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兵凌晨三点接到一通电话，他像生活在丛林里的猛兽一样，铃声响起的瞬间睁眼，眸光冷冽。
“司机，来接我。”
宣奕言简意赅，他翻遍了通讯录，就找到这一个备注“司机”的联系人，可等了半晌，电话那边什么回应都没有，只能听见清浅的呼吸声，“不想来？”
“十五分钟，等我。”
沙哑的嗓音夹杂着一丝不耐烦，而后竟然直接挂断了电话。
宣奕静了片刻，唇边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脾气还挺大。”
“怎么了？”栾玉泽穿好外套，背对着他凑过来，“宣奕哥哥，帮我整理下帽子。”
“天冷，戴上吧你。”宣奕随手一扣，红色卫衣的帽子遮住了栾玉泽小半张脸，他没反抗，抿嘴一笑露出两个乖巧的梨涡。
十五分钟后，门铃果然响了，栾玉泽跑去开门，骤然看见韩兵的脸色吓了一跳，只见门外的男人脸颊冻得通红，眸色深沉，看人的眼神直愣愣的，一句话也不说，像电影里逃亡多年的凶杀犯。
“愣着干什么？”宣奕只穿了件单薄的大衣，秋季新款，价值不菲，剪裁做工都十分考究，穿在他身上衬得肩宽腿长，行走间宛如某国际知名秀场的压轴模特。
“哥哥，你不冷吗？”栾玉泽真诚发问。
“管好你自己。”
吸血鬼和人类不一样，温度变化对他毫无影响，衣服穿多了反而累赘，如果不是为了显得与常人无异，宣奕甚至可以穿短袖t恤出门。
三人乘电梯来到楼下，他分出眼神瞥了韩兵一眼，漫不经心问道：“附近哪家虾仁馄饨好吃？”
“什么？”韩兵万年不变的表情裂开了一道缝隙，他难以置信地打量着面前这个人，眼底浮现浓重的怪异，“不是去工作？”
“嗯，带小孩儿吃宵夜。”宣奕语气随意，偏头轻笑，“怎么？我的行程需要提前和你报备吗？”
韩兵眉头微蹙，似乎忍了又忍，才维持表面的平静：“我去开车。”
挺拔的背影融入夜色，栾玉泽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袖子，“哥哥，这个人有点可怕。”
*
汽车穿过三条街，绕着市中心跑了大半圈，最后停在一家早餐店前。
韩兵没下车，宣奕余光看见他从裤袋里掏出一盒烟，估计是用来提神的。
栾玉泽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全靠宣奕一只手牵着往前走，“台阶。”
“唔……？”栾玉泽懵懂地抬起头，一脸茫然，直到膝盖和水泥台阶来了个亲密接触，他才瞬间清醒过来，委屈巴巴地看向宣奕，“疼。”
宣奕短促地笑了一声，单手把他从台阶上拎起来，与此同时，快门声轻响，蛰伏在暗处的摄像头伺机而动。
韩兵一根烟刚点燃送到唇边，瞬间警惕地眯起眼，他皱眉下车，叼着烟大步流星往暗处走，几秒后拽着狗仔的衣领往地上一搡，眉眼悍厉：“交出来。”
“干什么呀！”狗仔拼命护住机器，撒泼打滚的叫嚣，“还敢打人不成？”
“少废话。”韩兵单手按人，另一手夹着烟，下巴上冒出青色的胡茬，嗓音低沉沙哑，“郁家的人，你也敢碰？”
“你……”狗仔嘴唇轻颤，不敢再挣扎，任由吃饭的家伙被夺走，大气也不敢出。
韩兵拿走了存储卡，在地上掐灭烟头：“滚！”
*
店里空无一人，女老板坐在前台看综艺，完全没注意到有客人来。
正常来说这个时间别说吃早餐，连服务员都没上班，后厨忙着备餐，她忙里偷闲，看店的同时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屏幕：“啊啊啊啊啊啊冠军！我就知道……”
“打扰一下。”
宣奕指关节轻轻敲了两下桌面，在如此高分贝的尖叫中始终保持淡定从容，“现在能点单吗？”
“啊？”女老板抬起头，手机屏幕啪嗒一声扣在桌面上，她顿时心疼地低头查看，视频画面还在继续播放，站在舞台中央的人渐渐和现实重合，两个相似的嗓音同时响起。
“非常荣幸获得《声下光年》的第一名……”
“我是说，现在能点单吗？”
“你你你！”女老板霍然起身，大脑一片空白，完全凭借本能磕磕绊绊说完后半句，“你是宣奕？”
“哥哥，你没戴帽子和口罩！”栾玉泽后知后觉想起来，紧张地把宣奕护在身后。
“忘了。”宣奕坦诚道。
他只知道主角是个明星，刚拿了个唱歌比赛的冠军，没想到出去吃个夜宵还能被认出来，“咱们走吧。”
栾玉泽点点头：“好。”
“等，等一下！”女老板稍微平复了一下激动的情绪，三两步追了上去，“要不吃了饭再走吧，楼上有包厢，很隐蔽。”
宣奕一怔，停下脚步：“包厢就不用了，有虾仁小馄饨吗？有的话帮我打包一份。”
“有有有！没有我让她们现在包。”女老板沉浸在他的声线里无法自拔，满眼粉红色爱心泡泡。
“那我们坐下等一会儿吧。”宣奕拉开一把椅子，等栾玉泽坐下后，他坐到了对面。
“哥哥，你就点一份吗？”栾玉泽小声问道。
“怎么了？”宣奕目露疑惑，唇边含笑，“一份不够吃？”
栾玉泽摇头：“不是，你不吃吗？”
“我不——”需要。
宣奕话音一滞，到嘴边的两个字收了回来，“那给我也来一份吧。”
“好好好，你们稍等一下哦。”女老板一转身飘进了后厨，没一会儿又带着菜单飘了出来，“馄饨还得稍微煮一会儿。能给我签个名吗？我真的特别喜欢你，每一首歌我都有听！”
“可以。”宣奕从她手里接过笔，在菜单上行云流水签下名字，顺便打听，“那个节目有很多人看吗？”
“当然啦，我这个年纪早就水泥封心不追星了，追你是唯一一次破例。”女老板收好签名，如获至宝，“小馄饨皮儿薄，打包影响口感，不然就在店里吃吧，现在这个时间没什么人来。”
宣奕转头看了眼门外，车子还停在原处，他存了试探的心思，点头道：“行。”
“好嘞，我再去厨房看一眼。”
几分钟后，热气腾腾的小馄饨端上桌，栾玉泽迫不及待拿起勺子舀了一只，近乎透明的面皮包裹着虾仁，一口咬下去满嘴鲜香，“好烫好烫！嘶……”
[叮咚！任务完成，生命值+0.5，目前生命值（1.4/100）]
“有这么好吃吗？”
宣奕拿起瓷勺，装模作样尝了一小口，吸血鬼没有人类的味觉，所有美食对他来说都是味同嚼蜡，甚至过量食用还会损伤身体，所以他并没有报以期待。
可这回和以往不同，刚入口那一瞬间，他好像尝到了一点点……咸味？
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状况，看来他的身体确实如系统所描述的那样，正在缓慢地向人类转化。
韩兵在车上等了一个多小时，眼看着天就要亮了，当他第九次通过后视镜盯着那家门店却不见有人出来时，憋了半宿的火气直接冲上脑门：“这小崽子真把自己当少爷了，不知天高地厚，出了事还不是要老子收拾烂摊子！”
车门咣地一声摔上，手臂青筋暴起，可等他风风火火闯进店里时，迎面对上宣奕似笑非笑的表情，突然后背发凉，脚步一缓。
“来得正好。”宣奕站起身，目光刚好与他平视，眸中笑意加深，“把账结了吧。”
“……”
女老板一怔，瞧着气氛好像不太对，忙打圆场：“不用不用，两碗馄饨不值什么钱，我请了！”
韩兵敛眸，嗓音冷硬：“在哪付款？”
*
到家时已是天光大亮，栾玉泽困得倒头就睡。
宣奕不喜欢白天，阳光总是会令他格外虚弱，所以韩兵临走前接到一个莫名其妙的指令：“找人把所有房间的落地窗通通换了，我不喜欢太亮。”
“有病！”
一脚油门踩到底，车子嗖的一下窜了出去，可见当事人气得不轻。
宣奕收回视线，拉上窗帘，低头瞥见经纪人秦艳打来了视频电话，接通后第一句就是：“我去，你那儿怎么这么黑呀！”
“在补觉。”宣奕往沙发上一靠，表情慵懒，“你说的，我这几天放假。”
“祖宗，我说的放假是指不给你接工作，不代表你能旷课啊！”秦艳捂着额头，看起来十分崩溃，“公司给你立的人设一直是天才学霸音乐人，不说了，你赶紧收拾好，我现在就过去接你。”
电话挂断，宣奕四十五度角仰望天花板，难以置信：“活了两百多年了，我竟然还是个学生。”
[殿下，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宣奕：“那就别说。”
[但我实在忍不了了，您不看原著就算了，好歹把主角的个人简介看看吧。]
宣奕：“念吧，趁我现在不困。”
[咳，和市面上大多数小说主角一样，宣奕拥有着悲惨的身世和童年。]
“俗套。”
[十岁，父母畏罪潜逃，留下他孤身一人，被送到孤儿院；十五岁，受到郁氏集团继承人的资助，发掘出惊人的音乐天赋；此后五年，吃穿用度全是最高标准，一路顺风顺水，读名校，参加比赛，还没毕业就已经碾压99.99%的同龄人，可谓是前途一片光明，被誉为一颗冉冉升起的乐坛新星。]
“开了挂了爽文男主？”
[没错！他本该一路收获鲜花和掌声，赢得万千omega的喜爱，谁知意外发生了——]
“砰砰！”
“开门，一会儿上课迟到了。”
秦艳调门拔高，又敲了两下，“别逼我找开锁公司！”
宣奕：“……还真挺让人意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