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又是垒兔窝,又是搭鸡圈的,忙到戌时方歇,第二日苏沐瑶便起晚了。
她洗漱完,坐到外间桌旁,惊讶的看着云墨端到她面前一碗软软嫩嫩的蛋羹,上面洒了一点酱油和葱花,看起来格外鲜美可口,道:“怎么会有这个?”
这可不像寿膳房的手笔。
寿膳房按着定例做菜,每天提供给她们的早膳,是雷打不动的清粥馒头酱小菜。
除了说几种粥和小菜来回颠倒着换,半个月来,再没什么变化了。
云墨抿唇笑道:“这是我方才给山鸡喂食时,在窝里捡到的,想着小姐喜欢,所以专给您做了吃的,您先垫垫肚子,我去厨房取早膳。”
现在虽是二月,但春寒料峭,云墨见苏沐瑶未起,怕饭菜凉了,拿回膳食后,先放在锅里温着。
这会儿苏沐瑶起来了,刚刚好。
云墨作为丫头,一直都很贴心。
而更让苏沐瑶惊艳的,是鸡蛋羹的味道,一口吃下去,滑滑嫩嫩的,丝毫油腻感都没有,微咸中带着浓浓的蛋香味,一大早上空落落的胃,立刻被这道清淡鲜美的蛋羹给填满了。
吃完早饭,苏沐瑶去后院看山鸡。
她大约能猜出来,它们下蛋是昨晚她给它们喂的那碗水的缘故,只是加了几滴的灵泉,山鸡就反常的下蛋了,那如果直接给它们喝呢?
会不会像小说里写的那样,开了灵智,修炼一段时间,还能化形成人?
苏沐瑶想要试试,但犹豫了一阵,还是算了,如果太过异常的话,云墨那丫头迷信,说不准会把这几只鸡当神鸡一样供起来。
而且它们有了智商,以后她还怎么好意思吃它们的肉?
她要做试验,还是找植物吧。
趁着云墨去涮洗碗筷的功夫,苏沐瑶偷偷从月亮门溜进去,来到跨院。
这个跨院大约是为了避暑建的,里面种着很多树木,但因为荒废时间久了,没人收拾,地上歪七扭八的倒落着一些枯树枝,上面长满了青苔和木耳。
还未入春,其他的树都光秃秃的,唯有南面墙根底下种有一排高大的梨树,树冠超出墙面约半米,因为光照充足,早早的就抽出新枝和嫩叶来。
苏沐瑶小心翼翼的走到跟前,数了数,一共有八颗大梨树,长得差不多高,土壤品种也都一样,正适合拿来做灵泉水试验。
选定树木之后,她怕自己记不住,回去取了一张纸和一支鹅毛笔来,从左到右,依次标记着:甲树、乙树、丙树、丁树,戊树、己树、庚树、辛树。
为了严谨起见,她准备做对照试验。
甲树:不浇水;
乙树:每日浇一勺井水;
丙树:每日浇一勺兑了一滴灵泉的井水;
丁树:每日浇一勺兑了两滴灵泉的井水;
…………
以此类推,灵泉水所兑的浓度越来越高,一直到辛树:每日直接浇一勺灵泉水。
现在是二月初,等到二月中旬的时候,就到了梨树开花的时节。
到时候,可以通过观察梨树开花的多少和顺序,来确定灵泉水的效果。
苏沐瑶原想着,自己得等上十五天,结果没想到才一夜功夫,丁树和戊树突然窜出了一大截,并且整棵树都开满了白色的梨花,茂盛极了。
而其它浇了灵泉水的树,除了最后一棵辛树外,纷纷都开了花,比昨天也都长高了一些。
按着所兑灵泉浓度不同,开花多少和长势高低也不一样。
从左到右,无论是开花多少,还是长势高低,非常的有规律,呈现出一个先上升后下降的梯形来:
甲树<乙树<丙树<丁树=戊树>己树>庚树>辛树
苏沐瑶看到后:“……”
这也太扎眼了!
还能不能让人愉快的在皇宫里做试验了!
但不管怎么说吧,结果是有了,灵泉水的效果相当惊人,但得兑水使用,浓度太高,植物承受不住,效果反而就降低了。
苏沐瑶犹在琢磨自己的灵泉,却不知因为那只常飞来乾西四所的海东青,养鹰处的一众太监们,已经好几天没睡一个安稳觉了。
在苏沐瑶看来,那只白色的海东青是没主的,或者说,它暂时还没有被分配出去。
养鹰处的海东青,都是给皇室养的。
一共有两种:一种已经有主了,为了方便区分,会在它们脚上佩戴一个金属圆环,圈环上刻着主人姓名;
另一种是后代雏鹰,或者是各地新进献上去的,还没有被皇室子弟认领。
而这只白色的海东青,脚上是没戴环的,再加上它天天来蹭饭,估计在养鹰处不怎么被重视,所以也不会给她带来什么麻烦。
但这一次,苏沐瑶偏偏漏掉了一种可能性。
没戴脚环,也许是因为不需要通过戴脚环来证明自己的身份。
这只海东青名叫巴图鲁(满语英雄的意思),它的主人,是当今皇上雍正。
因为巴图鲁的身份格外尊贵,不但不需要佩戴脚环,每天戌时之后,还有一个时辰放风的时间。
往常巴图鲁都是去南苑那边逛一圈,到点前就回来了,偶尔还会带几只猎物。
而最近养鹰处的人发现,往往都过了放风的时候,巴图鲁还没回来,就是回来,也不会携带猎物。
这还不是关键,最要命的是,巴图鲁开始不好好吃饭了!
这只祖宗,关系到他们的身家性命,养鹰处的人丝毫不敢马虎,立刻请来了鹰医。
经过一番诊治。发现它的身体没出什么问题,只是胖了些,需要减减重。
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不过吃的少还变胖了,这里头肯定有事。
原来养鹰处的人都以为,巴图鲁大约是在南苑那边捕猎吃饱了,所以回来吃的少,但问过南苑的侍卫后,听他们说,这几日压根没见过巴图鲁的身影。
养鹰处负责的太监着了慌,跟上层管事一说,他们也害怕,互相遮遮掩掩的,不敢露出半点风声。
原打算糊弄糊弄,这件事也就过去了,反正巴图鲁也不是不回来。
可今天早上,雍正在养心殿会见川陕总督年羹尧1,议起西北军政之事,年羹尧回完话,不禁炫耀起了自己在平定准噶尔时,得到的一匹汗血宝马。
说到那马是如何如何英勇善战,夜行八百,日走一千,比之三国时吕布的赤兔马也毫不逊色。
雍正听他说的兴致勃勃,一时想起了他养的海东青,马儿再厉害,也不过是地上跑的,比不得天上展翅高飞的雄鹰。
论起捕猎和飞行速度来,他的巴图鲁可是鹰中之冠。
雍正便吩咐御膳房,将巴图鲁这几日打来的猎物做成午膳,要宴请年羹尧大将军。
一道旨意下去,不到片刻,养心殿外就跪了一地的人。
年羹尧走后,雍正问起始末,养鹰处的管事跪伏在地上,哆哆嗦嗦的将这几日巴图鲁的变化一一说了,雍正听完,沉下脸,喝问道:“为何不早报?”
没人敢回话。
宫里宫外都传遍了,这位新帝虽然年纪轻,但心狠手辣,冷血无情,才刚即位,就处置了好几位先帝老臣,他们这些奴才,怎么可能不怕呢?
他们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雍正眯了眯眼,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最终处理的结果是养鹰处从上到下,一人责打三十大板,所有管事罚俸半年。
回到殿内,总管太监苏培盛轻手轻脚的走上前去,小心翼翼道:“皇上,奴才前日听宫里的人说,见有一道白影“嗖”的一下往乾西四所的方向飞去了,看样子,或许是您养的那只海东青。”
他能说这句话,至少有七八分的把握。
雍正也不抬头,蘸了蘸朱砂,批阅着奏章,淡淡问道:“乾西四所住着什么人?”
苏培盛道:“先帝的妃嫔,瓜尔佳氏·祜怡。”
想到皇帝未必知道,苏培盛顿了顿,又补充道:“康熙六十九年,选了一批秀女进宫,后来,其他秀女都被派去守皇陵了,唯有她,因身染重疾,得您圣恩眷顾,特允她留在宫中养疾。”
他一提瓜尔佳氏,雍正便想起来了。
近段时间,他已是第三次听到这个名字了。
第一次是两个多月前,先帝驾崩,礼部尚书问及后宫一干妃嫔去向,因他初登大宝,国体不稳,需先施仁政以振朝纲,所以便拿这件事做了个筏子。
本来按着祖制,患有重疾的妃嫔都要挪出宫去,甚至连皇后都不例外,他给瓜尔佳氏一个秀女开了特例,允许她留在宫中养病,将开明仁君的样子做了个十足。
但凡事有利有弊吧,也因为这件事,在朝堂上,他被几个倚老卖老的谏官唠叨了好一阵子。
第二次是前几日户部呈交后宫各妃嫔积压未发的月例和花红,因为瓜尔佳氏是先帝秀女,没有位份,户部和内务府都不知如何定,所以特来问他。
他想着既然已经开了恩,就索性开恩到底吧,便让他们以常在的份例给她。
而今儿个,则是第三次。
令雍正深感疑惑的是,瓜尔佳氏不是天生体弱、身染重疾、缠绵病榻吗?好端端的,巴图鲁飞到乾西四所做什么?
作为皇上,想要弄清楚这个问题很容易,召来瓜尔佳氏问一问就行。
但这样做却有些欠妥,瓜尔佳氏是先帝妃嫔,又是年轻没承过宠的,直接召来养心殿,被不明内里的人知道了,背地里难免传一些风言风语。
雍正放下朱笔,沉吟片刻,吩咐道:“命钦天监选个好日子,让太医院给后宫妃嫔请平安脉,记着,这一次,是所有妃嫔。”
太医院人手有限,往常他们每月去请平安脉,都是只去嫔位以上的妃子宫中的,瓜尔佳氏作为区区一个先帝秀女,自然不在其列。
但这次雍正开了口,就不同了。
苏培盛能在皇上跟前伺候,可以说是人精中的人精,皇上一句话,他立即抓到了重点,赶紧去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