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景年想也没想,把文件和钢笔一并推回去,“孟总不信我,当初为什么要提拔我当您身边的助理呢?与其现在这样试探来试探去的……您还是直接开除我算了。”
他眼圈一红,捏着衣角转过身,侧面露出的那一截皮肉泛着苍白的冷色。
“我还是觉得以前那种关系好,虽然是没名没分的,但能盼着您见我一次就足够开心好久,您也不用这样天天疑心我,起码,在您心里我还落个清白。”
带着哭泣的嗓音故作坚强。
孟策舟指尖微动,碰到那杯咖啡,杯身还有温热余温。
他敛回视线,似乎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太娇气了。”
“什么?”林景年没听见,回头时眼里还含着水波。
孟策舟伸手,在那份被推回来的合作书页点了点,说:“你太娇气了。”
短短几天,他已经记不得林景年这是第几次在他面前哭鼻子了。
静静盯着他一会,目光逐渐深沉:“既然你觉得我在试探你,那这份合作就全权交由你处理。”
这个项目万众瞩目,光是预售订单就已经成了爆款,更别提以后要逐渐向海外市场开拓。对于孟氏而言,是眼前重要程度级别最高的项目,更遑论对于林家。
林少川千方百计地找他谈判,是因为他知道一旦达成合作,林氏借此势头在昭安会更上一个台阶。
作为林家派到他身边的卧底,林景年,必定绞尽脑汁也要把这份合作给林家。
闻言,林景年抬眼,小心翼翼地望着:“真的?”
孟策舟眼神一黯:“宴会那次,我还没来得及感谢,这就当抵了。”
漆黑的瞳孔一直审视着,观察他的一举一动,语气也变得微妙起来。
其实他自己也觉得这样试探挺累,如果照前世做法,卧底直接杀了了事,反正最后都是要叛变的货色。
当面对林景年时,他也丝毫没有手软,可惜,居然让他从医院活着出来,第二次,就是宴会了。
他当时算计了一切,甚至算准了林景年会喝那杯酒,却没想到,林景年还是活下来了,人不仅没死,甚至救了他一命。
其实那个时候,他就开始庆幸了。
庆幸自己让林景年以助理的身份生活在他眼皮子底下,一举一动都受他监视,否则自己一时半会还真难以发现,这个人和以前大有不同。
说起来,上一世他和林景年也并没多熟悉,只是经历过那次低谷信了林景年是真心喜欢他。
而这一世,又是否对他真心喜欢?
这个问题以他的性格不会再考虑第二遍,可又实在疑惑,林景年为什么要扑翻那杯酒?
做一些对林家没有好处的事情……他想干什么呢。
孟策舟抿嘴,还是说……单纯想取得他的信任?
这次他甩出合作当诱饵,这个诱饵是林家一整年的财务流动,下次再难有机会。
如果林景年敢选林家,他绝不会再犹豫。
“嗯……我觉得,车玻璃至关重要,如果质量过硬在车祸时保护驾驶室的成员会起到至关重要的效果。所以选购并不能只看玻璃原材料,石英、碳酸钡、硼酸一些主要原材料什么的,还要看企业的检验标准、制作手法……”
林景年一本正经的根据原著分析这些:“显然,风城燕氏更符合。不过——”
继而话锋一转:“林氏当年以汽车行业起家,后来慢慢开拓原料产业,至今已经传到第三代,对于某个车型号更适用哪些玻璃肯定有更深层次的了解。”
一段话,既不偏向林家,也分析了对方的优势。
林助理堪称当代端水大师。
孟策舟等着他的下话:“所以?”
“所以——”放下文件,林景年双手“啪”地一合,“当然还是选择风城燕家比稳妥好一点啦!至于林家……看在我的份上,还请孟总给他们稍稍一些心理安慰。”
他沉重道:“当做我这个‘不孝子’对他们表达深感遗憾……就白送他们一千只千纸鹤吧!”
孟策舟:?
“千……纸鹤?”
林景年撑着办公桌,歪头看他,满眼笑意:“我外婆告诉我的,她说每一只千纸鹤呢都承载了一点点祝福,等累积多了,它就能变成真的会帮你实现一个心愿。这不是送一千张纸,可是送给林氏一个心愿呀,跟这次合作比,他们明明赚了~”
孟策舟冷不丁对上那双淬了光点的眸子,怔愣一瞬。
不得不说,林景年笑起来……是要比平常好看许多的。林景年没多大,大学毕业就到他这来了,如今身上还残留一股从正在蜕变的青涩。
就像被阳光滤得浓绿的常青树,蓬勃明朗。
在成年人尔虞我诈的名利场里,实属难得。
“……”孟策舟再次默默移开视线。
最后,确实采取了他的建议,给林家送了一千只手工叠得精品千纸鹤。
虽然林少川收到这个的表情他看不到,但收到了林少川发来的微信。
【商战哥:怎么回事?】
【商战哥:不是跟你说了应该怎么做,你怎么办的事?】
“商战哥”的称号是他对林少川全文八百多章从头斗到尾孟商两家来回斡旋最终扳倒孟氏一举与商家平起平坐的荣誉勋章。
林景年抱着手机犹豫一会。
他既然要拯救孟策舟肯定要时刻守在他身边,默默帮他扫平一切障碍,如果贸然跟林家撕破脸,以后若想再这样轻松得到对方计划就很难了。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先给商战哥顺个毛。
【商战哥:说话!】
【福福袋:我来的这几天没见过刘在阳,也没有收到他给我的任何信息。】
【福福袋:这种时候,你不应该问我。】
嘿嘿。
他也没撒谎,跟他接头的卧底始终没有出现,这可不是他先打乱计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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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打一耙商战哥,林景年身心舒畅,然后颓废地倒在椅子靠背,望着空荡荡的桌面,拍了拍白乎乎的肚皮。
没工作干了。
怎么办。
摸会鱼吧。
孟策舟忙着项目,这几天天天开会,而且孟氏保密工作做得非常严丝合缝,不仅防外人,还防他这个情.人。
呵,根本不让碰。
昭安到了深秋才开始冷,街道两边逐渐泛黄。冷风吹过,他当场打了个喷嚏。
该不会要感冒吧。
为了防止这个可怕的预感,他决定买杯奶茶防寒。
当奶茶浓郁的醇香入口的一刻,他又决定再买份烧烤奖励一下懂得自爱的自己。
下雨知道往屋里跑,冷了知道给自己添衣服,有稳定工作,每月三千三。
够了!他已经足够内卷了!
他不禁低头无奈苦笑。
林景年,你不能再继续优秀下去了!
他美滋滋吸奶茶给自己规划着,接着就收到车太田的信息,发给他一条定位让他快来。
看了一下,定位的地方距离公司几百米,是一家高档西餐厅。
【小甜甜:窝趣,碰到江眠了,还有商知许!】
看到这条消息林景年第一反应是:瓜?
此刻,他内心冒出两个心声,左边那个低声诱惑:
去吧~没多远的,吃两口就回来孟策舟不会发现的~他现在忙着项目根本没空管你,这瓜吃一口少一口,过了这村可没这店啊~
右边的则说:
好啊好啊~
他收起手机,飞奔到目的地,刚进门便看到卡座里的车太田冲他挤眉弄眼,生怕被发现了。
林景年狗狗宗宗摸过去。
许执也在,见他来,还想辩解:“我只是路过。”
林景年挠挠头:“好巧啊,我也是路过。”
专门路过这里吃瓜。
寒暄几句,他把目光放在隔壁桌前侧位置,江眠不在,商知许独自坐在靠窗位置,打着电话听不见在说什么,一边不耐烦地频繁看腕表。
上次仪式闹得那样难看,商家第一时间选择公关,撤掉了热搜一切关于宴会的词条。
可那天热搜挺爆,商家没办法捂所有人的嘴,这些天,商知许应该都在气急败坏中度过的。
林景年长眉轻皱,难怪心情这么不好。
正心想着,前方突然出现两个男人,一个是服务生;另一个表情很平淡,即使在说话的时候也没什么太大起伏。
五官柔缓温润,一身黑色西装衬得身形修长,气质有一股包容万物的亲和,可眉眼却尽是疏离感,正一边擦着手,一边在吩咐什么。
服务生记下后就从另一个方向离开,那个男人收回视线时突然和不远处林景年对上,俩人皆是一怔。
车太田在一旁温馨提醒:“这是江眠。”
!
林景年一拍脑门,差点忘了。
原著里,商知许会和孟策舟撕得天昏地暗,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江眠。
不同于商家世代家族,江眠出身在一个精英家庭,父亲是科研人员,母亲是事业型女强人。
那是在许多年前,江眠的姥爷受过孟家老爷子的恩惠,江父江母成天忙于事业,江眠是被姥爷一手带起来的,在姥爷的教育下大学毕业后立马进了孟氏总部工作。
江眠金融系,在孟氏混的风生水起,短短两三年便已经晋升到了财务总监。这哪怕是一个职场老油条也难以媲美的高度。
由于晋升太快,江眠和孟策舟的风言风语便紧随其后,随后后面被孟策舟摆平了,但说者无心听着有意。
商知许听进去了。
任江眠怎么解释,他就是不相信,非觉得他们俩有一腿,还因为这事在酒店大吵一架。
说起来商知许也是个真爷们,砸了整个酒店愣是没动江眠一根手指头,不过第二天就搂着张学晨出现在报纸上了。
总之因为这事,俩人心里边都留了个疙瘩。
林景年的目光瞬间多了几分同情。
爱上占有欲强的偏执男友,是每一个主角受的宿命。
许执没忍住多看了两眼:“他就是江眠?本人比我想象中的好看多了,能容忍张学晨这么多年,我还以为是个什么窝囊废怂包呢。”
江眠的视线多停留了几秒,再不动声色地坐回卡座。
他坐下,商知许立马止声,挂断了电话,烦躁道:“等你多久了,怎么才来啊?”
“在洗手间碰见朋友聊了一会,耽搁了。”江眠平静道。
端着咖啡的手指细长干净,骨节突出分明,那双总是处变不惊的眼在抿了一口苦涩的咖啡后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明明是两个人的约会,他穿的比谁都正式,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领带不偏不倚地卡在纽扣那条线,领口铂金领针对齐卡槽,一身衣服板板正正,就像这个人一样死板。
商知许内心厌恶死他这幅总是冷淡的样子。
不会哭不会笑不会变着花样的讨人欢心,他问什么就答什么,坚决不多说一句。
有时候他是真搞不明白了,这种无趣的人是怎么传出绯闻的?
不然就是真有什么。
商知许深深突出口浊气:“后天生日宴,你来不来?”
“后天,上午有两场重要会议,下午有一场关于南府毛料的事情……除去这些,我中午能腾出三个半小时——”
“你对孟策舟也是这样吗?”商知许忍无可忍,打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