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项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当IF双黑掉进主线 > 19、第十九章
    “抱歉。”

    太宰治又开始道歉,也许是有太多个夜晚没有入眠,那颗聪明的脑子终于在他全心的信任着的那个人面前烧坏了,他已经有些语无伦次。

    中原中也无奈的捂住额头,他没法对这样的太宰治发火,但他实在是生气:“你知道的,我想要你回答的不是这个。”

    “可是我真的没有做噩梦。”太宰治惨白着一张脸,洗脸时候残留的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到地面,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那你只要告诉我,你会梦到什么就行。”中原中也拿出一张纸,替他擦了擦。太宰治的身体烫的厉害,也不知道这混蛋到底吃了多少安眠药。

    从小就是这样,他好像并不准备活到明天,中原中也早就做好了有一天太宰治会忽然死去的准备,可偏偏两个人纠缠至今,他们是最熟悉彼此的人。

    中原中也并不是非要太宰治活着。

    但中原中也希望太宰治活着。

    太宰治摇摇头,然后有些傻傻的弯腰趴到中原中也肩上:“我的梦很无趣,你不会喜欢的。”

    梦里能有什么呢?不过就是活人死人走来走去,和他说话。逝者温柔的注视他,向他伸手,如同另一个世界的召唤。

    那些梦境慢慢的侵蚀着他,从刚开始的可以忽略,到后来的无法忍受,最后完全吞没他。人不是一下就烂掉的,而是一开始就是烂的,就像坏苹果,外面看上去很正常,咬开才知道里面都长虫了。

    梦里的人微笑着等他做出决定。

    而他还在挣扎。

    他还试图挣扎。

    “和我讲讲吧。”中原中也将手搭在他的脖子上,如同安慰一只伤心的毛茸茸大狗。

    太宰治摇摇头:“我好困,我想回去。”

    他想睡觉了。

    可他讨厌那些梦。

    未经允许就这样把他的生活搞得一团糟。

    中原中也看着他疲惫的模样,心软了。两个人回去后,太宰治甚至没有回到房间,就跌跌撞撞趴到客厅的沙发上。

    “我叫了医生。”中原中也说。

    “我没病。”

    “可你在发烧。”

    “只是安眠药吃多了,而且刚刚已经吐出来了。”太宰治浑浑噩噩的回答,“而且我抗药性很强的,没事的……休息一会儿就好……这样就好。”

    虽然太宰治很不愿意承认,但森鸥外确实教给了他很多东西,他不是一个慈爱的老师,但他的医学知识是绝对合格的。比如现在,太宰治很清楚自己的身体即使看了医生也不会有好转。

    中原中也坐到他旁边,捣鼓着手机,发了一条信息让那位医生不用来了,并且依然给了出诊的费用。

    太宰治难受的睡不着,这对他来说已经是常态,所以在中原中也的视角里,他只是安静的趴着。

    “我知道你睡不着。”中原中也戳了戳他。

    太宰治装死不肯动。

    “我给你讲讲我以前的事情吧。”

    太宰治立刻不满道:“你还有事情是我不知道的吗?”

    “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中原中也冷哼一声,“没有人是无所不知的。”

    “……”太宰治选择闭嘴。

    中原中也没有理会他的沉默,继续自顾自说了下去:“我和白濑曾经有一次去救几个被拐卖的小孩。因为想找到那些人贩子具体的据点,我们选择了静观其变。”

    太宰治听到这里,极其缓慢的眨了眨眼睛,他是何等聪明的一个人。中原中也刚说了开头,他就已经猜到了结局。

    “后来一切都如我们所想,我成功把那些人渣一网打尽了,没有一只漏网之鱼。但也正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我们晚了几天,一个小孩子因为不听话被活活打死了。”

    “那是个女孩子,穿着漂亮的裙子和发饰,看得出来应该被家里保护的很好。她的家人一定很爱很爱她,四处疯狂找她。但她死了。”

    中原中也垂下眼眸,眼神游离着不知道落在何处。

    “我时常会想,当初我是不是做错了,如果我当时立刻动手了,那个女孩是不是不会死。可如果我当时动手了,人贩子的那几个同伴就肯定会逃走,他们手里的那些就会很惨。”

    “……那段时间,白濑说他经常做梦,梦到那个女孩质问他,为什么救了所有人唯独不救她。”

    他平静的提及那段过往,那些伤痕似乎已经全部被抹平,像是谈论他人的故事。但实际上他每次想起这件事的时候依然会觉得遗憾。

    “为什么你会觉得自己错了?”太宰治想了想,嘴巴开开合合斟酌良久,最后开头来了个疑问句。

    “造成他们苦难的人并不是你,你只是没来得及救她,但不管怎么说,错的都不会是你。”

    “道理每个人都知道,但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做到。”中原中也叹息。

    不得不说,可能是安眠药吃多了烧糊涂了,太宰治难得知道安慰人,这是一个突破性的进步。

    “到你了。”中原中也又戳了戳太宰治的侧脸。青花鱼的脸上几乎没什么肉,手感一点也不好。

    “嗯?”太宰治不解。

    中原中也理所应当道:“我说完了,到你了。”

    “我可不记得我答应你要交换故事。”

    “我不管,你已经听了。”中原中也捏紧了拳头,“不然你就被揍吧。”

    太宰治张嘴还想说些什么。

    中原中也:“你要是撒谎骗我,你以后都别想在我这儿吃到螃蟹。”

    “……”太宰治苦着一张脸,干巴巴的。

    蛞蝓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恨的蛞蝓。

    可是他真的没有骗人,他没有做噩梦。

    中原中也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嗯,可以煎蛋了,估计已经烧的快炸了。

    “我梦到了,我的母亲。”太宰治轻声道。

    中原中也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不记得她是什么样的人了。”

    她是个总是温柔又悲伤的女人。

    “她的样子我也不记得了。”

    她很漂亮,有着和太宰治一样的鸢色眼眸,像是飞鸟落下的羽毛。她的头发一直披散到腰间,喜欢穿白色的纱裙,温婉平和。

    “她的丈夫应该是死了。”

    太宰治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有人说,他的父亲是个杀人犯,已经被枪决了。也有人说,他的父亲在某天晚上骑车摔了,倒在地上再也没有起来……

    除此之外,更多的是很肮脏的猜测,把对一个女性的恶意表现的淋漓尽致,太宰治不想去提及。

    他的母亲从来没有和他说过他的父亲,所以他并不知道真相……或者说,因为他的母亲不想让他知道,所以他假装不知道。

    “总体来说,她是个合格的母亲。”

    他和自己的母亲并不是很熟。

    但她的母亲会认真的给他做每一顿饭,事无巨细的照顾他。他生病的时候,女人会在夜晚无数次起床抚摸他的额头,给他喂药。

    但她从来不会拥抱他,他们之间也基本没有交流。

    太宰治有时候会想,眼前的女人其实并不爱自己,她只是被作为母亲的责任束缚住了。

    “我不了解她。”

    女人过着平静的生活,但太宰治知道,女人其实并不快乐。

    忍受着流言蜚语和各种人奇奇怪怪的眼神,这世上没有人会站在她的身边。这个世界上似乎除了太宰治以外,没有人在意她的感受。

    所有的苦难如同冬日的雪花一样落在她的身上,女人安静的如同沉默的松柏。

    “后来,她疯了。”

    她打碎玻璃,提着裙摆在碎片上跳舞,轻灵的如同蝴蝶,满地的血斑斑点点,仿佛用来祭祀的古老巫阵。

    她是祭品,太宰治是陪葬品。

    “最后她死了。”太宰治说。

    那一天是女人的生日,太宰治用节省下来的钱给她买了蛋糕,他希望能让女人开心一点。

    他小心的捧着蛋糕回到居住的地方,她抬起头,看见女人在窗口透风。垂下眼眸看见他后,冲他温柔的笑了笑。楼上和楼下隔了好远的距离,可太宰治还是看清了。

    她笑的释怀,仿佛终于摆脱了一切痛苦与悲伤,那是她极少数发自内心的笑。

    她真的好漂亮,漂亮的太宰治因为这个笑容慌了神。

    “她是自杀跳楼死的。”

    她从七楼一跃而下,如同坠落的蝴蝶,跌在太宰治面前。太宰治看着她像雪一样融化,只是那片雪是红色的,红的刺目又扭曲。模糊了太宰治的眼睛。

    四分五裂的雪,融化成水流淌到太宰治的脚边,像是想给他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拥抱。

    “她终于解脱了,我为她感到快乐。”

    女人临死之前给他煮了粥,但是等太宰治看到的时候已经糊的不成样子。

    于是太宰治把买给她的蛋糕吃了,一整个,一口一口,硬生生的塞进肚子里。呕吐也不会停下,胃抽搐着也会吃完。

    “我们并不爱对方。”

    太宰治想起,每个早晨女人上班前都会给他留下纸条,最后都会写一句,愿你有愉快的一天,我的孩子。

    八岁的太宰治想,再也不会有这样的纸条了。

    八岁的太宰治想,我终于一个人了。

    八岁的太宰治想,女人的痛苦终于在死亡中得到抹除,她在最后的时候是那样的快乐。

    死亡是一切罪孽与绝望的终结点。

    “她来我的梦里,可能是因为恨我吧,毕竟是我让她挣扎着活了那么久,让她痛苦了很久。”

    梦里的女人依然温柔的注视他,轻声唤他太宰。除此之外她什么都不会做,也什么都不需要做。她只是站在窗前,纤细的身影,被风,倏忽吹散。

    而太宰治只能沉默。

    中原中也嗯了声,半晌后忽然抱住太宰治。

    太宰治诧异的睁大眼睛,然后又笑:“怎么了?忽然投怀送抱。”

    “不是给现在的你的。”中原中也认真的回答,一边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是给小时候的太宰治的。”

    “……我并不在乎她,她死了我并不难过。”太宰治摇摇头,“他不值得这个拥抱。”

    中原中也叹了一口气,他直起身,捧住太宰治的脸,注视着他:“可是怎么办呢,我的爱人在年幼时失去了他唯一的亲人,除了这个我还能做什么呢?”

    听见“我的爱人”这四个字的时候,太宰治稍稍瞪大了眼睛,然后忽然笑了起来。

    他笑的好难过,中原中也几乎要以为他马上就要哭了。可是他没有,他只是笑的几乎喘不上气,然后捂住脸。

    “中也啊……你真的很过分。”

    女人说,太宰治,我的孩子,我希望你快乐。

    织田作说,太宰治,我的朋友,走向光明吧。

    中原中也说,太宰治,我的爱人,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女人变成蝴蝶飞向她所向往的自由了,织田作消散在黄昏如同秋日的落叶。而中原中也还在他的身边,太宰治知道的,因为他的爱人很强大,他的爱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坚韧的人。

    只是他依然恐惧。

    “你会离开吗?”太宰治问。

    中原中也点点头:“太宰治,我一定是会死的。我不能保证我一定不会在某一天忽然死去,我无法控制战争或者病痛。”

    他说:“太宰,你不该把活着的意义放在别人身上,你该为自己活着。”

    太宰治苦涩的笑了笑,他的指尖有些颤抖,声音变得缓慢:“或许你是对的,中也。但我可能做不到。”

    中原中也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依然很烫,太宰治只有被烧糊涂了才会露出这样脆弱的神情吧:“需要我帮忙吗?”

    “……我不知道,中也。”太宰治说完最后一句话,终于不堪重负睡了过去。

    太宰治整整睡了两天,醒过来后的太宰治不太记得之前发生的一切。

    “我……是不是和你说了我的……我的……”

    太宰治还是无法叫那个人为妈妈。

    “或许。”中原中也终于也成功当了一回谜语人,看着太宰治有些纠结的表情,他心情很好。

    然后就是精疲力尽的五个月。

    太宰治的精神状态变得越来越差,他热爱着伤害自己的身体。他看见卧室的地面渗出血迹,有时候是织田作,有时候是那个支离破碎的女人。

    他疯狂的吃药,然后呕吐,然后继续吃。

    他无法离开药物,可药物无法帮助他。

    在中原中也第五次翻窗把他从地上拖起来准备去洗胃的时候,太宰治制止了他。

    这是半死不活的三个月里,太宰治第一次阻止他的靠近。

    “听我说,中也,相信我,给我一点时间。”他抱住中原中也,抱的很紧,“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好起来的。”

    “我不需要你的帮忙,但我需要你,你只要存在着就可以。”

    中原中也咬牙切齿的一拳打在他肚子上,太宰治被揍得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胃痉挛着终于把那些东西吐了出来。

    “你太任性了,太宰治。”

    太宰治断断续续的笑,声音沙哑:“……对啊……我一直都这样,所以你相信我吗?”

    中原中也:“……”

    当然相信你啊,你这混蛋。

    太宰治把自己在他那间小小的破房间里关了一个月。

    锋利的玻璃割破手臂,一遍一遍。

    他要感知疼痛,他要学会疼痛,畏惧疼痛。

    女人平静的在旁边凝视他。

    “疼吗,太宰?”女人第一次开口说话。

    “你从楼上摔下来的时候,疼吗?”太宰治问。

    “这个问题不重要,因为我早就死了。”女人怜爱的抚摸他的头。

    “死亡让你快乐吗?”

    “我很快乐,终于解脱了。”

    “我想我也可以从中得到解脱。”

    “的确如此,可你不该死去,我的孩子。”

    “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

    “可你已经死了。”

    “可我依然爱你。”

    女人消失了。

    他又看见无数个自己。

    试图拉住妈妈的手的太宰治,吹蜡烛的太宰治,被中原中也拥抱的太宰治,任务时间摸鱼打游戏的太宰治,和友人举杯的太宰治,在森欧外的书上乱涂乱画的太宰治,欺负爱丽丝的太宰治……

    以及作为中原中也爱人的太宰治。

    他安静的蜷缩起来。

    [因为我是你的朋友,太宰]

    友人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

    “能成为你活下去的意义的,应该是你自己,太宰。”中原中也说。

    “太宰,我的孩子,我希望你快乐。”

    时隔经年,他终于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疼痛。

    中原中也再次遇见太宰治,是在一个秋日的早晨。太宰治翻窗进来,火红的枫叶也落了进来,他穿着一件以前从未见过的沙色风衣。

    “好久不见了,中也。”他笑着说。

    中原中也如释重负,然后挑眉,“你来干什么?”

    “我来问我的爱人要一个拥抱,庆祝我病情的稳定。”

    太宰治笑着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