”
魅魔紫眸呆滞,被勒住命运后脖颈的她双脚悬空,回头便看见了十分具有压迫感的阴晦蓝眸。
加百列面无表情地宣判道:“骚扰同事加顶替员工上班,这些账我还没有跟你算清楚,走吧。”
大天使单手撕开一个空间裂缝,扯着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的魅魔进入缝隙里。
在裂缝即将合并的一个瞬间,巫青禾看见了加百列背后展开的宽大羽翼以及他手里熟悉的审判之剑。
【阿门,祝你好运】
巫青禾在心里默默为莉莉丝画上了十字架。
后面的撒旦和耶和华已经吵起来了,这两个本就是一对历史久远的老冤家,第一次神战就是他们发动的。
“你这是在歧视我们地狱?”
“并没有,只是客观评价。”
“啊,那你就是在歧视我们地狱,想打架是吗?糟老头。”
“呵,刚好我也很久没有松动骨头了,走啊!”
两人说着说着便撕开了一个裂缝,先后走了进去。
巫青禾看着两位相继离开的神明有些无语,嗯……虽然他们的争吵很激烈,可演技太烂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们只是找了个借口离开而已。
【虽然……但是这家公司的员工演技都不太好,难道是因为随了他们各自的主?】
而缝隙那头的耶和华和撒旦在脱离了迟逢春的视线后,激烈吵架的声音截然而止,他们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哈,还是我反应快。”撒旦纯黑的眼瞳微眯,身后粗壮的恶魔尾巴愉快摇了起来。
“那是因为有我配合你。”耶和华不以为然道。
撒旦看着眼前毫不客气的创世神,尾巴摇晃的速度放慢了,他语气上扬地轻哦了一声。
耶和华开始翻起旧账了:“之前要不是你找我,否则我现在已经跟爱神他们打牌去了,还不用亲自混这趟浑水。”
迟逢春什么的简直太吓人了,他以后再也不管了。
就当耶和华发完牢骚后想要撕开裂缝离开,他耳畔突然传来一阵破空的声音,漆黑的残影擦过他的脸颊。
如果不是耶和华躲得快,否则这个残影会毫不留情地击穿他的脑袋。
撒旦漆黑的瞳孔里流出浓郁的黑气,背后遮天蔽日的薄翼张开来,他低沉的声音在空间每个角落响起:“等等,我说过要你走了吗?”
“啧。”耶和华不爽地轻啧一声,苍老的面容迅速变得年轻、神圣不可侵犯,原本乱糟糟的头发如白色瀑布下倾斜而下,原本矮小的身影也在一点点拔高。
他就说撒旦这个魔小心眼吧。
高大的神明张开了灿金色的眼眸,看着上空悬浮着的恶魔,他也张开白金色的羽翼朝他迎去。
*
而此时还留在公司原地的小恶魔看着空荡荡的身后,两脸懵逼,不明白他们怎么都离开了。
那他们是不是……
还没有等小恶魔开口,巫青禾已经拿起了他们手里的小鞭子。
顶着小恶魔迷茫的视线,女人弯起一个和善可亲的笑,她对两个可爱的小恶魔柔声说道:“小鞭子还是太过于粗鲁了,就让逢春哥哥替我教训一下你们就好了。”
迟·受到精灵刺激·逢·看见鞭子の邀请·春,一个浑身叠满debuff的男人刚好无法抒发自己的怒气,他幽黑的眸子静静看向了地上的两个小恶魔。
小恶魔们久违地感受到了一股死亡逼近的压迫感。
他们……好像要先死一下了……
第59章 迟逢春当然是巫青禾的!
久违的节假日。
巫青禾从上个星期就日日盼望着这三天假期的到来,可是这短短的一个星期里面她经历了太多事情,以至于她都差点遗忘掉这个假期的存在。
镜子面前的女人在洗漱完毕后戴上重新配好的黑色镜框眼镜,厚重的刘海一盖,又变回了那个熟悉的老实版巫青禾。
她回到房间拿起一个黑色双肩包,转身便看见站在门口的男人。
迟逢春看向她:“东西收拾好了?”
“差不多了,出发吧。”
迟逢春自然而然地接过她手里的双肩包,随手往肩上一丢,另一只手打开了出租屋的大门。
“出发,小青山。”
*
小青山村落居在无数连绵的青山里,由于地形复杂且位置偏远,村里面的交通经济并不方便。
巫青禾和迟逢春抵达小青山也废了不少功夫,他们先是地铁转高铁,高铁转公交,几经周折。
然后,他们现在坐在这辆摇摇晃晃、有些年代感的公交车上,公交车外的车轮激起一地土黄色灰尘,车顶的风扇在稀稀拉拉扇着风,可这股风还不如开窗溜进来的风大。
今日是个大晴天,外面的天空是澄澈无比的透蓝,和煦的阳光晒着道路两旁的翠色格外清新亮眼。
巫青禾和迟逢春肩并着肩,随着公交车的每一次晃动,肩膀都会不受控制地碰撞到一块。
巫青禾坐在靠窗的位置,此时她看见窗外熟悉的翠绿景色,清亮的黑瞳里闪过复杂不明的情绪。
下一秒,巫青禾感受到身边传来一股温热的温度。
她扭过头去看向迟逢春:“干什么。”
迟逢春不知道什么时候朝她靠近了,肩膀紧紧抵着她的肩头,亲密的距离像极了一对情人。
见巫青禾注意到了自己,迟逢春露出一个无辜的甜笑:“这个公交车太晃了,这样我抵着你,就不会时时撞在一起啦。”
有道理。
但巫青禾神色温和地还提供了另一个解决方案:“其实你也可以换个座位的。”
由于公交路线越来越偏远,乘客并不多,此时公交车上有大把的位置可以选择。
迟逢春眨了眨眼,游移的视线转向了窗外,他兴奋惊呼道:“哇,前面那个是什么,青禾快看。”
巫青禾看着男人额前的发丝被清风吹起,露出饱满玉白的额头以及灿如朝日的瑰丽容色,阳光转瞬洒落在他半张脸上,黑瞳晕染上金芒,衬得他如同神明般耀眼明丽。
明明迟逢春转移话题的技巧是那么的烂,可巫青禾还是顺着他的视线往窗外看去。
一道奇特的自然现象正在不远处上演着。
明明巫青禾这边的天气还是阳光灿烂,万里无云,可在前方几百米处,厚厚的云层覆盖在上空,瓢盆的雨丝稀里哗啦地降落着,水滴在公路上溅出一个个透明的水泡。
同一片天空下,两个迥异的自然现象共存着。
等公交车来到那一片降雨区,公交车缓缓驶入雨的边缘,雨水将公交车一寸寸淋湿。
巫青禾还在专注看着这一难得一见的景色,一双骨节如玉的手突然横插过来,利落关上了窗户。
下一秒,雨水毫不留情拍打在窗户上,玻璃倒映出巫青禾愣怔的神色。
以及,她身后男人微微翘起来的凤眸眼尾,似钩子般弯弯。
与此同时,她耳边传来温热的吐息声。
“青禾,你是笨蛋吗?”
低低无奈的语气让笨蛋这个词都变得暧昧起来,两人周身就差冒粉红色泡泡了。
巫青禾……巫青禾拒绝这个问题,并毫不犹豫地打下横跨在眼前的手臂。
妈的,最烦装逼的人了。
巫青禾面无表情地想着,并无视了抱着手臂眼巴巴看着自己的迟逢春。
迟逢春看着女人秀挺的侧脸,心里的委屈都快要皱成一团了,她的反应怎么跟网上教的不太一样?
迟逢春打开了手机,并登录了软件,打开其中一个热度颇高的帖子。
帖子最顶上的标题是:如果爱人失忆,该怎么让她重新爱上自己?
迟逢春翻到了上面的一个高赞回答,然后他在下面激情回复道:“骗子!”
很快,迟逢春收到了回复,依旧是回答问题的楼主。
【兄弟,你来真的啊?】
迟逢春黑着脸回答着:【这些方法没有用】
【当然没有用,因为这些方法都是我瞎扯的,而且只适用高颜值的人使用,像我们这种屌丝做出来只剩下猥琐油腻。】
迟逢春眉头微微扭起,他好看吗?见之前那些人的反应,自己应该不算丑的吧?
迟逢春有些不自信,他感觉自己在巫青禾眼里跟其他人没有什么区别。
【我长得不丑】
【嗯对对,你不丑,普信男都是这么说的】
开玩笑,如果是绝世大帅哥的话,还需要费什么劲追人啊,就算女朋友失忆了,在看到那张脸的瞬间都会一见钟情。
迟逢春眉头紧缩,然后他现场拍了一张自己的照片上传,巫青禾因为他突然的动作还瞥了他一眼。
对面火速发了消息过来。
【靠,哥们,P太过了吧?神仙也不敢长这样啊。】
【P是什么意思?】刚联网的迟逢春一脸懵逼。
【哥们,你再装下去就没意思了……】
【我只能说真有人长这样的话,不可能追不到人,除非你女朋友喜欢上其他人了。】
迟逢春看着对面发过来的消息,眼神一瞬间晦暗下来,他指尖抵着屏幕微微发白,微不可见的裂缝从他指尖下的钢化膜裂开。
【不!她绝对不会喜欢上其他人的,绝对不可能!】迟逢春固执地重复一遍又一遍。
怪物天天守在宝物的身边,怎么可能不知道宝物有没有被盗取。
迟逢春抿紧唇【如果你不行的话,请不要乱说话!】
【不要急眼啊兄弟,我还有planB,根据上面的分析,你女朋友极大可能吃软不吃硬,这个就更好办了。】
【示弱,让她怜悯你,让她对你心软】
看到这几个字眼,迟逢春的手指悬空在键盘上,迟迟没有按下去。
因为,他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记忆。
【欸,这是谁家的小孩啊,脏兮兮的】
【小孩,不要磨我手指头,糖都快要被你含化了】
【你叫什么名,这双眼睛倒是雪亮雪亮的。】
【这孩子莫不是一个哑巴,怎么不说话的】
【洗干净后模样倒是长得漂亮灵秀,四肢健全,身体无疾病,嗯……留下来吧】
好像,确实是这样子的……迟逢春恍然,像是被打通了灵窍般舒泰。
*
公交车到站就停下了,可这里距离小青山村还要走一段山路。
巫青禾和迟逢春一起下了车,两人安静走在山野小路上,周边的田野零零点点开着明黄色的小花。
不远处,渐渐传来一阵轮子滚滚声,熟悉的轰隆轰隆声十分引人注目。
巫青禾眯眼看向来者,一辆古老且破旧的三轮逐渐出现在道路的拐角。
她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村子里传承了三代的古董三轮,而坐在驾驶座上的人正是马大爷。
三轮缓缓在巫青禾身边停了下来,马大爷从窗户口伸出头来,他眯着眼看着眼前的两人。
“呀,小禾!”马大爷认出了巫青禾,用着小青山村独有的乡音念出她的小名。
巫青禾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马爷爷,好久不见。”
马大爷的视线又落到了巫青禾旁边的迟逢春身上,他猛然一眯眼,脖颈又伸长了几分。
“呀,这娃长得真俊呐,城里人就是长得好看,这是小禾你男朋友?”
巫青禾的微笑一僵,风水轮流转,迟逢春脸上露出了腼腆羞涩的微笑,不说话也不否认,贯彻沉默是金的美德。
巫青禾敢保证,今天,只需要今天,这个八卦就能传遍整个村子。
可偏偏,她又解释不清楚。
“汪!”
一声响亮的狗叫打破了此刻的僵局。
巫青禾低下头去,刚好看见一条疯狂摇着尾巴、毛发油光水滑的黑色大狗。
巫青禾眼里流露出一丝惊喜,她弯下腰摸了摸黑狗的背,并开心喊了一声:“小黑!这么久不见都长这么大了啊。”
听到这个名字,迟逢春的表情有些微妙了。
他低下头看着下面那条在女人腿边尽显谄媚之色的黑狗,俊丽的面容写满了不解,自己跟它长得很像吗?
身为村口情报局的马大爷看着面生的迟逢春,内心的八卦之心在蠢蠢欲动着。
他嘴里叼着旱烟:“小禾男朋友,你是哪里人。”
还没有等迟逢春回答,巫青禾手下的小黑不乐意了,它颇有灵性地冲马大爷“汪”了一声。
迟逢春的凤眸渐渐眯了起来,他看着脚底下的黑狗,轻声说道:“小禾、男朋友。”
神奇的是,迟逢春在说前两个字的时候,小黑没有任何反应,直至一个“男”刚说出口,小黑立马有了反应,它朝迟逢春大声“汪”叫着。
这下子就激起迟逢春的反骨了。
他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小黑也是反应极快地朝他汪汪叫。
一人一狗就这样在马路牙子吵起来了,看起来还十分激烈。
迟逢春换着不同的话术。
“我是小禾男朋友。”
“我是小禾的。”
“迟逢春是巫青禾的。”
无一例外,小黑都没有放过他。
就当迟逢春试图捂住小黑那张乱叫的狗嘴时,巫青禾先一步揪住了他的耳朵,并手动终止了这场荒谬的争吵。
当迟逢春用那双水润潋滟的黑眸无声看向她,巫青禾下意识撇开视线,声音低到不能再低地喃喃道:“幼稚鬼。”
什么叫迟逢春是巫青禾的。
真是太幼稚了!
女人抿了抿唇,反光的镜片恰好遮去她眼底恼羞的情绪。
可能是嫌迟逢春太过于丢脸了,巫青禾匆匆跟马大爷告别后,便扯着迟逢春飞快逃离了现场。
马大爷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爽朗笑着,他深深吸了一口旱烟,眼里闪过一丝怀恋。
“哈哈哈,想当初,我婆娘也是这么扯我耳朵的,可惜……”
那个疯婆娘后面就直接抄家伙了!
唉!
马大爷满含惆怅地开动三轮车,慢悠悠开车上街去买她交代过的糖醋油盐。
第60章 生平爱凑热闹的人,葬礼当然也要热热闹闹的啦
不同于城市里可见的摩天大楼以及川流不息的车辆,小青山的房屋都是低矮的青瓦白墙屋,道路是由砖石铺成的石子路,道路两旁还有零星几朵野花野草。
蓝天下,白云灿日,电线杆上有几只圆滚滚的麻雀叽叽喳喳叫着。
这么多年过去了,小青山依旧保持没有被城市侵蚀的自然灵秀之美。
巫青禾的家在小青山村的深处,中途,他们穿梭在小路上,来往的孩童好奇看着他们,完全不认识离家许久的归乡客。
巫青禾和迟逢春走走停停,两人也时不时搭上几句话。
迟逢春不知道从哪个路边掐来了一朵小黄花饶有兴致地夹在耳后,嫩黄蹭在雪肤墨发间别有一番风情。
他看着前方几乎一摸一样的分岔口,突发奇想:“青禾,你这么久没有回来,会不会忘记回家的路?”
巫青禾摇了摇头,声音格外温和坚定:“不会。”
【回家的路总是记得的】
又走了好几分钟,巫青禾的视线里已然出现了熟悉的房屋。
她快步朝那边走去,却被一道颤颤巍巍的声音给叫住。
“你是……秀满?”
只见不远处,一户人家的墙头高大的树木肆意生长着,刚好在门口形成一块不小的乘凉地。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躲在树影下,她坐在门口的小木凳上,手里拿着蒲扇慢悠悠扇着风。
巫青禾一眼便认出了她,那是张婆婆,也是外婆生前的好友。
“秀满,好些年没见,你怎么越活越年轻啊?”张婆婆浑浊的眼珠定定看向转过身来的巫青禾,手里扇风的蒲扇停止不动了。
听到老人脱口而出的话,巫青禾的表情恍惚片刻,还没有来得及跟张婆婆解释,张婆婆的屋里传来一声高喊。
“婆婆,吃饭了。”
见张婆婆迟迟不应声,一个容貌年轻秀气的女人跨出了门槛,视线落到了不远处的巫青禾身上。
她一下子就明白了是什么事。
女人来到张婆婆面前,面带歉色地看向巫青禾:“抱歉,我婆婆她患有老年痴呆症,经常认错人。”
张婆婆还在女人身后倔强地小声反驳着:“我没有认错,这个样子一看就是秀满那厮。”
听到张婆婆的小声嘀咕,巫青禾释然地笑了笑,突然就不想开口解释了。
或许,她在庆幸自己长得有几分像外婆,这样很好,好极了……
亦或是,她在高兴世上又还有一人能记得外婆,这样外婆消失的速度就又能慢些啦。
死亡并不是生命的终点,遗忘才是。
“不过,你们是?”女人面露出疑惑,村子里已经很久没有来过生人了,面前男人和女人看起来都格外秀气白净,一看就知道不是村里的人。
巫青禾也不认识这个陌生的女人,但她认识张婆婆家里的孙子二狗。
小时候,二狗可没少替巫青禾背锅。
可巫青禾没有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她看着眼前挺着肚子的女人,记忆里那个瘦猴模样的小孩居然也要有小孩了。
“我叫巫青禾,那户人家的。”巫青禾遥遥指向自己的家。
女人面露惊喜之色,她看向巫青禾说道:“原来你就是小禾啊,我家那位提起过你,说你是他们当中脑子最聪明的,读书也厉害,早早去了大城市发展。”
“不过,你今日……”女人的表情略带疑惑,她不明白巫青禾怎么今日突然回来了,明明这两天也不是什么重要日子啊。
巫青禾并没有详说,她弯唇轻笑只道:“回来看看。”
女人爽朗说道:“好,如果需要什么帮忙的话跟我们说。”
“好的,谢谢嫂子。”巫青禾眉眼舒展着,并没有拒绝女人的热情。
巫青禾又跟女人交谈了几句后,或许是惦记着屋里面的饭菜,女人扶着张婆婆回了屋。
两人继续往前走,直至来到一扇蒙尘的木门前,房屋已是许久没有人来拜访,门上都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灰。
巫青禾恍惚看着门上有些脱落的门神贴画,手里捏着的钥匙迟迟没有对准锁孔。
迟逢春看出了巫青禾此刻的异样,他偏头看向此时突然犹豫起来的巫青禾疑惑问道:“怎么了?”
巫青禾手抓紧了钥匙,直至指尖泛白。
她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道:“没事,只是有些紧张。”
许是太久没有回家了,巫青禾有些抗拒看到门后面的场景。
她抗拒重新踏上冷清寂寥且没有人气的院子。
她抗拒记忆里熟悉的场景会变得无比陌生。
亦或是……抗拒即将到手的真相。
直至此刻,巫青禾都还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外婆要删去她的记忆。
可无论巫青禾再怎么紧张,手里的钥匙终究插上了锁。
伴随着一声轻巧的开锁声,木门被缓缓推开,里面的院子慢慢展开在他们眼里。
同巫青禾设想的差不多,许久未有人踏足的院子如同覆盖上了一层淡灰色的滤镜,曾经漂亮、生气勃勃的庭院看起来萧条了不少,青石砖上杂草横生,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灰尘味。
可是……庭院里的石榴树也开花了。
那满树的石榴花颜色是那么的艳红耀目,如火焰般绚烂鲜活,它在无人拜访的角落独自灼灼开着花。
阳光下,苍绿的树叶夹着深浅不一的火红花朵,连带着原本应该死寂的庭院多了几分生气,渲染出明艳的色彩。
一个不可思议的生命奇迹。
门口的大风顺着门缝吹进庭院,连带着石榴树上的树叶在簌簌作响,仿佛在无声说着。
【欢迎回家。】
黑发飞扬间,镜片后的狐狸眼倒映出一片烨然的红,染红了她的眼眶,她缓慢地眨了眨眼,晶莹的泪水顺着眼眶划过白净的面孔,滴在土地上。
在看到那颗无人照料,本该枯死的石榴树始终保留着记忆里独有的鲜活色彩后,巫青禾再也绷不住自己的情绪,泪水一滴滴如珍珠串般流下。
迟逢春傻眼了,他根本不知道巫青禾怎么就哭了。
他手忙脚乱地掏出纸巾,连忙帮她擦拭脸上的泪水,并轻轻碎碎念道:“不要哭,不要哭啊。”
要知道一个人哭的时候还能有所克制,可当旁边有人安慰你时,鼻子里的酸涩感只会更强,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巫青禾吸了吸鼻涕:“外婆生前很喜欢吃石榴,所以她在庭院种了这颗石榴树。”
而且巫秀满手臂上的巫家图腾也是石榴花。
“我以为它早就枯死了……”巫青禾喃喃自语着:“它本该枯死的……”
她走了进去,仰头看着生机盎然的树顶,手指抚摸上石榴树的树干。
如果外婆还在的话,肯定会唠叨着今年的花开得艳,秋天的时候,石榴果也会更多。
小老太肯定会跳起来用拐棍杵着树上的石榴果,返头笑嘻嘻对女孩说道。
【到时候啊,我给禾宝一粒粒剥开吃,你一粒我两粒】
回忆起记忆里妇女贪食的模样,巫青禾笑着笑着又流泪起来了,视线雾蒙蒙的,独留那抹明艳的火红,亦如记忆里那个笑容明朗的妇女。
可是……她的外婆已经不在了。
巫青禾永远记得外婆去世的那天,那时候的她还在学校里。
电话那头传来张婆婆沙哑的声音:“喂,是小禾吗?你外婆快不行了,你……”
电话那头的声音突然变得虚幻起来,巫青禾手指僵硬捏着笔,大脑一片空白,墨水不知不觉中晕染了一大片白。
“喂,你还能听到吗……怎么没有声音了?”
巫青禾回神,神情冷静回应着电话那头的人:“我在,我外婆现在怎么样?”
她正常地询问着一切,手里有条不紊地处理着被墨水作废的草稿纸。
而巫青禾真实的灵魂早已飘出躯体,冷眼旁观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她不知道当时的自己为什么会表现得那么平静,就仿佛即将面临死亡的不过是一个陌生人,而不是从小带她长大的外婆。
在电话打完后,巫青禾无视旁边人惊讶的眼光,直接起身夺门而出,在学校长廊里奔跑起来。
快一点、再快一点……
可平时的长廊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漫长,仿佛延伸了无限长,无数风景从眼前一划而过,她只觉得拥挤逼仄。
巫青禾啪一下打开班主任的办公室大门,顶着班主任不解且惊吓的目光,她喘着气一字一句陈述道:“老师,我要请假!”
可巫青禾还是没有赶上外婆最后一面。
当看到老人如同往常睡着般躺在棺材里,巫青禾没有哭,她轻轻合上棺盖,从此阴阳永隔。
后面,她给巫秀满举办了一场热闹的葬礼。
妇女生前喜欢热闹,死后自然也不希望自己的葬礼孤零零的。
村里的熟人都来吃席了,每一个人在路过头戴白布的少女时,都会停下来轻轻拍一下她的肩膀,想安慰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到最后他们也只是无可奈何地轻叹一声,仿佛这样便能宽慰少女。
面对他们笨拙的安慰,巫青禾并没有哭,或者说自从接到那通电话后,她还没有掉下过一滴眼泪。
她冷静、完美地处理所有丧事的琐碎细节,干净利落的手段简直不像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孩子。
有时候,巫青禾都会在心底悄悄质疑着自己。
难道自己真的是这么冷血的一个人吗?
还是说,她经历了两世,所以心智成熟了?
巫青禾看着热热闹闹的席面,心想像外婆这样爱凑热闹的人,她的灵魂一定会被吸引过来,说不定她现在就已经混在人群里,乐呵看着大家吃席。
直到外婆的棺材被抬出去,那是一个阴雨天,天气并不好。
连绵如雾的细雨落在青山上,将这个偏远静谧的小山村勾勒成水墨画般清冷朦胧。
村里人乌泱泱将那副漆黑的棺材往山里面抬,一路上的场面也是很壮观。
为首的秀丽少女捧着妇女的遗照,顶着雾水般的细雨,她走几步一磕头,沉黑的衣角沾上泥土的黄渍,额头也不可避免沾上灰土。
雨滴大小的泪水混在朦朦胧胧的细雨里,一齐砸向泥泞的土地。
巫青禾终于无声哭了,延迟的感情如山洪般铺天盖地倒来,她终于意识到外婆将永远离开她了。
所有人无声沉默着,他们看着跪在地面上的少女,他们都明白亲人的离世意味着什么,更不用说从小与外婆相依为命的巫青禾。
从今以后,她又只剩下一个人了。
吹号子的人更加用力吹着,仿佛这样就能将现场沉闷的氛围给吹散。
在这一场盛大热闹的葬礼里,没有一处是人类发出的声音。
它们响亮且孤寂,洪亮且尖锐。
这时,雨又下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