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出席除夕宴的,并非章辛,而是掌权的孔琳,章辛此时还在乾陵守灵。临近年关时,林西曾向林扈提过,想让他接回章辛。他不想让林扈为了他,背上不孝的名声,只是林扈拒绝了,这让林西很受触动,林扈对他的爱真的比海深,比山重。

    孔琳是除章辛外,先皇留下来的唯一宫妃,是信王林江的母妃,年龄与章辛相差不多,为人比章辛要好得多,至少掌权的这几个月,还没听到谁对她有怨言。

    吴淑珍也在,虽然她没了执掌后宫的权利,到底是后宫品位最高的妃子,林扈倒也给了她一个席位。

    林清的脸色看上去有些不好,几乎没人和他交谈过,包括她的亲弟弟林路,一部分原因是吴淑珍失势,另一部分原因就是她自己作的。

    林耀被封王,年后就要就藩,除了林扈点名时说了几句话外,全程闭口不言,只是冷眼看着面前众人的表演。

    孙茹出事,林琳虽然没了靠山,但林怡没有弃她而去,两人的关系依旧很好,其母妃张莲儿也是,并未因此便让林怡疏远林琳,一直对她十分照顾。林清多次想要欺负她,都被张莲儿和林怡挡了回去。但林琳的性子确实改变了不少,没了之前的任性跋扈,沉稳内敛了许多。

    宴会上表演才艺的少男少女很多,但能让林西记得住的并不多,他们的技艺一般,和甄娴、寒月根本没有可比性。唯一让林西印象深刻的,就是吏部侍郎王默的女儿王晴儿,不为其他只因首饰铺发生的投毒案。

    两个时辰后宴会结束,文武百官各自散去,林西也回到了东宫。

    可能是喝了几杯含酒精的饮料的缘故,林西有些微醺,略显苍白的脸上罕见地浮现红晕,让原本就完美的容貌更是美到了极致。

    即便是春喜日日陪在林西身边,见到这样的他也有几分恍惚,随即甩了甩脑袋,担忧地问道:“主子,您没事吧?”

    “无事。”林西摇了摇头,这种微醺的感觉并不让人讨厌,就好似整个人都轻飘飘的,飘在云端,道:“这新调制的酒饮味道不错,年后可以推出,定会大受欢迎。”

    春喜跟着应声,“主子觉着好,那定然是极好的。”

    林西晃了晃脑袋,想要清醒清醒,谁知更晕了,道:“明日就是新年,今夜还要守岁,去备些凉水,我怕会撑不住。”

    “主子,奴才陪您说话,保证您不会困,凉水就不必备了,万一您受了风寒,可就得不偿失了。”

    大冬天的用凉水洗脸,正常人都受不住,更何况是林西这种身子。

    林西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道:“我喝了酒饮,意识亢奋后,便会发困,说话解决不了问题。不备凉水,就备些温水,擦擦脸也能清醒些。”

    “是,主子。”春喜吩咐下去,又回了寝殿。

    林西趴在桌上,侧头看向春喜,道:“春喜,你可想家?”

    春喜虽自小便做了太监,却并非孤儿,这事原书中未写,但林西曾听他提起过。

    春喜摇摇头,道:“奴才不想。”

    “为何不想?有谁会不想家?”

    春喜笑着说道:“奴才从小便跟在主子身边,这么多年早忘了父母的模样,奴才心里只有主子,主子在哪儿,哪儿就是奴才的家。”

    林西知道春喜说的是真心话,不然他也不会在原主被害后,自杀殉主。

    “那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只要跟着主子,奴才便什么都有了,若真要许愿,奴才希望主子能长命百岁。”

    林西回以微笑,道:“好,那我便争取如你所愿,活他个一百年。”

    “谢主子。”

    两主仆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知不觉便已过了子时。

    更鼓声一过,春喜便提醒道:“主子,子时已过,您该去歇着了。”

    林西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道:“好,正好这酒劲儿也上来了,舒舒服服地睡一觉,明儿起早去给父皇拜年。”

    春喜侍候着林西褪下了衣衫,扶着他上了床,随后在他脚边放了个手炉,整理好被褥,又看了看碳火,这才退出了寝殿。

    国公府内,焦战站在院子里,看向皇宫的方向,今夜是除夕,皇宫防卫松懈,他本可以如往日一样进宫,安安静静地守在他身旁,只是他没有,他一直在想着那颗水晶球的意义。

    李晟走到焦战身前,道:“都督,已经过了子时,您该回房休息了。”

    焦战没有动,“西城可有动静?”

    李晟答道:“一切如常,宅子里的人除了每日的采购,几乎没有走动。”

    “那城外呢?”

    “城外的宅子也一切如常。”

    见李晟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焦战心中有些不悦,道:“有话就说。”

    “主子,既然已清楚刺客所在,为何不告知太子,或者直接出手清除?”

    这年来,焦战在京中的势力,一直在暗中活跃着,关注东宫的一举一动,暗中保护林西,为林西挡去了不少暗杀。在他们心中,焦战是妥妥的太子党。可他不明白,为何明明已经确定刺客的落脚处,焦战却迟迟不动手,也不将此事告知林西。

    “这些人只是小喽啰,真正的幕后黑手,根本没有冒头。”

    李晟本能地反驳,道:“不可能!属下和江离亲自追踪,刺客就在其中,绝对不会错。”

    焦战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们追踪的只是刺客,并非幕后黑手。”

    李晟眉头紧锁,思索着焦战的话,很快便反应了过来,道:“主子的意思是当时参与刺杀的有两人,那刺客只是奉命行刺,真正的幕后黑手,在我们追踪刺客时,便隐到暗处悄然离去。”

    “他原本就在暗处,却依旧不放心,于是便与刺客分开,自己隐身在围观的人群中,看着刺客行刺,待确定暗杀失败后,随着惊慌的人群离开。即便有人要追查,也只会追刺客,与他毫无干系。”

    李晟恍然,道:“此人心机竟如此深!主子可猜到他是谁?”

    焦战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道:“敢当街刺杀太子,足以说明他与太子有解不开的仇怨,唯林玖为不二人选。”

    “五皇子?”李晟有些惊讶,道:“那主子之见,五皇子未回他们的据点,又藏身在何处?”

    焦战吐出一口浊气,道:“说不准是在哪个位高权重的大臣府上。”

    “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私藏朝廷重犯,这可是抄家灭族的罪名。”

    “皇上是少有的明君,太子将来也定是一代圣主,于国于民这都是好事,但于那些皇亲国戚,甚至是世家大族,却并非如此。君王越是贤明,他们所能得到的好处越有限。”说到这儿,焦战讥诮地笑了笑。

    “这些人竟为了一己私利,想让国家陷入混乱?”

    “国家越乱,他们能得到的利益越多,这就是所谓的祸国殃民者。”

    “可五皇子也是个聪明人,他们怎能确定能控制他?”

    “林玖确实聪明,且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若是以前自然不好控制,可现在他是那过街的老鼠,只能躲在阴暗的臭水沟苟延残喘,幕后之人只要不算太蠢,想要控制他不难。”

    “那主子可猜到此人是谁?”

    焦战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并未回答。

    李晟见状连忙躬下了身子,道:“属下多言,还请主子恕罪。”

    “继续盯着,无论老鼠潜藏的多深,总有冒头的时候,到时再一举铲除,以绝后患!”焦战的语气冷得让人发颤。

    李晟心里一紧,应声道:“是,主子,属下明白。”

    “退下吧。”

    “是,主子。”

    焦战转身回了卧房,看向桌上摆着的水晶球,暖黄色的小蛇十分可爱。他来到桌前坐下,脑海中浮现林西的脸,随之而来的便是过往的种种。

    他还记得被拉去刑场砍头的场景,罪名是通敌叛国,堂堂的战神一下子变成了卖国贼,且证据确凿,百姓群情激奋,他们手上挎着菜篮子,里面放着烂菜叶子,还有臭鸡蛋,没有准备的便捡起地上石子,一边骂一边砸过来。

    他是武将出身,受伤是常事,身上伤疤无数,甚至为此失去做男人的资格。即便如此他都不曾后悔,因为保家卫国是武将的本分。可他没想到这烂菜叶子、臭鸡蛋砸在身上是那么痛,比刀剑砍在身上还疼,那时迫不及待想让他死的,是他拼尽性命守护的百姓,以及千方百计捧上位的心上人。

    他看着刑场上围着的人群,有他昔日的同僚,有他守卫的百姓,此时皆化成面目狰狞的魔鬼,不停地吸食着他曾经的信念和梦想。他支持林玖上位,并非只是爱慕与他,而是因为林西荒唐奢淫,心狠手辣,又无才无德,若林国交与林西之手,亡国之期可以预见,到时百姓便深陷水火,苦不堪言。只可惜他终究是错了,错得一塌糊涂……

    监斩官一声令下,刽子手扬起砍刀,朝着他的脖颈狠狠砍下。那时他便想着,老天若是能让他重活一回,定不会再将权势拱手让人,他会牢牢地握在手中,让那些辜负他的人付出代价。

    手起刀落,人头落地,他的灵魂慢慢上升,清晰地看到滚落在地上的人头,两只血红的眼睛大睁着,不甘地看着这污浊不堪的人世。

    他的灵魂在林国飘荡,看着林玖英年早逝,看着刘娇掌权朝政,看着繁盛的林国一点点衰败,看着百姓陷入水火,看着敌国的铁骑踏入林国的土地。那时的他心如止水,不曾有半分怜悯。

    后来不知为何,他竟又重生了,重生在十四岁那年,那时他刚刚踏入军营,还是个无名小卒,挣扎在战场上努力活下去。

    很好,这一世他身体健康,这一世他还青春年少,他有的是时间门去经营,他要将权势牢牢地掌握在手中。

    和前世一样,他用八年的光景,在广宁扎根,牢不可破,好似就封的藩王,他要将兵权牢牢地握在手中。不止如此,他还暗中培养暗卫,让他们在京中发展自己的势力,只等他回京后接手。

    升任广宁指挥使没多久,他回京述职,刚到京都就收到了刘娇被禁足的消息,原因是未能照顾好太子,让其受到惊吓。他清楚其中原因定不止于此,只是他现在的势力还未能发展到宫中,得到的是对外的消息而已。

    那日在御书房前,他遇到了印象中不学无术的太子,他居然朝自己笑了笑,笑容纯粹干净,就如同那日的阳光,让他一瞬间门的愣神,不过很快他便反应了过来,朝他行了礼。

    他们的第二次见面,是在林西的生辰宴上,拥有前世记忆的他,自然清楚宴会上将要发生什么,也做好了应对。只是没想到林玖的一切布置,都被那个一无是处的太子用一幅画给搅了,甚至还用一杯茶换掉了他面前被下了药的酒,将一切的危机消解于无形当中。

    他探究地打量着林西,这个印象里难堪大任的病秧子,似乎有些不同了。

    后来,他被叫去了太子东宫,在那里他看到了完全不同的太子,他冷静睿智,善用人心,很快便查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便及时收手,将后续交给皇上,在分寸的把握上达到了精准的程度,这不得不让他惊叹。

    就在他神思恍惚时,再次看到了那双纯净的眸子,他微笑着看着他,说赏识自己的才华,想和他好好聊聊边关之事。

    当时他在想他实在太天真,有哪个帝王能容许太子结交边将,可出乎意料的是皇上居然答应了。

    是啊,他差点忘了,皇上极其宠爱太子,明知他一无是处难堪大任,却执拗的地让他做了太子,甚至未来的帝王。

    第二日,他如约去了太子东宫,这个前世他不屑踏足的地方,却认识了一个全新的太子。

    他开口便问他晚膳要吃些什么,且咄咄逼人,原以为没有皇上在,他终是暴露了本性,谁知他竟真的只为了偷吃。

    他们聊了起来,他问他答,竟轻易勾起了他前世的记忆,甚至让他短暂了卸下心防,当他警觉时,他露出了自己的目的,想要拉拢他成为近臣。

    他自然不会同意,因为他死的那一刻,就已经发誓,若能重生,他必将权势握在自己手中。原本以为他会发怒,不会轻易放他离开,却不曾想他竟让他系腰带,幼稚地拿此事为难他,而他竟被难住,听着他在耳边轻笑,他有些恼,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后来与他一起用膳,了解了他这些年过的怎样的日子,每日餐,餐餐是难以下咽的药膳,还有苦涩难当的药汤子,十几年每日如是,即便是他也不禁一阵唏嘘。

    不过想尝尝辣味,却咳个不停,甚至只能用药来压制,他的心莫名有些疼,心中想着他也不过是个可怜的孩子。

    他也终于明白,原来太子之前的表现都是假象,不过是为了蒙蔽世人,让刘娇和林玖放松警惕。故而推断,刘娇被禁足,甚至被送去广恩寺,都与面前的太子有关,他第一次正视了前世他瞧不上的太子。不过心中却也有了疑问,为何这一世经历的种种,与前世并不相同。

    回到京都后,他便开始收拢暗卫发展的势力,有客栈、有饭馆、有茶馆、甚至是秦楼楚馆,叮嘱他们要以信息收集为主,他要清楚林玖和刘家的一举一动。

    生辰宴后,狼妖案起,接连的命案,以及刻意营造的气氛,让京都百姓人心惶惶,流言四起。皇上得到消息后,即刻下令锦衣卫镇压,却适得其反,不少大臣上书要求彻查,甚至怀疑到太子身上。即便林扈愤怒地发落了上奏的大臣,却依旧没能止住流言带来的影响。他那时在想,若太子得到消息后,会怎样应对。

    出乎他意料的是,太子竟想接手狼妖案,只是事与愿违,刑部侍郎江淮瞧不上太子,气得太子发了病,差一点就死了。

    得到这个消息后,他不禁有些唏嘘,心里想着若他就这么死了,确实可惜了些。

    述职的时间门转瞬而逝,他本想离开京都回广宁,谁曾想皇上竟让他辅助太子调查狼妖案。他没有推脱,接手了这个差事,好奇地前往东宫。而就是这短短半日的接触,让他彻底改变了对他态度。

    一个念头在焦战心里生成:林玖不是太子的对手,他或许可以坐山观虎斗,让他们兄弟相残,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直到见到太子药瘾发作,他心里的念头慢慢消失,上一刻还和他们分析案情,微笑着侃侃而谈,而下一刻便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很难想象见他们之前,他已被折磨了一次。看着面前瘦弱的少年,让他觉得生命是那么脆弱,又是那么顽强,不禁被他的坚韧所触动。

    当时他在想:若是他能熬过去,便没什么挫折能打倒他,或许林国的未来可以交在他手上。

    接连七日,他日日潜进皇宫,原本只是觉得他可怜,后来又觉得这样的相处十分有趣,再到后来情不自禁地想帮他,如此复杂的心理历程,只是短短的七日。

    他本想继续这样的游戏,因为他发觉这让他冷寂的心,重新有了波动,只可惜天不遂人愿,蛮人有异动,他不得不回去,于是有了那场告别。

    那日的天气不错,他坐在院子里,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衣,还披了一件大氅,领口的兔毛洁白如雪,却不及他的脸色白,他明明坐在阳光下,却好似感受不到温暖,就像把娇嫩的花朵放在了冬日,再耀眼的阳光也无法让它活下去。

    他的心很疼,不由自主地疼着,他在想没了他的守护,他是否能坚持下去。

    因为余庆在,他没有把话说清楚,但他知道他听懂了,他们还约定待他再从边关回来时,带他游京都。

    他飞马回了广宁,和往常一样每日忙于军务,和蛮人斗智斗勇,可与以往不同的是,他的心里住进了一个人,时不时地出现在脑海。他传信给京都的暗卫,让他们尽快拉拢宫中内侍,混进锦衣卫,监视林西的一举一动,然后写成册子,每月汇报一次。

    年的时间门,他虽在广宁,却对林西的事知之甚详,每月的密信成了他最为期待的事,而在这些文字中,他对林西的感情慢慢发生转变,由最初的同情和怜悯,变成了禁忌之情。

    ‘啪’,烛火响了一下,打断了焦战的思绪,他小心地将水晶球收了起来,随即吹熄了烛火,躺上了床。

    时间门过得很快,转眼新年已过,来到了春暖花开的月。

    御书房内,林扈大发雷霆,将手里的奏折扔到了郭江的身上,道:“朕派去甘肃的巡抚,不是被山匪截杀,就是暴毙而亡,怎么,那地方别人去不了,只有本地人才能活?让你派人去查,你就给朕这个?”

    “皇上,臣确实派人去了甘肃,可人刚到境内,就有山匪劫道,若不是他们跑得快,恐怕和那些派去的巡抚一样,丢了性命。”

    “甘肃的匪患如此猖獗,为何无人剿匪?”

    “回陛下,甘肃地形十分复杂,山匪多为本地流民,熟悉地貌,常年居于山中,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故山匪猖獗。本地都指挥使司曾多次围剿,见效甚微,损耗巨大,便……”

    郭江不好再说下去,但他确定林扈明白他的意思。

    “便不管了?简直是岂有此理!”林扈闻言怒不可遏。

    “咳,咳咳!”林扈突然咳了起来。

    余庆见状连忙端起茶水,呈到他面前,道:“皇上,您消消气,喝点水润润喉,切莫气坏了身子。”

    林扈突然觉得喉头一热,连忙掏出帕子捂住了嘴巴,随即挥挥手,道:“退下。”

    郭江如临大赦,连忙捡起地上的奏折,躬身退出了大殿。

    待他离开,林扈才打开帕子看了看,一抹鲜红出现在眼前。

    余庆面色一变,道:“皇上,您……”

    林扈面色一肃,低声说道:“休要大惊小怪!”

    余庆下意识地看向门口,道:“皇上,奴才这就去太医院。”

    “不必。朕的身子没事,就是刚刚气得狠了,调养几日便好。你记住,此事切不可告诉西儿,听明白了吗?”

    余庆眉头皱紧,道:“皇上,您都吐血了,还是让太医瞧瞧吧,万一是心怀不轨之人下了毒,耽搁下去可就不好了。”

    “朕的身子心里清楚,不必大惊小怪,若你敢露了消息,朕定重罚不饶!”

    “是,皇上。”余庆虽然躬身应诺,却还是忧心忡忡,若仅是普通病症,林扈又何必这般郑重叮嘱,可他日日守在林扈身边,他若得了重症,自己怎会不知?

    余庆和广信从小伴着他长大,林扈自然清楚他们的心思,安抚道:“放心吧,为了西儿,朕不会有事。”

    听林扈提起林西,余庆顺势说道:“皇上,太子虽然聪慧,可年纪还小,斗不过那些老奸巨猾的大臣,还需您照看。”

    林扈沉默了许久,方才开口说道:“余庆啊,你跟了朕多少年了?”

    “奴才十二便追随皇上左右,至今已经十八年了。”

    “十八年?”林扈长长地叹了口气,道:“这般说来,你今年五十了。”

    “是,奴才年岁大了,反应也不如以前,蒙皇上不弃,还留在身边,奴才感激。”

    “朕比你小两岁,每日养尊处优,可这身子不如你。”

    “皇上日夜操劳国事,所忧的是天下百姓,而奴才只照顾您一人,皇上要比奴才累了千倍万倍。”余庆心里隐隐有些不安,道:“皇上,为了太子,您千万保重身体!”

    “朕这一生无愧于黎民百姓,能做的,都已尽力做好,唯独对不住的便是西儿。若不是朕自以为是,又怎会让他尝尽苦痛。若是能长长久久地看着他,朕何尝不想,只是天命不可违啊。”

    林扈的话让余庆心生惶恐,忙说道:“皇上,您的身子到底如何了?若宫中太医束手无策,还有花海棠,她连太子殿下的毒都能解,定能治好皇上的病。”

    “放心,若能活着,朕还不想死,况且你说的没错,西儿还年幼,斗不过那些老奸巨猾的大臣,朕得好好为他铺路。只是……”林扈顿了顿,接着说道:“余庆啊,若朕哪天突然撑不住了,西儿便交给你们。你们要保证,无论如何都要好好辅佐他,莫让人欺负了去。”

    “皇上……”

    “你听朕把话说完。”

    林扈打断余庆的话,道:“西儿聪慧,虽然不关心政事,提出的政见却能直指症结所在,他的许多想法都很好,只是实施起来过于激进,不能结合实际,那时你只需提醒他,他便知该如何做。国事上,朕不担心,朕担心他性子太软,狠不下心,这是做皇帝的大忌!你要帮朕盯着点,若有人敢对他不利,无需犹豫,直接动手。”

    余庆听得眼眶发酸,道:“是,皇上,奴才谨遵圣命。”

    林扈走下御阶,来到余庆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朕知道这事为难你了,若让西儿知道,定会因此与你心生隔阂,只是为了他能安安稳稳,朕也只能委屈你了。”

    余庆跪倒在地,道:“奴才能有今日,全是皇上恩典,能为皇上做事,是奴才的福分,皇上放心,奴才定尽心尽力辅佐太子,誓死不悔!”

    “好,好,好!有你这句话,朕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