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黎菲并没有睡得很安稳。
纵然她回到了自己的家和卧室，盖着自己每逢冬季就习惯拿出来盖的被子，床铺也柔软，她还是改不掉每隔一段时间就固定醒来一次，察觉着四周的风吹草动。
至少今夜她没有做噩梦，只是起床仍然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今天要去公司办理离职，不用再那么早出门了。只是黎煦还是去上班，黎暄也去上学了，而平日里虽然前者料理得多，但黎菲也不是什么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自己解决了早饭，选了这个季节温度适合穿的衣物，裹得严严实实地出了门。
其实她不一定能再被感染了，可大摇大摆未免会引得人起疑。
如果说冬季原本就是萧瑟的，黎菲踏出小区后便觉得记忆中的景色又徒增了另一派荒凉。早高峰的马路上竟然只有零零散散的车辆，偶尔有几个路人也是全身包得紧密看不清脸，s市好种梧桐树，干秃的树枝上被冷风吹动着疏疏落落的残叶，尽显萧条。
……但也比以后天灾过后的环境正常多了。
黎菲不想乘地铁，又不用赶早，于是准备坐公交车，还好她提前想到了末世前是如何乘坐的，不至于闹了笑话。只是这次车内不仅空荡荡的，司机也慢悠悠地给她测了□□温才敢行驶。
终于是到了公司，也还有前台，可黎菲不记得当时是不是这个女生了。也许是上司提前嘱咐过，依然是测温后才准进入的。
人事看上去也恹恹的，她们之间没多说什么，办理的空档，黎菲去了工位，找了个快递箱像模像样地收拾起桌面上的东西来。
大型办公室中仍有□□着的同事，有些还和黎菲是熟识的，惊讶问：
“菲菲，你真的要离职啊？只是一场流感，总能过去的。”
黎菲努力露出一个微笑，争取让自己别和往常不同，道：
“我已经决定了，这段日子谢谢你们的照顾。”
见她那么决绝，同事自然也不好说什么，打了几个哈哈。而黎菲最后瞅了她们一眼，淡然开口道：
“只是一场流感，但你们还是囤些物资会比较好。那么，再见了。”
这一句再见过后就真的不知能否再见，黎菲只是收起了表情话语和心门，骨子里还是温和善良的，当然这点善良在末世里会被踩得连灰也不剩，所以她仅仅提醒一句就够了。
结了薪资——主要还是为了这点蚊子肉，黎菲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公司。回到家，她又上网去瞧有没有房源的消息。
自家房子还是无人问津，估计都在休养，黎菲便又去查找租赁房去了。
因为将来的洪涝至少也会淹四五层楼，所以底层的楼房首先排除了，又因将来s市不同区域内会建设基地，大批获救的平民百姓会被安置，难民也会过来呼救，这一乱，完全会波及周边的居民，所以她设想的是离市中心稍微远些。
毕竟自己还有底牌，如果最后崩盘了，至少还能带哥哥弟弟去空间生活一段时日。
而且这房也不仅她一个人住，还得有黎煦黎暄的意见，选定了最好再去实地探查一番。
正当黎菲在网页上筛选时，忽然有人回到家了。她出屋一瞧，原来是黎煦。
黎煦摘下几层口罩和帽子，憋住似的深呼吸一口，转眼看到黎菲，一边喷洒着消毒水一边问：
“怎么样了？”
“我才去了公司办理好离职，现在在找房源。”黎菲回答着，“你呢？”
“我那最后的同事也倒下了，想着干脆回来看看能不能帮到什么忙。”
虽然目前的状况是一家子都要听黎菲的指挥，身为哥哥的黎煦却也坐不住了，而且待在同事一个接一个倒下的办公室里，感觉受感染的几率更大。
黎菲听闻浅笑道：“你回来的正好，我已经挑了几套房了，可行的话下午就去看房。”
顺利的话再过两三天搬家，就可以着手囤物资了，如果现在就开始，搬家还要多搬额外的，费时费力。
黎煦答应后就不再打扰她，黎菲在网上寻找着中介，只是在这种情形下，连一向热情惯了的中介仿佛也不再热情，更有几个通话时感觉到喉咙沙哑的，估摸着是带病上班，太敬业了。
她很快选定了几套，不算偏僻，却也算远离了喧嚣的市中心。s市这地方只要不是太过偏远的农村，四周的衣食住行基本都有所保障。
才把屏幕休眠，黎菲就发现自己的肚子咕噜噜抗议了起来，以她当今这副生物钟标准的身体，是时候该摄入饮食了。
但在末世就没那么好运了，可怜巴巴分量的食物都得狠心存下一半，久而久之也就没法准时用餐，饿劲儿过了也就不饿了。
黎煦做的还是家常菜，这回就他们两人，也就简单了点。可在黎菲眼中仍是天外来物一般的珍贵，吃得愈发囫囵吞枣。
黎煦这次没有劝说了，他攥着筷子，最后也慢慢吃起来。
要是一切都是真的，以后就再也吃不上这些家常菜了。
吃过午饭，两人马不停蹄地就要出门。黎煦还是一层又一层地防护，黎菲则是穿着羽绒服，戴着身后那顶大大的绒毛帽，近乎把整张脸都遮住，口罩却只戴了一个，在黎煦出声前解释着：
“我已经受过了感染，应该不会再二次感染了。”
黎煦有些不相信，担心地问：“真的？”
“最近的网络上有一小部分这样的人。”黎菲平静答道，“在末日来临前感染，如果中途好了，可以暂时放心，但如果持续加重……也就没法痊愈了。”
黎煦剩下的半张脸上能见到满是沉重，戴好手套和黎煦出了门。
这距离的路程就必须要坐地铁了，地铁站里冷且阴森，连地铁驶来的时间也比平常耗费了不少。
一整个下午他们都在奔波看房，一路下来倒是有些满意的，再回去和应该已经回家的黎暄探讨。
黎暄的心情并不美好，据他所言，只一日的功夫，学校里就又多出了些病例，包括老师，他不得不将心里的天秤又往黎菲那倾斜了点。
房子可以选得很快，但又有一个问题摆在了明面上。
黎暄还在上学，虽说学校现在也挺重灾区的，可在之后会有一段让人懈怠的缓和期，要是现在就搬家，也就搬离了这个区，路程遥远，而黎暄那时不去上学，学校是肯定会派人过来的。
“没关系。”黎煦安慰道，“我可以先陪阿暄住在这，毕竟这房子也不一定能成功卖掉，等最后几天再想办法汇合。”
黎菲稍稍皱着眉，没有答话。
上一世她就是独自一人在某处，结果阴差阳错地和黎煦黎暄失去了联系，以后更是没机会再遇，简直成了她末世前期的梦魇，直到现在回想一下都有阴影。
末世前几天虽然依然在缓和期间，可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即便她有金手指也不保证能冲破重重阻碍找到他们。
“想办法尽量早些，请假找找理由。”
黎菲说着，微微垂下了头。
“我……我不想这次又失去你们。”
黎暄睁大眼，嚅了嚅唇，却什么也没说。黎煦笑着答应了。
最后三人一致通过选定了某套房，黎菲和中介取得了联系，约定好明天再去看房，顺利的话，当天就能签订下租房合同。
黎菲起了个大早，踏上去那套房的旅途。房子在某数年前新建的小区内，是按照婚房装修的，保新，连各色家具电器也是一应俱全，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反而空了出来。
兄妹三人所以最好是有三间卧室，加上厅卫、厨房、阳台等足足有百平米，幸好不在市中心，否则就算是租赁也得花费不少费用。
中介戴着口罩，换成眉梢处有着笑意，不厌其烦地又给黎菲介绍了一顿。
这面积至少比老房子宽敞得多，到时候囤货也暂时有地方能放，甚至还安装了壁挂式太阳能，并且一层只有两户，只要邻居不是个极品就好。
当然就算是极品，黎菲也能想办法解决的。
而楼层则是位于楼中的十九层，黎菲记得那场洪涝先是淹过四楼再往上进发，十九层应该是可以留住的。
“房东呢？”黎菲问。
这话一出，中介知道八字有了一撇，笑意更浓，可很快又为难起来：
“不瞒黎小姐，房东虽然挂出了这套房，但其实本人也病倒了，如果您不介意，电子合同也准备好了……”
看来这房东不缺住所，新挂租房也是为了让手里能立刻多一笔嚼用，现下大部分公司的员工都病倒了，有些员工还怕被感染索性请假。可不上班就没有工资，没有钱就不能生活，这手下有多余房产的人就打起了租房的想法。
这房东也是幸运，才租不久就遇到了黎菲，押一付三得到的房租都能再歇息一段日子了。
黎菲拿出手机仔细端详了两遍合同，问道：
“你知道房东现在住在哪么？近期会不会来收房？这个对我挺重要的，我要考虑考虑。”
黎菲本就面瘫，语气再硬一点就会有种不好惹的架势。中介不敢隐瞒地回答道：
“据我了解，房东一家人现在去了外地，房子也是想一直保持租赁状态的，我估计反而希望黎小姐您能继续租下去呢。”
s市的人口十分密集，如果是带传染性的疾病就很容易感染上，想必房东是跑到隔壁的城市去了，反正房租还是能拿到手。
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的黎菲暗暗摇头。s市虽然拥挤，但也是一线，富饶的地方基地建设得也快，物资也不算匮乏，前段日子还是能熬过去的。某些s市人这时候跑到外地去，等到末日来了，恐怕就回不来了，就是要回来也可能会被阻拦在外面不准进入。
那么到时就有很大机会留住套房了，即使留不住，也能再找，彼时房子的宝贵程度没现在那么高。
最基础的就是押一付三，再少又不够，再多也没必要，黎菲签下合同，用自己的工资卡一口气付清房租，卡内的余额就已经见底了。
中介得到了手续费，兴高采烈地离开，黎菲得到了比较满意的房子，也还算喜，只有银行卡伤心的世界达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