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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51章 他想拥抱他

    太阳已经落山许久了, 林子里的光线只有天上那被云半遮面的月亮投射下来的,要么就是衣琚几个人的手电、提灯。

    不出众人所料的,周良晏那一伙人先停了脚步, 定位仪的红点在半个小时前就稳稳地在他们约定好的地方亮起了。

    等衣琚他们赶到的时候, 周良晏他们已经将帐篷睡袋都已经铺设好了, 一整个休顿状态,赵登郭果泛着瞌睡, 罗深倒是站在自己的帐篷旁和坐在另一顶帐篷外的周良晏说着话。

    “小萌你们可算到了,”郭果坐在睡袋上揉着脖子小小抱怨, 他抻着脖子望了好久。

    “着什么急,这不离约定时间还差半个小时呢,”冯梁也累得一屁股坐到了郭果旁边, 摊在地上嘟囔着,被郭果嫌弃地推开。

    “就是,我们可没迟到,琚哥靠谱着呢,休要卷我们啊,”张坦萌背包一卸, 揉着肩膀和郭果说笑。

    “这不是担心你们夜路绊倒什么,”罗深打着哈欠,指了指周良晏, 有些怪声怪气的, “这哥怎么也不让我们睡, 说等人来了再一起休息。”

    “那罗哥你们没抗议啊,”衣琚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了下去, 他没背什么东西,自然一身轻松。

    “抗议无效呗, 某人一言堂,”罗深撇嘴。

    “啊”衣琚意味深长看了周良晏一眼,重复了罗深的话打趣道,“一言堂。”

    “洨琚你包呢,”郭果眼尖有些纳闷,衣琚他们刚走近就发现了,以为是被别人背了,但那几个家伙也只背了一个,不禁就问出来了。

    “借人了,”刘异哼了一声,怪里怪气地替衣琚答着。

    衣琚靠着树干,也老实地跟着点了点头,“借人了。”

    郭果和罗深互看了一眼,果然在彼此眼里看到了疑惑——这就没了?借谁了?

    “是有人受伤了么,怎么没叫救援,”周良晏不禁问道,坐在帐篷口望着衣琚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

    从衣琚他们来,周良晏一直没说什么,只是听着郭果他们讲话,但他视线一直挂在某人身上,他是明显感觉到衣琚刚刚说话的时候,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周良晏被看得不自觉地手指蜷了下。

    “可不呢,多体恤人家救援队,”刘异依旧用着那副今天限定款腔调附和着,直到张坦萌又掐了他一把这才闭了嘴。

    因为一个陈杉,他这胳膊估计全青了。刘异心里直憋气。

    “你怎么回事,今天吃枪药了,怎么说琚子呢,”罗深有些纳闷瞅着刘异,倚着帐篷也跟着踢了下对方

    “我哪儿是说衣琚,”刘异翻了个白眼,接下来却也不说话了。

    “那怎么回事啊,出什么事了,人打不打紧,”赵登也跟着皱了皱眉头,刘异这吞吞吐吐的样子,看得他难受的很。

    “陈杉,陈杉借的,”冯梁也受不了了,瞥了眼周良晏,直接把话说明白了,“他和他爱人也来了,背包丢了,他爱人脚也崴了,就打算住一晚再回。”

    一时之间气氛有些诡异地安静,周良晏抬眼看着冯梁也,迟疑开口,“那他为什么不找救援队?”

    冯梁也被对方噎住了,这不是看你面子,最后无奈耸了下肩,“那谁知道了。”

    气氛再次陷入死一样的寂静中。

    “不叫就不叫吧,”赵登瞄了眼一旁的衣琚,天太黑看不清对方的神情,尴尬地说着废话,“有人借的话,借就借吧”

    本来赵登在睡袋上都快睡着了,这会儿他越说越尴尬,不自在地用手怼了下衣琚,对方还大马哈似的靠着树快睡着了的,赵登无奈磕磕绊绊地转移开话题,“那你睡哪儿啊?”

    “嗯?睡哪儿啊”衣琚打了个哈欠,一副摸着下巴思量模样,只是眼神有些散,看来是真困了。

    衣琚望着周良晏又打了个哈欠,一双眼睛含着生理性泪水,缓缓说道,“谁有帐篷就一起挤挤呗。”

    “哟琚哥可以啊,”刘异激灵一下,憋着笑似是而非地打趣着——还是他们衣老师好本事,帐篷没白借。

    衣琚没搭理刘异,那双勾在周良晏的眼眸将目光缓缓转向了另一边的罗深,衣琚眨了眨眼,“罗哥挤挤呗。”

    罗深差点儿没站住,连忙扶了下刚刚差点倚塌了的帐篷,这火怎么烧他身上了,“琚子,不不不琚哥!祖宗!你不厚道啊,别搞我。”

    “体谅体谅你罗哥这大体盘吧琚子,”郭果笑出声,不过还是很好心的替罗某解围,“他一个人睡都挤。”

    “就是就是,哥爱莫能助了啊,”罗深拉开了帐篷,大鹏展翅地扑了进去,又迅雷不及掩耳的拉上了帐篷拉链,只露个头出来,敷衍一笑,就把帐篷拉的死死的。

    罗深一套行云流水的组合技下来,就差在帐篷外写上“衣琚免入,爱莫能助”了,衣琚看得那叫一个叹为观止,啧啧称奇。

    看了一整节的瓜,赵登的瞌睡全没了,边乐着眼神边往衣琚和周良晏两人之间来回的扫,有些不怀好意地说道,“某人别害羞啊,那儿不是还有个更合适的。”

    “嗯?”衣琚故作惊讶的望着赵登,“登哥说的是晏哥么?”

    某人是完全不在意一旁刘异他们看好戏的吃瓜样子,衣琚推了下眼镜,头发因为一整天头盔压着现在顺毛垂着,看着倒是年纪和张坦萌没差多少,整个人坐在树下孤孤单单地,看着怪可怜的模样,当然了,这是张坦萌他们这些还不太了解衣琚的人觉得的,在赵登眼里,就是——这是什么可怜的怪模样。

    衣琚微微皱着眉,一副大学生清澈无辜的很是苦恼的表情,“可晏哥似乎生我气了,他还让我好好想想,我不敢烦他。”

    不止周良晏有些茫然,人在帐前坐,锅从天上来,张坦萌他们也是瞠目结舌,看着衣琚和周良晏欲言又止的。

    衣老师这么他们晏哥未来家庭地位这么卓越吗。

    就连帐篷里悄悄拉开了拉链露出一只眼睛来的罗深,都使劲给盯着衣琚看得周良晏使眼色——快去哄哄,不过周良晏是半点也没看见,看见也看不懂就是了。

    罗深看着周良晏理都不理他,只知道盯着衣姓男子看,也暗中叹了口气,悻悻拉回了拉链。

    至于话题参与第三方的赵登则是摸了摸身上的鸡皮疙瘩,嫌弃地看了衣琚一眼。

    好小子,几日不见,脸皮快赶上孟晃厚了。

    赵登是不愿搭理衣某人,扭身就躺下了,徒徒留给衣琚一个冷酷的背影——你们之间打情骂俏休要扯我。

    “这样啊”郭果干巴巴道。

    谁让郭果一向是周良晏这帮人里最有良心的,这会儿只能替着赵登硬着头皮朝他周哥小声责怪道,“怎么对我们衣老师这样呢。”

    周良晏没说什么,算是认下了,毕竟话是他说的,只是眼底闪过一丝无奈的笑意,怎么还学会告状了,还就挑他的讲。

    “行了行了,晏哥你赶紧的,哥几个洗洗睡了要,”冯梁也酸极了,他是没眼看了。

    冯梁也本着眼不见心为静的想法,想拉小萌躲到一旁聊聊天,结果手才刚伸呢,张坦萌就嫌弃躲开了,而这小子背后的刘异那家伙眼神就更不对劲了。

    得,这个也不能聊,冯梁也生无可恋。

    还能不能好好玩耍了!

    以后他可不和情侣出来玩,全是狗粮!

    冯梁也是看明白了,这无论是他们萌儿,还是衣老师,就只对他冷的很,对刘某人,周某人那就是一个大白兔奶糖,又甜又黏,让他看着都牙疼得很。

    冯梁也心如死灰地躺进睡袋,紧紧地抱住了弱小无助的自己。

    睡吧,睡着了心就不痛了,冯梁也紧紧闭上了眼,再也不管那两对狗男男的事情了。

    而刘异他们呢,也都各忙各的准备洗洗睡了,虽然冯梁也惹人嫌,但其他人也实在都累上劲儿,自然就顺从了冯梁也的建议,没再来个夜半畅谈——这不也是给他们晏哥一个发挥空间嘛。

    林中虫鸣声不断,风一吹树叶飒飒作响,伴着刘异他们低声言语,夜逐渐更加深沉。

    衣琚靠着树,似笑非笑望着不知什么时候站起来,正朝他走来的男人。

    切,就他周良晏会告状么,琚哥也会。别以为他忘了当初在KTV他被登哥好一通训的事,这回他算是讨回来了。

    他倒是挺好奇他晏哥会是什么一个反应,最好是那副没办法无奈的模样,某人什么都十拿九稳,情绪滴水不漏的,他就很爱看对方自然流露出的那些情绪。

    开心的,畅快的,生气的,难过的

    人成熟的最大表现就是情绪稳定,波澜不惊,而人不断地往上走,得到的越多,限于社会规则,自己这副壳子也就跟着越来越体面。

    就像冯梁也指责陈杉说的,也不外乎一句别失了体面,但却比狠狠打了对方一巴掌还要让对方狼狈。

    再比如他与周良晏各退一步的那个时间点,两个人都是压着情绪,心平气和间把感情归零。彼此放手后,车内车外,两个人明明眼里心里都是放不下,却也是一个字没再说出口。这不仅是因为两个人那份相同的,不愿纠缠的傲气,更是为了这份成年人都绕不过的体面。

    所以后来庆镇,周良晏主动伸出了手,低下了头,抛下所有成年人世界里约定俗成的规矩,来找他、奔向他,衣琚是从未料想过的,他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他一直认为,自己应该会如同霍根施拉格一样,忘记那个惊鸿一瞥的身影,将喜欢随时间遗忘。

    但周良晏突然而至。在他思念他的时候。

    他的出现打碎了自己故步自封,划开界限的想法。

    衣琚也是那个时候就在想,那就再试试吧,再不认命一次。

    他想拥抱他。

    第052章 天要下雨,活动终止

    “晏哥, 不生我气了么,”衣琚无辜眨了眨眼仰着头望着周良晏。

    对方的帐篷里应该放着提灯,亮得很, 而周良晏逆着光站在衣琚面前, 让衣琚一时看不太清对方的模样。

    “我什么时候生过衣老师的气。”

    周良晏语气听着有些无奈, 衣琚眯着眼仰着头看着周良晏,试图看清楚黑暗之中对方的神情——衣琚才不信周良晏的话, 某些人啊,就是生气了, 只是不说不表现而已,别以为他不知道。

    衣琚本来一条长腿伸着,另一边脚踩着地弯着, 舒舒服服抱着的胳膊靠着树干,别看琚哥嘴上告着状卖着乖,姿势却拽得很,要不是演技过关,还真唬不住那帮家伙。

    “知道了,”衣琚听到周良晏的话, 也没说什么反驳,只是哼哼了声,但抱着的胳膊松开了, 一只手搭在蜷起来的膝盖上, 眼神往旁边空地一瞟, “随便坐,晏哥。”

    看着衣琚要在这儿睡下的霸气架势, 周良晏哑然失笑,思考了片刻, 在衣琚的目光下缓缓弯了些腰,眼睛直直和衣霸王对视着,衣琚由于对方的靠近,不由得疑惑起来——干嘛这要?

    周良晏朝着衣琚嘴角微微弯起,缓缓眨了下眼睛,那睫毛也就跟着刷了下,一向沉稳的人难得有些促狭,衣琚看得有些迷糊。

    周良晏自然地伸出手,主动握住衣琚搭在蜷起膝盖上的右手,抢在对方开口前笑道,“走,该睡了衣老师。”

    衣琚顿时感觉一股大力把他拽了起来,三步并两步的就把他拉进了帐篷。

    美色误人——嘶,他脚麻了。

    帐篷里提灯搁在一角,薄被早已经铺好,还有两瓶水搁在另一边,简单整洁的环境让衣琚进来的瞬间就感觉到了舒适,想躺。

    单人帐篷,两个人一米八多的大男人睡委实有些小了,周良晏把拉链拉上后,两个人一坐下,面对面的长腿长手的都有些伸不开,有些逼仄但好在帐篷一面是网纱面的很是通风,不至于多喘不上气,顶多睡觉的时候两个人挨得近些,不好翻身。

    “还是帐篷舒服,”衣琚抻了个懒腰,手拄着帐篷铺的软垫,微微后仰着眯着眼。

    “早些休息衣老师,”周良晏笑了下,把外套脱了下叠了叠,又把衣琚的外套接了过来,都搁在一旁。

    衣琚看着周良晏在一旁摆弄擦拭着头盔,灯光映在对方的侧脸上,给另一半脸打出阴影,头盔擦好了,周良晏叠放好后也就没什么别的事情了,朝衣琚道了声,“关灯了衣老师。”

    “晏哥。”

    周良晏刚准备把灯关掉,衣琚忽然开口叫住了他,衣琚上半身前倾些,盯着周良晏靠近着。

    周良晏有些疑惑地上半身往前迎了下,却被衣琚按住了腿,认真说道,“别动,脸上粘东西了。”

    周良晏闻言便依旧如原来那样靠着帐篷,纹丝不动地任由衣琚凑上来,对方眯着眼抬起手摸向他的右脸侧靠近耳垂的位置,手指捏起什么一样蹭过。

    衣琚手拂了拂对方的脸,最后还小小捏了下,正经说道,“嗯,干净了晏哥。”

    “好。”

    对方的声音含着笑意,衣琚不由得有些心虚看向周良晏的眼睛,果不其然发现对方一直在看着他。

    衣琚不免有些愣神,一时间忘了说什么。

    直到周良晏朝他眨了眨眼,衣琚方回神,清咳了声,视线移开,“是片叶子晏哥。”

    周良晏点了点头,就像没看见对方方才有些愣神,也没问摘下来了为什么还要扶着他的腿,离他这么近,衣老师说是叶子就是叶子吧。

    周良晏依旧那副正正经经的模样,象征性往右偏了下脸,看着只离他十几公分距离的衣琚轻声说道,“衣老师看看,还粘什么了。”

    衣琚也就真细细端详了片刻,左右看了看,还认真的看了看对方的头发上有没有挂上什么,然后严肃地看着对方摇了摇头。

    两个人近距离的又一次对视上,都在彼此眼底看到了笑意,也就都忍不住笑出声了。

    衣琚摸了摸鼻子,本是他是想逗他晏哥一下,要是万一逗得某人脸红了耳朵熟了什么的,他睡觉都会香得不要不要的。

    可谁想的到,可能太久没什么感情经历了,自己某方面抵御力直线下降——撩拨一下人家,对方还没怎么样,自己倒先看迷糊了。

    难为周良晏这么任他摆弄了一把,衣琚再次心虚地瞄了对方一眼,收了某些小九九,心中暗自懊恼得想着回去得练练撩汉技术了。

    衣琚是探着身子,重心全撑在对方伸开的右腿上,这都撑了好一会儿了,衣琚也意识到再按一会儿,对方的腿怕是会被他压麻了。衣琚便悻悻顶着一双大红耳朵,撤了撤身子要坐了回去。

    可周良晏却不知怎么按住了衣琚撑在他腿上的手,衣琚有些惊讶,稳了稳身子,抬眼看向对方。

    衣琚小心翼翼琢磨着,这是发现自己是在逗他啦?

    “来而不往非礼也,”周良晏挑了挑眉,不容置喙地缓缓道,“该轮到我看了。”

    什么礼不礼的。

    衣琚耳朵的红瞬间窜到了脖子,得,是发现了。

    衣琚只能继续演着这出角色调换的“看看”戏码,压着嘴角的抽搐,好像很自然地抬起下巴,朝周良晏说,“那晏哥帮我看看。”

    周良晏自然也就从善如流地又凑近了几分,专注地一寸寸地端视着衣琚,从额头到眼睛,又到了鼻子,然后继续往下到了

    衣琚被对方的目光烫的越来越红,最后在周良晏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唇部时,衣琚猛地往后一坐——不玩了!玩不过这个老男人,看看看,看什么呢这是

    周良晏带着笑意看着衣琚,某人难得有些羞恼地直接躺下了,硬邦邦地道了声“睡了晏哥,晚安”,就留个背影给周良晏。

    周良晏也见好即收,不敢再撩拨炸毛了的某人,轻笑声,便伸手关了灯。

    灯灭后的黑暗中,周良晏温和看着对方的方向,轻轻说道,“晚安。”

    夜色如幕,当周良晏帐篷熄了灯,这一片刘异他们休息区也就都暗了,躺在睡袋里睁着眼看星星的赵登和溜溜达达还没写下的张坦萌刘异,看着周良晏他们帐篷的剪影看的是睡意全无。

    他们的视角——衣琚凑到周良晏面前来了个长吻,要坐回去,被周良晏拉住又亲了好一会儿,最后衣琚躺下了,然后拉灯。

    张坦萌和刘异面面相觑——他们衣老师和老周的进度怎么这么快了,纷纷咳了咳,权当没瞧见的什么也没说,自顾自的钻进了他们的睡窝。

    而吃饱了狗粮的赵登,则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脸上挂着怪异的笑容,安详地闭上了眼睛,他就知道,衣琚这个高攻低防的家伙,遇见了周良晏这种,更是得被吃的死死的。

    琚啊,还以为是年轻的时候发一发力就都能拿捏住呐,这回栽了吧

    所有人都躺下了,林子里也彻底归于了宁静,慢慢地响起些熟睡的鼾声。

    衣琚侧躺在帐篷内,倦意也席卷上头,身后某个人的平稳的呼吸声依旧清晰可见,甚至他有种能感受到对方的温度的错觉。

    衣琚渐渐意识沉入梦境与现实的交界处,最后的还有意识的事情就是他好像听到身后那个人说了句什么,只是他已经无从分辨便彻底睡了过去

    “洨琚,起床了。”

    两下摇晃让衣琚从梦乡中回归到有些酸痛的躯壳中,衣琚有些恍神,望着招呼他起来的男人,眼睛困意重重地粘在对方脸上,拍了两下脸这才意识回笼。

    “怎么了晏哥,”衣琚手臂枕得很是僵麻,缓缓坐了起来打了个哈欠。

    帐篷里还黑着,周良晏却叫他起来,这让眼睛都有些睁不开的衣琚茫茫然,揉了两下眼睛,摸上眼镜戴上,这才对焦成功清醒过来。

    “活动取消了,下雨了,”周良晏将外套递给了衣琚,示意衣琚看定位仪发的弹窗——大红字的暴雨预警标题:请各队原地整顿,等待工作人员协助撤离。

    衣琚拉开了帐篷拉链,看着帐篷外面透了一些光,而风一吹来迎面就是蒙蒙小雨时的清凉,果然也闻到了雨水浸湿泥土味。

    周良晏看着作势要要直接起身出去的衣琚连忙拉住,看着对方疑惑回头,周良晏没说什么,只是无奈地把适才对方没接过的外套披在了对方身上。

    衣琚不好意思笑了下,将外套穿好钻出了帐篷,朝帐篷里的周良晏伸了伸手,“走,我们去叫那群懒蛋。”

    周良晏握住衣琚的手,对方拽得稳稳的,他一下借力也就站了起来。

    外面的雨不大,但雾也起来了,能见度不高,衣琚他们一出来就知道活动是一定要中断了,天刚见亮,衣琚定睛一看才发现地上的睡袋都收起来了,就罗深的帐篷支着亮着灯。

    衣琚和周良晏走过去,好家伙,好几个大男人挤在罗深帐篷里和扎堆的蘑菇似的,都快叠罗汉了,一个挨一个的可怜兮兮的,衣琚刚刚还说叫他们起床,结果这会儿发现自己倒是最晚起的“懒蛋”,不禁有些汗颜。

    “你可算起了,”赵登坐在门口的位置,看着刚被周良晏叫起来的衣琚边感慨边往周良晏帐篷走,他可不和这群人挤了,臭死了。

    天更亮了些,雨也下得更大,周良晏和衣琚也不在外面转悠了,坐回了帐篷里,可能大家都有些疲倦,连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进来的冯梁也都不说什么,偶尔谁说了句什么接话的也难得少。

    就这样雨下着渐渐蓄成了一层水,帐篷底也湿了起来,衣琚他们也就戴上了头盔收起了帐篷,好在没多久工作人员的大部队也就到了,送来了雨披雨靴,算是没被淋到,撤离迅速。

    第053章 帮忙看房

    就这样一次林间寻宝活动就这样虎头蛇尾地结束了, 好在大家也玩得比较尽兴,而活动方也收集了足够多的数据。

    回去的路上衣琚他们倒是没遇上陈杉两个人,可能是他们离出口不太远也就没和组织到一起。不过倒是遇见了李晚, 对方身边有两个同龄女生, 应该是同学一起来的, 衣琚和对方打了招呼,李晚怯怯地回了声, 倒是在刘异的黑脸下,怎么也不肯一起走, 衣琚心下感慨了下也没说什么。

    由于工作人员还要去寻找其他队伍,所以本来就远的路程就更费时间了,不过好在供应了热食, 大家怨气也消散许多。

    毕竟谁也没想到,天气预报的大晴天会突然变成大暴雨。

    等他们走出了林子,所有人的靴子裤子都不像样了,又湿又沉还全是泥,周良晏与冯梁也两个人也就商量了下,出来后便和活动方沟通, 由产品供应方出资,包下最近的酒店供大家洗漱整顿,并登记了参赛者衣服尺码, 以此提供和酬智长期合作的服装店的衣裤。

    虽然活动开销大幅上升, 但别让一个活动搞得大家都狼狈不堪, 这样太因小失大,影响产品形象了。

    于是, 在周总冯总的大力壕气支持下,衣琚他们终于能舒舒服服洗个热水澡, 然后干干净净的上车回家。

    回去的路上倒是周良晏最后送的衣琚,可能是雨下的大,大门口的拦车杆直接立了上去,任由车辆通过。

    周良晏便开到了衣琚小区楼下,车停了,衣琚笑眯眯看着周良晏,嘱咐了对方喝碗姜汤,周良晏痛快应了。

    “记得拍照,要检查的,”衣琚斜了一眼对方,解开了安全带,开了车门但门没有推开,只有雨天的凉气顺着门缝窜了进来。

    果然不出衣琚所料,这回周良晏卡壳了一下才点了点头,“好,衣老师也要喝,我们互相检查。”

    “知道啦,走了晏哥,”衣琚也应了对方,笑着快速下了车关上了车门,一只手遮着头,一只手朝着被雨水冲刷的模糊的车窗挥了挥手,然后跑到了单元门下站住了,又朝还停在那里的周良晏挥了挥手。

    周良晏看着车窗外的衣琚是想让他先走的意思,也就顺着对方,踩了油门离开。

    周良晏开到了大门看了眼后车镜里的衣琚,果然对方还站在那里,周良晏嘴角勾了个,缓缓开出了小区。

    *

    自从周末的活动结束后,衣琚和周良晏也就又忙碌起来了,没办法,清闲的周末之后就自然就是忙碌的周一了嘛,周而复始无穷尽也,休息完工作挣钱,挣钱完好好休息,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这一周衣琚和周良晏是一面没见到了,无他,周良晏出差了。

    就在周日的晚上,酬智上都分部出了些事情,需要一位总亲自跑一趟,而这个活很水到渠成地也就落到了“半复职”的周总身上,于是周良晏也就不得不连夜飞了过去。

    本来衣琚前些日子给酬智医疗项目投钱后,为了周转资金,便将现在的房子挂出去了,打算租个市里房子。毕竟比起再往外买个荒岭的房子,租房不仅出行方便还省不少事情。

    衣琚早些日子就让周良晏赵登帮忙看看他们小区附近有没有出租的房源,但市中心的位置租房不多,周总住的中心小区更是想都不用想,其余的要么就是很贵的老破小,要么就是合租拼房。衣琚需要独立环境创作,自然那些房源都不合适。

    衣琚本来都要把挂上的房子先下了,但周良晏给阻止了,说自己出差一个月,让衣琚先去他那里住,慢慢找房子不着急。

    衣琚本来想拒了的,这关系还没定,就先同居了算怎么回事,琚哥不是这种不正经的人。

    结果周良晏一句“还要麻烦衣老师帮忙浇浇花”,直接把房门密码告诉了衣琚,就不再理睬他了。

    衣琚只好“勉为其难”答应了,他也是有一点点好奇对方的家什么样子的,之前周良晏欠他一份藏品,他一直没讨呢,这回去了他可要好好挑一挑。

    而当衣琚这股兴奋劲儿过了,他已经摸到对方家门口,钥匙都在对方门锁里转上三圈了。

    衣琚在门口和被自己不小心打开了的门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自己紧张些什么,反正是有些紧张,衣琚微不可见地吸了口气,然后还是开了门。

    屋内是利落的简约商务风,色调偏冷,衣琚进了门四处打量了下,然后在鞋柜里翻了双拖鞋出来套进去。

    衣琚往内走了几步,能看得出来周良晏走之前特意把房子收拾了一下,沙发什么的都铺上了防尘罩,衣琚慢慢悠悠地掀开叠好,然后就往其他屋子走了去。

    周良晏家里布局是有设计感的还有一间卧室和一间书房,书房衣琚推开门,一进去就是他的画,《良夜》与《凝望》摆在最显眼的位置上,而再往里些也都是他的画,尤其那两幅早期作品,衣琚甚至都有些恍然才意识到——原来是对方拍走的。

    衣琚约摸着数了数,周良晏这儿拢共有他七幅画,不由得忍不住手指碰了碰自己曾经的心血,画框上没有一丝灰尘,衣琚嘴角勾了下,这算是没有所托非人了。

    衣琚也没再多看自己的画,他怕看着看着又陷入到当时创作的心境里了,这一晚上就别想再做点儿什么别的事情了,衣琚悄声地走出了书房掩上了门。

    衣琚顺着往右走了走就是厨房和餐区,衣琚没进厨房,只是往厨房望了眼,看着就一应俱全的,还能看出来是家中主人是经常下厨的。这就不像是衣琚那个厨房虽然东西也齐,但明显摆放的都不顺手,明显家中主人不怎么下厨。

    衣琚往餐区走了走,周良晏家里没有专门的餐厅,只是在厨房前侧放了格挡,摆了张餐桌,餐桌旁就是冰箱,餐区前是酒柜与客厅分隔开。

    衣琚不禁开了冰箱看了看,现在也才傍晚,要是没什么东西了,他去趟超市也来得及,结果衣琚一打开就发现里面塞的满满当当的。

    衣琚不免有些哑然失笑,真不知道周良晏是不是早就笃定他会来,所以才塞了这么多的蔬菜肉品,刚刚他路过对方酒柜,也看见里面的格子都是酒,显然对方最近刚进了好货装满了柜格。

    他们晏哥真的是,待客周到极了,衣琚十分快乐地合上了冰箱,扫视了一圈屋内,最后把视线定在对方紧闭的卧室门上,衣琚最想看得还是对方的卧室什么样子。

    衣琚思绪发散地想着,虽然目前客厅什么的看起来是标准的严谨冷淡风,但没准,卧室就是另一个样子了,没准他晏哥也不爱叠被子呢。

    衣琚推开了卧房门,但让衣琚有些小小失望,看来他晏哥是挺表里如一的,对方的卧室里东西也不多,也是黑白灰的搭配,除了卧室必备的几样大件与床头柜上搁置的三四本很厚的书外,几乎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衣琚很是感慨,顺手掀开了防尘布,拍了拍对方叠起来的被子,这个人居然叠被子,衣琚心下很是佩服。

    在衣琚看来叠被子简直就是浪费生命,他十分不理解,为什么每天要花时间再这种重复且无意义的事情上,明明被子铺开更好看,晚上洗漱完直接一钻,多舒服嘛

    嗡嗡——

    衣琚手机响了下,消息的提示音。

    「衣老师还习惯吗,有什么缺的么?」

    是周良晏的消息,可能他那边也下班吃饭了,衣琚也不奇怪对方怎么知道自己来了他这儿的,毕竟现在门锁都智能得很,一般都有登入登出的记录。

    「可是一点儿都不缺啊晏哥,多谢款待[猫猫头.jpg]」

    衣琚敲着手机,眉眼间不知不觉就有了几分笑意。

    「床单被褥枕头都有换了新的,衣老师放心用就好」

    「酒柜里我也放了几瓶你爱喝的,衣老师不要客气[笑脸]」

    「好啊,早有预谋啊晏哥!」

    「怎么会呢[哭哭脸]」

    衣琚笑了笑,按了语音通话过去,对方也是立即接通了。

    “晏哥在忙吗?”衣琚站在卧室窗前眺望着外面的风景。

    “下班了,不忙,”周良晏的声音依旧沉稳有力,“衣老师吃饭了么?”

    衣琚心虚地手指戳着窗户,“马上吃。”

    说到这里电话那端传来隐约的说话声,衣琚也就闭上嘴巴,等待周良晏再次和衣琚应声后,衣琚看着窗户上映出的自己人影,缓缓拉着长音,“晏哥什么时候回来呀。”

    周良晏朝自己眼前的员工挥了下手,走到了餐厅外面倚着墙,轻声应道,“大概还需要两周多。”

    “这样啊,”衣琚的声音懒散地有些闷。

    彼此的呼吸声通过手机传到了耳畔,两个人都心中满是翻滚的情绪,但却一时塞在咽喉。

    “衣老师”

    “晏哥”

    两个人的话撞了车,衣琚忍不住笑出声,听着对方也含着笑说着“衣老师先说”,衣琚也就不客气地揶揄道,“晏哥,你让我浇花来,我可是转了一圈一朵花都没看到啊。”

    周良晏沉吟片刻,缓缓说道,“卧室床头,那盆仙人球。”

    衣琚笑着栽到卧室一旁的懒人沙发上,和对面那盆呆呆地仙人球对视着。

    衣琚不接话了,周良晏只能自己岔开话题,“认真叮嘱”道,“也不用总麻烦衣老师给浇水,再过一周浇一次就行。”

    衣琚哼哼了声,而对方也继续安排着。

    第054章 衣老师的朋友

    第54章

    “衣老师的行李可以直接搬到这里, 书房里侧的储物空间很大,衣老师先住下来。”

    周良晏低沉的嗓音传到衣琚这边,很是耐心地和衣琚商量着。

    “既然急用钱, 那不如把房子挂出去, 租房慢慢找, 急不来。”

    衣琚心里琢磨一通,心里也有些蠢蠢欲动, 玩笑道,“那晏哥回来呢, 床就一张呀。”

    “书房有刘异他们来时睡的床,我收起来了,回去我放下来就好, ”周良晏笑了声,又道,“谁做饭谁睡大床啊,衣老师可不要耍赖。”

    “谁耍赖还说不准呢,”衣琚挑眉。

    周良晏眼里透出几分笑意,按的电梯已经到了, 轻声说,“我去忙了,记得好好吃饭。”

    衣琚嗯了声, 也站了起来向厨房走去, “等你回来。”

    周良晏按电梯层的手指顿了下, “好。”

    衣琚觉着有些肉麻,轻咳声找补又道, “尝尝我的手艺。”

    “好。”

    电话终了,周良晏关上了电梯门, 看着一旁憋屈了一路的冯梁也,“走吧。”

    冯梁也翻了个白眼,心里暗暗怪气重复了遍“走吧”。

    冯梁也是私人行程来的,上都这边没什么大事,周良晏一个人肯定应付得来,而冯梁也来,是为了搞枫城文娱城的项目,上都分部的公关一向是顶尖的,自从网上那些声讨衣琚的言论起来了,也就一直没下去过

    衣琚坐得住,他可坐不住了。

    “等会儿你还有约啊,真是大忙人,”冯梁也阴阳道。

    冯梁也很是憋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沦落到连和周总坐下来聊聊的资格都没有了的,只能在路上这么沟通两句,连周良晏谈情说爱的时间都比给他的多。

    “嗯,时间不够,我长话短说,”周良晏不理睬对方的态度,直截了当,“首先,你和那几家背地里搞鬼的打个招呼,让他们收敛些。”

    “其次,公关部那套方案我不同意,酬智的事情拿衣琚做什么噱头,”周良晏认真看着冯梁也,皱了下眉,“不要消费他,我知道衣琚商业价值高,但别搞虐粉那一套,客客气气地把事情压了就好,起承转合跌宕起伏的小作文一个字都不要。”

    “大哥,这是双赢好吧,帮你们衣老师挣钱呐,”冯梁也脸抽搐,这哥是不是恋爱谈的脑子傻了,一下子全否了。

    “梁也,这不是我和衣琚关系的事,换成任何一位有思想的创作者,我都不会同意这种透支对方职业操守,不钻研术业而改道钻营不入流的手段,”周良晏淡淡说道。

    冯梁也脸色也不好看,但还是耐心说道,“只是引导回来一些舆情,卖卖惨挽回一些风向,只是反击而已。”

    “我说句难听的,”周良晏沉默了一瞬,还是开口,“你站在高处太久了,失去了那份对“人”这个概念的尊重。”

    “不要觉着能玩弄舆论,发几句话就可以利用网民正义感做些什么,造势也好,还是为自己谋利也好,总会有反噬的那天。”

    对方专注看过来的眼神有些刺人,冯梁也看着电梯镜面里的周良晏,有些恼羞的,甚至难堪的有些怒气,可是对方沉静平稳的态度却又让他的情绪克制住了许多。

    冯梁也攥起的拳头也渐渐松开,不免苦笑一声,可能周良晏说的是对的,他站的高了,就自以为自己就这么高了,连听些话都能破防觉得失了面子,而不是去反思自己的问题。

    “知道了晏哥,”冯梁也扯出几分笑容,看了周良晏一眼,“我会想想。”

    周良晏一直看着对方,也知道自己这番话不好听,好在对方最后还是听了进去,周良晏心中那份沉意也消散了几分。

    没有什么会比当初志同道合的人逐渐理念不同更让人遗憾了。

    好在冯梁也没有真的沉迷不醒。

    “这些年是你搞这些非技术的事情,应酬交际公关大多都是你来的,”周良晏缓缓道,“怪我一直当个甩手掌柜,让你不得不搁浅技研,泡在那些酒池肉林中,替我挡着那些诱惑迷眼的东西。”

    周良晏手按了下对方的肩膀,走出了电梯,“以后周哥担着,你歇歇。”

    冯梁也站在原地,眼眶红了几分。

    冯梁也深吸了口气,撇了下嘴,心里暗骂一句,就知道打几巴掌给个甜枣。

    他还就吃这一套。

    *

    孙伞被王志前搀着坐到了那个衣琚这些日子总会提起的男人面前,孙伞挺着孕肚缓缓坐了下去朝对面的男人笑了笑,眼神里却是有几分的打量探究。

    虽然对方很是贴心的在她坐下来时就把自己座位上的靠枕递给了他,王志前说什么对方也没让话落地过,看起来就是个很周到热情的人,但孙伞就是觉得这个人有股凉薄劲儿。

    那种刻意收敛住冷硬强势而表现出来的随和通达,和琚哥那种天生的软心热肺是截然不同的。

    尤其对方刻意瞒着衣琚,要和她见面,孙伞对这个人的印象更是不太好。

    要是她肚子里没揣一个,孙伞可能还不会这么不耐烦,没准给对方个假模假式的笑模样,但她肚子里的崽实在是闹腾得很,孙伞实在没有打交道的兴致,也就一言未发地全让王志前和对方聊。

    他琚哥啊,看男人的眼光就没有好过,想来这次也不例外,孙伞心里暗暗愁叹。

    要不是对方姓周,还说是关于她琚哥的,她可不会瞒着孟晃那小子和她好大爹跑这一趟。

    孙伞没有碰眼前的食物,只是不咸不淡地听着王志前和周良晏在那里寒暄,等了许久那两个人都快哥两好了,也没听到个正经事,只能自己开口,“晏哥,你是为琚哥来的,不妨我们先聊正事,别耽搁了。”

    孙伞语气很客气,也给足了她琚哥面子,衣琚喜欢,她也不好给冷脸,但终究这番打断有些破坏气氛。

    “嗯,小伞说的是,”王志前桌子下戳了孙伞胳膊一下,圆着场道“晏哥你先说说你的事。”

    “好,两位也是爽快人,我也就直说了,”周良晏轻轻点头,从自己公文包里拿出了一叠照片,“洨琚他,一直遭受着来自楚家的骚扰威胁,这件事不知道两位知不知情?”

    周良晏看着对面两位有些凝重的神情,不由得心下了然,继续说道,“衣老师不想我插手这件事,可我实在放心不下,故此瞒着他来寻二位。”

    王志前抢在孙伞前拿起照片一张张翻阅,是每日不同时间衣琚小区楼下徘徊的几个男人身影,从早到晚,风雨不断,有的时候会砸玻璃有的时候单元门没关会走进楼里,手里抱着箱子不知道做什么去,有的时候只是拿着相机不停歇的拍照

    王志前那只手按着孙伞,在发现没有什么血腥的画面后总算把照片递给了发怒边缘的女人,虽然一张张看着很是平常,但这厚厚一叠的监视与骚扰,就如同啃食木梁的蚂蚁,一点点蚕食人的神经,让人一直紧绷着弦,直到木梁再也支撑不住便轰然倒塌。

    而这一切却又让人无可奈何——毕竟没真的做出什么伤害,哪怕报警也只是扣留几天,只能任由对方不咬人膈应人的存在着。

    “我们不知道这个事情,他什么也没有说,”孙伞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平息自己的怒气,手微微发抖的摸向自己的肚子,试图找到能让她平缓情绪,继续问下去的力量。

    本来,孙伞自从楚家往她这里动了手脚,便以为楚家针对的矛头一直指向了她,她也就顺从她爹的旨意,回家半软禁式的养胎,自然也没再听到楚家的动作,她本以为是对方找不到下手的机会,结果是闻着味儿追到枫城去了。

    周良晏看对面那个越来越气得发抖的女人,盛了一碗玉米汤递了上去,安抚道,“不要担心,我有一直跟着,出差这段时间我也让洨琚先去我家,小区安保很到位,可以甩开那群人。”

    孙伞闻言心下的躁意也少了几分,也很是意外地抬眼审视对方两眼,衣琚会同意住到对方家中?毕竟当初的楚滩,她琚哥也没

    孙伞转了几分心思,眉眼间那份疏离也几乎淡去,勉强笑了下接过了对方的汤。

    王志前也安抚地拍了拍孙伞的胳膊,孕期女生本就情绪波动大,好在周良晏有分寸。

    王志前听到周良晏所说,心里也是重新掂量了下对面这个人在衣琚心中的地位。当然了,无论怎样,他们都感激对方在他们不知情下对衣琚的照拂

    思及此,王志前态度自然更热络了几分,主动接话,“那想必晏哥来找我们也是为了楚家的事情。”

    周良晏朝王志前颔首,又看向孙伞,“我知道洨琚他给孙家送了一些楚家的把柄,但我不清楚这份东西的重量,所以也想加把柴进来。”

    “楚家这些年恶意竞争与非法经营的证据我曾给令堂看过,但显然令堂不太信任我这个外人,”周良晏缓缓说道,将另一个文件袋推给对方,“所以今天我特自奉上,今后事情走向全权由孙家决定,周家只会倾囊相助,望令堂莫要忧虑。”

    孙伞看着对面这个男人,一时之间依旧有些迟疑,正如周良晏所说,她父亲不信任对方,那么孙伞自己也很难信任对方。

    这些证据是真的还好,无非是催化孙家和楚家狼争虎斗,两家如今本就有些不“死”不休,倒是无妨

    但要是假的届时被反扑咬死的就是孙家了,孙伞不得不心中多计较几分。

    第055章 西红柿鸡蛋面

    孙伞无法信任一个来自混黑白两道起家, 时代严打过去依旧能屹立不倒的家族的继承人会为了“爱情”趟这趟浑水。

    要是对方只是想趁楚家病要他命也罢,就怕周家想一口吞下两家孙伞眼神一敛,抿了口汤。

    上都这几年周家的手可没少伸

    孙伞虽然没从商从政, 但在她家太上皇耳提面命下, 知道的还是不少。

    周家

    孙伞想到对方背后的家族就有些凛然, 这么多年的庞然大物,几经波澜依旧如日中天, 当年严抓,周家背地里那些手段, 怎么就平安无事了?

    有什么能争取到宽宥处理?

    自然是立功,再结合枫城那片千禧年初的毫无预兆的雷霆动荡,立的什么功自然都心知肚明。

    孙伞几番掂量, 最后朝周良晏笑了下,“东西我先收下了,会好好考虑。”

    “既然晏哥送了这么一份礼,晏哥不如说说您想要的,”孙伞轻声继续道。

    周良晏沉默片刻说道,“我想知道当年洨琚发生了什么, 楚家为什么这么步步紧逼。”

    孙伞看了对方一眼,眼底有几分考量,缓缓道, “我能说的不多, 琚哥的事我想还是由他自己告诉你最好。”

    “明白, ”周良晏颔首。

    “琚哥年幼丧母,而他父亲更是”孙伞说到这里眼底闪过一丝的厌恶, 孙伞略微吐出一口气继续道,“琚哥是郑老师养大的, 郑老师一家人很好,琚哥更是把郑老师一家当做自己的亲人,就这样琚哥也算有段还不错的生活。”

    “可老天不长眼吧,让楚滩那疯子盯上了琚哥”孙伞抬眼看向周良晏,缓缓道,“晏哥知道楚滩么。”

    “我知道他,”周良晏沉沉应声。

    当初衣琚有幅作品就是画给楚滩的,也算是衣琚出圈作品,不少人都为当时那对神仙眷侣惊羡过。

    而后来两人决裂,楚滩入狱,衣琚工作室被楚家逼得难在上都立足这些知道的人也不在少数。

    “那就是个精神病,前期装的人模狗样,后来琚哥察觉到那个人的脑子有问题便提了分手,楚滩也就不再装了,各种手段磋磨人,”孙伞克制地说道,“琚哥工作室被楚滩逼得很难再开下去,郑家女儿出了车祸,琚哥师娘也患了病,郑老师他们被送去了国外,再后来晏哥你就应该知道了。”

    “当年楚滩为什么入狱,”周良晏问道,手指紧了紧,“他对衣琚做了什么?”

    “过失伤人,”孙伞苦笑,在一旁沉默的王志前的腹部前比量着一扎的长度,“琚哥这里有道这么长的疤。”

    “过失伤人?”周良晏重复一遍,咬重前两个字。

    “当时没有目击者,监控也坏了,过失伤人已经是我们能争取的最好的处理了,”王志前凝重说道,如今提起依旧愤恨不甘,“楚滩精神疾病有确诊证明。”

    精神病人在不能辨认或者不能控制自己行为的时候造成危害结果,经法定程序鉴定确认,不负刑事责任

    既然有精神疾病,当时又怎么判到过失伤人罪的周良晏没有问,他知道对面的两个人刻意含糊过去,便是不会再说。

    “所以这就是楚家咬住衣琚不放的原因么,”盘中的菜肴早已经凉透,周良晏直接搁下了筷子缓缓道,“但我不觉得楚家本家会为了一个精神有疾病的小儿子屡屡犯戒。”

    “诚然。”

    孙伞勉强扯了下嘴角,吐出这两个字后,便不再多说半句。

    这场谈话到了这里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周良晏与孙伞王志前都心知肚明,衣琚如今的祸事早已经不是楚滩和衣琚个人恩怨,而是孙家与楚家的博弈,衣琚只是一个导火索。

    周良晏这般挑明施压,就差说——你们之间的事情赶紧处理,不要再影响他人。孙伞与王志前倒没有感到冒犯,反而对这个人有了很大改观,周良晏对衣琚起码是有真心在的。

    孙伞知道周良晏在急,她们也急。毕竟庞然大物之间的拉锯碰撞,是会彻底毁掉碾碎在其中的个体的存在的,弹指挥手便会造成太多家庭的破碎

    磨损、耗材、韭菜是资本糖衣下对“个体”的真实标签,孙伞讽刺想着。

    孙伞曾抛下一切,只为脱离开那全是算计的博弈场。如今又亲自走回局中,不过是发现,有些事情不是远离就可以割席,失去曾经她厌弃的家族庇佑,她只会更加狼狈不堪。

    她印象最为深刻的事便是,一次会议上,她与父亲的对峙中,她曾痛斥对方对于无辜群众的冷眼旁观,而自己耻与之为伍。

    而她的父亲却淡淡一笑地说,“无辜”这种定义,是她太过幼稚又无能的共情。

    可能是吧,孙伞如今不得不部分认同她父亲所说的定论。她当时除了在那里对他吼叫,什么也没有为那些“无辜”人做,而她能站在那里幼稚的像小孩子一样,将责任推给他的冷眼旁观,而自己高高把自己举起,不过还是仗着她羞耻的依仗罢了。

    自己什么都没有做,是因为别人什么都做了

    *

    接下来的日子,周良晏不过是每日奔走于公司与应酬之间,而衣琚每日都会给周良晏拍仙人球的照片,美其名曰: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当然了,照片里的仙人球几乎没有什么变化,无非是衣琚换换角度,有的时候自己也会出出镜。

    而衣琚拍到第十三张照片的那天,也是周良晏拉着行李箱赶赴飞往枫城的飞机的时候,同样也是与孙伞王志前两个人的商议的事情,孙家综合考虑后给出合作意向的时间。

    周良晏在事情办完后,便扔下冯梁也赶回枫城,比和衣琚之前定的归期还要早两天,周良晏并没有和衣琚说,等到下班机后已经是晚上六点有余,周良晏直奔家中,打算给对方一个小小的惊喜。

    其实周良晏也自知可能这更可能是一个小小“惊吓”,不过他依旧很期待衣琚见到他时的表现。

    可能会强装镇定,似乎丝毫不尴尬一般的帮他把行李箱带进卧室,然后再分外大气的主动把卧室腾给自己,让他好好休息

    周良晏想到这里,嘴角不禁勾了下,思绪依旧有些远,以至于按下门把手开开门时,看到同样站在门口要出去的衣琚不免有些愣住。

    衣琚不出周良晏所料的,是很意外并且有些掩饰不住的紧张的,两个人一个门内一个门外这样对望着,都有些沉默,丝毫不像这段时间他们在聊天软件上那么热切活络。

    衣琚扶着柜子的手手指缩了下,侧了下身,拉过周良晏的行李,笑了下道,“晏哥回来了怎么不和我说声,我去接你。”

    “怕你忙,”周良晏眉眼间也柔和许多,自然而然进了屋子,看着抬着他行李箱奔着卧室去的衣琚,不禁笑意加深了几分跟了上去。

    “衣老师不是要出门么?”周良晏拉住要卷被褥的衣琚,不让对方再收拾。

    “刘异和小萌约我出去喝点儿,不急,”衣琚抱着被褥,挑眉看向周良晏,“晏哥好好休息,不带你了。”

    “带我吧衣老师,”周良晏笑着看着衣琚,眨了下眼,“不累的。”

    “年纪不小了,就要记得保养身体的,”衣琚眯着眼,摇着手指。

    周良晏往后靠着墙,懒洋洋道,“身体不错的,衣老师不信可以测试下。”

    衣琚眼睛张得大了些,心下一转,嘴角的笑有些坏,扫量了下对方缓缓道,“怎么测试啊晏哥?”

    “当然是亲自和我比一比咯,”周良晏挑了下眉,“喝完从堇普跑步回来,谁输了谁睡书房。”

    衣琚闻言缓缓放下被子,定定看向对方说道,“输了的睡卧房,毕竟要照顾有所不济的人。”

    “成,听你的衣老师,”周良晏笑了声。

    衣琚看着周良晏堵在门口一直看着他,那股对方刚回来的不自然的感觉又上头了,衣琚移开视线落在了钟表上,才八点多,九点半的局还早,就说着给周良晏煮碗面,简单接接风。

    周良晏看着对方急匆匆又走出了卧室,似乎有些东西追赶一样,缓缓说道,“那我等着尝衣老师手艺了。”

    对方闻言更是走得快了些,囫囵应了声,直接三步并两步进了厨房。

    衣琚是很不自在,那种住在别人家的实感在周良晏与他共处在同一屋檐下时,更有显现。

    他一向领土意识很强,也习惯独居的生活,可以说自成人后就没有再和他人一起居住过,连大学都是出去租房住的。

    周良晏当初的提议衣琚也不知道怎么糊里糊涂应下的,所以如今衣琚只能既来之则安之的强行适应,晏哥好心收留,总不能让人家看出他的不自在来。

    衣琚稳了稳神,自我疏导一番后也镇定了许多,便专注地打算照约给他晏哥好好展示下手艺。

    衣琚翻着冰箱拿出两个鸡蛋和水果柿子,又从橱柜上翻出一打面。

    上车饺子下车面。

    由于时间也晚了,衣琚也没做多复杂的东西,当然了太复杂的他也不会,衣琚打了个西红柿鸡蛋的卤,又下了买的宽面,过水了下。

    不知道周良晏吃没吃过西红柿鸡蛋面,毕竟这种组合还是不太常见的,老师他们都好吃这口,衣琚学会的第一道菜也是这个,做的也最好。

    今天用的滋味很好的水果柿子,酸酸甜甜的,肯定差不到哪里去,宽面也比较有咬头,虽然没有衣琚自己抻面口感好,但也不错的。

    最后盛好了面,把卤撒在面上,红黄相间很有食欲,切了点儿香菜与葱花点缀在最上面。

    大功告成。

    第056章 没长肉啊衣老师

    等衣琚把面端上了桌, 喊了周良晏一声,对方没有应,衣琚也就走进卧室去叫人。

    衣琚刚进卧房, 就看见周良晏站在卧房窗前, 望着窗外的夜色, 和谁打着电话,另一只手还握着仙人球盆栽把玩着。

    衣琚有些恍惚, 两周前他也是站在这里和周良晏打着电话的,一时间衣琚心头有种很怪又很舒贴的情绪流过。

    就像是有人与你的轨迹突然重叠了一般, 与过往三十年一个人的航行是不一样的

    周良晏那边似乎有所感应,察觉到衣琚的到来,回身看向衣琚, 浅笑着和电话那端沟通的同时,朝衣琚点了下头,做了个“很快”的口型。

    衣琚悄声退出了卧房,自己先坐到了餐桌前,但并没有动给自己盛出来的小碗卤面,衣琚拿着筷子戳着碗里的鸡蛋, 欣赏着自己搨出来的色泽油度完美的鸡蛋,也是等待着某人。

    “衣老师在想什么,”男人的声音从衣琚背后响起, 衣琚回头看时, 周良晏已经坐到了衣琚右手边的座椅上。

    周良晏来得很快, 衣琚叫完人没几分钟就挂了电话,周良晏看着对方只给自己盛了那一小碗的面, 不禁问道,“衣老师没胃口?”

    “晚上吃过了, 就是陪晏哥吃点儿,”衣琚自己吃了一口,味道还不错,示意对方尝尝看。

    周良晏看着自己满满一大碗的面,跟着衣琚勺着一大口热气腾腾的卤就着凉滋滋的面吃了下去。

    周良晏这一路舟车劳顿没什么食欲,飞机餐自然就没吃,而衣琚打的卤咸淡刚好,直觉得西红柿的酸甜感给卤解了腻,开胃不少。

    周良晏连吃了好几口,手里筷子勺子没有放下,胳膊肘碰了碰对方的胳膊肘,侧头朝衣琚眨了下眼,“面很好吃。”

    衣琚也不骄傲,只云淡风轻地点了下头,不过看着对方吃得蛮好的,厨师的满足感大大提升,食欲也上来了许多,衣琚自己挑面的频率也勤了些。

    就这样两个人看着彼此吃着香,自己也都吃得香起来,良性循环下来一碗普普通通的卤面吃得都很有滋味。

    “衣老师,方才M国皮德森医疗团队联系过来,已经安排人员帮助郑小姐调试助行骨骼,”周良晏将刚刚电话传达的消息告知给衣琚。

    果然衣琚眼里亮了几分,手中的筷子停了下来,“这么快。”

    周良晏解释道,“和皮德森有合作,产品到位不会慢,但后续医疗流程要慢慢来。”

    “明白的晏哥,”衣琚认真点了下头,心里一块巨石总算落地了,暗中舒缓了一口气。

    “好了快吃面,”周良晏握住衣琚拿着筷子的右手,让对方筷子往碗里伸了伸。

    衣琚小声嘀咕了句什么,周良晏猜估计是嫌他吃饭也管,但对方最后还是乖乖闷头吃饭,不像是刚认识那会儿某些人手烫伤了,自己帮忙约束着几分都要收到一个死亡凝视

    周良晏满意地勾了勾嘴角,同样继续挑面吃,他们衣老师这是越来越软了些,就像刘异那天聊天说的,衣琚向来是外冷内热的,心肠软得很,大气心阔,相处久了的人,一些不是原则性的事情,都会让步几分。

    周良晏吃饭一向不慢,现在也是有几分饿了,等衣琚把自己那一小碗吃完,他这约等对方两倍的量也吃差不多了,连卤带面一点儿也没剩,衣琚吃得也不错,最后两个人的饭碗干干净净得露着底,愣是叫人看不出吃的是什么来。

    周良晏收拾了碗筷进了厨房,自觉行使饭后刷碗权,而衣琚没什么事做,便懒散散地倚着厨房门看着对方刷碗。

    做饭的人不洗碗这是老祖宗传下的规矩!我们琚哥闲荡得硬气。

    “等会儿我们走着去吧晏哥,”衣琚看着周良晏的背影,摸了摸自己又吃撑了的肚子,有些苦恼地打着商量,“我感觉我的腹肌都要变成一整块了。”

    周良晏细细看了衣琚一眼,将碗筷最后冲了一遍后搁进碗柜,“衣老师可没胖。”

    衣琚“切”了声,“不要忽悠人啊晏哥,都涨了六斤秤了。”

    没有一个人会在自己朋友面前说自己胖了时得到“确实”这个答案,朋友们都会很认真的看你一眼,然后用着可以入党一般坚定的眼神再加上一点点腔调说“没胖”、“我还觉得你瘦了”、“才没有”。

    周良晏闻言擦了擦手,走向衣琚,手放在衣琚的腹部,搁着衣服揉按了一下,看着衣琚的眼睛认真说道,“没长肉。”

    衣琚感觉一股热气从对方摸的地方直冲到了天灵盖,腹部肌肉也跟着紧了紧,但面上衣琚向来不露怯的,不动声色地像是周良晏摸得不是他,而是摸了块猪肉似的。

    衣琚忍着心下那点儿麻麻酥酥的感觉,似笑非笑地朝面前的男人走近了一小步,拉着对方的手按在自己的腹肌上,挑眉道,“这是晏哥没摸到位,晏哥再摸摸看。”

    衣琚表情是小小有些狂的,似乎料定他晏哥是个“正经君子”,自然会迎难而退,但周良晏这回却没顺衣琚意思,有些意味深长的将手在对方的腹部顺了一圈,最后还掐了把衣琚的侧腰。

    衣琚肌肉在周良晏触碰下越来越绷紧,这一下下又痒又麻的,实在有些让人受不住,在对方还要摸一圈的时候,衣琚连忙往旁边一闪。

    衣琚瞪着对面这个人,周良晏神情还是淡淡的,衣琚不免哑然失笑,他是讨饶服输了,朝周良晏摆了摆手。

    周良晏看了衣琚一眼,摸过衣琚腹肌的手指摩挲了下,衣琚看着对方动作笑骂了声,周良晏也依旧一副平平静静的模样,好像多正经个人似的说道,“六块,没少。”

    衣琚这回算是真明白了,人家比他大的那五岁是没白长,脸面什么的一向是不在乎的,衣琚不免又瞪了对方一眼。

    看着对方很是无辜的还望向自己的腹部,像是在说——就是六块啊,衣琚斜睨着看着对方,心下哼哼一声,这人就爱这样拿捏他,自己六块腹肌哪是可以白摸的。

    而周良晏恍若未觉地又靠近了衣琚一步,似乎还要再确认下,这回衣琚衣琚磨了下牙,眯着眼盯着对方,周良晏才又捡起那张正经人的皮子,见好就收的停住了脚。

    两个人就这样眼瞪眼地站在一起,也不知道都看个什么劲儿呢,最后两个人不知怎么的,突然都笑了出来。

    “晏哥不讲究,占人便宜,”衣琚佯做责怪,只口不提自己也撩拨回去的事情。

    “有么,”周良晏有些疑惑地样子,然后半晌后恍然的模样,似乎很是歉然认真说道,“啊我没往别处想,衣老师不会怪我吧。”

    衣琚听着对方又在这儿装糊涂的茶里茶气,皮笑肉不笑了下。

    琚哥大气,也不和对方计较了,只是等会儿,嘿,看他怎么灌他酒的

    两个人就这样说说闹闹的,收拾了下东西就出门了,堇普离周良晏家不远,但走过去也有一段距离,三公里多一点点的路程,两个人就当消化食了,慢悠悠的走了过去。

    衣琚路上没少给周良晏讲自己育仙人球的心经,当然了,大部分都是在胡诌,只有一句自己就浇了一次水是真的。

    又说了说自己这些天又画了一面画,进度快的一批,臭屁地觉得自己状态好得像是回到了八年前自己巅峰期一般。

    周良晏说自己想先一睹为快,结果衣琚反而摇了摇手指,咬死了还没画完不给看,没错,衣琚就是要这么没事提两句,一下一下的撩拨对方的好奇心,但要看画自然是不行的。

    周良晏有些无奈地笑看着一旁像偷吃香油的小老鼠的某人,衣老师说什么他也只能受着了,谁让衣老师说一不二的,最后只能一句“听你的。”

    这一路大多都是衣琚在说话,和以往不同,以往大多是周良晏主导话题,可能是这回两个人好久不见,衣琚的话匣子这才打开了。

    两个人沿着马路人行道走着,灯光明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时不时路过个踩着高跟鞋夹着电话跑过的白领,或者某位夹着公文包走和跑似的奔向地铁站的西装男,很有大城市忙碌的氛围,而衣琚和周良晏两个人混在其中,可能除了顶着鲜艳发色结伴来商业区过活夜生活的大学生,也就他两个没正经事做,走得慢的像蜗牛一般。

    衣琚是自觉蛮怡然惬意的,想到等会儿还能喝上小酒,就更舒心了,结果走到两公里多一些——胜利的曙光就在前方之际,收到刘异放鸽子的消息:小萌脚崴了两个人去了医院。

    了解了是轻微骨折需要休养,衣琚慰问了几句后,拉了一旁的周良晏一把,把消息亮给对方。

    周良晏倒没太担心张坦萌,就说过两天去看看,也就没再多说什么了。

    张坦萌这孩子就爱不走寻常路,踩着滑板四处飞,自小这胳膊腿就没几天是好的。

    倒是有些蔫的衣琚,知道局没了,这会儿有些自闭。

    “我们两个人去喝几杯?”周良晏安抚建议道。

    “人少去酒吧没意思啊晏哥,”衣琚撇了撇嘴,他有点嫌弃某人的,这人总爱管他喝几杯,不痛快。

    周良晏大概也知道自己是有些被嫌弃的,想了想又缓缓说道,“家里我新收了一瓶路易十三,衣老师要不要尝尝。”

    衣琚闻言眼睛亮了亮,心下也起了心思,看着周良晏乖巧请示道,“那晏哥,我们回去?”

    有了好酒,倒不嫌他这个酒友烦人了,周良晏有些失笑。

    第057章 雨下一整晚

    “成, ”周良晏笑了下,挑了下眉,“不过之前说好的谁慢了谁睡卧房”

    衣琚闻言立即抬腿往回跑去, 还不忘边跑边挑衅地给还留在原地的周良晏挥了挥手, 跑出去好几步远了才喊了句, 依旧有效。

    两人就这么你追我赶的跑了一段儿,有几个路人都不仅侧目, 要不是在前面跑的衣琚穿着还可以,就还以为后面的周良晏是追小偷来的。

    但其实回去的路是有两条马路要过, 两个人也不能真这么一路跑回去,跑跑停停最后两个人还在一起,肩把肩的。

    不过好在两个人幼稚了这么一把, 他们刚跑没两步天就开始下小雨,等他们等第一个道的红灯时,雨已经不太小了,两个人也就拐了一下去了最近的一家24h便利店买雨伞。

    其实这个时候买雨披是最好的,走路什么的方便,而且也不遮挡视线, 风也不小,雨伞也遮不住什么,顶多让头发别被淋湿, 其他的就是一个安慰作用。

    不过雨披什么的早就没有了, 连雨伞也就只剩最后一把, 衣琚两个人也就只能拿这把小巧的女士遮阳伞挤挤往家走回去。

    虽然这伞不能像游戏的防御光屏全方位隔断外界伤害,但和其他在雨中奔跑的如同落汤鸡一般的娃们比起来, 还是很有安慰效果的。

    衣琚也就和周良晏两个人一起握着伞柄,如同两人三足似的默契, 同样步伐大小地往家走了去——紧紧依偎着主要是因为稍稍远离开一些,就和没打伞没什么区别了。

    雨纷纷而至,平日里闻不到的城市的味道也就同雨水一起显形,清晰可辨,泥土的土腥味夹着树叶的清香,带点汽车尾气的那种车油味,雨水打在地面,溅起一串串水花。

    马路上积水还没有,但汽车驾驶过,能听见压起水花的声音,等到红灯过去,雨势也趁着这一会儿功夫比先前还要大了些,路灯晃的成线的雨发着光,细细密密的斜落下像是排齐的针脚一般,衣琚镜片上也不知怎么沾上了雨水,在本就散光的眼里,马路对面的红绿灯更加抽象,光芒四射。

    周良晏在衣琚右边,也就左手同样扶着伞柄,两个人之间几乎没有什么空隙,但在粉嫩的碎花伞委实遮盖不住两个成年男性,周良晏和衣琚都不免外侧肩膀都被打湿。

    开始是周良晏打着伞,对方就可劲儿把伞往他这边斜,衣琚他发现后就也握上伞柄,正直地把伞正了正,不然对方怕是要把伞斜得快扣他脑袋上了。

    不过伞这一正,衣琚后背肩臂就渐渐被雨水打湿了,这会儿一细看就能发现,衣琚半边身子都湿透了,怪惨兮兮的。

    主要是衣琚较周良晏矮了小半头,伞举得对于衣琚来说肯定有些高,雨大半都能捎进来,而且衣琚穿的白色棉T恤,而周良晏还是刚下飞机的黑衬衫,棉布比衬衫吸水,周良晏看着没什么事,衣琚就已经半边衣服都坠坠着贴着身子,好在夜里视线不好,不然白日里一看几乎都会透肉的。

    衣琚一路没吭声,周良晏也就没发现,可俩个人停下来等红灯,这就自然瞒不过眼尖的某人。

    “伞没打到,怎么不说,”周良晏朝衣琚头看过来,手碰了碰对方后背,湿了大半。

    “没事儿晏哥,我年纪小火力旺,”衣琚一本正经地看着前边的红绿灯,手把着伞依旧端端正正的。

    周良晏不理睬对方的玩笑话,松了握着伞柄的手,侧过身面对衣琚,周良晏微微弯了下身,双手环过对方的侧腰,由于这样一个突然的环抱动作,周良晏贴的衣琚很近。

    衣琚看着突然靠近的男人,头不免往后仰了仰,好在他们在等灯的最后面,没有人看过来,不然衣琚可真有些臊得慌。

    “干嘛啊晏哥”衣琚小声嘀咕着。

    周良晏抬眼看了衣琚一眼没回答,抓住对方外侧的衣服,拧了拧对方的衣角的水,又抻开拧在一起的衣服,小幅度地甩了甩。

    “真体贴人,”衣琚挑了下眉笑道,随即手抬起几公分方便对方动作,但伞依旧遮得周良晏严严实实。

    “可没衣老师体贴,”周良晏抬眼看了衣琚一眼,双手将发凉的衣服里外捂了捂,差不多了才松开直起了身子,但从身后绕过去的左臂却没收回来,顺其自然地揽住了衣琚。

    等红灯一过,周良晏的右手再次抓住了伞柄,半环护的姿势带着衣琚往家走去。

    衣琚本来是不太乐意的,但刚想说话,周良晏就不知怎么察觉到衣琚心思,一个眼神扫了过来,衣琚也憋住了——年纪大就爱管事,不和某人见识。

    这么一贴一搂的,两个人真的连一点儿空隙都没有了,衣琚打湿的后背有半边紧贴对方的胸膛,风一吹来左右感觉对比鲜明,右边挨着火炉似的,左边就透心凉。

    这感受还是挺新鲜的,衣琚暗暗乐了下。

    这么揽着走两个人走得也快了些,不用太顾及对方跟没跟上步子,没一会儿就到了周良晏小区大门,踏上台阶时衣琚感觉自己鞋踩得出水来。

    周良晏这个小区大门很有豪宅区的意思,门长小几十米,看着很是大气,衣琚刚来的时候没进大门前还以为是走错地方了,但借的赵登的门卡刷成功了,衣琚也就知道自然是没走错。

    当然了,走进去就不一样了,里面也就是物业到位些的普通高层,小区电梯不是刷卡到层,进了单元门随便坐,路边还停着让衣琚十分安心的小电瓶,时不时还有外卖车经过。

    后来衣琚和周良晏提这个大门,周良晏说是之前那个大门被雨下垮了差点伤到人,为了安抚住宅居民特意建了个如今这个,参考的是某某别墅区的大门,丝毫不顾及地把金边镶在泥盆子上

    衣琚正回味着这个“金边”大门的由来,忽然后方传来一声招呼周良晏的声音。

    “晏哥。”

    衣琚和周良晏都有些愣住,周良晏顿住了进门刷卡的手。

    “晏哥,”一被雨浇得透顶的男子唇色发白的站在门顶灯下,很是狼狈的样子“我等你很久了怎么才回来。”

    衣琚闻言皱了下眉看向周良晏——对方知道他回枫城,这是约好了放了人家鸽子么。

    周良晏也感觉到身旁的衣琚情绪,甩了甩手里的伞塞回衣琚手里,轻声说了句,“不是你想的那样。”

    衣琚靠着大门柱壁挑了下眉,示意自己晓得了,而后视线投向一步步走过来的陈杉,指了指周良晏身后。

    周良晏回身朝陈杉望了过去,温声道“找我有什么事情么?”

    陈杉心里有些刺痛,扯了下嘴角道,“没事不能来找你?”

    周良晏摇了下头,“我觉得我们之间早就说清了。”

    “今天我生日,晏哥一定记得吧,”陈杉定定望着周良晏,脚步有些踉跄,“我听人说你今天特意赶回来的,是这样么?”

    衣琚闻言面上不动声色,势要争做一块完美的背景板,但心里心下一声声好家伙好家伙好家伙

    周良晏没有回头看衣琚的神情,但手拉住衣琚的手腕。

    “我是特意赶回来的,但不是为了你,我们要回去了,还有什么事情陈杉?”周良晏淡淡说道,握着衣琚的手却紧了紧,像是生怕衣琚飞了一样。

    “你不要这么说话,,晏哥你一定要这么惩罚我吗,”陈杉勉强笑了下,尤其看到对方拉住衣琚的动作更是呼吸也停滞了一瞬,很是受伤继续说道,“我这回真的知道错了,晏哥我们和好吧。”

    “你喝多了,”周良晏闻到对方身上的酒气,也不想计较对方的胡言乱语,加重了语气认真说道,“陈杉,我和你结束了,这意味着我的行为与你不再相干。”

    “你保重身体不要再这样糟践自己,也不要再找来了。”

    “我不能找你么,我们之间有过七年,晏哥你就这么绝情吗,”陈杉很是难堪,对方的话让酒醉中的他也升起了强烈的羞耻感,这让男人有些尖锐刻薄。

    陈杉倍感荒唐地笑了声,看向周良晏身后的衣琚,“是因为他?你心心念念这么多年的人从画里走出来了,你巴不得”

    “陈杉。”周良晏打断,脸色彻底冷了下来,“没你这么做的。”

    周良晏话音落后,陈杉也就没再继续说下去,他深呼吸了下收拾好刚刚崩坏的情绪,又挂起那份勉强的笑,轻声说道,“晏哥当初我们分开,你问我了最后一个问题,现在也该让我也问问你了不是吗?”

    “我要是现在离婚,晏哥你还愿意和我走么,”陈杉颤抖的声线,强忍住泪水,“晏哥只要你说,我现在就去离婚,婚姻我可以不要了,你和我走吧。”

    称职的背景板衣琚闻言也不禁看向周良晏一眼,他这个时候想起孙伞初中拉着他看的某剧中男主的台词——你凭什么以为我还会要一个结过婚的男人,衣琚想到这儿面色不禁有些古怪。

    衣琚尴尬的时候,就会脑袋里转着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像看电视剧似的看着看眼前的一切,是一种很不错消解事情的方式

    衣琚连忙垂着眼,鼻观口口观心,他在想怎么样能悄无声息地退场,可衣琚手腕被周良晏握着,伞也被对方塞到自己手里,是不太能逃开这尴尬的场面的。

    “我不会和你再有任何瓜葛,”周良晏缓缓说道,“你知道我最厌恶什么陈杉,别逼我将那种难听的话说明白,陈杉你不小了,该学着消化好自己的情绪,别再让陈叔伤心了。”

    第058章 彻底了结

    第58章

    “你和我回去, 就没人会再伤心了,”陈杉喃喃说道,蹲了下去抱住了自己, 眼里全是醉意, 但说的话是让三个人都晓得他还清明。

    醉不醉人人自醉, 清明话要糊涂说,衣琚看着对方的样子不禁再次感慨——情字害人。

    话说到此, 对方却依旧装作不懂,也没有再说的意义, 周良晏深深看了对方一眼,拉着衣琚便要离开。

    陈杉见此更加慌张,眼角通红。

    “我将他带回家当时只是为了让你放过我, 我和他之间领证也只是一时冲动,我们之间没有感情的,晏哥我”

    陈杉丝毫不顾旁边的衣琚的存在,试图拉住周良晏的胳膊,说着那些不该让第三个人知道的事情,只为了挽留曾经的爱人。

    “够了, ”周良晏眼底情绪翻滚了一下,沉声打断对方的话,“我会给陈叔打电话让他来接你, 到此为止吧。”

    他不想再纠缠过往, 他们过往七年早就彻头彻尾地变成了一场荒唐的闹剧。

    周良晏避开了陈杉刷卡开了门, 可周良晏正要进去时却被衣琚反手拽住了。

    衣琚朝周良晏摇了摇头,“晏哥, 听他说说吧。”

    周良晏看着衣琚,眼神晦涩不明, 沉沉说道,“什么意思衣老师。”

    “没别的意思,晏哥,就你两聊聊,”衣琚又摇了下头,笑了下。

    陈杉这番舍下脸面的痴缠,别看衣琚面上好像什么都无所谓的模样,心里也是有几分无奈不快,不是因为陈杉曾说出口的的冒犯,而是因为周良晏。

    周良晏不必什么都拉着他让他知道的,他又不需要这个。

    衣琚更想周良晏自己处理好,再收拾好情绪来找他,他不需要对方回回猝不及防的遭遇情感纠纷时都撇下脸面地拉着他。

    两个人曾经美好变成狼藉的一地鸡毛时,他人的在场旁观只会让挥刀的人更加痛快,被伤害的人伤害得更深。

    何必如此呢,只为了给他一份安心的知情权么。衣琚心里有些无奈,也有些心疼。

    不必如此的。

    更何况衣琚也不是那种前任找上门来,就死死盯着对象的人又。要是周良晏这么和曾经的伴侣聊几句心就被拐走,那他们也没必要在一起。

    衣琚很清楚周良晏的心意,也明白周良晏拉着他让他留下的意思——陈杉几番试探都给他与周良晏之间造成了困扰,而衣琚和周良晏之间感情却没受影响,无非是因为衣琚回回都恰到好处地退了一步,给这两个人之间留出了处理的空间。

    但周良晏却不再想有第三方时不时的干涉进来,以个人私事的名义让衣琚“识趣”的“自己去一旁呆着”,就像现在这般——陈杉自顾自说着他人不好再听的话,没一句逼衣琚离开,却句句逼着衣琚离开。

    两个人说到底都是怕对方受委屈。

    可衣琚不委屈,周良晏和陈杉的事情,对他自己来说不会影响他什么,除了陈杉的言语会给周良晏造成伤害这一件事,衣琚其余的都不在意。

    周良晏无非是不想在与他的阶段中,再和陈杉有任何牵扯,但显然陈杉不会让周良晏如愿的。

    所以衣琚他更愿意给周良晏一个了断的机会,或者说给陈杉一个机会,彻底了断或者再续前缘,全凭陈杉本事。

    好吧,衣琚承认,他就是为了打消陈杉念想,别再扯是我的存在影响你们感情了,你们之间早没可能了——这件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至于再续前缘这个可能,不提衣琚对自己的自信或者周良晏如今的喜欢,就客观事实来讲陈杉与他晏哥也是没这个可能,当局者迷,如今周良晏与陈杉这一局中,只有陈杉还是局中人,他拿什么续缘分?衣琚有些为陈杉叹息。

    而且这次了断后,陈杉再来,衣琚就不会再这么体贴地回避了,这是最后一次。

    他放心上的人,凭什么要受陈杉那家伙三番五次的纠缠伤害,哪怕他与周良晏没在一起,陈杉也不是那个能和周良晏幸福的人,衣琚没有瞎成全人的癖好。

    “我去那边走走,”衣琚拍了拍周良晏一直紧紧握着自己的手,他知道自己这一让可能惹他晏哥生气了,但也没办法不是,衣琚心里直叹息。

    周良晏抿了下唇,目光沉沉,没有松开手,“衣老师。”

    “该说明白的都说明白,好好谈,”衣琚温声说道,安抚地又拍了拍对方的手。

    衣琚一如平常的眼神透出几分坚决,这让周良晏还是松了手。

    衣琚浅浅笑了下,沿着大门台阶往一旁走了走没有回头看那两个人,衣琚吹着风望着眼前夜景,他可没想着自己回去,他和周良晏还要一起回家呢。

    他晏哥是个强势主导又占有欲强的人,背叛对于他晏哥而言,不仅是情感伤害,更是羞辱果然,还是爱过的人知道怎么捅人最疼啊,衣琚想到这儿,不禁有些觉着讽刺。

    风凉灌进大门,吹得本来头昏脑涨的衣琚很是清醒,伸着手玩着门前雨帘,身后那两个人的事情顺其自然地抛之脑后——他最好是都不知道才好,或许还能让他晏哥轻松些。

    陈杉看到躲到一边的衣琚很是复杂,又看回眼前这个连单独谈话都不愿意的男人,泪水收不住,哽咽道,“晏哥我真知道错了。”

    “陈杉你清楚的,我们之间的事情就算没有发生那件事,也该结束的,”周良晏看着对方,轻声说道。

    “我们之间的七年你怎么舍得?”陈杉悲伤望着对方,“你如今连话都不愿意和我说了是么?”

    周良晏静静望着对方,陈杉伤心崩溃的模样,让他不知该怎么做,他自认为他们之间无话可说。

    周良晏心下转过很多念头,最终还是开了口。

    “陈杉,这些话我最后和你说一次。”

    周良晏沉默一瞬,疲惫说道,“你如今又在意起来的七年,不过是时间过滤掉了我们相处中的那些争吵折磨。”

    周良晏看着陈杉,很是平静,“七年,相恋三年,一年的摩擦争吵,两年的冷淡折磨,最后一年的避犹不及,陈杉,分手是你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陈杉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周良晏。

    周良晏语气平和却毫不留情,“我如今很庆幸你没有同意我当时的挽回。”

    分手后又发生了的那件事情,让周良晏反思很长时间,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到彼此憎恶的这个地步,都是在高知家庭生活的成年人,接受了学校和社会双重教育,最后还不如不懂感情的小孩子,拿着感情作为利器,做尽了让人发笑的事情。

    周良晏最初那段时间思考很久,他曾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可结局却狠狠打了他的脸。

    陈杉不愿意他成日忙于工作,更不喜欢他应酬宿醉,与他吵了很久,也冷战很久,周良晏深思很长一段时间,最后将事业大部分交际交给了冯梁也,自己只做科研,不再笼络人脉。

    陈杉不愿他和社会气重的刘异他们多往来,鄙夷过,争吵过,最后周良晏也是找到了解决方法,周良晏做不到疏离兄弟,但也没再把朋友往家里带过一次。

    诸如此类的问题还有很多,家庭,事业,朋友之间,周良晏自认为处理得没有问题,可陈杉却依旧越来越惶惶然,也越来越不耐烦。

    他们开始频频争吵,而那段时间是周良晏事业黄金期,科研项目已经忙得无法转身,公司老董盯得他和冯梁也没法子喘气,他无法全面顾及对方情绪,也无法思考他们的关系该怎么缓和。

    直到资金筹备到位,周良晏有所喘息,回家想和陈杉好好探头,却发现对方选择了去上都工作,无人的房间,周良晏打过电话才知道对方的离开。

    而电话两端,两个人都不再争吵,只有沉默。

    两个人自那以后,似乎也放下了什么,陈杉每个月会主动回来,而周良晏也会经常去上都看他,两个人不再争吵,却似乎好像没什么话说。

    周良晏想了很多,想他们感情出现的问题,想如何解决,他也在项目落地后连夜飞到上都,和陈杉长谈过他们的感情。

    他想,可能是因为一些生活习惯,

    陈杉胃疼也要吃连吃辛辣食物,也曾胃出血过,却还是乐此不疲,对方理由是喜欢疼又疼不死,周良晏也就亲自看管对方三餐饮食。两个人也为此争吵过,最后周良晏让步每周做一回辣食,可陈杉却不再回家吃饭。

    陈杉有段时间喜欢飙摩托,但他不曾涉猎极限运动,技术不好出过车祸住了一个月的院,周良晏在医院要对方承诺不再飙车,陈杉也点头了,可后来还是偷跑出去继续和车队一起飙车,为此两个人又是争吵一番。最后周良晏让步,带着对方和国际赛车手学车,可陈杉却又不愿意再学。

    这些生活琐碎,两个人热恋期不显,却慢慢都变成争吵的点,陈杉厌倦周良晏的看管与把控,而周良晏无法纵容对方对自身身体的不负责任。

    也是因为一些事情看法无法一致,

    陈杉的事业总是变动,周良晏虽然不喜对方三天打鱼,但也不曾干涉对方改道的决定,只是不想对方从头再来,给对方打点好前路,却依旧让陈杉感到不快。

    陈杉送走年年的这件事更是两个人的最严重的一次争吵,也是唯一一次周良晏有过分手的动摇念头,但后来对方在小猫墓碑前悔恨的哭泣,那是陈杉第一次承认错误,周良晏看着手指抠着墓碑划出血的陈杉,他觉得对方是真的知道错了。

    又或者陈杉无法理解周良晏为什么喜欢一个当代没有收藏价值的商业画家的画;或者陈杉对于周良晏科研上的一些技术坚持无法理解,而这些坚持给陈父带来困扰跟让他必须要和周良晏去沟通,而周良晏的不让步陈杉无法接受;再或者是陈杉想要周家的认可,而周良晏却只想脱离周家。

    两个人也就这样慢慢地,似乎什么事都可以争执起来,周良晏觉得,他们可以解决,很多事情非原则,周良晏说他不会再管。

    他自觉是自己掌控欲太强,愿意给对方想要的自由,而不是约束后的自由。而一些三观不一致的事情,他们无法理解彼此的做法,可以谁主张谁施行。

    那次谈话后,陈杉跟着周良晏回了枫城,两个人回到了家,不再争吵,相敬如宾了很长一段时间。

    可再后来,陈杉事业改道多次依旧没有成果,陈杉说无法接受自己和周良晏对比一事无成的样子,想自己冷静冷静,而周良晏无法一直陪伴陈杉,不可能完全放下事业和朋友,两个人之间慢慢由相敬如宾再次回到没有话说的沉默中。

    周良晏忙碌完新成果的测试,深夜回到家中看到紧闭的房门,他敲不下去门。陈杉在事业低迷期,他不能再去干涉对方的事业,也不能在这种关窍和对方谈他们彼此之间感情问题。

    当年步入社会后,周良晏与陈杉在公司再次相遇,很奇妙的缘分,他们是从小学初中高中大学都是同校同学,却一直没有熟识,只有几次朋友之间聚会一起吃过饭,直到在酬智再次相遇。

    其实陈杉大学也是在追求过周良晏,可周良晏那时并没有谈恋爱的想法,家族狗血对抗还有创业前期的困难以及科研产出已经占据了周良晏全部时间。

    周良晏一直认为自己到了年纪找一个合适的人,相敬如宾地一辈子,给对方足够的尊重与关怀,他不需要对方有什么人脉,也不需要对方给他带来什么利益,同样也不要对方给自己带来什么虚无缥缈的爱情。

    他见过的婚姻都是不健康的,他自认在不健康的婚姻下的产物,是很难克制家庭教育下的性格缺陷,去无私感性的奉献什么,去热烈的追寻什么。

    故此,周良晏只想找到一位合适的伴侣,然后对这段婚姻,对对方负责。而陈杉不太适合,对方和自己的世界格格不入,所以直到酬智再次相遇前,两个人没有再多的联系。

    但在酬智再次有了交集,陈杉很主动地邀请周良晏一起吃饭,跑商务时也喜欢分享很多搞怪的事情,陈杉是冷清的一个人,而热情全部给了周良晏,周良晏能难不被打动。

    陈杉的谈吐和各个领域均有涉猎的博学吸引到他,他们一起完成了一个项目后,在凌晨三点他们点击最后交付时相视一笑,彼此的手也握了起来。

    虽然两个人有很多不同点,想法不尽一致,但这一年的接触,共同的并肩作战,让正是意气风发的周良晏动了心,他想很多事情他好好经营,都是可以解决的。

    周良晏不认为自己会处理不好,会有什么不理智的冲动行为。

    而周良晏也做到了,七年每一个决定都是深思熟虑的,每一次争执的问题他也都自认为最妥善地解决,每一次对方的要求自己也都尽可能的满足。

    周良晏认为在一起了无论怎么样就不要分开,周良晏认为所有的分手离开都是逃避问题的懦弱。两个人自愿选择在一起的,不是盲婚哑嫁,不是商业联姻,怎么会有无法解决的问题?

    周良晏在经历这段感情前,是不信“无能为力”的这种说法:在感情中,他去切实去做经营感情,有什么问题他就去解决问题,怎么会经营不好感情?

    父母不健康的婚姻,让周良晏厌恶于:明明是自己做出的选择,却无法为这个选择负责的行为。而陈杉是周良晏做出的选择,自己选的爱人,周良晏一直认为自己有做好伴侣该做的事情,绝不会失责。

    可后来周良晏才明白不是什么感情都可以磨合来的,不是什么问题都能解决,也明白后两年分居或者冷战时就应该做出自己的选择,而不是继续纵容自己纵容对方继续沉溺在当下的状态里。

    他对于感情过于傲慢,自以为的解决掌控,无非是在推着对方越来越远,最后无法收场。

    如同现下。

    “怎么,”陈杉声音颤抖着语调也高了起来,“你遇见你的真爱了,所以觉得很庆幸我给让位了是么?我就知道”

    “无关衣琚。”

    “我们分开,只是因为我们,”周良晏望着眼前这个自己曾经的伴侣,“在你告诉我原来我们有分手这个选择前,我曾经从未考虑过我们会分开这种可能,你不用怀疑我们曾经的一切。”

    “我后来也想了很多,我很抱歉,七年时间,我却依旧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更不知道你要的是什么。”

    周良晏自嘲轻笑一声,良久后,“曾以为我们之间还有回圜余地,以为我对我们曾经的不舍便是对你的不舍,所以分手那时我提出了挽回。”

    周良晏顿了下,声音有些闷哑。

    “可之后的事情才让我明白,那句挽回的话是错误的,我很庆幸的是,你没有被我影响到,而是坚定地选择离开。”

    “人该分得清是对回忆的感情,还是对那个人还有感情,”周良晏认真望着对方,“陈杉,我们早就不再相爱了。”

    后三年,周良晏在执着于维系感情,他不接受感情失败的可能,周良晏不认可离开会是一种选择,而不是逃避。但他们的感情却早就停产,每一次缓和关系时,拿出了说的都是曾经。

    而陈杉在屡屡规避,无法接受对方的示好,每一次接触明明什么都没有变,却什么都变了,可他却又不舍得过去的那些美好,想要离开却放不下,只能翻来覆去地折腾,试图证明或者毁掉什么。

    当局者迷,再聪慧的人投入了真感情,也无法在所有节点全部做出正确的选择,只会在无法看到正确答案的那时当下,按照自己的过往认知继续走下去,直至契机顿悟,或者走到尽头。

    陈杉闻言欲辩,却被再也忍不下咳嗽,连连咳了好几下,眼里积满了泪水。

    “陈杉你来找我这么久,说的话都是在说舍不得,放不下,却没一句你还爱我,”

    周良晏不是在责怪,也不是不甘,只是想让曾经的爱人认清现实。

    爱意与咳嗽,都是无法掩饰,也伪装不来的。

    陈杉双手捂着嘴,咳声休止,却不知为何,说不出一句话来。

    “如今你只是因为对于过往的不舍而后悔,但我们之间的感情早已经消磨干净。”

    “即使我再次答应你再和你在一起,你也还是会再次选择分手,我们不适合,不相爱,不该再折磨彼此。”

    “你怎么知道你不爱我了,”陈杉含着泪倔强地望着对方,“是因为你爱上了他了是么?”

    “不是因为我爱上衣琚所以知道不爱你,”周良晏望了眼不远处的那个人穿着单薄的衣琚的背影,他不会借着谁来消化感情。

    “让我认清我自己的那件事情,你知道的,”周良晏又注视回陈杉,对方有些目光闪躲。

    但周良晏还是再次提起了那件将彼此曾经彻底毁于一炬的事情,语气却是不再在意的平和,“当你和别人躺在我们曾经的床上时,我只有出于男人劣根性的难堪与愤怒,而没有痛苦。”

    “就像你那时也只有报复的快意与解脱,同样也没有一分难过一样。”

    “陈杉,我们早就结束了。”

    陈杉提分手后,周良晏自问没再纠缠,他那是以为是自己给不了对方想要的,所以两个人才到了这一步。

    周良晏没想过的这个选择还是做了出来,但七年,他还是给两个人留了余地,东西都没有搬走,戒指也没有扔,事情也没和长辈说。

    没几天后正好就是陈杉生日,陈杉发了消息要周良晏来,周良晏想了很久,还是拿出了之前就准备好的礼物过去。

    他早早去了,想在朋友们来之前好好和对方再谈一次,结果没人开门,周良晏自己开门进去,却瞧见在他们曾经的一起布置的房间里躺着陈杉和另一个人。

    当时陈杉也很是意外,目光也有些闪闪,但在周良晏看过来的时候,眼底却很是痛快解脱。

    周良晏知道陈杉的目的是什么,无非是想拉着他一起痛,不甘心这场感情里只有他一个人情绪脱缰。

    分手后自然不是出轨,可周良晏还是恶心愤怒,男性劣根性的情绪在那时全部涌现,他不禁去想最后对方这一年对方是不是就和这个人在一起过,不禁去怨愤陈杉为什么偏偏选择这种方式结束。

    周良晏受不了的不是陈杉有了新伴侣,他要分,他也让他走了,可对方为什么非要以这种方式处理他们的过往。

    陈杉像是在告诉周良晏,你以为的七年经营得没出问题的感情,你的理智与所有妥善,在我这里,都让我无法忍受。

    看着周良晏扔到地上的戒指,陈杉当时轻笑了声,然后陷入良久的沉默。

    他成功地在周良晏眼里看到了尘俗浑浊的情绪,陈杉没想对方撞见这个,可他真的很难不快意——他终于不再是高高在上,什么都无法扰动对方的模样了。

    身边朋友亲人都在劝陈杉不要分手,好好过日子,陈杉是崩溃的,没人明白他想要什么,所以他想在生日会上和朋友们宣布自己的新任,可

    后来,陈杉是后悔了,他怎么不知道这间房子对彼此的意义,周良晏的东西都还在这里,可他却在两个人的情感没有收尾后就拉第三个人入局。

    沉积很久的、不知如何而来因何而来的恶气,彻底毁了他们的所有。

    这一场蓄谋已久的,不算背叛的背叛。陈杉心知肚明。

    陈杉只是想证明,他没了周良晏过得更好,可不知道却在一日复一日的回想中越发悔恨。

    他为什么选择这么和周良晏结束?

    时间让陈杉清醒,去年生日捅向周良晏的刀刃终究是对向了陈杉自己。

    他这次真的后悔了。

    没做到好聚好散,以一种最难堪的方式将两个人七年感情做了收场,本以为的体面,起码不会成为彼此的脓疮,但终究还是狼狈的,悲哀地划破纸张,强行句点,潦草收场。

    周良晏望着陈杉,轻轻笑了下,“小杉,你是个勇敢的敢于试错的人,我不如你,也不曾理解你。”

    周良晏分手时的挽回,这是他的错误的决定,他很抱歉。他更抱歉自己没有早些看清楚他们之间的感情,浪费对方多年光阴。

    他也为这段感情中自己的傲慢掌控感到抱歉,自己不该将对方的旷野变成一道道既定的轨迹,不该否定对方的失败的权利。

    他自认为在对他好,为对方的成功铺轨,但对方可能只是在体验不知导向的可能。

    人与人之间,不该强求,他们之间,陈杉过于偏见,而他过于傲慢。

    他们之间的句号迟到多年。

    “很抱歉耽误你七年时光,但往前看吧,小杉,”周良晏有些疲惫却很认真地望着对方,“珍惜好眼前人,你值得过得很好。”

    周良晏说完不再逗留,一步步向一边玩水的衣琚走了过去。

    陈杉依旧站在门灯下的暖光中,没有再回头看一眼,只是眼泪依旧不停地流。

    衣琚蹲在地上手指来回阻断着顺着门顶棚檐流下的水帘,忽然投下一片阴影,衣琚不禁抬头,眯眼望了望,周良晏逆着灯光站在了他的身后,衣琚细细看了眼异常沉默的对方,是遮掩不住的疲惫神色。

    衣琚沉默一瞬,朝周良晏伸出自己的手,爽朗笑了声,“晏哥,腿麻了。”

    第059章 生病了

    “晏哥, 腿麻了。”

    周良晏眼底渐渐融化出柔和的情绪,伸出了手拉起了直嘶声的衣琚,衣琚皱着脸直起了身, 深觉酸爽, 把重心移到周良晏拉他的手上, 小声重复道“晏哥你别动,千万别动”

    周良晏垂眸凝视着眼前的人, 对方咬着唇小小挪动发麻的脚,紧紧握住周良晏的手, 而对方手上传来的热意捂得自己也渐渐回暖。

    衣琚差不多麻意退了下去,深呼了一口气,看向周良晏笑道, “好了好了,回吧,外面可凉死我了。”

    周良晏嗯了声,拉着衣琚走向了大门入口,两个人路过还站在一旁的陈杉时,衣琚自然地把伞塞给对方, 便随着周良晏走进了门。

    入口栅门的一开一关后,周良晏刚要去摸衣琚手里的伞,却摸了个空, 周良晏有些疑问地看向一脸无辜的某人。

    “给陈杉了, 回去没多远路, 跑两步就到了,还不如留给有需要的人, ”衣琚很是正经说道。

    周良晏无奈笑了笑,捏了下衣琚的手, “我把冯梁也叫来,他会送陈杉回去,这雨这么大你也不怕感冒了。”

    “咱两都这样了,”衣琚指了指彼此大半湿透的衣裤,促狭一笑,极快地往前跑了去。

    “谁晚到家谁睡卧室啊。”

    周良晏望着眼前在雨中奔跑的衣琚,对方手臂遮挡着头顶,回身朝周良晏招了招手,对方的笑容在夜色中分外清晰。

    周良晏不禁嘴角勾了勾,追了上去

    “晏哥我洗好了,”衣琚望着阳台某人的背影招呼了一声。

    屋子里的空调已经被开了暖风,而周良晏却站在阳台不知道在做什么,衣琚眯了眯眼没看清。

    刚跑进门的时候,衣琚就被某人塞进了浴室,衣琚擦着头打量了眼屋子,某人已经把两个人淋了一地的水擦拭干净了,还在厨房熬了一锅姜水。

    衣琚走进厨房掀开锅盖,浓浓的姜味儿扑面而来,衣琚皱鼻子扇着小风,拿碗盛了两碗,然后端着找周良晏去了。

    “晏哥我洗完了,”衣琚推开阳台门,凉风瞬间迎面而来,还卷着一股熟悉的烟味儿,衣琚不禁闭了闭眼,“怎么还吹冷风呢。”

    周良晏望着窗外夜景,闻声回头一看,才发觉衣琚的到来,周良晏把手里的烟一起掐,把窗户关上了,“烟瘾上来了抽半根。”

    周良晏回头这才看见衣琚这刚洗完湿乎乎的头发,抿了下唇,“头发怎么没吹衣老师,也不怕感冒。”

    周良晏将衣琚搭在肩上的浴巾蒙在对方头上,接过对方手里的姜汤,推着衣琚往回走。

    “这话得和晏哥你自己说,先把姜汤喝了,”衣琚嗔怪说道,边往回走边回头瞪衣服也不换在这儿吹风抽烟的某人,回敬道,“大晚上的吹风也不怕感冒。”

    “知道了小唠叨,”周良晏隔着浴巾摸了把对方头。

    “也不知道是谁唠叨,”衣琚撇了下嘴,端着碗喝着自己碗里的姜汤,还时不时瞥一下周良晏手里的姜汤,周良晏只能一口口全喝了。

    “我先去冲个澡,洨琚你去酒架上自己挑两瓶,”周良晏显然还记得回来两个人商量的事情,“路易十三在第三排最里。”

    “改天我们再喝,今天好好休息下,”衣琚笑着摇了下头,看着周良晏又补充一句,“有点累了。”

    “嗯,”周良晏沉默了下应道,继而认真看着衣琚,“衣老师累了休息就好,就是别因为别人影响我们。”

    他知道衣琚是想让他自己缓缓,但他也怕衣琚因为这些事而不高兴,温声说道,“衣老师想知道什么,想问什么都可以。”

    衣琚还捧着碗小口喝着,看着周良晏眨了下眼,热气扑在衣琚脸上显得很是红润,衣琚想了想开口,“晏哥先去洗澡,回来我们聊聊。”

    周良晏起身前深深看了对方一眼,才走去了浴室。

    浴室里已经传来了淋浴的声音,衣琚手指一下下拨弄着勺子,垂着眼想着事情。

    他其实也不知道问些什么,陈杉和他晏哥的事情误打误撞的,他算是拼拼凑凑能知道大概。

    说他感情方面钝也好还是什么,他其实根本不在意陈杉这个人,他唯一介怀的,就是陈杉这一下下的钝刀子会让周良晏没少痛。

    可这些他不知道怎么问,也没有什么硬气的立场去问。

    衣琚脑海里全是灯光下周良晏晦色不明的神情,以及触碰对方时周良晏久久暖不回来的冰凉的手指,还有阳台上对方那一烟灰缸的烟头

    衣琚抓了抓头深呼吸了一口,他真的很想,很想,很想抱住他晏哥。

    他很想和他说,没事,你有我呢。

    可衣琚想到那个吊梢眼阴鸷的男人,不禁暗骂了声,衣琚闭了闭眼又深呼吸一次,不行,等等,再等等

    衣琚想到这儿不禁有些酸苦,自己这边儿这么一直吊着人家,现在还住周良晏家里来了,要是最后他和他晏哥没成,他怕是也没比陈杉好到哪里去

    周良晏洗完澡出来就看见坐在沙发里抓着头发很是苦恼的衣琚,对方在想些什么,连他走过去都没有发现。

    周良晏看着衣琚的神色,心头转过很多念头,倏忽了然,周良晏放轻了脚步绕道衣琚背后,弯下了腰手臂环住坐在沙发上的人,头轻轻埋在某人的肩颈处。

    周良晏的“突然袭击”让衣琚不免吓了一跳,衣琚刚要回头,就听见对方闷闷声音。

    “衣老师我就靠一会儿。”

    衣琚闻言动作僵住,手指微颤了下,对方的呼吸全部洒到他的肩颈交接的位置,似乎感受到衣琚他的僵硬,对方还轻轻蹭了下,痒麻的感觉从对方头发扫过的地方直接连通到他的手指。

    衣琚抿了下唇,不知过了多久,衣琚手抬起来缓缓覆在周良晏环在他身前的手臂上,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就如同之前一样。

    时钟表针一声声地转动,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紧紧依偎着的两个人。

    *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洒在衣琚脸上,衣琚伸了个懒腰,翻了个面埋在枕头里。

    昨天回来自然是衣琚跑赢的,所以是衣琚睡到了现在这个小床上,想来他可真有尊老爱幼的美好品德,赢了比赛也照顾到了他晏哥,他可真是个大聪明,衣琚想到这儿不禁笑了声,又闭着眼拱了拱枕头。

    床上被周良晏多铺了两层毯子,很是舒软,加上昨晚聊得很晚,衣琚几乎躺下就睡着了,一觉睡到了天亮。

    昨晚他和周良晏聊了聊工作,还聊了聊他要搬出去的事情——是了,就这么巧,昨晚有房东联系了,但他那会儿在外面没接上,打算今天联系联系。

    衣琚也挺意外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房子了,和周良晏一说,对方倒是没说什么,就是一句多看看。

    行那他今天就先去看看

    出门的时候,衣琚特意去看了他晏哥一眼,结果发现周良晏比他还能赖床,衣琚看了眼昏暗的卧室中戴着眼罩熟睡的某人,轻轻笑了下,放轻了脚步出了门。

    联系他的租户小区离周良晏这边儿需要坐三四十分钟,等衣琚到了那边,房主已经等了一会儿,是个和衣琚相仿的男子,姓黄。

    两个人谈得来,房子位置装潢都很不错,就是价钱有些贵了些,衣琚最后也没咬死,只说回去再想想,黄先生也大气,让衣琚回去慢慢想想看了,还说房子个衣琚留个位,如果有下家联系到了他,他也会给衣琚先发个消息问问看。

    衣琚自然很是高兴,黄先生还要留衣琚吃顿午饭,不过衣琚这个自然也就没再同意,踩着午饭前的点儿回去了。

    衣琚回去的路上还给他晏哥发了发这个房子情况,他想听听周良晏的建议,说实话房子是有些贵的,但衣琚也确实满意,也想先从周良晏家搬出来,不然他和周良晏的关系委实怪了些。

    朋友不朋友,情侣不情侣的,住的衣琚心里直怵。

    不过周良晏不知道在忙什么,等衣琚进了小区门也没回消息,连衣琚问要不要带饭回去也没回。

    可能又加班开会了衣琚最后看了眼手机,然后揣兜里就往周良晏家赶了回去。

    “晏哥?”

    衣琚一进门发现屋子里还是窗帘都没拉开,他走之前的模样,不禁疑惑的喊了声人。

    衣琚只听见卧室一两声动静,就进了去,只看见周良晏一手撑着在床上,一手按着太阳,蹙着眉要起身的样子。

    周良晏嘴唇干得起皮,面色也很是难看,还有几分病态的潮红,周良晏闻声望向走进来的衣琚,眼底的几分疲意渐渐被柔和代替,“衣老师怎么醒了。”

    “都中午了晏哥,”衣琚细细瞅了他晏哥两眼,眉头不由得皱起来,不禁上前两步手摸到对方额头上——好家伙,中午可以吃铁板烧了。

    “晏哥,你发烧了,”衣琚看着对方满是红血丝的眼睛,心里也揪了一下,“哪里不舒服,冷不冷恶心么头晕不晕。”

    周良晏闻言不禁有些怔住,自己也摸了摸头,但除了觉得自己在冒热气外,周良晏倒没觉得哪里不舒服,周良晏摇了摇头,打包回答了对方一连串问题,“没什么事儿。”

    “等着,我去买药,等会儿我给你拿个体温计你夹着,”衣琚可不信这个大火炉的话,把对方推进被子里,捂得严严实实的。

    第060章 以后我都在

    周良晏却似乎不太听话的好像非要下来, 衣琚啧了一声,直勾勾盯着某人。

    周良晏无奈地摸了下鼻子,带着几分憔悴的笑意盈盈注视着摁着他的衣琚, 缓缓说道, “人有三急啊衣老师。”

    衣琚有些尴尬地瞬间收回了摁着对方腿的手, 胡乱应了声,去拿体温计去了。

    “药箱在电视柜右边第一格, 衣老师不用出去买,”周良晏清了清沙哑的嗓子, 扬声交代道。

    “知道了。”

    怎么就病了呢衣琚皱皱着脸,翻着药箱,体温计, 冰贴,退烧药,感冒药嘶这个和那个退烧的是不是不能一起吃

    衣琚翻了翻,看到压箱底两瓶德文安眠药,一瓶拆封了的,一瓶没拆封, 显然是吃了一段时间后停了,衣琚不禁皱了下眉,暗暗叹了口气。

    想来这场病也是心里积压的事情, 公司的情感的, 再加上晚上还淋雨吹风的, 身心俱疲也就病了。

    也怪自己非拉着对方当个雨天瞎跑的傻子,衣琚想到这不免皱了下鼻子, 有些心虚。

    等周良晏从洗手间出来,正擦着脸上的水, 就看见衣琚坐在卧室床边蹙着眉推着眼镜,在仔细看药品说明。

    周良晏摁灭了手机,手机最后亮的时候界面停留在衣琚的聊天框,虽然浑身酸痛骨节滞涩,但周良晏心下却比之前轻松不少。

    周良晏微微勾下唇,他想,这病倒很是时候。

    周良晏缓缓走进卧室,进门的时候似乎忍不住咳嗽了声,又紧接着压了下去。

    衣琚闻声回头望了一眼,直接起身拉着周良晏坐了下来,把床头的温水与药递给了周良晏。

    “麻烦衣老师照顾了,”周良晏接过水杯,也没看是什么药就吃了下去。

    周良晏喝了两口水,刚要把水放下,一直盯着对方的衣琚就开口,“晏哥把水都喝了,我再给你接。”

    周良晏也就顺从地把杯子里的水都喝了下去,最后还给衣琚亮了亮杯底。

    衣琚满意地接过了杯子,将甩好的水银温度计递给周良晏让他自己量一下,而自己收拾着药箱。

    周良晏垂着睫毛,靠在床头衣琚立好的枕头堆上,哑声说着,“衣老师先去忙吧,我这边儿没什么事情。”

    “我没什么事儿,等会儿我做些菜晏哥你看着吃些,吃完我们还要吃一遍药,”衣琚一边给周良晏的体温计记着点儿,一边嘱咐安排着,“嗯晚上还是发烧我就帮你把假请了,明天不退烧我们就去医院看看。”

    衣琚这边儿想着这两天的的安排,却看周良晏在那边儿偷偷看着手机,似乎是什么文件,不禁有些气得堵的慌,再次把周良晏偷偷拿出来的胳膊塞进被子里。

    “晏哥你别不当回事儿,很长时间不生病的人冷不丁生病了才严重,你就安安心心老老实实这两天把病养好了,”衣琚无奈苦口婆心嘱咐着。

    周良晏失笑,点了点头。

    衣琚看着很是乖巧的某人,满意地个周良晏掖了掖被子角。

    周良晏如今虽然撑着和没事人一样,还和衣琚在这儿聊,但语气却遮掩不住得有几分虚弱,衣琚看着心疼,但面上却依旧的坦然平静。

    衣琚看向周良晏,沉默了一瞬,继而坏坏笑了下,摸了把对方冒头的胡茬,半开玩笑半认真道,“这么憔悴呢小周,可把琚哥心疼坏了。”

    周良晏微微笑了笑,任由对方的手占便宜,衣琚又摸了两把,把冰贴贴到了对方头上,拍了拍对方被子,“等着啊,琚哥给你做饭吃。”

    衣琚刚起身抬腿要走,瞬间就感觉到一股大力,衣琚被周良晏拦腰抱住,然后就顺着惯性被带的倒在了对方身上,隔着被子衣琚都能感觉到周良晏的热气。

    衣琚惊讶至极地回头,想看看他晏哥这是病坏了不是,“晏哥,温度计别压碎了。”

    周良晏闷闷埋在衣琚腰侧,将温度计递给了对方,“衣老师,我难受。”

    “头晕。”

    “恶心。”

    “浑身疼。”

    衣琚一边听着周良晏的话,一边把温度计一转,好家伙快四十度了,衣琚啧了声,拍了下对方的紧紧搂着他腰的手,哄道,“难受就要吃饭呀,吃完饭就再吃药,不行我们去医院。”

    “不去医院。”周良晏摇了下头。

    周良晏头发蹭过衣琚腰侧,衣琚直觉得痒,这人病了和小孩似的

    “晏哥病不好我心疼的,”衣琚垂头看着某人的后脑勺上的旋儿,手指抚摸了下,继续道,“我还想着带晏哥去上都玩呢,晏哥病不好,我也不敢呀。”

    衣琚感觉到周良晏态度松动,手臂没那么紧了,再接再厉哄道,“你带着我和刘异他们没少玩,我也带你认识认识我朋友们,保准处得来。”

    这回某病号闻言微微侧了下头,露出一双眼睛,朝衣琚眨了眨。

    “真的,过些日子我要去上都采景,和琚哥和我一起呗?”衣琚笑眯眯邀请。

    周良晏似乎想了想,然后望着衣琚眼睛,拍了拍对方后腰,含着笑哑声问,“那琚哥,我见你朋友是什么身份啊?”

    衣琚有些意外对方突然的“发难”,挑了下眉,沉吟片刻,拉长音答复道,“被追求者”

    周良晏手指蹭了下对方的腰窝,似乎不大满意摇了下头,继续盯着衣琚,轻声商量道,“那被追求者想转正行不行?

    “啊”衣琚推了下眼镜,移开了视线,咳了声,“不太行。”

    “衣老师,我不只是被追求者,还是病号。”

    “所以?”衣琚不明觉厉歪了下头。

    “罪魁祸首要对病人负责,”周良晏声音有些哑。

    衣琚唔了声,安抚道,“放心吧,衣老师管你。”

    衣琚似乎有些明白周良晏的意思了,试探性问道,“等我搬出去也天天来,给晏哥送午饭?”

    周良晏抿了下唇,“不够。”

    衣琚眼睛眯了眯,“那早餐也送?”

    某人手臂紧了紧,“不满意。”

    衣琚这回挑着眉,把在周良晏手臂上的手捏了下,这还不满意?

    “三餐送?”衣琚扯开对方胳膊站了起来。

    衣琚眼皮一耷,睨瞧着某人,唬着一张脸警告地点了点对方,“夜宵也要我送就欺负人了晏哥。”

    周良晏干脆只看着衣琚不说话,就是手拉着人家胳膊不让走。

    衣琚看着男人一反常态的样子,回过味来了。

    “啊”衣琚了然,轻轻笑了声,“想让人和你住就直说呗晏哥,我不还没搬出去呢。”

    周良晏囫囵嗯了声,手捏了下衣琚手掌后就缓缓松开了,带着几分淡淡笑意开口,“想和衣老师一起。”

    衣琚心里早前的几分的别扭不合适都随着对方这个浅浅的笑容散去,衣琚眼眸弯了弯,“衣老师满足你这个小小的愿望。”

    “晏哥不困么,再睡会儿?”衣琚把餐桌上吃完的碗筷一摞,手探了下对方额头,“好像不太烧了。”

    “睡不着了,”周良晏摇了下头,拿起桌上的碗筷,咳了声挡过衣琚要抢的手,“我刷吧,躺得骨头都僵了。”

    衣琚皱着眉不吱声,周良晏笑着手指点了下对方眉头,“衣老师今天这眉毛皱的都可以挂衣架了。”

    “能不愁嘛,晏哥这病我得揽一半责任,”衣琚叹了口长气,“某人病不好就惹的人心慌。”

    “逗衣老师玩的话也当真?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周良晏用了些力拍了下对方佝起来的背。

    衣琚总伏案后背都佝出富贵包了,也习惯坐得懒踏踏的,一吃完饭就驼着,这习惯不好,硌肠胃。

    衣琚手背过去揉了下对方拍过的地方,瞪了某人进厨房的背影一眼,这人,生个病还爱动手动脚了。

    周良晏洗完了碗出来,就听见衣琚蹲在电视前,翻着电视柜里的DVD碟片问道,“晏哥看电影吗?”

    “衣老师想看什么,”周良晏走出去发现衣琚翻出了不少碟片,而手里拿着《春光乍泄》,另一只手拿着《让子弹飞》,似乎还在犹豫看哪个,看到周良晏站到了他身边,就求助似的朝周良晏举了举手中的碟片。

    周良晏这些都看过很多次,也就按着衣琚口味挑了《让子弹飞》,结果手指去抽对方手里的碟片却没抽动。

    周良晏不禁哑然失笑,朝着无辜的衣琚说道,“看春光乍泄吧。”

    “嗯,那就听晏哥的,”衣琚像模像样地点了下头,把其他碟片再次归拢起来。

    周良晏也就把DVD机搬了出来,连上了电视,而衣琚则是搬了两床被子到沙发上,又端了盘水果,等电影前奏响了,衣琚又跑去了周良晏卧室,不知道从哪里拽出一袋子零食。

    等衣琚满意坐到周良晏旁边时,还不忘塞给对方一小罐罐头,然后又把被子给周良晏盖的严严实实和捆粽子似的。

    两个人就这么互相靠着,影片是上个世纪的风格,讲的也是个湿泞难过的故事,衣琚还是周良晏都看过,只是这个时候两个人一起重温,都安静地认真地再去观赏,别有一番感受。

    影片到了尾声,周良晏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头已经歪在他肩膀上睡着的衣琚,手掌抚上他的头发,屋子光线不足,周良晏暂停了电视,画面定格在了那个早已注定的结局。

    周良晏垂着眸注视着衣琚的陷入沉睡的侧颜,慢慢的,也闭上了眼,电视光映在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身上,像是两个人早就相恋多年。

    “晏哥别再难受了,以后我都在。”

    衣琚的清朗声线忽然轻声响起。

    “好。”

    阴雨下的疼痛的骨节,终究被温暖的手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