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1 章 将与将军会猎(二)
“你听说了吗?灵器阁富得流油,此次阁主嫁女,直接拿了一条灵矿脉做陪嫁。她带着的那些首饰,一颗珠子能抵我们一库房的药草呢。”
她之前没听说过。
嬴寒山脑袋里一片混沌,原主的记忆片段在她眼前乱飞,让她有点头晕想吐。
不久前她还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闭眼前看到的是医院惨白的天花板,再睁眼,啪,眼前的场景变了。
周围被装点得喜气洋洋,一群满脸笑容的侍女围了上来,把她从床上拉起来,给她梳妆打扮准备出嫁。
外面天还未亮,她一路晕头转向,等到天色变暗,这才好不容易从众人的议论中理清了情况:留药山庄的少庄主,医修第一人苌濯,今日就要娶妻了,娶的是灵器阁的三小姐嬴寒山。
这剧情听起来很耳熟,简直和她睡前打发时间读的那本小说一模一样。
现在这个情况,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穿书?
那原来的她怎么样了?死了?!
嬴寒山脚下一个趔趄。
“小心。”
有人从旁边扶住了她。
嬴寒山抬头,正对上一双清冷的眼睛。
苌濯。
嬴寒山脑子里立刻蹦出了这个名字。
正是今天要和她结为道侣的对象。
“你身体不适吗?”苌濯穿着与她成对的喜服,大红这种喜庆的颜色明显不适合他。这人从脸到气质,都透着清冷寂静的味道。
像是在竹林间漫步,仰头才能看到的,遥远的月亮。
月亮就应该挂在天上,离她这么近,总觉得有些突兀。嬴寒山甚至从他身上闻到一股药香,草药的味道让她混沌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些。
“你身体不适吗?”苌濯又问了一句。
声音冰冰冷冷,听不出什么感情。
两个人虽然穿着成对的喜服站在一起。一个板着张脸,丝毫没有娶妻的喜悦。一个刚刚换了个芯子,脑袋打结,连说什么都不知道。
“……没有啊。”嬴寒山干巴巴地挤出这几个字。
苌濯皱了皱眉:“等结契的仪式过后,让人先扶你下去休息吧。”
“哦。”按理仪式之后会开婚宴款待客人,她不参加说不过去。但她实在头晕得厉害,便顺水推舟地同意了。
嬴寒山默默撇开头,不再与苌濯对视。
一旁的苌濯看着她,眉头皱得更紧了:“结契吧。”
“我……”嬴寒山拧着眉毛,欲言又止。
“什么事?”苌濯停下问她。
这可是道侣之契,如此随便真的好吗?
犹豫再三,嬴寒山还是没把这句话说出来。
“没事,结契吧。”
整个过程,嬴寒山都晕乎乎的,苌濯叫她做啥她就做啥。
到了仪式的最后一步,苌濯取了一段红绳来,将其中一端系在她的无名指上,打了个结。
嬴寒山盯着那绕在自己手指上的红绳,有一瞬间出神。
苌濯把自己的手伸过来:“帮我也系上吧。”
公事公办的语气。
嬴寒山也懒得管他那么多,只想着快点结束快点休息,扯过红绳的另一端,在苌濯手上胡乱绕了几圈,打了个死结。
动作飞快,绑得乱七八糟。
绑完之后抬头问他:“这样可以吗?”
苌濯沉默了一下:“……可以。”
最后一步,二人十指相扣,共同催动灵力。以手中相连的红线为中心,一圈阵法扩散开来,随后化为点点亮光,将二人围住。
在天道见证下,两个人正式结为道侣了。
折磨嬴寒山一整天的仪式终于结束了,只是刚才动用了那么一点灵力,她就有些虚脱。没走出去几步,她就又倒了。
又被苌濯扶住。
尽管早就知道这位灵器阁的三小姐身体虚弱,苌濯也没想到她连结契仪式都撑不过去。
这位三小姐自小体弱多病,被断定已经没多久可活了。为了给爱女续命,灵器阁阁主,也就是嬴寒山的母亲,与留药山庄做了交易,让嬴寒山嫁到了留药山庄。
结为道侣,并非他们二人所愿。
此时的嬴寒山依偎在他怀里,倒没有了一开始不愿意与他对视的别扭劲,重量全压在他的身上。
苌濯扯过嬴寒山的手腕,给她诊脉:“劳累过度,灵力空虚。”
嬴寒山虚得不行,有气无力:“还头痛。”
“嗯。”苌濯淡淡地应了一声,找准她身上一处穴位,注入灵力摁下去。
“嘶!”嬴寒山捂住嘴才没呜嗷一声叫出来,痛得眼泪花都出来了。
“好点吗?”苌濯问她。
“好……”
嬴寒山想和他说“好个头”,但回忆起刚才酸爽,又点了点头:“……好多了。”
苌濯本想着给她拍拍后背顺气,闻言将手收了回来:“之后好好休息便是,接下来……”
“少庄主!”
话未说完,就被其他人打断了。
有人急匆匆地进来,在苌濯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
苌濯神色一变。
嬴寒山看着眼前这一幕,挑了下眉。
“道侣之契以成,你去休息吧。”
留下这句话,苌濯匆匆离开。
侍女很快就过来,将嬴寒山扶到了单独的房间休息。嬴寒山靠坐在椅子上,慢慢地调整呼吸。
头疼似乎真的缓解了些,嬴寒山抬手想揉揉太阳穴,只摸到了脸上那面冰冷的面具。
在她出生的国家,南耀有个特别的习俗。出嫁的姑娘会戴上家中长辈亲手制作的面具,只有她的夫君才能将这面具取下。
多亏了这面具,才没让苌濯看到她刚才尴尬到窒息,还有因为疼痛的扭曲表情。只是这面具用料太过实在,压得她头重脚轻。
嬴寒山是真的想把这面具和满头的发饰薅下来,解放她隐隐作痛的脑壳。
反正接下来的剧情里,夫君什么的根本不存在。
是的,她知道接下来发生的剧情,她甚至会背诵原文。
这世界是一本小说,书名叫《被捡回宗门后我躺赢了》,本来是一本放松的无脑小甜文。
奈何嬴寒山和书中女配同名同姓,一不小心就代入了进去,阅读体验极差。
故事从女主牧青霜被剑尊捡回北玄剑宗开始。
女主出身低微,根骨不佳,却能被破格收为亲传弟子,惹得其他人一阵眼红,不停有人找她麻烦,想要看她笑话。
但女主毕竟是女主,有着主角光环护体,又有男主男配保驾护航,一路升级打脸不在话下。
而嬴寒山这个恶毒女配,就是被她打脸的炮灰之一。
嬴寒山,出生于南耀国最大的宗门灵器阁,是阁主最疼爱的小女儿。她自小体弱多病,身中异毒,长大后身子更是越来越弱,无法继续修炼。
就在山穷水尽之时,留药山庄的庄主提出了婚约,让她嫁给苌濯,会尽力帮她解毒。
苌濯医术高超,让他给嬴寒山治病续命不是问题。
问题是,苌濯的设定,是这本书的深情男二。
这设定有些老套,大约就是,牧轻霜曾救过苌濯一命。从那以后,苌濯便把她当成了心中的白月光。
甘愿做个女主受伤他上药,女主遇险来相助,最后还要压抑自己感情看着女主奔向男主怀抱的称职工具人。
到后来,许是压抑得太久,求而不得,他黑化了。
黑化之后砍的第一个人,就是嬴寒山这个倒霉蛋。
嬴寒山觉得自己是真的冤。
她如此看不惯牧轻霜,是有原因的。
而这个原因,正是接下来要发生的一件事。
刚才有人急匆匆地来找苌濯,应当是来告诉他:牧轻霜不见了。
两人婚礼之时,来贺礼的宗门之中,正有牧青霜所在的北玄剑宗。
可牧青霜却忽然失踪了。
人是在他们山庄不见的,生怕牧青霜出了什么事,苌濯抛下嬴寒山这个新鲜出炉的道侣,亲自带着人找了一天一夜。
而嬴寒山,新婚当夜,夫君失踪,硬生生等了一夜也没见着个人影。
等到了第二日,苌濯救了牧青霜的事传得沸沸扬扬,嬴寒山这才得知发生了什么。
同时她听到的,还有苌濯与牧青霜两情相悦,她嬴寒山横刀夺爱的谣言。
本来就病恹恹的她受不了这刺激,直接晕倒在地,一病不起。
这之后,嬴寒山怀恨在心,数次作妖针对牧青霜反被打脸。最后被苌濯斩于刀下。
不仅嬴寒山本人,她的家人也无一幸免。
她的母亲,她的两位兄长,皆死在了一场大战之中。但凡和她有点沾亲带故的,一个个都没有好下场。
想到这里,嬴寒山感觉自己的头痛又加剧了。她不是原主,自然不会被苌濯的行为刺激到,跑去和牧轻霜作对。
既然提前知道了剧情发展。她会想尽办法避免家人们的悲惨结局。
只是做这些有一个大前提:她得先把命保住。
她这不是普通的病弱,是中了一种奇毒。这毒发作时,她会全身灵气逆流,疼痛难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多年来她母亲为她求医问药,也仅仅只是勉强压制住了毒素。吊住了她这条命。
苌濯是这个世界的医术天花板。如果他不能解她身上的毒,那其他医修大概也做不到。
可,刚才嬴寒山与他四目相对,只从他那双眼中看到了淡漠。
结契的时候,她犹豫了。
这样的人,真会救她? 嬴寒山眼疾手快地把那朵花抢了过来,还捏着花枝转了转。
面前的人眼睛追着花转了两圈,这副木呆呆的模样,倒是比一开始对着她那淡漠疏离的样子顺眼多了。
嬴寒山把收集到的花合到一起,收获颇丰,凑了一大把:“怎么?你摔傻了?”
听到她这话,苌濯的眼神恢复了清明,眉毛拧到一起。他皱着眉打量了嬴寒山一会:“你是?”
嬴寒山讥笑道:“看来冬青是没和你说了。”
苌濯面露疑惑:“义父?”
留药山庄的庄主冬青,长期在外寒游,是个从未在剧情中登场,只活在别人对话中的失踪人员。
嬴寒山瞎编起来毫无压力:“他邀我有空来他家山庄坐坐,说自己的义子近日正要娶妻,我说不定还能讨杯喜酒喝。”
“只是我没想到,你家这小秘境里可比外面闹多了。”
苌濯盯着她手中的花,欲言又止:“义父给了你进入秘境的玉牌?”
百草谷中设置了好几层禁制,普通弟子的玉牌也就能在外层晃荡,采一些普通药草。
即便如此,将玉牌交给一个外人也显得十分可疑。
可苌濯却没有继续深究的意思,打量了嬴寒山一会,目光又飘向了嬴寒山手中的花:“你手中的这些花……”
嬴寒山披着性别为男的马甲,相当不要脸地说:“不管这花是谁摘的,既然他放手了,那这花就归捡到的人了。”
苌濯轻叹了一口气:“……好。”
花归她了,嬴寒山正高兴,系统突然出声。
【宿主!你崩人设了!】
嬴寒山:“啊?”
【嬴霁可是个大佬!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和别人抢这种小野花多掉价啊!】
“……这是野花?”嬴寒山细看那花,苌濯这么宝贝这花,她以为会是名贵药草之类的东西。不过这花真好看,她喜欢得紧。
【披着马甲时禁止ooc——】
“人设什么人设,你有跟我说过人设?”嬴寒山反问。
【额…………】系统卡壳。
“你忘了。”嬴寒山戳穿它。
【我那不是想让宿主快点完成任务,好拿奖励吗?我这就被详细设定发给宿主!】
一个密密麻麻写满字的文档弹出来。嬴寒山一眼扫过第一行,只见上面写着:
【你叫嬴霁。来自哪里并不重要,年龄也要保密。重要的是你是货真价实的器修大佬,若你说你是器修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后面还跟了一长串没有意义的彩虹屁。
嬴寒山默默移开视线,她还是自由发挥好了。
“你在找什么?”
在嬴寒山拒绝把花还给苌濯之后,苌濯就背对着她,半跪在水中,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正在找什么东西的苌濯扭头,望了一眼嬴寒山手中的花,随后又转头。
对嬴寒山这个突然出现在百草谷的可疑人士,他没有丝毫的警惕心,似乎也没有什么交流的欲望。
嬴寒山莫名读懂了他的眼神。哦,他在找有没有剩下的花。
系统对苌濯这种话都不应一声的行为意见很大:【宿主,他什么意思?是嬴霁的脸不够帅,还是修为不够高?他看不起嬴霁吗?】
嬴寒山安抚它:“冷静。他好像就是这样的人设?”
原书中的苌濯可是标准的男配设定。就算对着嬴寒山这个名义上的妻子,他也是一张冰冷冷的面瘫脸,没什么感情流露。
也只有在面对牧轻霜时,他才会展现出耐心和温柔。
【可是宿主,你现在披着马甲。】
嬴寒山:“对哦!”
那苌濯干嘛为什么是这种态度,他不是对其他人都挺友好的吗?
【这不行,我们堂堂器修大佬,都不值得他敷衍一下的吗?】系统不满。
系统愤愤不平,那边的人没找着花,来敷衍她了。
苌濯对她行了一礼:“前辈若有其他想要的药草,在百草谷中大都可以找到。这些花可否让与晚辈?”
苌濯嘴上这么说,但脸上没啥表情,语气也毫无起伏,透露出一种你爱给不给的摆烂心态。
嬴寒山威胁他:“你这是让我自己去找?也不怕我把你们这山头铲平了。”
苌濯茫然地对嬴寒山眨了眨眼:“若前辈执意如此,我也阻止不了你啊。”
嬴寒山:“……”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你这么干脆地放弃挣扎真的好吗?那她这就去铲喽?
她撇撇嘴角:“你确定吗?”
那边的苌濯慢慢地捂住了嘴,好像才意识到这样说不太好:“是我失言了。”
嬴寒山看他反应慢半拍的样子,觉得不太对劲:“你不会真的在摔下来的时候磕到了脑子吧?”
苌濯恍然,右手手指搭在左手的脉搏上,过了几息后,他认真地回答嬴寒山:“没有。”
嬴寒山有些错愕,他居然会认真思考自己撞到脑子的可能性,他没事吧!
确认了自己身体无碍,苌濯改口补救:“不需要前辈自己去挖,山庄的仓库中存有大量药草,需要什么药草,去仓库找快一些,不如前辈同我一起出秘境吧。”
嬴寒山:“可我若执意要留在这里,你也阻止不了我啊?”
苌濯:“……确实。”
他顿了顿,飞快说道:“既然如此,晚辈还有要事在身,先行告退了。”
嬴寒山:“啊?”
他转身就走的动作过于干脆利落,嬴寒山在原地看着,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直到察觉到一处异样的气息,嬴寒山才回过神,手中一道灵力打了过去。
“谁在那里!”
“呀!”
被灵力扫过的地方水花四溅碎石乱飞,一道身影尖叫一声,狼狈地摔倒在一旁。
“牧轻霜?”走在前面的苌濯停住了。
牧轻霜,这本书的女主。
听到这个名字,嬴寒山收回了想要再补一刀的手。颇为玩味地看着那个女子哭哭啼啼地向这边跑来。
也对,牧轻霜是和苌濯一起掉下来的,她在这附近并不奇怪。
嬴寒山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她刚刚察觉到的气息十分怪异,下意识就出手了。
牧轻霜跑近,嬴寒山第一次见这本书的女主,好奇地打量她。
给人的第一感觉是无害,圆润小巧的脸蛋,眼尾下垂,好像随时就会哭出来。
她发现苌濯之后,立刻叫着他的名字向他跑来。跑到一半发现嬴寒山站在这,又害怕得不敢上前,像一只受惊的小鹿,手足无措。
嬴寒山发现自己真变成两人之间的电灯泡了,赶快给他们让开了位置。
牧轻霜立刻无视了她跑向苌濯:“苌濯,你有没有受伤。”
“没事。”苌濯语气温和,深情男二的气质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来。
与刚才与嬴寒山说话时,态度露骨的不同。
嬴寒山忍不住嘶了一声,他到底是怎么做到如此切换自如的?
“你没受伤就好。”牧轻霜松了口气,随后又皱起眉,“都是我,在秘境里迷了路,还害得你被妖兽袭击落到了山崖下。这……之后要怎么办才好,呜——”
嬴寒山看她那副全世界最可怜的模样,忍不住开口。
“你都知道这样做是错的,你还敢擅闯别人家的秘境?”
“秘境中有很多并未探明的区域,自然有很多未知的妖兽,所以才要禁止外人进入。”
苌濯和同时说了话。
牧轻霜没哭出来就被二人打断,脑袋垂得更低了些:“可我听说,听说那位南耀嫁过来的夫人身体不好,有人和我说,秘境中有一种药草可以治好她,我就想着……”
牧轻霜偷偷瞟了苌濯一眼:“把这药草找到,给那位夫人一个惊喜。”
“你听说?你未做确认,就直接闯了进来?”
“若有那样的灵草,我会不知道吗?”
两人又同时发问。
嬴寒山扭过头去。
苌濯对牧轻霜的温柔消失殆尽,嬴寒山只看到一张没有表情的冰霜脸。
嬴寒山努力摆了个比他还冷的脸,凉凉道:“下次你要说话先告诉我,让我先说。”
苌濯:……
系统:【宿主你的人设…哎呀算了,你还是快点完成任务吧。】
嬴寒山指着苌濯:“你看他这样子,是需要我来救的吗?”
【可是宿主,任务失败是有惩罚的。】
系统把失败惩罚调出来给她看。
【失败惩罚,积分清零,宿主健康值清零,删除所有马甲。】
嬴寒山:……这么极端的吗?
嬴霁不会头疼还修为高,她希望这马甲和自己锁死。
牧轻霜看看冷着脸的嬴寒山,再看看冷着脸的苌濯,最后慢慢地往苌濯那边凑。
“苌濯,你生气了吗?这次是我错了,我也是一时糊涂,我下次再也不这样了。”说着说着,牧轻霜的声音又带上了哭腔。
“比起在这里哭哭啼啼的,还不如快点想办法从这里出去显得你比较有脑子。”
“这个以后再说,先出秘境。”
苌濯这次还是没让嬴寒山先说说话,转而问她:“我必须立刻出秘境,前辈可有办法?”
本来还在和苌濯比赛谁更能面瘫的嬴寒山忍不住挑了挑眉。
怎么着?苌濯不该选择在原地等待救援吗?
系统突然出声:
【滴,你已触发嬴霁限定技能:珍宝空间。】
【已经为你解锁初级道具,本次任务中限时免费为您开放。】
系统帮她打开了空间,嬴寒山看着空间里满满当当的灵器倒吸一口凉气。
嬴霁,好有钱啊。
“可是那悬崖上……”牧轻霜怯怯地指向他们之前摔下来的悬崖。
她指着的地方,一个黑影闪过,夜色中,属于野兽的竖瞳散发着点点荧光。
是一种外形酷似山羊的妖兽,一身长毛漆黑,顶着一对尖锐的羊角,成群结队地站在山崖上,窥视着下方入侵他们领地的敌人。
之前刚进入秘境的时候,嬴寒山就发现这里面活物不少。这山谷里能长出无数珍稀灵草,灵气充沛,野兽也一只只长得膘肥体壮。
嬴寒山空间中摸出一支御兽笛,带着灵力的笛音一响,站在山崖上的羊群全都静止不动了。
然后,领头的那只羊循着笛声跳下山崖,停在了嬴寒山旁边。它朝着嬴寒山俯下身来,跪拜的姿态。
嬴寒山坐上羊背,手中转着笛子:“这御兽笛有时间限制,我能带一个人上去。”
“哪一个?选吧。”
【宿主你要干嘛!?】
嬴寒山看他们不爽,膈应他们罢了。
只能带一个人上去,便意味着他们之中有一个人需要留下来。
牧轻霜应该会让苌濯先出去吧,但苌濯会不会同意那就不一定了。
嬴寒山坐在羊背上,准备看戏,剧本都给编好了。
“苌濯你先同这位前辈出去吧。”果然,牧轻霜犹豫了片刻,下定决心。
随后,苌濯看着牧轻霜那张挂着泪珠的脸,点头:“那就我先出去吧。”
嗯?
可毒要解,病要治,这道侣之契不结也得结。
最后还不能被苌濯捅死。
嬴寒山靠坐在椅子上,心里盘算起来。
第 282 章 将与将军会猎(三)
它们实打实地撞在侥幸躲过爆炸的同类身上,实打实地把船舱戳出一个窟窿,又实打实地一起沉入这深不见底的江水中。
远处有灯光浮游着接近,白鳞军的旗帜被照亮,像是一团悬在夜空中的鬼火。他们没有立刻靠过来。而是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开始射箭。
系了火棉浸了油的箭被白鳞军点燃射出,漫天星斗一霎间黯淡。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在火焰的燃烧声和间歇性响起的爆炸声中,还是有相当一部分人保持了理性的,主将舰船周围的小船扩散,形成一个隔火带,后方开始强行开道。别管今天有多少人死在这,第一战绝不能折了主将!
“若我和他之间有仇怨,寒山还要同他一起去白涛山各处游玩吗?”
问出这句话之后,苌濯愣了一下,这话说得好像是不准嬴寒山和墨游浅来往一样。
他赶忙改了口:“……没什么。”
与何人来往,那都是嬴寒山的自由。这种话他还真问出口,他有什么立场这样问?
“我与他,到白涛山各处游玩?”好在嬴寒山并未察觉他的想法,只是不解地眨了眨眼。
“墨游浅那只是为了气势上不输给你,为了掩饰自己尴尬瞎扯的而已,我可没当真。”
况且这之后她也是要进秘境的,可没那个时间去到处游玩。
“未必。”苌濯摇了摇头。
白涛门的人看到嬴寒山就眼放绿光,墨游浅也差不多。只是嬴寒山好像没有察觉。
苌濯犹豫了一会,若是直接提醒她,好像又变成了阻碍她与他人往来了。
“若你想去哪里游玩,待我从秘境出来之后,我陪你去?”苌濯试探着问。
“你陪我?”
那个把和她相处当成上班打卡的苌濯居然会主动提起这种事。嬴寒山有些诧异:“你进那秘境中本来就是为了给我寻药,怎么好意思再麻烦你。”
“没事,我们进去只摘药草,不斩杀妖兽,花不了多长时间。”
苌濯说这话的语气,就好像这是一件平常不过的事情。嬴寒山也不知道他这只是随便说说,还是认真的。
嬴寒山托着下巴想了想:“那就等你从秘境中出来再说吧。”
既没答应也没拒绝。
苌濯抿唇:“嗯。”
两人一起走回安顿的客房,就听见房中传出声音。
“嘶,这个温度不行,这样真的有点热了。”
走进去一看,房间里挤了一堆人,还一个个的都……趴在地上?
“小少主你快来看,薛唤把这地上都挖开了,这地板下的机关还挺有意思的。”有人向嬴寒山招手。
嬴寒山这才发现这帮人把房间里的地板给扒开了,地板下铺着手指粗的金属线,看着像是阵法的一部分。
“可不是我特意去撬他们地板,这地上凹凸不平的,我想着帮你修整修整,这才发现了这个。”那个叫薛唤的器修解释道。
地板下的金属线红得发烫,靠近了就能感到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这个是?”苌濯问。
“是某种聚灵生热的阵法。”嬴寒山凑近看了看,得出结论,“用了种导热好的矿物,浇筑制成了铁线,再摆放成了聚灵阵法的样子。”
有意思,可以说是修仙界的地暖了。
“这阵法很古老,里面的铁线不知道是用何种矿物制作的。我试了几种材料才修好。”薛唤说完,把自己刚才修复阵法用到的工具收了起来,“也不知能保持多久,凑合着用吧。”
嬴寒山踢了下脚下的石板:“所以他们有些地方冷,有些地方暖和……”
“是因为这阵法时好时坏,有些地方坏了却没钱修?”苌濯接上她的话。
灵器阁的一众器修沉默了,白涛门比他们想的还要贫穷。
他们这地方本就是最暖和的一处房间,再加上修好了几处阵法,整个房间里都被烘得热气腾腾。
在这里面烤久了,有些人额头隐隐冒汗:“好像有些热了,你们把这阵法的温度调低一点。”
薛唤疑惑:“有吗?我觉得刚刚好啊。”
他旁边的另一位器修也附和道:“我也觉得挺好的。”
“不会吧,你们不觉得闷热吗?”那人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对啊,有点热吧。”
很快,房间里的人分成了两派。一边是留药山庄的人,一边是灵气阁的人。
“冷热交替,身体受不了骤冷骤热的变化,这才更容易被邪气入侵身体。”不那么怕冷的一派试图说服对方,把温度调低点。
“不行,再调低就受不了了,我们怕冷。”薛唤裹紧了身上的小棉袄。这地方的寒气太过邪门了,居然无法靠灵力抵御。
“这阵法的温度低些好。”
“高些好!”
“低些!”
嬴寒山看他们因为温度高低恨不得一决胜负的样子,忍不住提醒道:“每个房间的阵法应该都是独立的。”
她环视了房间一圈,走到一处墙角:“这里,撬开。”
把她指的那块石块撬开,确实找到了控制阵法的阵眼。
“不愧是小少主,这么复杂的阵法,居然一眼就能找到阵眼的位置。”薛唤熟练地吹起彩虹屁。
嬴寒山斜他一眼:“所以你们分配好房间,挨个调整一下温度不就可以了吗?”
“对哦。”本来准备一决胜负的众人恍然大悟。
“去去去,别一堆人都挤在我房间里。”嬴寒山挥手赶人。
把闹哄哄的一堆人赶了出去,房间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嬴寒山一屁股坐在床上,这才发现还有个人没走。
“少庄主还有什么事吗?”
苌濯在房里唯一一把椅子上坐下:“没什么事了,今日辛苦了,好好休息。”
没啥事了,那他咋还留在这里不走啊?
眼见着苌濯拿出本医书来看,就打算留在这不走的样子,嬴寒山赶忙说道:“少庄主不和他们一起去,挑个温度合适的屋子吗?”
苌濯手中的医书翻过一页:“不用了。”
不用了?那难道要和她住一间?!
苌濯今天是受了什么刺激,又是说要陪她游玩,又是赖在她房里不走。
他一直住在山庄里,和南耀那边的气候天差地别。苌濯不应该和其他医修一样,受不了太热的温度吗?
苌濯抬起眼来,问她:“我在这里,你感到不便?”
嬴寒山:“额……没有。”
其实有,她马甲还没抽呢,她支线任务还没做呢。苌濯呆在这看着她,她哪有机会换新马甲出去浪?
“我只是担心少庄主受不了我屋里这温度。”
“没关系,受得了。”苌濯淡淡道。
绝杀。
嬴寒山被他这句憋得说不出话,她又等了一会,见苌濯真的不打算走。
只好翻出苌濯之前写的药草清单来,仔细看过一遍。这清单上还真有晶血莲这味药材,就写在很显眼的位置。
她捧着药草单子凑近苌濯,在路过墙角的阵眼时,把温度又调高了一些。
“少庄主,我有个问题问你。”
白涛门的各处房间只能用家徒四壁来形容,这房间里桌子椅子还是从浮风船上搬下来的。搬了一半,他们就发现了地板下的玄机,全趴地上看阵法去了,以至于嬴寒山的房间里只有一张椅子,被苌濯占了去。
这椅子勉强能坐两个人,嬴寒山毫不犹豫挤了上去。
苌濯愣了下,正想起身给嬴寒山让位置,嬴寒山把那药单子放他面前,扯着他的衣袖问道:“这上面的药草,有哪些是生长在白涛山秘境中的?”
她身上穿的是苌濯之前给她穿的外袍,围着围脖,整个人毛茸茸软绵绵的,存在感极强。半边身子倚在他手臂上,能感觉到温暖的热度传递过来。
苌濯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腾出更多位置后,才像个被夫子点名的学生一样,忐忑地答起题来。
“我猜。“听他说完,嬴寒山指着药单上的晶血莲道,”这个最为珍贵难寻?”
“嗯。”苌濯点头。“晶血莲的生长周期极长,且开花前像冰块一样晶莹剔透,隐藏在雪原之中,很难被人发现。”
嬴寒山摸摸下巴,既然系统给她发布这个任务,那这一次秘境开启,就是晶血莲成熟的时候喽。
“那这雪莲开花时长什么样?”嬴寒山又往苌濯那挤了挤,继续问。
“未开的时候,花苞与普通的冰凌别无二致,开放后花瓣逐渐变色,最后变成血红色。”
血红色的雪莲……
嬴寒山若有所思,好耳熟。
不会是剧情里出现的那个吧?
在剧情里面有提过,他们在一处遗迹中偶然看到一株红色雪莲。这雪莲的香味吸引来了成群的妖兽,混乱中,他们一行人遭遇了雪崩。这之后就没有关于这株雪莲的描写了。
嬴寒山沉默了,她的宝贝雪莲不会就这样被雪崩给埋了吧?
“那这晶血莲很难找吧?”嬴寒山问。
苌濯声音紧绷:“我有头绪。”
苌濯被她紧挨着,视线紧紧地盯着面前的药单子。就算不去看,也能感觉到嬴寒山离得很近。被她的气息包围着,感觉室内的空气都燥热了几分。
而嬴寒山问到自己想知道的东西后,还不打算放过他:“既然少庄主有头绪,那就交给少庄主去办。那你再给我讲讲其他的。”
嬴寒山问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时不时观察一下苌濯的反应。
见他双颊隐隐泛红,勾起唇角。
热就对了,她在这挤着他捂了半天呢,早该热得受不了了。
“少庄主你热不热?都出汗了。”嬴寒山屈起手指,去擦拭他额头上的薄汗。
只碰了一下,旁边的苌濯就猛地起身,逃跑似的从嬴寒山身边走开了。
帐篷里传来呜咽声,他稍微把帘子往一边拉了拉,就看到有个臃肿的身影拼命地往角落里钻。
第五明,襄溪王第三子。
这个向来以容貌俊美,性情骄纵闻名的小儿子是看不出以前的样子了,松软肥白的肉从他的脸上,脖子上,肚腹和手臂上溢出来,整个人像是一盆发过头的面。
眼睛被两腮的肥肉挤得极小,已经看不出襄溪王家遗传的桃花眼。
第五明没有逃走,他没来得及从自己王兄的眼皮下消失。第五煜没杀了他,他把他养在一个狭小的院子里,一日三餐该给就给,从不苛待。
第 283 章 将与将军会猎(四)
草原人好战,但水面实在陌生,不是她们的战场。
这更像是一场春游,一场团建,高衍猜测嬴寒山想用这种方式让中原人快点认她们是战友——她的确很喜欢那个名字里带花的将领。
但图卢不这么想。
好统治者慷慨又吝啬,在维持军队战斗力方面不吝资源,在没必要的细节上锱铢必较。嬴寒山绝对不可能浪费空间带她们来春游,甚至还连带着把马捎上了。
她在等,等一个解释。
这个解释很快来了。
苌濯说会和嬴寒山回南耀时,没想到她会这么高兴。
甚至高兴到……主动拥抱他。
嬴寒山虽总是笑吟吟地对着他,却从不主动和他接触。
把脉的时候,梳理经脉的时候,都是他主动去触碰她。除此之外的时候,苌濯都尽量恪守礼仪,与她保持距离。
所以当距离猛然拉近时,苌濯愣在了原地。有些僵硬地抬起手,不知道要不要回应她的这个拥抱。
直到一股柑橘香味钻进了鼻腔,他才回神,嬴寒山平时好像不用这个味道的熏香。
“你外袍呢?”他感到嬴寒山身上有些凉,便问了这么一句。
怀中的人动作一顿,唰的一下跑掉了。
苌濯搂了个空。
苌濯:“……”
“外袍?哦,屋内有些热,我给脱掉了。”嬴寒山不动声色地退远了些。装模作样地看了看房间四周,“被我随手放哪去了?”
刚才有些暧昧不明的氛围,被瞬间打了个稀碎。
苌濯默了默:“……马上就进入白涛山的范围了,会变冷很多。”
嬴寒山松了口气,懂了,苌濯是怕她冷才这么说的。不是闻到味道发现她吃了烤肉就好。
正常的治疗她一定会配合,但不该她喝的药她绝对不喝。之前当做证据销毁的外袍她是不会再拿出来了。
嬴寒山假装在房间里找了找:“奇怪,那件外袍被我放哪里去了?”
“穿另外一件吧。”苌濯从衣柜里找出两件外袍,“要哪一件?”
“那就那件海棠红的吧。”嬴寒山指了指他左手拿着的那一件。
苌濯应了一声,再回身,又从衣柜里给她找到了配套的围脖和手套。
嬴寒山看着苌濯利落的动作,嘶了一声。
不是,他为什么那么熟练啊?
她的衣服都是听雨帮忙准备的,她自己都不记得有什么花色,苌濯为什么知道得那么清楚,还能准确无误地把配套的衣服都给找出来的?
她记得听雨有问过苌濯到白涛山该准备什么,难道是听雨找他征询意见的时候,他记下来了?
嬴寒山刚把苌濯给她的外袍裹上,又被套了一个毛茸茸的围脖。
在被苌濯裹成球前,嬴寒山出声阻止:“不用穿得这么厚吧。”
修炼之人有灵力护体,就算她修为不怎么样,御寒还是没问题的。
穿成这样,多少有点丢脸了。
苌濯一丝不苟地给她系上系带,解释道:“白涛山终年下雪,灵山的寒气混杂着冥川的阴气,用灵力也挡不住。手给我。”
“手套就不用了吧,我不喜欢戴手套。”嬴寒山说。
她身上带了好些小机关,戴手套会影响她操作。
苌濯:“不可以。”
然后,拿着手套,静静地看着她。
两人对视,僵持了片刻。
嬴寒山默默地把两手背在身后,啊,真的是,她娘都没这么管过她。
苌濯在奇怪的地方异常的执着,就和之前非要喂她那一碗药一样,不达目的不罢休。
苌濯皱眉:“寒山……”
“…………好吧。”
嬴寒山先败下阵来,认命地伸出自己的爪子,让苌濯戴手套。
有一种冷,叫你妈觉得你冷。
按照苌濯的要求穿厚实了,嬴寒山才被放出门。
再次登上甲板,被裹成球的她,和那些围着炭火吃烧烤的弟子仿佛不在同一个季节。众人奇怪地打量起她的穿着来。
嬴寒山望天:看吧看吧,随便你们看。
【叮!任务提醒,已进入白涛山领地,将会在之后发布任务详情,预祝宿主旗开得胜!】
随着系统的一声提示音,一阵夹杂着雪片的寒风扑面而来,所有人被冻得一阵哆嗦。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连绵的雪山,厚重的积雪在山岩上铺开,满眼肃杀的白。
嬴寒山现在倒不觉得苌濯给她穿得厚了,好奇地打量起这片未曾见过的雪景。
在这冰雪巨峰面前,人的存在都显得格外渺小。
她盯着雪山看了片刻,忽地指向一个方向:“那里是不是有人?”
浮风船下降,众人也都看清了,的确有人。
有人认出了那些人服饰上的标志:“是白涛门的人!”
所有人都向那个方向望去,就见几人正被一群妖兽围攻。
那些妖兽体格巨大,体表覆盖着棕色的刚毛,有着弯刀一样的獠牙。
“他们有人受伤,先停下,然后……”
嬴寒山:“不好!”
苌濯话未说完,身边那穿着海棠色外袍的身影往前一掠,一串噼里卡拉细密的机关声响起,一道银光射出,雪地上一只从后方偷袭的妖兽应声倒地。
“哎呀,小少主好准头!”
旁边的器修啪啪啪给嬴寒山鼓起了掌。
嬴寒山手上拿着一把玄铁打造的弓弩,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着金属的冷光,刚才她真是用这武器将妖兽一击毙命的。
她动作极快地上弦搭箭瞄准,平日里那娇滴滴的气质褪得一干二净。
又干脆利落地击倒了两只妖兽。
“小少主帅气!”
“小少主最棒。”
嬴寒山头也不回,对那群人喊道:“别光看着过来帮忙。”
“是!”
众人得令,纷纷拿出武器,远处的妖兽就像割麦子似的倒下了一大片。
那帮器修们在前面打得起劲,医修在后面围观。
有人忍不住小声说道:“他们说那武器少夫人也能用,是真的能用啊?”
起先听他们说灵器阁制作的武器多么精巧,就连没什么灵力的少夫人也能用,他们以为多少有些夸大其词。是为了推销那些武器的托词。
现在看来竟一点都没有夸张,少夫人不但能用,还用得很溜啊。
明毅看着他们在前面杀妖兽,有些手痒:“少庄主,要不要我们也下去几个帮忙?少庄主?少庄主?”
明毅叫了苌濯好几次,就见他们少庄主直勾勾地盯着少夫人的方向出神,半天没个回应。
“咳咳。”一个灵器阁的器修挤过来,解释道,“少庄主无须担心,别看我们小少主这样,她可是真正上过冥川的战场杀过敌的,这点子妖兽对她来说小菜一碟。”
听到冥川,苌濯回神:“她去过冥川?”
冥川结界由灵器阁和南耀皇室共同镇守,那么多的修士那里守着,嬴景风怎么可能让自己妹妹去。
“额——”
那人一阵语塞,这位少庄主的关注点怎么如此与众不同?
他正想着要怎么解释,就见苌濯思考片刻,恍然说道:“她偷偷跟着去的?”
猜对了!怎么猜得那么准。
小少主的外表和真实性格反差巨大,凡是刚认识她的人都会经受一波冲击,他们老早就见怪不怪了。
他还以为这位少庄主是受到的冲击太大,没缓过来呢。结果这不是对小少主的行动模式门儿清吗?
“你们在说什么呢?”
收拾完妖兽群,嬴寒山掰了几下弓弩上的机关,那弓弩被她折叠成一个盒子大小,收进储物袋里。
没了那黑铁的弓弩,她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像是被养在深闺的大小姐,实在想象不出她拿弓弩的样子。
可苌濯知道,她一点都不柔弱,很久以前就知道。
“手给我。”苌濯说。
嬴寒山伸出一双手,刚才一时情急,手套被她不知道甩哪里去了。
“所以,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苌濯把捡回来的手套给她戴上:“在说你跑到冥川的事。”
嬴寒山:“……啊?”
“还是跟着你二哥偷偷去的。”苌濯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
当初她翻墙被苌濯撞到的时候,对方也是这种眼神。
嬴寒山:?
她这是黑历史又被扒了?
嬴寒山试着推测了一下苌濯的想法。
毕竟她翻个墙多吃点东西,苌濯都怕她摔着撑着。当她是个易碎玻璃摆件似的。
可能就和那些镇守冥川的修士一样,觉得她柔弱不能自理,更不该去做那等危险的事情吧。
“我是去过冥川,还杀了妖兽。”嬴寒山淡淡道,“怎么了吗?”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
苌濯给她拍了拍头上的雪花,一脸认真地说道:“射箭的准头好,救人于危难之中的样子更是英勇无比。”
二则是观剑楼不能明着对她表现出支持态度,毕竟她现在是比魔修还十恶不赦的王道修士,她不做人周政还得做人。
那她要他们来干什么呢?
劈山,搬砖。
第五煜的船队并不停在远江上,而是停在与远江分支相连的祝堰湖修整。这群观剑楼来的剑修啥事也不干,就是拎着玉成砾给的芥子袋,跑到附近的山上学习愚公,哐哐凿山。
凿下来的石头就用手里的小塑料袋装好——投去祝堰湖的入湖支流。
一吨石头大概半立方,玉成砾提供的芥子袋里面能直接装一个小洞府,装上十来吨绝对没有问题,这些人来来回回一整天,成功把支流给堵了。
第 284 章 将与将军会猎(五)
有人跳进江水,有人在船上奔跑,尖叫声,破裂声,燃烧的杂拉作响声,越到中心反而越安静,
死亡不是寂静的吗?死亡本就是寂静的!
漫天奇光异彩,有如圣灵逞威。
唯有一千个太阳,方得与其争辉。*
就在这灼白的寂静里,有另一种颜色在生发。
那是修士们结阵的颜色。
第五煜肯定不是大剌剌跟仙人们说不好意思我知道你们的把戏了,我打算成为人王就把你们踹了,所以这些人还是勤勤恳恳给他当着保镖。打架不能打,但千万别把自家老板烧死了。
“我不能去白涛山吗?”
看苌濯欲言又止,嬴寒山忽地想起之前的那个梦。
说起来,原来的剧情中,苌濯丢下还在病中的原主。同牧轻霜韩钰皓一起结伴去了白涛山。
对啊,明明之前苌濯都不去白涛山秘境的,这次怎么就突然改变主意要去了呢?难道这里面有什么隐情?
嬴寒山警觉地眯起眼睛:“我不能去吗?南耀湿热,我还没见过雪山呢。就想去白涛山看看,不进秘境之中。”
到时候她披个马甲,单独行动,也没人认得出来。
听到她说不进秘境,苌濯神色稍有缓和。
苌濯沉思了一会,开口:“白涛山上冰雪覆盖,很冷,你衣裳要穿厚些。”
嬴寒山立刻乖巧点头。
“南耀人怕冷,去了怕一时适应不了那里的气候。我让人多备一些姜草,煮水服下驱寒祛湿。”
嬴寒山:“也行。”
苌濯:“还有……”
嬴寒山:“……还有吗?”
听雨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手上还拿着纸笔:“少庄主您接着说,我一定准备妥当。”
想到她的身体状况,还有她之前翻墙跑出去玩的前科,苌濯尤不放心。念叨了一刻钟,冻伤处理,雪地生存指南。
嬴寒山都乖巧点头同意了。
苌濯:“还有……”
嬴寒山头大:“你实在担心过头啦!!”
*
几天后,前往白涛山秘境的路上。
时隔多年,他们留药山庄终于又要去白涛山秘境了。这次还不用辗转几个传送阵和其他宗门挤,也不用自己赶路了,他们可以坐浮风船。
说是船,其实是一种巨大的飞行法器。
灵器阁这飞船又大又气派,一看就是要烧不少灵石,载着他们百来号人绰绰有余,甲板上风景开阔。灵器阁的人还支了架子推出几台机器,点了炭火在甲板上搞起了烧烤。
山庄的弟子被邀请来一起参加,甲板上弥漫着烧烤的香味和快活的空气。
“我好爽,感谢少夫人大人有大量,不计较少庄主半夜出去找女人。让我们坐浮风船还请我们吃烧烤。”那人啃口香喷喷的牛肉串,整个人被幸福包围
“你有没有点出息?”明毅纠正他,“那叫贼人误入山谷,少庄主进去是搜人,不是找女人。”
那人反驳道:“你不爽吗?我超爽的!没出息怎么了?我都忍不住想看白涛门那帮穷鬼看见这浮风船是什么表情了,你说是不是啊马明?”
“昂?”马明,或者说披了马甲出来吃烧烤的嬴寒山,“泥书撒吗?”
明毅:“你把嘴里的肉咽下去再说话。”
嬴寒山把肉吞了,顺便还喝了大半杯果汁:“我说我们和白涛门之间,是有什么恩怨来着?”
“马明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嬴寒山摇头。嬴寒山的二哥嬴景风离开前,确实找苌濯谈了次话。
但那只是正常地嘱托,请他好好照顾自己妹妹,绝对没有威胁的意思。
苌濯实在不明白,嬴寒山是如何联想到那处去的。
“嬴景风未曾威胁说……要烧了我们山庄。”
这话说出来,苌濯莫名觉得有股熟悉的感觉。说起来,之前他还遇到一个人,说要铲平了百草谷,可那晚之后,那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也不知道那位前辈如今身在何处。
嬴寒山拍拍胸口:“哦,没有就好。”
“寒山为什么会觉得,是你二哥威胁了我?”苌濯狐疑地问。
“我就随便一说。”嬴寒山把这事带了过去,指了指一旁的众人,“哎呀,你不是还要同其他人一起商议吗?他们都在等你呢。”
苌濯叹了口气,没再追问下去。
医修的对话嬴寒山听不太懂,听了一会便开始犯困。
苌濯再看她时,发现她手放在桌子底下,扭着一个木质小机关玩。
旁边的听雨发现苌濯在看这边:“咳咳。”
嬴寒山手上拿着的正是那个木质的鲁班锁,自从上次试过一次,她也发现了这个解密小机关的有趣之处,玩起来些上瘾。
她正解到关键之处,没听到听雨的声音。
听雨:“咳咳咳咳咳。”
“什么?”嬴寒山又成功抽出一根木条,这才抬头。
正对上苌濯的目光。
嬴寒山:“……”
她眼睛迟钝地眨了眨,默默地把捏着小木条的那只手收了回去。
这种掩饰毫无意义,桌上还摆着几根形状奇怪的小木条,都是她刚才摸鱼的成果。
苌濯挑了挑眉,挪了下位置,帮她挡住了。
“少庄主当真要用此等方法?”
苌濯淡然应对:“有何问题?”
说话的正是那位白苏长老。他刚刚也摸过嬴寒山的脉了,也不知道他们这少夫人是哪里染上的这异毒,如今人还活得好好的,已经算是命大了。
“这问题可多了去了。这法子实在凶险,就说这疏通经脉一事,由少庄主你亲自来做?”
苌濯点头:“自是我来做。”
白苏长老连连摇头,当真是自命不凡。
苌濯这法子,等于是将自己的经脉接到别人身上,一个不小心,可是会染上那异毒的。
嬴寒山收拾完自己摸鱼的证据,这才问道:“风险很大吗?”
“可不是我夸张,在座也没人轻易敢用这法子!”白苏长老的演技格外浮夸。
苌濯只要把事情往严重的说,想来他们这柔柔弱弱的少夫人也会害怕。
“少夫人,你可要慎重考虑啊!”
嬴寒山欣赏完这位长老的表演,笑得一派纯真:“少庄主既然提出这种方法,自然是有把握的,对不对呀少庄主?”
说完,对着苌濯眨了眨眼。刚才还有人和她赌气,说有十成的把握呢。
苌濯听懂了她的话外之意。
明明她刚才没有半点相信他的意思,这会儿又在众人面前说相信了。
苌濯内心复杂,点点头:“对。”
白苏长老被这两人一点犹豫都没有的回答噎了下:“你们这真是……到时候出了事,可别说我没劝过!既如此,我看着药方还得再斟酌斟酌。”
“有什么问题吗?”有位弟子忍不住问道,“我看上面都是上好的药材啊?”
白苏长老回瞪一眼,那弟子立刻噤声。
懂什么!就是因为用的都是上好药材,那才是有问题!大大的问题!
刚才看苌濯列出那药单子,他和其他一众长老心里都要滴血了。
整张药单子一点水分都不掺,实实在在。天材地宝都像是不要钱似的往上招呼。
上面写的药材随便拎几个出来,都是别人重金求购都不卖的好东西。还有几样那是稀世之珍,用了就没有了。
若苌濯真的走运把这毒解了,那他未来的庄主之位便是稳了。若没解开,他和那灵器阁的三小姐一起完蛋,还要浪费山庄中一批好药材。
白苏长老指着药单上的一处说道:“我觉得,不如就把这霜佛果替换为雪露。还有这紫仙芝也……”
白苏长老说的那一串药材名,嬴寒山听不懂,于是她扯过旁边听得懂的苌濯,勤学好问。
“白苏长老提出的那些要修改的地方,有何门道?”
苌濯低声同她解释:“霜佛果和雪露功效类似,长老所说的雪露,比霜佛果更容易获得,然后……药效还次一些。”
哦,懂了。
难怪她那些医官听到这些,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
看来那位白苏长老认为救她纯纯是个亏本买卖,正努力挽回损失呢。
白苏长老提出几处,犹觉不够。便捧着药单走了一圈,招呼其他人:“你们快来看看,还有何要改的地方。”
还真有人委婉地指出了几处。
“那少庄主要改吗?”嬴寒山问。
苌濯淡淡道:“不改。”
“我刚和寒山说,我会尽力救你,你也说信我。”他语调拖长了些,面上茫然道,“这便忘了?”
嬴寒山嘴角一抽:“……没忘。”
苌濯和她赌气,连表情都生动了不少呢。
另一边,白苏长老问完了,带着一箩筐建议满载而归。
“少庄主,你看看这几处的药材,是不是在仔细想想?”
苌濯并未看他提出的那几个要牺牲的地方,只是淡淡道:“我很早以前便仔细想过了。”
想过很多遍,什么方式可以救她。
“还是说长老您自认医术比我高超,能发现我也没想到的遗漏?”
“嘶——”众人发出一阵抽气声。
他们少庄主向来和蔼近人,就算白苏多次刁难,他们也没见少庄主红过脸。这还是第一次见他这般直白地就驳了别人面子,这话不是在骂白苏的医术差吗?
“你!”
白苏长老一拍桌子,正要发作。就听苌濯继续说道:“我已经提前将药单给庄主过目,他已应允我使用这些药材。”
“冬青同意了?!”白苏长老不可置信。
这不可能!
几个灵器阁的弟子拿着烤好的肉凑过,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大家也混熟了。
“白涛门怎么了?我听到好几个人说。”
他们把肉摆好饮料买上,准备吃瓜:“也说给我们听听呗。”
“好像是与他们的弟子之间发生了什么摩擦,后来不知道蓄意报复还是想钱想疯了,他们把药草收购价翻了两倍。”
“哦,什么摩擦?”嬴寒山好奇地插了一句。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听说他们这帮炼体的看不起医修。”
明毅补充:“所以少庄主干脆就不去了,都是委托北玄剑宗。”
提起他们这次出行的目的,话题自然而然转到剑宗上。
“北玄剑宗,那帮剑修糙得很。从来不晓得好好处理药草。”有位医修弟子抱怨道。
明毅接话:“我们也和他们不太对付。动不动就说我们的剑法不够光明磊落。用毒这种不入流的招式,实在卑鄙。”
“用毒药怎么了?”一位器修把喝空的杯子往桌上一扣,仿佛里面装的不是果汁而是白酒,他还喝上了头。
“我们器修不仅用毒,用暗器的用刀用剑的,有什么用什么,这就是卑鄙无耻了?”
他从旁边随便拉了个人:“我跟你讲,以后谁要是敢这么跟你讲话,你就打回去。”
那位被他拉住的人有些局促地道:“可我是医修,我不能打呀。”
“没事,我可以给你炼个好用的攻击法宝,操作简单,像我们小少主那样没什么灵力的也能用。”
话题逐渐跑偏,有人小声嘀咕:“什么?少夫人也能用,难道少庄主就是被这个打了。”
“别看我们小少主灵力不多的样子,她在用机关这方面可拿手了呢。”
灵器阁的弟子们拿出一些小巧的法器,大方地分享给他们的医修朋友。
“拿去,谁看不起你,你就拿这个打他的脸。”
“把他的脸打肿了,看他还敢不敢这样和你说话。”
“对,打肿!打肿!”场面逐渐失控。
嬴寒山:……?
他们喝的这果汁里,真的没有掺假酒吗?
看时间差不多了,嬴寒山匆匆离开了人群,回到船舱。到了房间,嬴寒山第一时间打开窗户透气。
“应该没有味道了吧?”她低头凑近自己手掌心,嗅了嗅,没闻到味道。又去点上了除味用的熏香。
苌濯鼻子好像很灵,隔着点心盒子都能通过味道猜出盒子里的点心。
吃一堑长一智,嬴寒山这次吃完烤肉,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销毁证据。
这熏香是她特意找听雨要的,是一种类似柑橘的清香,希望有用。
要是被苌濯怀疑她偷吃了烤肉,不知道又要给她灌什么汤药了。
还是不太放心,嬴寒山把身上的外袍脱了,找了个地方藏了起来。刚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她就听到了敲门声。
门外的人很有规律地敲了几下门:“咚咚咚。”
嬴寒山飞快地把沾了味道的外袍藏好:“请进。”
苌濯进来,手上还端着个托盘。
还真是准时准点。自从那日在药阁中把她的治疗方案定了下来,苌濯雷打不动地给她送药。
嬴寒山轻叹了口气:“外面那么热闹,少庄主不和他们一起吗?”
浪头凶猛地打过来,卷走尸体和尚不是尸体的某些倒霉鬼,它在船舱下发出沉钝的拍击声,又被厮杀时的怒吼压下去。
好像洪水时的蚁巢,蚂蚁们密密匝匝地扭在一起,变成一个模糊的黑色团子,现在这些团子不是虫,是人,血溅在他们的脸上,从眉骨流入眼中,于是黑色的瞳孔也被鲜血染红了。
所有人都忘掉这是哪里,他们在干什么,甚至忘掉自己是人,只有被刀攮进胸口或者砍掉头颅的前一秒,他们才会突然醒悟,发出一声无力的哀呼。
娘啊。
国土太大了,每个人的口音都不一样,但至少在哭喊这个词的时候,发出的声音是差不多的。
暨麟英没有向后看。
第 285 章 终战余响
那喝下去的酒开始在他们胃袋里燃烧,撕裂肌肉,折断胸骨,三个修士发出不像人的咆哮,肢体反折过去。
有骨刺从它们的尾椎,肩膀,关节长出来,只是几个呼吸间,白衣飘飘的仙人就变作不人不虫的蝎尾怪物。
第五煜站在船头看着远处那几道坠落的流光,低头看看手里已经空了的玻璃瓶——此前他差遣人在臧州搜寻天漏之书,曾经听到过“神血”的传闻,峋阳王手下国师令人饮下神血,将人顷刻间化作怪胎。他费尽周折,拿到了这一小瓶。
原来真的对神仙也有用啊。
“寒山,寒山,”他喃喃着,“你赢,我赢,只是不许仙人赢。”
那三个怪物坠落在水面,扑腾起数丈高的水花,何至与身边弟子不再观战,飞身而去拔剑斩落它们的头颅与毒尾。
就在这战斗的间隙,两边的船只发起了决战的冲锋,火焰在天上,在水中,在人身上,厮杀声把夜幕搅得沸腾起来。
嬴寒山站在甲板上,她从背上取下落龙弓。
白苏长老脱口而出:“这紫仙芝,他也同意你用了?”
“我说三长老,恕我失礼,您是老糊涂了吧。这紫仙芝是我们少庄主找到的。他为何不能用?”
明少英在旁边憋了半天,早就看不惯这白苏长老不停地挑刺了。
医术相关的事他插不进嘴,但白苏长老指出不给用的那几样药材,他都有印象。
不都是他们少庄主劳心劳力找来的吗?
那些药草虽然是统一放入药阁保存,但他们少庄主作为找到药草的人,当然有优先使用权。
“什么?”
白苏长老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山庄中药材是由山庄中人从世界各地寻来的,他哪记得具体是谁找来的。
他努力回忆了一下,不确定道:“那这树龙骨……”
“三年前,少庄主同庄主外出游历,偶然得的。”明少英立刻答道。
“那这玄清丹呢!这玄清丹是化明炼的吧?”
被称为化明的老者摸了把胡须解释道:“听闻我炼成此丹,少庄主特意来求,我便用那丹药同他换了几味丹方中缺少的药材。”
白苏长老:“……”
见鬼了这是?总不能里面所有要用的药材都是苌濯找到的吧?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嬴寒山支着手,看白苏长老一张老脸逐渐憋得通红。
要知道苌濯作为医术天花板,可是有金手指的。他找珍惜稀有的灵草特别容易,也就是所谓的气运极佳,容易偶遇天材地宝。
就算他和别人一同进百草谷,走的同一条路,他采到的药草也比别人高一个档次。就真的很玄学。
所以当初她在百草谷里看苌濯摘了把花,便以为那是什么稀罕货。说起来,那花还插在她卧房的花瓶里呢。
“这里面有什么你还没找到,或暂时没有的药草吗?”嬴寒山好奇地问苌濯。
“有。”苌濯给她在药单上指了几下。
“好。”嬴寒山搓搓手,“我也来帮忙找。”
她对此非常积极,这哪是药单子啊,这是她活命的代办清单啊。
她格外真挚地看向苌濯:“先找哪个比较好?”
苌濯将拒绝的话咽了回去,手指转了个方向,点了下药单上的一处:“这个吧。”
嬴寒山看着那几乎被挤到药单角落的几个字,不确定地问道:“你刚才有点这个吗?”
苌濯:“这个也是。”这个最容易找。
嬴寒山认真去看那小小的几个字:“寒息草?”
白苏长老:“说起来,这寒息草……”
嬴寒山唰地抬起头:“!”
白苏长老被她一瞪,打了个顿,才接着说:“说起来,这寒息草只在白涛山秘境中生长。而白涛秘境中的药草,我们都是长期委托剑宗。”
“可前几日,两位剑尊弟子离开时格外气愤,还同我说此次白涛山秘境开启,他们剑宗不会给山庄提供药草,少庄主可知道此事?”
“此事剑宗掌门已经知晓,韩钰皓做不了主。”苌濯没什么耐心同他争辩,白苏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
“少庄主此事做得实在不妥。”白苏长老又找回了些作为长老的架子,不依不饶。
“剑宗是我们山庄长期合作的盟友,尤其是剑尊和庄主乃是至交好友,少庄主更应该和剑尊的两位弟子打好关系。”
白苏长老越说越溜,苌濯在其他地方实在是挑不出错处,他一山庄长老,却处处被一个小辈压着,这要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苌濯一抬手,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他们不给也行,这次白涛山秘境开启,我要亲自带人去。”
“这——”
苌濯平静地扔下了这个爆炸性的消息。书阁中和炸了锅一样,人群骚动起来。
“少庄主这是要亲自带人去白涛山秘境历练?”
还是那位白苏长老:“少庄主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我们已多次未去过白涛山了,且白涛山秘境不同于普通秘境,加上路途遥远。莫说准备仓促,就说这次外出历练产生的费用该由谁来出——”
“我来出。”一道声音忽然响起。声音不大,却让整个书阁安静了下来。
众人都停下,去看那个从刚才开始都未出声的少夫人。
“去白涛山历练需要的费用,我来出。”嬴寒山重复了一遍。
一句句话都要反驳,这杠精烦死了。
她扬起一个微笑,语气中还带了些天真:“不就是外出历练吗?伤了大家的和气就不好了,费用我来出。”
不就是外出历练吗?
一群因为大量囤积药草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医修感觉膝盖被扎了一刀,隐隐作痛。
“说起来,我也听说有弟子抱怨,剑宗处理药草不够精细,收到的药草总有折损。却又碍于情面,还是一样的价钱收购的,要是能亲自去白涛山秘境就好了。”嬴寒山照着之前听雨给她的报告,现学现卖,“这正是个好机会,既然是因为资金紧张,那这费用我出了就是。”
“这,少夫人有所不知,这白涛山不同于别的秘境,要危险得多。”被嬴寒山噼里啪啦一顿输出,白苏长老都有些结巴。
嬴寒山依旧笑道:“我知道啊。我家就在冥川边上。我会不知道?”
冥川指的是远古时期,大陆上突然出现的连接异界的入口,异界魔物入侵大陆,引发了魔物与修士之间的大战。大战之后,冥川裂缝虽被封住,但仍有阴气从裂缝中溢出,受到阴气影响,冥川附近的妖兽便要比寻常妖兽更凶猛些。
这种裂缝在大陆上有三处,除了白涛山,一个在海上,还有个在南耀边境线上。
“再说我们山庄也不是没有剑修,怎么可能遇到妖兽就无法自保。”嬴寒山指了指明少英。
旁边的明少英立刻抬头挺胸。
“再一个,我带来的人,都是同我二哥一同上过前线杀过妖兽的。以后大家都要在一起历练的,也能趁此次机会,大家互相认识磨合一下,一举两得。”嬴寒山说完,看着三长老,看看他还能找出什么来反驳。
白苏长老憋了老半天:“若最后出了什么事……”
“我提出的,自然是由我负责。”苌濯再加上一句,便把三长老的话都堵死了。
苌濯刚说完,就有人坐不住了,立刻就有人站出来:“少夫人说的是,此次外出历练,可否让我这徒儿一起参加?”
突然被外出历练的徒弟:“师父??”
难得有外出历练的机会,少庄主亲自带队,费用还全由别人出。这么好的机会不要白不要啊。
“你,老黄,你怎么还抢先了,少夫人,也给我两个徒弟留个名额。”
“我的弟子也是——”
就这样,去白涛山秘境的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走出书阁,嬴寒山伸了个懒腰。
苌濯走在她身侧:“多谢。”
“什么事?”嬴寒山问他
“谢谢寒山帮我找药。”
居然是这件事,她为了自己活命,帮忙找那些药材不是应该的吗?她还以为苌濯要感谢她帮忙怼了那三长老呢。对方太杠精了,她一下子没忍住。
“还有,此次历练所需要的费用,还是由山庄这边来出。”苌濯同她说道,“你有这份心便足够了。”
看起来是不想欠她太多人情的样子。
嬴寒山突然意识到,她这个被系统盖章的坏女人,不仅帮苌濯找药草,还帮他怼了那个白苏长老,甚至提出负担这次历练需要的费用。
她人真好。
嬴寒山非常自然地接下他的感谢,拍拍胸脯:“不用谢,等我到了白涛山,立刻就帮你把那寒息草找来。”
苌濯愣了一下:“你也要去?”
嬴寒山也愣了一下:“……我不能去?”
你不该成为龙。
就在她拉开弓弦的那一刻,第五煜好像对她招了一招手。
他轻快地站上甲板,背靠船舷。战场嘈杂,相隔甚远,但杀生道敏锐的听觉仍旧能听到他在说什么。
“寒山。这是我为自己选的葬地,”他说,“入水化龙,也是很好听的一个结局。怎样?我们来世再见吧?”
他越过船舷,跳了下去,与此同时,落龙弓离弦而出。
铛。
嬴寒山没有看箭的落处,第二支白羽箭,第三支白羽箭,四箭连缀,齐齐向他坠下的方向射去。
落龙箭击碎了那条紫龙的额头,穿过第五煜的喉咙,连缀的羽箭钉住他的手腕,腹部。
坠落的人形忽然就停在了船侧。
第 286 章 系龙蜕
嬴寒山看着他们所有人的脸,有放声大笑的冲动,在不涉及自身利益的时候他们会端着一本正经地审判何为正义,何为邪恶,但现在,当利益摆在面前时,和尚都要挽起袈裟下场打架。
“寒山尊者。”青云宗掌门叫了一声她,“请听我等一言。”
“叫错了,重叫。”嬴寒山喑哑地说。
那人愣了一下,声音低下去。
“人王陛下,请听我等。”
金色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他,那一瞬间修为已经快要抵达大乘的掌门们几乎想要逃走,天地的法则正为她运转,修仙界与人间的通道被这个存在一点点掐灭,好像有一个声音无声地宣告,这才是人间的主人,你们的权威已经不再有效。
“数百年前人王传承断绝,天道所予之力一分为二,或入人间化为龙气,或至修仙界化为真气。我等受天之赐,亦代天看顾凡间,已成新秩序。”
“只是觉得你救人于危难之中的样子英勇无比。”
听到意料之外的回答,嬴寒山眼睛微微睁大,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苌濯认真的?
他不像之前那些人那样,说她胡闹吗?
浮风船降落,船身轻微地晃了一下。
嬴寒山心里跟着漏跳了一拍,回过神来。
她干嘛,不过就是被这人夸了一下而已。苌濯一直小心翼翼对她过度保护,却说她勇敢帅气,反差大了点,她就连做什么反应都忘记了。
“那好吧。”嬴寒山抓着衣服下摆,移开目光,“帮人帮到底,我去看看白涛山的那些人。”
说完不等人答话,扭头就跑。
苌濯看着她溜得飞快的背影,不解地问旁边的人:“我说错话了?”
明明刚才别人也是这样夸她的,为什么差别这么大?
旁边的人沉默了。
这个人看不出小少主是害羞了吗?
*
那妖兽獠牙上带着毒,有不少人受伤,此处不宜久留。好在嬴寒山船够大,直接就把所有人拉回了白涛山。
大雪散开,山峰间一幢幢黑色的建筑物显露出来。明明是叫白涛门,山门却是黑色的,他们宗门的主色调厚重且沉闷。用墨色的石块垒砌的建筑物,像是风雪中矗立的界碑。
伤员们被集中在一处空旷的大厅,大厅的墙上没有挂字画装饰,桌上也没有摆件,只有简单的座椅和防寒的皮毛。
一进门,那些白涛门弟子便动作飞快地把东西挪开。一边拖开了白色的皮毛地毯,一边念叨着:“可不要被血溅到弄脏了,太难清理了。”
随后丝毫不顾同门之情,空出一片冰凉的地板,把受伤的同伴往地上摆。
颜小鹿把她那倒霉师兄放地上,出去找人帮忙。
“我师兄虽然中毒不深,但伤口止不住血,还请您再叫一位医修进来,先帮他止个血。”
被问到的人把手中弓弩递给旁边的人,挽着袖子上前:“我就是医修。”
“啊?”
颜小鹿愣了一下,看那自称医修的人开始动作利索地处理伤口,脸上掩不住地惊讶。
刚才她看这人拿着把弓弩,以为这人是个器修:“灵器阁如此富有,给所有医修都配备了防身用的法器!?”
“误会了,我是器修。”接过弓弩的人回道。
刚才他们大展身手,同伴眼馋他这弓弩,他就拿出来给他玩玩看而已。
原来如此!
颜小鹿一拍脑门,转向同行的第三人:“所以你也是器修对吧。”
明毅一脸嫌弃,侧身给对方看自己腰侧挂着的佩剑:“你眼神不好吗?剑修啊。”
颜小鹿:?
你们留药山庄的成员构成变得好复杂啊。
本来得知留药山庄与灵器阁结亲的消息,他们白涛山也没啥实感。
他们这地方偏僻,除了秘境开启,平时也没人来。更不知道那位灵器阁的三小姐长什么样。
直到那么大一艘灵舟从天而降,让他们都开了眼,能把这灵舟开起来,得烧多少灵石啊!
虽然不是给每个人都配备了护身法器,但颜小鹿还是好酸。
想到这里,她的眼睛就忍不住往嬴寒山身上瞟。想去问姐姐你介意山庄里再多几个体修吗?
显然有这想法的不止她一个人,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偷偷打量这位家底厚实,因为病弱而嫁到留药山庄的三小姐。
那位三小姐正坐在一边,看系统刚刚发布的任务。
【白涛山任务一,进入白涛山秘境,获得晶血莲。】
【任务失败惩罚,删除所有马甲。】
【任务成功奖励,获得抽卡机会一次,健康值+5】
【隐藏任务,待解锁。】
“这个晶血莲是什么?”嬴寒山问系统。
【您完全不看苌濯写的药单子是吗?】
“我看了呀。”嬴寒山无语。
可她在药草方面的知识储备实在匮乏,只重点突击了苌濯给她指出来的几个。
她问苌濯哪些药草没找到时,苌濯也没说什么晶血莲啊。
“所以我要进白涛山秘境?秘境里的地图有吗?”
【支线任务一,获得地图】
【之前的地图是新手福利,这次的任务需要宿主自己努力哦。】
嬴寒山曲着手指,敲了敲椅子的把手,那她只能先找个了解秘境情况的人,打探一下消息了。
“夫人。”
嬴寒山扭头:“?”
这是在叫她?
苌濯又叫她一遍:“夫人。”
“怎么了?”
嬴寒山不明所以,怎么又开始叫她夫人了?
苌濯走近了些,挡住了周围打量的视线,给嬴寒山理了理围脖:“冷吗?”
“不冷啊。”
虽然这里的温度又下降了不少,但她穿得够多,不觉得冷。
“我没事呢,你去忙你的吧。”嬴寒山朝他摆摆手,还打算继续在原地等。
苌濯往身后看了看。
从刚才开始,就不停有人往这边看,有些只是好奇地打量。
有一些看她就和看灵石矿脉一样,眼睛都发绿光了。
亏嬴寒山能无视这么多人视线,恍若无觉地坐在这发呆。
“处理完这里的事情还需要花些时间,不如你先带人找处房间安置。”苌濯说。
嬴寒山莫名:“我能等呀?”
“房间会比这里暖和很多,去吧。”苌濯把她从椅子上扶起来。
“也行吧。”嬴寒山没再反对,带着一群人往房间去了。
“我来给姐姐你带路,我知道哪处房间最暖和。”
颜小鹿自告奋勇。带着一行人去给别人落脚用的客房。
从窗外看去,能看到被积雪覆盖的大片废墟。
听说那里曾经是一片繁华的宫殿,只是万年前冥川突然出现,冥川中爬出来的恶鬼毁了那里,如今只剩下一片遗迹。
再往前,正看见一座高塔从废墟中拔地而起,像是一柄利剑一样劈开了风雪。
“那个是存放分魂剑的镇灵塔?”
“没错,很壮观对吧。到了,就是这处房间最暖和。”颜小鹿给他们推开门。
这房间确实比那处大厅暖和很多。也不知道是什么原理,这白涛山上的建筑物一处热一处冷的。温度能差那么多。
只是房间和大厅一样走的是极简风,要住得舒服还是需要花点功夫。
大家开始收拾房间,嬴寒山同颜小鹿道谢:“多谢你带路。”
“不用谢。”颜小鹿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是想请姐姐你帮个忙。”
“什么?”嬴寒山问。
“姐姐,你能帮忙找个医修,偷偷给我师叔疗下伤吗?”她小声说。
“你师叔受伤了,为何跑来找我?”嬴寒山挑眉。“刚才大厅中站着那么多医修,随便找一个都比我强。”
“其实……”颜小鹿犹豫了下,小声说,“我师叔他同少庄主有些过节。”
嬴寒山立刻想到她在烧烤派对上听到的事情:“瞧不起医修,把药草价格翻倍的那个?”
“对,是他。啊不对,师叔没有瞧不起医修,那是误会,都是误会。”
颜小鹿现在很是窘迫,留药山庄来了那么多人,她却因为师叔和少庄主的过节,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犹豫再三,她决定找看着比较好说话的嬴寒山。
“最近风雪小了,妖兽便都下山来了,时不时就会出现今日这样被妖兽围攻的情况。师叔就是那个时候,为了护着我才受的伤。”
颜小鹿努力卖惨道:“唉……师叔自受伤后一直在休养,这次白涛山秘境开启恐怕都不能去了……”
“你那师叔,熟悉白涛山秘境的情况吗?”嬴寒山突然问她。
“嗯,熟悉啊?以前几次入白涛山秘境,都是我师叔带队呢。”
很熟悉啊,不知道能不能搞到秘境中的地图。嬴寒山想。
“你那师叔人在哪里?带路吧。”
“然而人间已经有人王,无需如此多的天地之力,修仙界看顾凡间如此之久,即使是您也不该一夕之间断绝修仙界真气之源。”
“今日您龙蜕于此,我等不加干涉,希望您不要阻止我们维持天漏打开,自此之后修士与人王相安无事,各掌天地。”
“如果您执意要灭绝修仙界生机,阻止我们凿开天漏,那我们这些老人即使是交上一身因果,也要与人王讨个说法。”
——他们要维持天漏的开启,继续分享天地的力量,为此不惜同归于尽。
“哈?哈哈哈哈——”嬴寒山沉默半晌,忽然仰天大笑起来,那条盘踞在裂缝的龙腾空而起,一口咬住说话的人,拦腰折断,鲜血喷涌而出,在它鳞片上绽出点点猩红,被腰斩的掌门还维持着错愕的表情,整个人分成两截坠入水中。
龙没有停下,它啐出一口鲜血碎骨,猛扑向身边另一个大能。只是一瞬间刚刚还端着的修士们四散躲避,法器法咒纷纷向着龙身招呼,却不能奈何它分毫。
“这就是我的说法。”
你们算什么东西,你们凭什么分走人间的气运,已经做了那么多年的贼,把自己当作这里的主人了吗?
第 287 章 统因果
玉成砾脸色复杂,她想握握她的手,但手掌托着那只血肉模糊的手,怎么也没办法曲起手指。
嬴寒山弯了弯手指,在她掌心里留下齐齐四个血指印子。
“青云宗的掌门被我杀了,”她说,“其他宗门的也杀了几个吧,我不太记脸,出现在那时候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怎么样,厉害吗?”
“厉害,”只说了两个字玉成砾就把脸别向一边,“……真会逞能……现在我也打不过你了,你那时候就不会用玉佩喊一声我?……厉害。”
最后两个字有点像是哽咽。
“我不能喊你来,观剑楼那几个也被我赶回去了。修真界没了天漏,会有一次大的变动,你和周政都没有沾脏事,新的秩序应该由你们这些人建立。”
一两百岁的小娃娃,操心大人。玉成砾还是绷着脸,咬着牙骂。嬴寒山笑了一下。
“那要脱掉吗?”
嬴寒山问这话时,两个人离得很近。
她的声音就响在苌濯的耳边,不受控制地带起一阵酥酥麻麻的痒意。
苌濯的手还放在她的后背上,手臂半揽着她,像是一个拥抱。
只要一低头,就能看见她一片雪白的脖颈。
嬴寒山捏着自己的领口,等着苌濯的回答。
等了很久没听见声音,抬头一看,发现人耳朵红了。
哦豁。这人真容易害羞。
害羞的苌濯慢慢缩回手,声音听起来也小了许多:“现在还不用。”
“哦,好吧。”
其实她问这句话的时候也没想那么多,何况只要能救命,脱个衣服算什么。
比起嬴寒山的坦荡,苌濯看起来有些局促。白玉一样的面颊透着点红,移开视线不敢看她。可比起之前板着脸的那副模样有意思多了。
嬴寒山看了又看,忍住了再逗他一次的心思,重新窝回了椅子里,当作无事发生。
等了一会,苌濯脸上红晕便消了,又变回原来那个正经的少庄主了。
苌濯还是垂着眼,没看她:“你愿意吗?若你不愿,我便想别的办法。”
“少庄主怎会以为我不愿?”救命要紧,嬴寒山想也不想便答道,“我自是乐意配合的。”
苌濯唰地抬头,眼中是掩不住的惊讶。
“你愿意?”
嬴寒山不明所以:“咳,若要解我身上那毒,应当会耗费好些珍贵药材。如有需要我出力的地方,少庄主尽管说。”
她自认为回答得非常诚恳,可苌濯不知怎么的,皱着眉,放在膝头的手收紧。
过了一会才低低应了一声:“好。”
看着一点也不好。谁也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天太黑了,雨水让火把也点不着。
或许是一只被淋湿了羽毛的夜枭,在营地外的树枝上呼呼地叫了起来,这叫声变成了一个噩梦,它扭曲成怪物们咯咯的笑声和呼唤声,当士兵们从噩梦中惊醒时,他们看到的只有无边的黑暗。
他们想从这黑暗中逃出去。
营地的混乱惊醒了第五争,他披上外氅走出帐篷,低烧让他有些头重脚轻。
雨声很大,哭声嚎叫声和求救声在雨中变得不分明了,他定了定神,呼唤自己的亲兵。
怎么回事?是夜半敌袭吗?
——不,是炸营了。
有人过来了,他看到对方身上重骑营的甲胄,第五争很想问一问到底出了什么事,但在话出口之前他就拔出了刀——对方是提刀而来。
在黑暗中挥刀如同切开油脂,夜色自有其厚重,第五争纵身挥刀,罡风斩破雨幕,温热的血混杂着冰冷的雨泼溅在他脸上。
飞起的头颅坠入泥水,又很快被其他人补上。在这夜色中狼群正围杀狮子,第五争吐掉嘴里的血沫,对着周遭怒吼。
“尔等安敢叛我?!”
为什么?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不曾苛待过他的重骑营,他像是爱护最趁手的兵器一样爱护他们,可黑暗中的这些人只是用冷冷的眼神盯着他,那神色比夜雨更刺骨。
没有人告诉他他是一位不世的武者,但他不是一位君王,好统帅,甚至也算不上一位好将领。
或许没有今夜的炸营重骑营不会反,他们只会继续忍耐,然后和疲惫的马一起死在路上。
但炸营了,前路未知后有强敌,死亡的阴影终于让人疯狂起来。反他娘的不干了!有人在吼,反正他这个王侯将相的种也没把我们当人!
陷入癫狂的士兵们在呼救,在撕咬,在哭喊,仍旧冷静的军官们抽出了刀。
一些人被斩断,另一些人把刀剑刺进了第五争的身体,这头大兽蛮横地撕开了一条血路,跌跌撞撞逃入雨中。
他可能要死了。
太荒唐了。
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巨大怪物正在向他踱步,第五争并不感到疼痛,他只觉得有些冷,当他伸手去确认自己的腹部伤口时,他摸到了些滑腻的东西。第五争想了很久那是什么,然后意识到如果自己想明白了就会死。
雨声变得小了,有几秒钟他觉得自己的身体也变得很小,小得足够放在一只晃晃悠悠的摇篮里。
母亲坐在摇篮前用手肘晃着它。
她看着窗外,并不看他,口中倒是断断续续哼着哄孩子的歌。那首歌怎么唱得来着?——他记不清楚,他其实不太会说天孤话。
母亲不愿意教他。
当第五争的思维又一次聚集起来时,他意识到身边好像有个人。
那个人半跪着正在检查他的伤口——试图把他的内脏塞回去。啊。第五争短促地发出一个音节,那个人的手停下了。
“殿下,是我。”
那是那个姓嬴的女将的声音。
真稀奇啊,她怎么会在这里?她孤身一人,连马匹都没带?她来做什么?踞崖关出事了吗?第五争没力气问那么多话了,他只是努力地看着她,看着黑暗中的那一团影子。
“阿母呢?”他问。
“青簪夫人在踞崖关,她让我带殿下回去。”嬴寒山说,“发生什么了?”
“炸营。”第五争喘了一口气,他的自尊让他说不出来他被人背叛,他有很多话想说,有很多嘱托想做,但时间毕竟是不够了。
“保护阿母,”他的声音变得很轻,“踞崖关里的人,陈……我不能回去,他们,不伤心,不要伤心。”
“我不甘心,但是,给你了……其他人不配,剩下的,给你了……”
他用力地拽下兵符,塞进嬴寒山手中,滑腻腻的血让他几乎握不稳它。
嬴寒山好像还说了什么,但他听不到了,阿母又开始唱起了歌,他逐渐想起来那首歌到底在唱什么。
有一只鹰飞过了辽阔的天空,它死在长天下的草原。
有一头狼奔驰在不尽的草原,它死在严冬时的雪中。
有一个战士在严冬的雪里降生了。
她说相信他,苌濯不开心,她说她愿意,苌濯也不开心。她说的话哪里不对吗?
总不能,他是希望自己不愿意吧?
嬴寒山恍然大悟。
毕竟谁想和不喜欢的人肌肤相亲呢?
这么嫌弃她。那他刚才害羞个头啊!
*
“主人叫我去查的那几人已经查过了,山下城镇中那些谣言也已经清理干净了。”听雨汇报道。
嬴寒山一眼扫过听雨给她的报告,事情和她推测的差不多。
顺着当天出山庄的那几个人往下查,散播谣言的果然是那位三长老,此人名为白苏,反对庄主将苌濯定为继承人。
这白苏长老巴不得嬴寒山和苌濯闹掰,让苌濯失去灵器阁的助力。
上次牧轻霜和韩钰皓在药阁门口堵人,也有他在里面捣鬼。
“主人,这位白苏长老实在是不太老实,我们要不要……”听雨手上做了个让人闭嘴的手势,“给他点颜色瞧瞧。”
“不用,放着就行。”嬴寒山摆摆手,让苌濯自己解决去吧。
手中报告再翻一页,是和白涛山秘境有关的事情。
嬴寒山一眼扫过那些内容,心里有了底。
再把系统叫出来,问了它几个问题。
【女人,你真无情。】
系统忍不住吐槽:【别人辛辛苦苦,兢兢业业,废寝忘食地给你治病呢,你呢?不用,放着就行。】
听着系统那一溜成语,嬴寒山嘴角一抽。
如系统所说,苌濯这几天非常的忙。
他本来就要代庄主管理山庄中的事务,现在又要想办法给她解毒。
若不是早晚还能看见他,嬴寒山几乎以为苌濯是在书阁里安家了。
而她之所以早晚还能见到苌濯,是因为苌濯每天早晚要给她把脉。
他的态度如此严谨认真,不像是娶了亲,倒像是给自己找了个班上,每天准时打卡。
自上次两人谈话之后,也不知道他的心态发生了何种转变,现在对着嬴寒山,表情更少了,除了每天早晚闲聊几句,两人之间再无交流。
只是今天早上,苌濯难得同她多说了几句话。
说想让山庄中其他医修也参与诊治,让她过去一趟,地点就定在书阁内。
说起来,也快到时间了。
嬴寒山收起报告,对听雨说:“好了,走吧,别让医官们久等。”
两人便往书阁走去。
书阁外种了一片翠竹,一眼便能看见竹林的阴影下站了个人。
苌濯看见她来,帮她推开了书阁的门:“寒山来了。”
他还是和原来一样在她面前无甚表情,寡言少语。
嬴寒山看着他眉眼间掩不住的倦色,忽想起系统那句“无情的女人”,有点心虚。含糊应了一声,跟在苌濯身后进了书阁。
里面人还挺多。
除了从南耀带来的医官们,还有许多山庄的医修。各位长老也到场了,各自带了自己的徒弟。
倒有点像前世住院时,主治医生带实习生来观摩学习病例。
这流程嬴寒山很熟悉,找个地方坐好,手一伸让他们逐个诊脉。
首先是她的几位医官,在诊脉过后,询问她最近的身体状况,再在纸上写下自己觉得可行的药方与治疗方案。
他们都是呆在嬴寒山身边长期照顾她的老熟人,对她身体状况如何非常清楚。因此摸脉时脸上并没什么过多的情绪,让人看不出什么。
轮到那些“实习生”医修时,事情就变得有趣多了。
一摸她的脉,先是掩不住露出一丝惊讶。
随后清一色变得愁眉不展,表情凝重。
现在这一位,许是被师父强行抓来学习的,又或者是自身修行不足,抓耳挠腮,在药方上改了又改,写了好一会才停笔。
嬴寒山去看他写出的药方,只见纸上是一片糊成线团一样的墨线,一个字都看不懂。
那小徒弟写完药方,松了一大口气,拿着药方找他师父师姐讨教去了。
他的师父看了那药方片刻,微微点头,随后给他讲解几处要点。
见他们拿着那药方无障碍交流,嬴寒山颇为佩服。
要论修真界最让人难以看懂的文字,除了符修画的符,另一个就是医修写的药方了。
“他那药方上写了什么?”嬴寒山好奇地问苌濯。
“……没事的,不用担心。”
苌濯没告诉她药方上写的什么,却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嬴寒山明白了:“哦,看来他写的方子不太好,估计是死马当活马医。”
苌濯顿了顿:“……我不是这个意思。”
“少庄主不用顾虑,我早习惯了。”嬴寒山支着手,反倒安慰起苌濯来。
“我虽然看不懂那些医修的方子,但也能猜个大概。”
所有人都觉得她活不久了。比起强行解毒,不如就这样吊着,能活一天是一天。
苌濯看着嬴寒山,她是真不在意的样子,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卷着自己的头发玩,很是闲适放松。
比起周围一帮愁眉不展的医修,她倒成了神色最为轻松的一个。
苌濯定定地看着她:“未曾有人和你说过,你身上的毒能解?”
从未有人同她许诺过,她以后能活得很久,可以健健康康?
“有呀,怎么没有?”嬴寒山笑得轻松,“只是他们没有一个兑现承诺。”
这种话听得多了,她也就不往心里去了,也看开了。
“……这样啊。”苌濯垂眸,整个人蔫蔫的,若是有条尾巴都要耷拉下去了。
他居然也能露出这样的表情来。
嬴寒山多少有些惊讶,这是对她产生同情心了?
“少庄主有这个心,我就很感激了。”气氛有些尴尬,嬴寒山笑着撇开了话题。
“说起来,少庄主今早也没给我诊脉。”她把自己的手伸过去。
苌濯伸手,手指却没有搭在她的脉上,而是手心向下,扣住了她的手掌。
苌濯抿了抿唇,认真说道:“我既与你结成道侣,是决心倾我之力,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方法,将你治好的。”
又一个同她许下承诺的医修。
“哎呀,少庄主别太有压力,我这身体怎样我自己知道。”嬴寒山拍拍他肩膀,很是看得开地说,“少庄主有这个心,我就很感激了。尽力而为就行,真的。”
苌濯沉默地看着她,片刻之后,才应了一声:“……好。”
接着扭过头去,留给她一个后脑勺。
这反应和嬴寒山预想的不太一样,嬴寒山顿住,她这是……又踩到苌濯哪个雷点了?
她和别的医修也这么说啊,有什么好生气的?
他是真的觉得自己能治好?她的态度是看不起他的医术?搞不懂!
嬴寒山踩雷踩习惯了,苌濯不高兴也能继续和他交流下去。
看着他气鼓鼓的背影:“那我认真问问少庄主。少庄主有几成把握把我治好?”
没反应。
嬴寒山戳了他一下。
再戳了下。
这是和她赌气呢?
嬴寒山戳戳戳戳。
苌濯回头,面无表情:“十成。”
“噗。”嬴寒山忍不住笑,还真是和她赌气呢。谁生气的时候还板着张脸啊。
“啊,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嬴寒山忍住笑,“我第一次听有人同我这么说。”
就算有医修会鼓励她,说不放弃一定会有希望的,但那些话大都虚无缥缈,他们自己都不信自己说的话。
敢打包票的还是第一个。虽然是赌气,怪可爱的。
见她显然没把自己说的话当真,苌濯叹了口气:“我会帮你解毒,且我答应过你的家人,会好好照顾你的。”
“……家人?啊!”嬴寒山止住笑。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我二哥威胁你了?”
苌濯:?
“他是不是在离开前放了些狠话,比如要是治不好我妹妹,有你好果子吃,信不信我烧了你家山庄之类的?”
苌濯:……?
嬴寒山自顾自地点点头。
这事嬴二确实干得出来,他以前就干过。
她就说嘛,他们之间一点感情基础都没有,苌濯哪来的这么大的决心,说一定要治好她嘛。
真实情况其实是,苌濯虽然不喜欢她,但又不能同灵器阁闹掰。只能化悲愤为动力,日日埋头于书阁之中。想快些找到解毒的方法,让她早点治好,早点滚蛋。
“我其实还不到三十呢,玉前辈。”
她安静下来。
玉成砾等了一会,到底是几十息还是小半炷香她也说不清楚,意识到嬴寒山是真不出声了她就慌慌张张地伸手去试她的脉,看到她又睁眼才松一口气。
“九旋峰有几个可信的医修,”她说,“你在这里休息吧,我让人想办法……”
第 288 章 不知事
听到苌濯这个名字。墨游浅就像是按到了什么开关一样,整个人一惊,差点没扶住镇山之宝留影球。
他满脸惊恐,就差把“我拿你当朋友,你怎么背叛我”写在脸上了。
对于他的怀疑,嬴寒山颇为无语:“我只是听了你师侄的要求,让人去找个医修过来。”
颜小鹿说墨游浅与苌濯之间有过节,只要私下里找个医修来看便可。她也不知道怎么变成苌濯亲自过来了。
“不对……苌濯才不会这么好心过来给我治伤。”墨游浅盯着嬴寒山,回过味来,“他是过来找你的。”
就算苌濯更看重他那救命恩人,把牧青霜放在心尖尖上,和嬴寒山之间没什么感情。
但眼前这柔弱小仙女,她有钱啊!
谁会让自己的钱袋子在外面到处晃悠,肯定要看得紧紧的。
“你赶紧走!”墨游浅心里大喊失策了,飞快赶人,“我不想和苌濯撞上。”
嬴寒山只好起身,往外走去:“那我今天就先告辞了。”
还没走出去几步,墨游浅又说:“唉!你等一下,手炉还我!”
“什么?”嬴寒山拿着手炉又回过身。
墨游浅可等不了那么多,已经急得蹦起来拿了。
太急了,用错了脚,疼得双腿一弯,整个人向前扑过来。
嬴寒山眼见着墨游浅就要扑倒在她面前,有人揽住她的腰,将她往后一带。
视野一晃,苌濯出现在她眼前。
“你怎么样?”苌濯问她。
嬴寒山呆呆地道:“啊,我没事。多谢少庄主。”
苌濯先把嬴寒山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有没有受伤?”
嬴寒山摇头:“没有。”
有事的墨游浅:“……”
他刚才牵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快要扑倒在地的时候被苌濯单手提溜住,现在姿势十分怪异。
颜小鹿看见如此情景,大惊失色:“师叔!你在干什么啊!?”
墨游浅表情一阵扭曲,恶狠狠地瞪向苌濯:“什么都没干!”
“找我夫人何事?”苌濯显然不信墨游浅这话,好像墨游浅会把他道侣吃掉似的。
墨游浅还维持着被苌濯提溜着的姿势,嘴硬道:“能有什么事,你夫人只是在这里和我聊聊天,我们挺谈得来的。”
“聊天?”
苌濯疑惑地皱起眉。显然不知道他们这两个今天才认识的人有什么好聊的。
墨游浅好不容易调整姿势站直了:“对啊。少庄主不知道吗?我们门派之间颇有些渊源。万年前,白涛山的另一边冰川裂开,恶鬼祸世,我派师祖与他同门师兄合力镇压,后来师祖与他师兄分别开山立派。师祖立了白涛门,师祖他师兄便建立了灵器阁。”
墨游浅对着嬴寒山感慨道:“寒山和我也算是师出同门,也因此,我们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这么能扯的吗?
嬴寒山瞪大眼睛。
他说的这事,嬴寒山略有耳闻,不过那都是万年前的事情了。过了这么久,现在早就分成了好几脉,不再来往了,更不可能说是师出同门。
但是,递过来的杆子,不爬白不爬。
“额——确实。”
为了她的秘境地图,嬴寒山试着往下接:“墨游浅说之后想带我参观一下门派,还要同我说他在秘境中发生的趣事。”还打算拿不知名的水墨画骗她的灵石。
墨游浅眼角抽了下,你也很能编啊。
横竖他也不能承认自己之前在说苌濯的坏话,干脆顺着往下说:“没错,反正我也因受伤进不了秘境。就想之后多找寒山聊聊,打发打发时间。”
嬴寒山点头:“嗯嗯嗯。”
苌濯听说嬴寒山一个人去见了墨游浅,怕墨游浅为难她,这才匆匆赶过来。
结果他俩说话一来一回,不像是刚刚认识的人,倒像是许久不见的旧友,语气熟稔。苌濯听墨游浅一口一个寒山地叫,甚至有些插不上话。
而且,墨游浅进不了白涛山秘境,想要在秘境开启后,找同样不进秘境的嬴寒山,多聊聊天?
想趁他不在的时候?找嬴寒山多聊聊天?
苌濯觉得哪里不对劲。
“夫人,”苌濯绷起一张脸来,“你叫我过来,是不是想让我给他治伤?”
嬴寒山才想起来这事:“哦对,既然少庄主你来了,就帮他看看他腿上的伤吧。”
苌濯冷眼瞟了眼墨游浅的双腿:“嗯,若再发生刚才的意外就不好了。”
墨游浅立刻炸毛:“才没叫你治伤!”
颜小鹿就积极得多了,冲过去一把把人给架住,按回椅子上:“麻烦少庄主,给我师叔看看吧。”
墨游浅拗不过自己的师侄,一番折腾后,还是让苌濯看了伤口。
“看完赶快走!”他恶狠狠地道。
苌濯看着那只经过粗浅包扎的伤口,客观地评价道:“毒没清理干净,这样下去,就算伤口长好了,也可能留下后遗症。”
颜小鹿被“后遗症”三个字吓得不轻:“那怎么办啊?!”
墨游浅气不打一处来,敲颜小鹿的脑门:“有没有点见识,你之前没被妖兽咬过吗?宗门上下谁因为这点毒留下过后遗症,何必学这些医修大惊小怪?”
平日里不管病人说什么,就算对着他的脸骂,苌濯都不置可否。
但这次,苌濯忍不住反驳了一句:“不可一概而论,因被妖兽咬伤,断手断脚的大有人在。”
墨游浅再次炸毛:“你说谁腿会断啊!”
苌濯不理他,对着旁边的颜小鹿说道:“还是小心为妙,烦请把你师叔按住,接下来我要处理伤口,要是他乱动就不好了。”
颜小鹿立刻执行。
被死死按住的墨游浅:“……”
这师侄真是不能要了。
“夫人。”苌濯对嬴寒山说道,“我要给她处理伤口,很快便好,你先去外面等着吧。”
嬴寒山:“……”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一边叫人夫人,一边把人往外赶啊?今日第二次了。
算了,这地方和个冰窟窿一样,出去就出去。
嬴寒山出了屋子,倒有点好奇苌濯和墨游浅之间有什么过节了。据她所知,剧情里根本没有墨游浅这号人。
仔细回忆了一下,原著中的这一段,是毫无新意的秘境探险剧情。在秘境中斩杀最多妖兽的宗门,可上镇魂塔问剑。
分魂剑是万年前飞升的道祖留下的至宝,一直被封印在镇魂塔上,等待着自己的主人到来。
北玄剑宗当然是冲着第一名来的,只是他们在秘境中遭遇了雪崩,被冲得七零八落,接下来的时间都在找人与救人,最后与分魂剑无缘。
苌濯与韩钰皓他们同行,遭遇雪崩时,他也被卷进去了。可之后的剧情里,只有牧轻霜和韩钰皓在风雪之中手拉手共同进退的片段。苌濯就和中途消失了一样,就连之后怎么出的秘境都不知道。
所以嬴寒山一直怀疑,系统留给她的隐藏任务,是让她雪崩之后去救人。
嬴寒山回想着原著剧情,在廊下雪地上走了个来回,苌濯便出来了。确实如他所说,没花多长时间。
“刚才我给的药涂到伤口上,每日换药便可。”
苌濯和颜小鹿交代完注意事项,叫住了在雪地里的嬴寒山,她正踩着自己的脚印玩。
“寒山,可以走了。”
现在又改口叫她寒山了?
“我还没把这个还给墨游浅呢。”嬴寒山举起手中的手炉晃了晃,“咦,怎么不发热了。坏了?”
这东西别是和那留影球一样,是属于镇山之宝级别的老古董吧?
嬴寒山把那手炉举起来,准备看看哪里坏了,她能不能修好。
“不是坏了。”苌濯帮她打开手炉上的盖子。
盖子下有个凹槽,里面有块颜色暗淡的灰红色石头,像是快要烧尽的煤炭。
嬴寒山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什么:“天焰石。”
一种富含火灵力的特殊矿物。他们器修打铁的时候,喜欢用这个做燃料。
苌濯点点头:“这也算是白涛山的特产。他们会免费出借取暖的手炉,但这作为原料的天焰石,一块要用五块普通灵石来换。”
嬴寒山:“……”所以墨游浅就为了这个,差点在她面前摔个五体投地?五块灵石,巨款啊。
但仔细算算,一块天焰石也不值五块灵石啊,这价格有些贵了。
确认这手炉没换,嬴寒山把手炉交给颜小鹿,拜托她帮忙归还。
“所以少庄主到底和他有什么过节?”走回去的路上,嬴寒山有些好奇地问。
苌濯回想了一下,淡淡地道:“药草的收购价格没能谈拢?”
他说这话的时候,自己也有些不确定。生意上的事没谈拢,这到底能不能称之为过节?
嬴寒山疑惑道:“就这个?”
墨游浅的画风实在是太像一个被打脸后怀恨在心的炮灰了,她还以为有啥深仇大恨呢。
“若我和他之间有仇怨……”
苌濯突然问:“寒山还要趁我去秘境的时候,同他一起去白涛山各处游玩吗?”
第 289 章 存于世
“飞禽走兽……求食而生……”
“王侯将相……逐欲而死……”
“濯之此生……所求者一……一者不存……百者皆寂……”
他缓缓地转身,向着长落阶下走去,玉成砾想叫住他,他只是停了一停。关于山下城镇中的谣言,系统曾给出了两个嫌疑人。由于一不小心错过了逃跑机会,嬴寒山不得不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与这两名嫌疑人正面遭遇。
嫌疑人其一牧轻霜,手腕上缠着一圈绷带,脸色略显苍白,看起来比昨天晚上还要楚楚可怜。
眼见着苌濯牵着嬴寒山的手走出来,她那随时可能会哭出来的眼睛因为震惊睁大,透出些许疑惑和茫然。
而另一位嫌疑人,也是这本书的男主,韩钰皓。
身为书中主角,韩钰皓长得自然不差。剑眉桃花目,意气风发。只是现在皱着眉头,浑身带着一股暴躁劲,好似别人都欠他似的,白瞎了那张脸。
这人一上来就面露嘲讽:“呵,我以前竟不知道少庄主如此忙碌,连见我师姐一面的空闲都没有,有了道侣真是大不一样了。”
末了,还不客气地瞪了嬴寒山一眼。
嬴寒山假装没看见他。
昨日她只披着马甲远远看过韩钰皓一次,现在和他面对面,又觉得和自己知道的有所差别。
嬴寒山的视线下意识地往苌濯的方向飘,一个个的人设都不太对劲。
算了,她实在不想掺和进这三个人的纠葛之中。若不是苌濯硬是拉着她来,她早就跑了,还能少喝一碗药呢。
话说苌濯怎么还是拉着她的手不放?
嬴寒山不满地抽了抽被苌濯抓着的手,没能挣开。
苌濯不解地望过来。
“我打扰到你们了吗?要不我先走吧?”嬴寒山立刻换上了一副小心翼翼的表情。
她这反应与之前翻墙时差距有些大。
苌濯手上不松,轻声说:“等一会儿就好,很快。我还有事未和你说。”
嬴寒山不满地撇撇嘴。
还很快,别以为她没读过原著,但凡这三人的对手戏,作者能水个五六章。他们扯来扯去说不清楚,最后遭殃的只有她这个恶毒女配。
可惜逃不掉,嬴寒山只能再往苌濯身后躲了躲。
她听见苌濯向那两个人说:“两位有什么事吗?我还得去给寒山配点药。”
“你还好意思问我们有什么事?我们找了你大半天了,你还像个没事的人一样!”
韩钰皓愤愤不平:“我问你,你为何要处罚那个将玉牌借给师姐的弟子?还在整个山庄通报”。
咦?
嬴寒山一讶。
苌濯将那人处置了?
经过了昨天的事,嬴寒山倒也明白苌濯拿的不是无私奉献的男配剧本。这家伙切开来是黑的。
但不管是将牧轻霜丢在瀑布之下,还是换了个出口提前溜出百草谷,他都是偷偷做的,未留下什么把柄,很明显不想和牧轻霜韩钰皓撕破脸。
嬴寒山清晰地记得,原来这件事情可没有闹大,那个帮助牧轻霜的弟子被秘密处置了。
怎么过了一个晚上,苌濯就下令把此事通报山庄上下了?
是什么让他改变主意了?
“山庄规定如此。不得将身份玉牌私自借给他人,违者剥夺弟子身份逐出山庄。”
苌濯神色泰然,回答也滴水不漏。仿佛他这样处理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样的回答显然不能让韩钰皓满意,他继续质问道:“谁要同你说你们山庄的规矩?处理这事明明有许多方法,而你却偏偏要让所有人都知道。”
“若是此事传回剑宗,你知道他们会如何处罚师姐吗?!”提起这个,韩钰皓就心里冒火。
他们师父的剑尊之名虽然响亮,可剑尊一心修炼剑术,长年闭关。时间长了,他们在宗门之中无人撑腰,别有用心的人就惦记起了剑尊留下的法器与剑谱。
要是被他其他人抓到错处,还不知道会被如何挖苦为难呢。
“少庄主,此事是我之过。你让我如何赔罪都行,可……”牧轻霜看起来可怜得不行,“师父潜心修炼,我不想因为我的事打扰到她。”
她望向那个藏在苌濯身后的人,细声细气道:“我知道我惹了夫人不快,可逐出山庄的惩罚实在太重,夫人有气冲着我来便是。可否饶恕那个弟子呢?”
这关她什么事?嬴寒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明明是牧轻霜闯入百草谷中搞出来一堆烂事,现在他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倒好像是她做错了什么。
“这位道友所说的,我不太明白。”演戏装可怜嘛,她也会啊。
嬴寒山摆出茫然的神情:“将那人逐出山庄是按规矩办事,皆是少庄主决定的。在你们找来之前,我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这么一件事。”
嬴寒山歪头,不解地问苌濯:“这同我又有什么关系?”
苌濯抿唇不语。
“怎么同你无关。”韩钰皓道,“少庄主这么做,想必是为了讨好灵器阁吧?”
牧轻霜一惊,拉住韩钰皓:“师弟!说得太过了。”
“我这说得有什么错。他也不想想,若没有师姐。他能不能坐上少庄主之位都不一定呢。”
韩钰皓此话一出,苌濯怔住了。
嬴寒山扯扯嘴角。来了,救命恩人的道德绑架。
韩钰皓话说得难听,却没见苌濯还嘴。牧轻霜曾救了苌濯一命,这是不争的事实。
牧轻霜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啊,就算她做错了又怎么样?那当然是原谅她啊。
嬴寒山又想起了今天早上打听到的那些事。
“少庄主是为了找牧轻霜这个救命恩人,才特意去了剑宗。”
“许是那个时候,牧轻霜从魔修手中保护了少庄主。”
这事情她早就知道了,并决定不会因此去搞什么针对女主争风吃醋的傻事。可想起来,莫名地有点烦躁。
“什么讨好不讨好的,我一个外人,自是比不了你们之间情谊深厚。这事你们自己说清楚就好,我就不掺和了。”
这话说完,嬴寒山便感到抓着她的手猛地收紧了。她不满地瞪过去。
怎么?你还有意见?
苌濯对上她染上了怒气的眸子,深吸一口气:“此事,确实是我考虑不周了。”
“你想明白就好。”韩钰皓哼了声。他就知道,只要搬出这件事,苌濯一定会松口,“你可得把这件事处理好,别污了我师姐和剑宗的名声……”
韩钰皓还未把话说完,苌濯忽然道:“不如我将此事告知剑宗掌门,由他定夺吧。”
正在装可怜的牧轻霜:“……你说什么?”
她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义父外出前,曾嘱咐我,若碰到难事,可找掌门帮忙。”像是怕牧轻霜没听清楚,苌濯解释完,又安慰了一句,“你放心,掌门处事公允,也不会打扰到你师父闭关。”
苌濯和牧轻霜说话时,语气总是温和的。可嬴寒山在旁边听着,总觉得他是在阴阳怪气。
她神色古怪地瞄了苌濯一眼,还是没能从他脸上的表情看出什么。
苌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转头问他:“寒山觉得这样如何?”
“啊?”这件事情还要问她意见的吗?
嬴寒山愣了下,含糊应道:“还行?”
“好。”苌濯点了点头。
另外两个人就没有这么淡然了。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而苌濯像是没感觉到一般,飞快地拿出传音符。只要他一道灵力打过去,身在剑宗的掌门立刻就会知道发生了什么。
“等等!”
韩钰皓连忙阻止了他。
“怎么了?”苌濯停下动作,面露茫然,装傻充愣的样子比刚才嬴寒山的演技还逼真了几分。
“你还问怎么了?!”韩钰皓提高声音道。
开玩笑,若让那掌门老头知道了这件事,那可不是被其他人笑话几句就完事了,是真有可能会被责罚的。
韩钰皓咬牙,他们本来是来让苌濯把这件事瞒下的。就算师姐进了他们那百草谷,可并未闹出什么事端,更是一根药草也没带出来。事情哪里严重到了这个地步?
以往只要师姐去求,苌濯都会应下,怎么这次还要把事情闹大了?这发的什么疯!
牧轻霜脸色微白,提到告知掌门,她肉眼可见地慌了:“可是掌门比师父还凶。”
“我会如实告知。”苌濯说,“若掌门认为我将那位弟子逐出山庄的处罚不妥,我一定改正。”
“可……但是……”
牧轻霜“但是”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最后只好求助地看向韩钰皓。
韩钰皓彻底绷不住,指着苌濯道:“好啊,苌濯,你们留药山庄攀上了灵器阁,可真是硬气了不少!”
说完,又狠狠瞪了嬴寒山一眼。
嬴寒山继续假装没看到,她也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刚刚韩钰皓拿出救命恩人这件事道德绑架,她以为苌濯会答应他们的要求来着。
结果苌濯不按常理出牌。
韩钰皓以为她威胁了苌濯还是怎样?这个锅她可不背啊。
嬴寒山没有反应,苌濯不以为意地勾了勾唇角,更是挡在了嬴寒山面前,把她护住。
见此情景,韩钰皓眉头皱得死紧,语带威胁道:“既有灵器阁相助,那这次白涛山秘境开启,想来留药山庄也不需要我们剑宗帮忙了吧?”
苌濯挑了下眉,并未接话,只是把捏在手里的传音符往前递了下。
“濯不放心,不放心把寒山在意的那些人又交给这里……寒山不喜欢他们,他们就不必存在。”
那双蓝色的眼睛回过来,眼尾残血晕出胭脂样的红,他对玉成砾笑了一下。
“濯知道,寒山一定会说,不要乱杀好人。”
“濯会听话的……”
“如果还能见到她……不会让她怪我的。”
第 290 章 在此间
宗主几百年不换一次,甭管这次为什么换吧,有机会还是要抓在手里的好。
大宗的权力就像搁在火上烧得半融的金,光灿可爱,惑人心智,让人一睁眼只能看到它,也不顾金子周围的火。
那些没有牵扯进宗主掌门之争,侥幸保全的宗门内部就安静得多。
但他们仍旧睡不着,因为他们看不见金子,就看得见火。
天漏被封锁,所有占了天道便宜的人全都被打回原形,一时间十数个宗门的嫡传弟子纷纷“外出游历”“闭门悟道”,暗地里谁都知道是他们修为突然大跌,不能见人。
嬴寒山熟练地溜出了寒上居。在山庄中找了一处风景好的地方,躲起来抽了张卡。
【滴,马甲等级,半颗星。你叫马明,是留药山庄中一名普普通通的外门弟子。你早知自己天赋不佳,平日里碌碌无为,混口饭吃。每日的任务是打理药田中的药草。今日是你难得的休息日。】
嬴寒山摸了摸披上马甲后的平坦胸口:“怎么又是一个男的?”
【马甲的性别是完全随机的,我们的口号是,不管是男是女,能披在身上的马甲就是好马甲!请宿主不要重女轻男。】系统说道。
嬴寒山:“……没有看不起男性马甲的意思。”
不远处的院子上,正挂着药田的匾额,嬴寒山摆出一副游手好闲的样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药田中正在除草的弟子抬头看见了她,和她搭话。
“喂,马明!你今天不是正好休息吗?怎么过来了?”
“我无聊到处转转。”嬴寒山吊儿郎当答了一句,没听到系统崩人设要扣分的警告。
便也蹲在旁边,帮那弟子除起草来。
对方像是本就认识她一样,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她闲聊了起来。
“我们这些底层的弟子就是命苦,昨天是少庄主大喜的日子,也不给都放几天假,第二天就又要出来干活。”
拔草的弟子长吁短叹。
“若我也能同三长老搭上关系就好了,即使偷懒也不会被责怪。”
“什么偷懒,人家那是受长老所托,下山办事。”
一位圆脸女弟子提着竹筐走来:“还不是你们昨晚闹腾,比谁喝的酒多,今早起来才会头痛欲裂?好歹是修习医道的,就不会自己配些醒酒药吗?江二你可别想着偷懒。”
嬴寒山看了下这位女弟子腰上挂着的腰牌,写着她的名字,余小薇
被余小薇一训,江二不敢再提偷懒的事,干笑了几声换了话题。
“哎,你听说了吗,我们少庄主……”
“被少夫人打了?”嬴寒山流畅地接话。
“胡说八道。”余小薇也过来和他们一起干活。“两人刚刚结为道侣,少夫人为何要和少庄主打架?少庄主就算修的医道,那也是个男人,以前还修过剑,会被少夫人打肿脸吗?”
说得可太对了。嬴寒山在心里表示赞同。
可刘二却不这么认为:“少庄主心虚不敢还手呗。昨日巡逻的那帮人都在打哑谜,说什么少夫人要是知道了那件事,恐怕要发脾气。”
“昨天还有人远远看到,少庄主抱着少夫人往寒上居走,脸上好像有伤。”
刘二一拍手:“这不都对上了吗?”
他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我这还有小道消息,这件事同牧轻霜有关。”
嬴寒山也和他一样压低声音:“果然我们少庄主,是喜欢牧轻霜的吧?”
“有这可能,少夫人都气得打少庄主了,定是已经发现了这个问题。”
余小薇听不下去了:“你们都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少庄主要是喜欢牧轻霜,干嘛不去北玄剑宗求亲,还要娶现在的少夫人?”
嬴寒山托腮。
这她也想知道啊。
这桩婚事是庄主一力促成的,只有好处没什么坏处。但也没有勉强苌濯的意思。苌濯要是不愿意,拒绝不就成了。就算拒绝了,他们灵器阁该给留药山庄的“医药费”也一样不会少啊。
“因为灵器阁财大气粗吧。栽培灵草,研制新的药方,都是要钱的啊。”刘二非常现实。
“那……要是少庄主喜欢别人……”余小薇想象了一下少夫人被少庄主冷落的场景,整个人都蔫了,“少夫人多可怜啊。”
她看着很伤心,刘二一结巴,慌忙改口:“也不一定是我们说的那样,你看,毕竟少庄主和牧轻霜的关系有点特殊,少夫人一时误会了,解释清楚了就好。就算牧轻霜是他的救命恩人,两人曾一起在剑尊坐下修行,也不是说少庄主就非得娶了牧轻霜是吧?哎,马明你说对吗?”
刘二越描越黑,疯狂给嬴寒山使眼色。
苌濯曾是北玄剑宗的弟子,这是整个留药山庄都知道的事情。
只是苌濯于剑道上实在没啥才能,一直受人奚落,只有牧轻霜无条件地对他好。
直到某天庄主到剑宗拜访,偶然发现苌濯在医道上颇有天赋,将他带回了山庄,收为了义子。
成了留药山庄的少庄主,苌濯自然不会忘记牧轻霜的恩情。这两个人之间发生什么事,嬴寒山都不会觉得奇怪。
嬴寒山拍了拍那位为她着想的女弟子,安慰道:“没事,少夫人不会伤心的。”
情情爱爱的哪有治病保命重要。
“没错,少庄主才不是那种没道德的人,少夫人不会伤心的。”刘二附和道。
余小薇点点头:“嗯,也对,若是少庄主心里还放着别的女人,还是让少夫人打他吧。”
刘二一个磕巴:“啊这,嗯,对,都与人结成道侣了,还念着别的女人。该打!实在该打!”
嬴寒山:……
所以说了,她没有打啊。
“说到底,我只知道,牧轻霜曾救了少庄主一命,具体是怎么救的,有人知道吗?”嬴寒山问。
说苌濯念着牧轻霜嘛,他的确是新婚之夜放着将要结成道侣的人不管,也要进百草谷去救她。但看他后来的表现嘛,嬴寒山又觉得不太对劲。
她实在看不懂苌濯是怎么想的。
“这我也不清楚。”余小薇摇头。
剑宗那帮家伙都这么说,少庄主也从没否认过。尤其是韩钰皓,那态度拽上天了,好像有了这份恩情在,他们少庄主就该对剑宗俯首称臣似的。
刘二挠了挠头:“具体的我也不清楚,这应该是一百二十、还是一百三十年前,少庄主刚入山庄时的事情了。”
“你说什么呢,少庄主被带回山庄还不足百年呢。”余小薇打断他道。
“是真的,就是一百三十年,我师兄同我说的。”刘二一着急,语速快乐起来,“当年山庄救助了一群人,其中就有少庄主和牧轻霜。少庄主是伤愈之后,追着牧轻霜去北玄剑宗的。”
还有这种事?那苌濯岂不是正剑宗与留药山庄之间跑了个来回?
嬴寒山来兴趣了:“这事你展开说说。”
自己用过功铸出道心的尚且还能一救,全靠吃天道饷的,没有直接崩到寿限当场陨落已经算是走运。
但这已经不能算是大事了。
嫡传弟子没了?再养。中层崩了?总有新人能提上来。不过就是要元气大伤苟个百八十年罢了,只要宗门在,就都还有得救。
那要是宗门不在了呢?
那些侥幸从封闭天漏那一夜里逃回来的修士闭口不言,既不说发生了什么,也不说结果如何。
有几个宗门实在扛不住压力,就暗自找了会读心示魂之术的偏门修士,非要知道个一二三。
一道显魂读识术下去,所有人都安静了。
第 291 章 孤入北疆
“那你说,”嬴寒山说,“他叫什么?”
“……他身份贵重,不能告知女侠,还请体谅。”
嬴寒山眨了眨眼睛,抖掉睫毛上半凝固的血。她已经很想走了,原本这孩子是死是活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就在她要松手的前一秒,嚯喇喇百余甲兵突然从眼前这个愣头青背后鱼贯而出。
“贼人!放开世子!”
峨眉刺自袖中而出,唰地扫过那出口呵斥之人的额头,三寸乱发混着血珠飞出,那为首兵将惊呼着倒退两步,一头栽倒。
“别动手!”剩下那半口气也要背过去了,小将军现在只想骂这里的人尽是些杀才,他眼看着这人已经要放开世子离去了,叫这些人这一喊不仅叫破了世子身份,连带着刚刚松弛下来的气氛也骤然提起。
给嬴寒山盖好被子后,苌濯走出房间。
明少英守在门口,眼睛瞪得老大。如果不是少夫人睡在屋里,他可能就直接喊出来了。
少庄主啊,新婚当夜您这是要去哪里啊?你已经被少夫人发现过一次了,万不可以再来一次了啊!
苌濯在他的注视下退回了屋内,递出一张单子:“去帮我把这几本医书拿过来。”
明少英眼睛瞪得更圆了。您要不要这么勤奋啊,要不是属下拦着你,你今晚打算丢下少夫人在书房过夜吗!
撇开头无视他,苌濯继续说:“还有,让人统计一下药物的库存,有什么缺少的尽快补充。”
“你这是要干什么?”明少英摸不着头脑。
大半夜的叫他去找医书不说,怎么又关心起药房的库存来了?
苌濯默了默,不太确定地说:“最近可能会有位前辈来讨要药材……吧?”
明少英:???
那位前辈到底谁啊?
*
第二天,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嬴寒山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床帐。
她迟钝地转动眼珠,看到本来布置在房间的花瓶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眼熟的小花。
奶白奶白的花,泛着粉色的红晕,半透明的花瓣透着阳光,微微发亮。
别的花在花瓶里插了一个晚上还没事,这把小野花花瓣打蔫,像现在的她一样,一点精神都提不起来。
“听雨,我不舒服。”嬴寒山嘟囔完重新闭上眼睛,不想起床。
她听到有人走过来的脚步声,把脑袋往床边拱了一下。“你摸摸,肯定发烧了。”
有只手附在嬴寒山的额头上,很快收回去:“没有发烧。”
男人的声音。
嬴寒山艰难地撑开眼皮:“你怎么在这?”
苌濯收回去的手一顿,表情和嬴寒山一样困惑,他难道不该在这里吗?
“……我想你差不多该醒了,就过来看一看?”他解释道。
睡蒙了的嬴寒山这才清醒了一点。
哦,眼前这人是昨晚和她结为道侣的对象,她披着马甲把人从百草谷里拎了回来,随后从屋顶上跳下时和他撞到了一起。再往下……再往下怎么了来着?
记忆出现了空白的地方,嬴寒山想不起来她昨晚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想到这里,嬴寒山脑子彻底清醒了。
“系统在吗?”嬴寒山悄悄问道。
【滴,你的系统正在升级中,有什么事稍后再说哦。】
一个晚上都没有更新成功,看来是指望补上它了。
“唔,我感觉不太好,再睡会吧。”她半眯着眼睛,声音中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迷迷糊糊说话的时候,听起来像在撒娇。
苌濯半天没有回话,脸上没什么表情,耳廓慢慢变红了。
嬴寒山:?
你害羞个头啊。
苌濯顶着一对泛红的耳朵尖给她把过脉,得出了结论:“应当是昨日太过劳累了,这几天好好休息就行。”
这结果可比毒素发作差点落下病根好多了。
她扬起笑容,声音更是甜了几分:“给少庄主添麻烦了,谢谢你。”
苌濯耳朵上的红色立刻有了往脸颊上爬的趋势。
他很快转过身:“没关系,你好好休息。”
待他脚步匆匆地离开,嬴寒山脸上的笑容褪去,唤了听雨进来。
“你去打听一下,关于昨晚的事情,山庄中的人是怎么议论的。”
按原来的发展,苌濯一夜未归,第二天他和牧轻霜之间的那点事就传遍了整个山庄。
一个个都说是她母亲强逼庄主同意了这门亲事。
现在苌濯及时从百草谷里回来了,不知道山庄的弟子们还觉得她是棒打鸳鸯,夺人所爱吗。
“昨天的事……”听雨迟疑,“应该没人发现吧。”
昨日少庄主把主人抱回来,她吓得心脏都要停跳了。
随后,苌濯身边那侍卫绘声绘色地同她描述了当时的场景。
说少夫人从屋顶上跌落,他们少庄主英雄救美把人接住了。两人深情对望,眼中只有彼此。随后少夫人在少庄主的帮助下揭了面具,少夫人体力不支晕倒,少庄主便把少夫人抱了回来。
听那人的描述,周围应该没有旁人啊。
“那可不一定。”嬴寒山扯了下嘴角。
本来苌濯也没想让别人知道他带人去百草谷里救人的事。交代手下的人死死瞒住,结果第二天这事传得沸沸扬扬。
甚至还传到了山下的城镇中,城中居民们把这当作饭后谈资。说是背后有人在推波助澜她都信。
听雨了然。
爬高处看风景这事,主人没少做,但脚滑摔下来,已经好几年没犯过这种错误了。
她主人,堂堂灵器阁三小姐,翻墙爬屋顶脚滑摔下来被人接住,是挺没面子的。
嬴寒山从小顽皮好动,时不时就甩脱护卫偷溜出去玩。作为贴身侍女,听雨没少帮她打过掩护。
嬴寒山要是闯了祸出了丑,总要窝房间里躲几天。此时听雨就扛起了打探消息的重任,帮她打听大少爷是什么反应,二少爷消气了没有。等他们消气了嬴寒山再出去认错。
只是近几年,嬴寒山身体越来越弱,再也经不起折腾。她不再偷溜出去玩了,而是在房中看书,或者静坐着发呆,一坐就是一天,人也越发的敏感多思。
远嫁到这种地方,她心中定是不安的,要是被山庄中的笑话,不知道主人要消沉多久。
想到这里,听雨看嬴寒山的眼神越发怜爱。
“没事的主人。就交给听雨吧!”
听雨一拍桌子,掷地有声:“谁要敢说一句主人的不是,我定要那人好看!”
嬴寒山被她的气势所震撼:“……我是说,秘密打探就好。”
“听雨懂得的。”听雨点头。这些烦心事,她才不会让主人知道。
听雨喊完口号,摩拳擦掌出门秘密打探去了。房间中只剩下了嬴寒山一人。
嬴寒山又试着呼叫了几次系统,得到的依然是系统正在更新中的提示。干脆闭目养神,没过多久就沉入了梦乡。
*
嬴寒山做了个不怎么舒服的梦。梦中,她浑身剧痛,整个人像是落入了寒冬的冰湖,睁不开眼睛,发不出声音,连呼吸都困难。
好疼,好难受。
“少庄主可算是舍得现身了,不知昨日少庄主身在何处?又是在忙什么?”
谁?
“她身上的异毒可是发作了?让我进去看看她。”
苌濯?
“少庄主可知道提前发作的原因?异毒自有其他医官负责压制,还请少庄主离主人远些,莫要再刺激主人了!”
一阵嘈杂的说话声过后,似乎有人走了过来。嬴寒山隐约感觉到那人解开了她的衣襟,施法针封住了她身上几处穴位,帮她放血驱毒。
疼痛缓解了,可她的四肢依旧像被冻住了一般,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身边的人轻叹了口气。将她搂在怀中,给她输送灵力。灵力驱散了寒冷,她忍不住想要靠近温暖的源头
被她靠近的人身子一僵,输送的灵力顿时停了。
嬴寒山不满地睁开了眼。
苌濯身上依旧穿的那件眼熟的红色喜服,穿着这种热烈喜庆的颜色,他本人却像结了霜一样,浑身上下环绕着一股沉郁的气息。此时正盯着嬴寒山的侧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她脸上有沾到什么脏东西吗?还是说苌濯就是喜欢盯着她的耳朵看?嬴寒山很想这样问。
然而这是梦,梦中发生的事不受她控制。
她没猜错的话,这个梦应该是原著中的剧情,她没有身体的控制权,只是一个观看剧情的观众。
梦中的嬴寒山面无表情。
苌濯依旧把她搂在怀里,把舀了药的汤勺递到嘴边。“能喝药吗?”
哗啦一声,苌濯的手被推开,药碗被打翻,泼洒的药汤在苌濯的衣服上留下一片深色的痕迹。
“滚。”梦中的嬴寒山骂道。
“我想找个地方洗澡。”嬴寒山答非所问,“全身是血,难受。”
有一会两个人都没说话,她低下头,看着日光穿过手指落在地上的影子,她轻轻捏起手指,它就变成一只鸟,张开手指,它就变成一朵花。
对啊,我为什么要救他呢。嬴寒山想。
也许是因为,那一刻抱着那孩子的时候,有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好像……
第 292 章 那是图卢
嬴寒山忽然抬起头,像高草被风压倒时露出耳朵的虎。
黎鸣铗还想说点什么,看她神色变化,也跟着抬起头。这一抬头不要紧,他立刻跳起来,规规矩矩站好了:“殿下。”
阵前呼大都督,府中呼殿下,苍峪王第五靖。
第五靖看着三十多不到四十,北方人的特征更明显些,头发和眼睛的颜色都有点浅,眉眼倒是看不出什么少数民族的痕迹。
一位更年长些的将领站在他左后,头发已经微微有些花了,嘴角因为长年肃然不笑而带上细细的下垂纹,看人的眼神却很温和。
颜小鹿喜出望外地将嬴寒山带到一处院子,推开门喊道:“师叔!我把——”
一个雪球迎面砸来,颜小鹿灵活地往旁边一跳避开。这还没完,她脚下的雪地下陷,扑通一下掉了下去,大半个身子陷进了雪坑里。
“你没事吧?”嬴寒山去把她拉起来。
颜小鹿抹了把脸上的雪:“没事,我都习惯了。”
话未说完,又一个雪球飞来。这次她没有躲过,雪球在她后脑勺上噗地炸开。
看她又落了一脑袋的雪,嬴寒山忍不住说:“你这师叔真是怪精神的。”
受伤长期休养,但能在门口雪地上挖陷阱,还能拿雪球砸人。
“颜小鹿,你把什么人带过来了?”屋子二楼冒出来一个人。
白涛门的修士大多炼体,嬴寒山一路走过来见多了肌肉扎实的壮汉。颜小鹿的这位师叔算的上是身材匀称,有些毛糙的头发利落地扎了起来,像是敏捷又有爆发力的类型。
他手上还抛着一个雪球,要不是他拄了一根拐杖,实在看不出他哪里受伤了。
颜小鹿呼噜呼噜甩掉脑袋上的雪,向嬴寒山介绍道:“姐姐,这位是我师叔,墨游浅。”
“师叔,这位是灵器阁的嬴寒山。”
“不是留药山庄的人?”墨游浅把手中雪球随手一丢。
他早知道留药山庄的人来了,他这笨蛋师侄指不定会想找个医修来给他疗伤,所以才在门口挖好了陷阱等着。
结果来的是个柔柔弱弱的女人,瞧着也不像医修。
“嬴寒山?好像在哪听过这名字……”
“她是……苌濯的道侣。”颜小鹿小声补充道。
墨游浅:“……”
雪球丢得有点早了。他怎么就没给他的好师侄多来几下。
“是我这师侄无礼了,不巧,我正在休养中,不便见客,您请回吧。”
“不是啊!师叔你等等!”颜小鹿急得一跃跳上二楼扯住墨游浅。
“我们遇到妖兽围攻,是这位姐姐和灵器阁的诸位修士救了我们。”
“我管她是什么灵器阁,但凡和苌濯那家伙有关系的我都——”
“她还帮我们把受伤的同门送了回来,你看到那停在广场上的灵舟了吗。那就是他们的!”
“嘶??”墨游浅猛地止住,差点咬到舌头。
他表情扭曲了一下,对嬴寒山憋出一副笑脸:“——我都欢迎!非常欢迎!颜小鹿你干什么,怎么能让客人站在屋外,快请进来!”
颜小鹿又从二楼跳下来:“姐姐,你进来坐坐吧。”
嬴寒山:“……哦。”
这态度也转变得太快了吧?
嬴寒山进了屋,就发现这里比那大厅中还冷,和个冰窟窿一样。
墨游浅和颜小鹿两人却好像没啥感觉,看来锻炼身体真的能抗冻。
屋内和之前的大厅一样,走的是极简的装修风格。深色调的黑木家具,配上白色的皮毛。
唯一和那大厅不一样的,是墙上挂了好几幅水墨画。
其中一幅画,几笔勾勒出了山峰的形状。那座山峰中间被挖了个空洞,像是一轮弯月。
前景上立着一只雪豹的背影,在雪地上留下一大串脚印,剩下的是大片的留白。
“你喜欢我这幅画,好眼光,这可是我们镇山之宝。”墨游浅热情地给她介绍起来。
“这是我们开山立派的祖师爷留下的,传闻他在秘境中看到此处风景,忽然有所感悟,修为突飞猛进。遂将当时所见之物画了出来,观此画,就如入了秘境之中,若能悟出其中所蕴含的道义,必对修行大有裨益!要是你实在喜欢,特价九十九个灵石割爱给你,就当交个朋友。”
嬴寒山:“……不,不用了。”
她多看了那画几眼,是因为原书的剧情里,正好提到了那像月牙一样的山崖,倒也不是想买画。
墨游浅撇撇嘴,继续推销:“那可惜了,那你看看其他的画,可有喜欢的?”
颜小鹿捂脸。师叔这是老毛病又犯了,什么祖师爷啊,那些画都是师叔自己画的,还说为了省墨汁,能留白就尽量留白。
是她拜托美人姐姐来帮忙的,如果她被自己师叔骗了钱,她良心不安啊!
“师叔啊,我已拜托嬴姐姐请医修过来了,你这伤马上就能治好了。”
“治什么治,放着也会好。”墨游浅简直想用拐杖敲她脑袋。
颜小鹿敏捷躲开拐杖:“可你已错过这次秘境开启了,再耽误下去,我怕你出事啊!”
“错过就错过呗,就当休息了。”提起白涛山秘境,墨游浅不以为然,“每次都是我们得第一去镇魂塔问剑,我都腻了。这次让给别人也无妨。啊,不过你们得争点气,别让留药山庄和北玄剑宗的家伙比过去。”
墨游浅嫌弃道:“苌濯和剑宗那一伙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看来你师叔和我那道侣之间确实有很大的误会。”嬴寒山皱着眉淡淡道。
颜小鹿连忙摆手:“师叔他不是那个意思!”
“唔。”墨游浅顿住,他骂习惯了,在别人道侣面前说别人坏话确实是不太好。
但他转念一想,不对啊,南耀离这里这么远,他们又结成道侣没多久。她说不定还不知道苌濯的真面目呢。
他不是想挑拨离间,他只是不想这种柔弱小仙女被苌濯骗了而已。
“你怎知道我和苌濯之间是误会?你们结成道侣的时间,还没有我认识他的时间长吧。”墨游浅一摊手。
嬴寒山拧紧眉头,墨游浅倒还真说中了。她认识苌濯的时间的确短得可怜,她又怎么可以肯定苌濯一定没问题?
她以后还会被苌濯黑化后一刀砍呢,确实没必要在这掰扯苌濯是不是好人。
她把那点子复杂的情绪压下去:“不论如何,伤还是要治的,耽误了就不好了。”
她笑眯眯的,一副我不和你计较的样子。墨游浅眼角抽抽:“你不知道吧,你道侣在剑宗有个小情人。我刚刚还看到苌濯和剑宗那女人纠缠不清呢。”
“剑宗?你说的是牧轻霜?”
他说看到苌濯和牧轻霜纠缠不清是什么意思。就刚才?
“你等着,我这就证明给你看。”
墨游浅从桌下的箱子里摸出一个水晶留影球,摆在桌子上:“用此物可以看到在大厅中发生的事情。”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你别误会,我不是为了偷看苌濯,而是因为那大厅中摆设的物品昂贵,防止被人偷走罢了,”
嬴寒山试着回忆了下,实在没想起在那个四面漏风的大厅里有什么贵重物品,还是点了点头。
墨游浅摆弄了会留影球,但上面并没有显现出影像。
“奇怪,之前用的时候还是好的。坏了?”
嬴寒山凑过去看了看:“这东西的灵力回路已经老化了,你是从哪里找出来这种古董的。”
“这个呀,这是从我师父的师父那一代传下来的。是我们白涛门的镇山之宝之一呢。”
嬴寒山:“……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房间里的桌子椅子,不会都是你师父的师父传下来的镇山之宝吧。”
墨游浅面露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嬴寒山:“……”
墨游浅检查了留影球,确定这玩意又又又坏了:“对了,你是器修吧,这玩意你会修吗?”
“我的确会修。”嬴寒山点点头,“修理费友情价,只要九十九个灵石,就当和你交个朋友。”
墨游浅:“……你冷不冷,我忘了,我这地方特别冷,别人待不习惯。”
他又从桌下的箱子里找出一个暖炉,塞进嬴寒山手里,再叫颜小鹿去倒一杯热茶。
嬴寒山捧着暖炉暖了会冻僵的指尖,三两下修好了留影球的灵力回路。
留影球上很快出现了不太清晰的画面。
墨游浅指着上面的一个人影:“你看,就是这个女人,苌濯第一次来白涛山秘境,就是跟在这个女人屁股后头。那时他还是剑宗一个下层弟子,能来秘境历练,是沾了她的光呢。”
他又指向牧轻霜旁边的人:“这个人你知道吗,韩钰皓。你别看他这一根筋的傻样,韩家乱得很,继承人之间总想着搞死对方,已经死了好几个了,他却一点事都没有。剑尊还在闭关呢,他就笼络了一众长老,把他记在了剑尊的名下。”
“有些人看着光风霁月,背地里不知道心多黑呢。若是不注意,就会和我一样着了道。”墨游浅意有所指。
【没错!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虚伪!】系统突然出现,隔空喊话对墨游浅表示赞同。
嬴寒山捏了捏眉心,对系统说:“……你骂谁呢。”
【宿主,我在骂牧轻霜和韩钰皓啊,他俩都不是什么好人。】
“他刚才是在说苌濯。”嬴寒山同它解释道,“他是想说,韩钰皓和牧轻霜不是好人,和他们混在一起的苌濯也不是什么好人。”
系统:【啊?但他们没混在一起啊?】
嬴寒山又捏了捏眉心。
她曾以为他们几个关系很好,好到丢下道侣去百草谷中救人,好到比起道侣,会把救命恩人放到第一位。可她现在又不确定了。
系统说的这话,她也不知道该不该赞同。
她打断还在滔滔不绝的墨游浅:“所以,你说你看到苌濯和牧轻霜他们纠缠不清,他人呢?”
“额——”墨游浅这才想起,从刚才开始就没看到苌濯。
大厅里聚集着从各处来的修士,可哪里都没见着苌濯的身影。
“不对,我刚刚还看他们在一起的。”
墨游浅转动留影球的角度,试图把人找出来。
期间院外有人敲门,颜小鹿又从二楼跳下去开门:“定是嬴姐姐请的医修来了。我这就去开门。”
“啊?少庄主,您?您怎么亲自来了呀?”很快,颜小鹿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他笑起来时脸上浮现出一层少年人的生气,有隐隐的光在瞳仁里跃动,好像站在这里的不是执掌万数铁甲的大都督,不是封疆藩王,而是一位着锦衣骑烈马的年轻皇子,垂下手里弓箭傲然指着被自己射落的雁。
“这地方山高水远,地瘠苦寒,无趣得很!一年到头见不到一个你这样有意思的人。你既有毙杀几十人的勇猛,可愿与我切磋?”
钟齐不赞许地看着自家主将,未开口就被他一扬手挡了回去。
“无妨,我有分寸。”他说。
嬴寒山仍旧是无可无不可地点头,眼光环视周围:“我不太会用其他的武器。”
第 293 章 文定侯
“已经到了这里,恐怕他们有越境的哨点了,得回禀给殿下,拔了钉子。”
他捆住那个天孤人,扔上马背,回头时又变成刚才那副懒散又有点贫的样子:“那把弓……”
他忽然说不出话了。 苌濯在拜入北玄剑宗前,居然在留药山庄呆过。
刘二清了清嗓子,以讲故事的口吻说道:“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那年有修士下山除魔卫道,从邪修手中救下了一批孩子。那些邪修手段狠毒,居然拿小孩子试药,留药山庄便收留了那些孩子,让他们在山庄中治病养伤。”
“那些被邪修掳走的孩子大都有着灵根,待他们伤愈,庄主给他们选择,留在山庄中修炼或者下山回乡寻找亲人,都行。”
“少庄主伤得重些,待他痊愈醒来,牧轻霜早被剑尊看中,带回了剑宗,两人便这样错过了。少庄主听说他救命恩人去了剑宗。便也离开了山庄,拜入了剑宗。”
“就是这样,应当是那个时候,牧轻霜从邪修的手中保护了少庄主吧。”故事接近尾声,刘二做了个总结,“要不是这样,少庄主可能早几年就被庄主收为义子了,哪里还用去剑宗吃苦。”
听完了故事,草也拔完,嬴寒山告别了余小薇和刘二,又去别的地方打听了一圈。
所有人都热衷于讨论她用了何种招式何种法宝,将苌濯的脸给打肿。根本没人在意苌濯和牧轻霜之间的那点事。
嬴寒山往山庄大门走。
“你要下山去镇子里?在此处签名。”
守在山庄门口的护卫递过来一本册子。嬴寒山翻了翻,在上面写下了马明的大名。
走在下山的石阶上,嬴寒山还在想自己刚听到的事。
她倒是知道苌濯是为了寻自己的救命恩人才入了剑宗,只是没想到他是从留药山庄过去的。
所以说北玄剑宗和留药山庄的关系是真的好,互相挖墙脚,弟子两边跑。
尤其是剑尊,同庄主是多年的好友。
有了这层关系在,苌濯同牧轻霜的关系格外要好,但他和韩钰皓的关系就有点微妙了,毕竟是情敌的关系,互看不顺眼。
“是……要好的吧?”
嬴寒山又想起了昨日苌濯将牧轻霜一个人留在崖底,让她自生自灭的骚操作。难道是在玩欲擒故纵?
作为一个求而不得最后黑化成魔的人,苌濯的深情男二人设屹立不倒,他不可能不喜欢牧轻霜吧?怎么前后还矛盾了呢?
【宿主还是纠结剧情的发展吗?】系统蹦出来。
【既然这样,本系统向您推荐剧情全集,仅用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积分即可解锁。】
将近十万的积分。
嬴寒山算了下。她昨天跑了大半个百草谷做任务,最后还差点在屋顶上下不来,得到的积分是两百。
系统怎么不去抢?
九万多积分啊,嬴寒山揉了揉肚子:“首先,我有一个问题。”
【宿主请讲。】
“我现在如果披着马甲吃撑了,我原本的身体会怎么样?会消化不良吗?”
【啊这……不会造成影响就是了。】
【关于剧情,宿主就没有其他想要问的了吗?】
答案是没有了,嬴寒山在山下城镇中找了个最大的酒楼,点了四菜一汤开始大吃特吃。
不管是穿书前还是穿书后,她都是个稍微吃得油腻些就上吐下泻的玻璃胃,必须得严格控制饮食。昨日她还没玩够就变了回去,今天好不容易有了放开肚皮吃的机会,她当然要吃够本。
“少庄主早已心有所属,她这不是横刀夺爱嘛!”
这是城中生意最好的酒楼,又正值饭点,热闹非凡。人们议论最多的话题,那还是昨日苌濯娶妻的事。
听声音是从楼下大堂传来,醉得不轻嗓门贼大,生怕人听不见似的。
嬴寒山头也没抬一下,耐心地挑着鱼刺。
“嗝,你们,你们评评理,哪个修士求医修治病不是客客气气的,灵器阁倒好,直接把人给塞过来,非要少庄主娶她,这不把少庄主给气坏了嘛!昨夜嘛——结契之后两人便分道扬镳。少庄主最后连新房都未进呀。”
哎呀……这边的版本倒是和原著一样。嬴寒山咬着筷子,眼睛转了转。
她好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系统快气炸了:【你放屁!你胡说!你个坏人哇哇哇哇!】
可惜它的声波攻击别人听不到,到头来受摧残的只有嬴寒山的神经。
“我没醉!没醉!你们不认识医馆的老周吗!他那侄子有灵根,在山庄上的药田干活!他说得准没错!哎哟,谁砸我!”
砸他的是个大红苹果,嬴寒山从桌上的果盘里随手抓的。
那醉汉回头没找着砸他的人,一脚踩在果子上,脚滑摔倒在地,又是痛得哎哟一声。
围观的人哄笑成一团。
直到那醉汉被拖出了酒楼,系统还在骂骂咧咧。
“行了行了,我一定不让那散播谣言的罪魁祸首好过,你别气了。”嬴寒山哄它,再让店家给她打包了一盒点心。
【我都要气饱了,宿主你怎么还吃得下!等等,宿主你说什么罪魁祸首?】
嬴寒山嘴里叼了块点心,声音含糊:“合着你没看出那人是在受人指使故意散播谣言,是在真情实感地为我生气啊?谢谢你?”
【不用谢,我……我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系统的娃娃音里带着一丝尴尬。
这系统性子还真的像个小娃娃一样,嬴寒山逗它:“对呀对呀,你可是系统,手握价值一万积分的剧本,你一定知道是谁在干坏事了吧?”
【额…………】系统骑虎难下,思考很长的时间。
嬴寒山走回了山庄门口,它才不确定地猜到:【韩钰皓和牧轻霜?】
嬴寒山给门口护卫出示了身份玉牌,往那本记录山庄出入人员的册子上签字,随后念道:“炼丹房徐某,药田的季某,还有……这人昨晚半夜外出的理由是去调运库房缺少的药材?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昨日和今日出入山庄的没几个,全写在了这本册子上。从这几个人查起,应该就能知道是谁在搞事了。
“所以,你是怎么怀疑到牧轻霜和韩钰皓头上去的?”嬴寒山一手拿点心盒子,一边往小路绕,“我要真信了那谣言,认定苌濯喜欢牧轻霜,和苌濯闹掰了,他们两个能得到什么好处?”
系统嗯嗯啊啊了半天,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选择了转移话题:【所以宿主觉得,嫌疑人在那几个进出山庄的人之中。】
嬴寒山来到墙角下,脱了马甲,拿出随身携带的机关手镯准备翻墙。
“我觉得最有嫌疑的是那个姓季的。”就今早刘二和她抱怨,受三长老之命下山办事的那个。
一抬手,带着抓手的机关固定在了墙上,嬴寒山熟练地爬上墙,先把手里的点心盒子搁在了墙头上。
“至于理由嘛,那还不是因为苌濯——”
“夫人。”
嬴寒山:“额啊??”
最吓人的事情,就是刚还在念叨的人突然出现,还叫了你一声。
嬴寒山手一抖。墙头上的点心盒子被她推了下去,正好被墙另一边的人接住。
接得很稳,没撒。
寒上居的围墙边种了一排花树,苌濯捧着个点心盒子,透过周围花树的影子,抬头望她。
很美的一幅画,如果不是对方手里拿着个大一号的点心盒子,还盯着墙头上的她看的话:“夫人?”
嬴寒山一瞬间想缩回墙的另一边。
谁能告诉她,苌濯为什么在她院子里晃悠,为什么走路没声音,又为什么正好撞见她在翻墙?
“少庄主,好巧啊。”
嬴寒山继续翻墙,坐上墙头和苌濯打招呼。
“我去找你,发现你不在房间。”苌濯低头看了眼点心盒子,又抬头,“你可以自己下来吗?”
苌濯空出一只手来,看来是想来接她。
嬴寒山对苌濯扬起一个笑容,仿佛自己只是站在平地上,而不是坐在墙上。
“能!非常能!”
她很想说接啥接啊,昨天被她砸翻还没长教训嘛。
嬴寒山不想又被他接住一次,再闹出什么神奇离谱的谣言,很快自己利索地翻了下来。
“哎呀,山庄空气好灵气也养人,我觉得好多了,这就去山下镇子里逛了逛。”
嬴寒山随便给自己扯了个理由,顺手去拿苌濯手中的点心匣子。
就在快要碰到盒子的时候,盒子被拿开了。
盒子被苌濯举高,嬴寒山对着这个昨天新鲜出炉的夫君,试探着说道:“谢谢?”
再伸手去拿。
再一次被躲开。
嬴寒山:?
她脸不解地举起两只手来,像是伸长爪子又够不到逗猫棒的猫。
苌濯默默把点心盒再举高些:“苏记酒楼的记号。”
他鼻翼抽动了一下,随后肯定地说:“苏记酒楼的麻糍。”
猜对了。
酒楼里面卖得最好的点心,外皮软绵绵糯叽叽,一口一个停不下来。
对于这种点心,苌濯的评价十分简单:“此物不易克化,你脾胃虚寒,不宜多吃。”
“我不吃,这是带给侍女她们的。”嬴寒山飞速否认。
苌濯当着她的面拉开了点心匣子,满满一盒点心,已经被嬴寒山边走边吃,干掉了一半。
“我没吃。”嬴寒山依旧理直气壮。她知道自己不能吃,披马甲吃的。
毕竟这些点心是放在另一个胃里的,不存在吃撑的情况。
苌濯依旧没有把属于她的点心盒子还给她。
“九十八年前的三月。”
“什么?”嬴寒山疑惑。
“南方新进了一批瓜果,背着侍女们多吃了一盘。晚上胃痛加上呕吐。”
“然后,同年的五月。”苌濯继续。
“误饮了酒,说自己是一只飞舞的蝴蝶,在高台上跳舞,然后从上面摔了下去。”
嬴寒山觉得他说的事情有些熟悉。可喝醉酒后跳舞还摔伤之类的傻事,是谁会去做?
“这是你的医官给我看的,你的起居记录上面写的。”
哦,原来是她自己。
不对,是原主,不是她自己。
嬴寒山一脸正色:“少庄主,这些都是很久之前的旧事了。现在的我是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的。”
她摆出一副万事好商量的架势,猫爪子再次伸向目标。
逗猫高手苌濯反应极快,手腕一转。提着点心盒子躲开了她的攻击。
“嘶──”再次失手嬴寒山呲了下牙,“你是我娘啊,不对,我娘都没这么管过我!”
苌濯:“……”
苌濯:“是夫君。”
嬴寒山:“啊?”
苌濯纠正她:“是夫君,不是你娘亲。”
“那好吧,”嬴寒山把爪子放下,微微仰头看他。努力再现了今天早上撒娇时的语调。
“夫君。”
苌濯的身体开始僵硬,一抹熟悉的红色爬上耳垂。
原来早上那个不是错觉,她这张脸居然对苌濯有用吗?
嬴寒山再接再厉,一双眸子满含期待地看着他:“点心匣子能还给我吗?”
苌濯先一步移开了目光。
苌濯说:“不能。”
嬴寒山:那你害羞个头啊!!
害羞也不耽误他把点心收起来。点心盒子被他收进了储物袋里,再也拿不到了。
“吃太多点心消化不良,容易胃脘痛。”
“我没有吃。”
她的辩解没起到任何作用,苌濯说:“我给你开一剂助消化的汤药吧。”
这是要灌她喝药?
点心没了?
还要被灌药?
居然还让她喝药!
嬴寒山的表情一瞬间变得狰狞起来,她绝对不喝。
嬴寒山正在用他丢下的那块沾血碎布擦手,她身上没有血,只有指尖因为不知道什么武器的倒流而沾了一点点。
可那红色的瘢痕却像是溅面的血一样星星点点从下颌蔓延到后颈,衬得那个正在擦血的人艳丽得近乎妖异。
他突然感到后悔,非常后悔,刚刚她杀死那些天孤人的一瞬间,他应该回头看一眼她的。
—
第 294 章 夜乱局
阿姊如果看到了,会说她的吧?她记得阿姊一点也不喜欢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她也一点也不喜欢别人把她当作神仙看。
嬴鸦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吐出来,它在胸腔里变成一声微弱的呜咽。她蜷起身,把额头靠在桌角上。
阿姊,苌军师,你们快点回来骂我吧。
那阵微弱的风又翻卷起来,它跟着一辆自南而来的马车,徘徊着路过寂静的墙壁,一路的尘埃直直朝着淡河府而去。
这架马车与上一架造访这里的马车很像,但这次从上面下来的不是头戴巧士官的黄门。
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嬴寒山给出了二选一的选项。
本以为能看到苌濯为难的表情,结果苌濯一句“我先回去”把嬴寒山整不会了。
被他这一出整不会的还有牧轻霜,她的表情明显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牧轻霜缓了缓,才咬着嘴唇道:“那你出去之后,一定要快点叫人来找我啊。”
她想哭,但忍着没让眼泪落下来:“我师弟发现我不见了,一定很担心。”
柔弱可怜的少女,扯着你的衣角,即使害怕得发抖,仍然坚持自己留在这里,让苌濯先离开。
这场景实在太能激起人的保护欲,嬴寒山简直想为他们鼓掌。
苌濯再不选择留下来就不礼貌了。
“我已发了信号,其他人很快便会找过来。你待在这里别动,我再给你一些驱兽的药粉。”
苌濯说话的语调一直温柔且富有耐心,只是说出来的内容格外无情。
说完,一手把自己的衣角从牧轻霜的手里抽了出来。
牧轻霜干举着手站在那,显得更可怜了。
“走吧,前辈。”苌濯转身对嬴寒山说。
嬴寒山坐那里没动。
走啥走啊小伙子,把你深爱的女主留在深山老林,你的良心都不会痛吗?
“前辈不是说御兽笛有时间限制?”
苌濯把牧轻霜丢下先走一步的决心还挺坚定,不像是演的。
嬴寒山问系统:“他催我?”
【请宿主注意时间限制!请宿主注意时间限制!】系统也跟着呜哇呜哇地催了起来。
苌濯又问:“前辈?”
【请宿主注意时间限制!请宿主注意时间限制!】
嬴寒山:“……行吧。”
嬴寒山一手扯过苌濯,像拎麻袋一样把他扔到了羊背上,吹响了御兽笛。
身下的妖兽得到命令,从原地一跃而起,速度飞快地往山崖上攀。
“苌濯……”牧轻霜追上前两步,似乎想挽留他。
可惜妖兽跳地飞快,只过了一会,被留在下面的牧轻霜就缩成一个点,慢慢看不见了。
嬴寒山一边吹着御兽笛,一边用余光打量苌濯。
整个过程,苌濯真就像个麻袋一样,乖乖横在羊背上,甚至没有把脑袋往牧轻霜的方向扭一下。
山羊攀上瀑布,他脸上的表情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怎么想都不太对劲。
嬴寒山努力地回忆了下剧情。苌濯是这么个人吗?
这么木头,像没感情似的。难道他平时温柔的样子都是演的?毕竟之后他还会求而不得黑化,不排除他是个白切黑的可能。
“把牧轻霜留在山崖下,你不会担心?”嬴寒山试探着问他。
“牧轻霜出自剑尊门下。”木头冷漠地提醒她。
哦,牧轻霜是个剑修。
她的武力值比苌濯这个医修还要高,刚刚看她这么害怕,嬴寒山都忘记这档子事了。
“既然你对她的实力如此放心,又何必专门进来找她?”嬴寒山想不通。
苌濯沉默了,继续装麻袋。
嬴寒山哼了一声,无言以对了吧,他还是喜欢牧轻霜的。也真的搞不懂了,系统为何要给她布置这个任务。
她和系统抱怨:“你看他,你这么着急催我,我还以为有什么急事呢。就非要把他带出去吗?”
【当然有啊!】系统答道。
【新婚当夜不揭开新娘面具,太太太不吉利了!】
它用一点都严肃不起来的娃娃音,严肃地讲这件事,反而听着有点搞笑。
嬴寒山没想到是这么一个理由。
“不得了,你一个系统,还挺尊重传统的。”
或者说,迷信?
【宿主,你信我,这个真的非常非常重要!】
嬴寒山伸手指了指面前的那个“麻袋”:“你是觉得只要揭了面具,之后我们之间就会顺利吗,我和他这种——”木头。
“前辈,前边路口走右边那条小道。”刚刚还假装自己是个麻袋的人突然开口了。
明明前面不远就是秘境出口,苌濯却让她绕路。
嬴寒山指挥妖兽停了下来:“怎么,你不想回去了?”
“要回去。”苌濯指向秘境出口,让她自己看,“但那里出不去。”
虽然隔得远,但还是能看到秘境门口站着许多人。这些人泾渭分明地分成两拨。一边的人想进入秘境,又被另一拨人拦在了门口。
“明毅!我师姐还没找到吗?”说这话的人正是牧轻霜刚刚提到的师弟,也是这本书的男主,韩钰皓。
他这话都不知道问了多少次了,明毅都懒得敷衍他,甚至往旁边挪了下,挡住了韩钰皓望向山谷入口的目光。
见这帮人像防贼一样防着他,韩钰皓握紧了手中的七星令。
“若到了时限,我还没看我师姐安然无恙地出来,就别怪我坏了你们山庄的规矩,我要亲自带人进去找!”
看着这两拨人站在一起,剑拔弩张,嬴寒山想起来了。
剧情中是有这么一段的。
韩钰皓非要进百草谷里救人,被苌濯拦了下来。作为替代,苌濯必须亲自带人去百草谷里,救牧轻霜。
若此时苌濯大摇大摆地走出去,想必场面会十分精彩。
另一边,等得不耐烦的明毅拿出传音令,催促在百草谷里找人的同门。
明毅:我是造了什么孽,才在少主娶亲的日子里抽签中了要负责巡逻。还遇到了这种破事。你们找到人了没有?
弟子甲:还没呢,人影都没见着。
弟子乙:我造了什么孽要大晚上摸黑找人,姓明的,你们可千万守住别再让人进来了。
明毅:哦,要是拦不住了,我是不是能一把毒粉放倒他们?
弟子丙:悠着点,你们下手没轻重,最后还是我们来治。
弟子乙:要是他手抖把七星令摔了怎么办?那玩意封着他师尊流华上君的剑气呢。
明毅:怕什么?这件事就算他师父亲自来,也是我们有理。
弟子甲:然后呢,在少庄主的大喜日子,让上君的剑气砸到我们山谷禁制上。地动山摇轰隆隆,就当放鞭炮给少夫人助兴?
弟子丙:然后少主来后山找女人的事也一起败露了。
明毅:所以才要撒毒粉啊!在这帮人舞到少夫人面前之前封口啊!
弟子甲:……那是杀人灭口吧,痒痒粉吧?
几人对用哪种药粉,如何下黑手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而他们半夜出去找女人的少庄主,平静地发出一条消息。
苌濯:去北边的湿地找找,我往南边去。
目睹全过程的嬴寒山嘴角一抽。你找个屁,你都快出秘境了。
苌濯下完指令后,收起了传音令:“前辈,可以走了吗?”
嬴寒山指挥山羊继续前进,忍了一会,还是没忍住。
“你之前和牧轻霜说,你已经告知别人她的位置,马上就会有人去找她,但你其实没有告诉别人。”
“嗯。”
苌濯点点头,并不否认。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瀑布的具体位置?”
“就如我之前所说,秘境之中有许多未探明的地方,连我也无法说出准确位置。”
苌濯回答流畅,但嬴寒山总觉得他在瞎扯,只是没有证据。
“如果没有准确的位置,那他们要什么时候才能找到牧轻霜?”嬴寒山双目逐渐变得无神。
苌濯不太确定地回答道:“在明日太阳升起前?”
嬴寒山:?
嬴寒山突然有那么点同情牧轻霜了。
他们走出这么长的距离,想必苌濯也发现御兽笛有时间限制纯属瞎扯,却也没提出要回去把牧轻霜救上来。
他故意的。
故意把牧轻霜丢乌漆嘛黑的山谷里。
牧轻霜还不知道要在秘境里待到什么时候,苌濯已经坐着嬴寒山的顺风羊,到达了另一处秘境的出口。
“多谢前辈此次相助,若有什么需要的药草,可随时来山庄找我。”
苌濯向嬴寒山道完谢,目光再次落到了嬴寒山手上那束花上。想说什么不言而喻。
嬴寒山抽了抽嘴角,把那束花甩给了他,一个闪身先出了秘境。
她现在有点心累。
【恭喜宿主完成新手任务,奖励将在结算后发放,请宿主稍等。】
系统开始结算,嬴寒山没了事做,在山庄里到处溜达。
找了一处风景好的屋顶吹风,嬴寒山又摆弄起了那张秘境地图。
她指着地图上瀑布的位置:“这个地图可以加备注吗?取个名字容易记。”
【也不是不行,宿主想加什么备注。】
嬴寒山托腮:“落月瀑布。”
苌濯掉下去的瀑布。很应景。而且,她现在也不觉得苌濯是天上的月亮了。
【好的,已为宿主添加备注。】
【结算完成。任务完成度95%,奖励积分95,健康值5点,新卡池将会在更新维护后开放。】
【今日马甲使用时间已结束,系统将在五分钟后开始自动更新。】
力量被抽离的感觉随之而来。
嬴寒山眼前一花,视野降低了很多。嬴霁消失了,身着嫁衣,戴着面具的嬴寒山本人站在屋顶上。被迎面扑来的冷风吹得一个激灵。
“额,你等一下。”嬴寒山降低重心,缩成一团,“马甲的使用是有时间限制的?”
【当然有啊。】
“哦。”嬴寒山冷漠地指向地面,如今地面看起来离她十分遥远,“我怎么下去?”
系统之前还因为跳崖变身尖叫鸡,这次却不害怕了:【没事的,时间来得及,回去正好让苌濯给你揭面具。】
【宿主跳下去就行了!】
上一次来宣旨的两人除了一卷圣旨什么也没带来,这次却不一样。
朱漆御封的箱子,纯色马的马车,被精心封存好的节钺与玉带。跟随天使来的这群人走得很慢,直到宣旨完成才进城,他们浩浩荡荡地停在淡河府前,为首者高声开口。
“敕封臧沉二州刺史裴纪堂为文定侯,并领持节都督,朝中赐金百镒,车十二乘,符节华盖……”
嘈杂,视线,白日下扬起的烟尘,裴纪堂眨眼,再眨眼,这些喧闹忽然安静下去,晃动的人影熄灭下去。他忽然什么也看不到了,什么也听不到了,视野中只有一个小小的影子,嬴鸦鸦被外面的嘈杂引了出来,她站在门前,苍白地盯着朱漆的箱子,皮毛美丽的骏马。
那双眼睛眨了一眨,没有任何情感地垂下去。
第 295 章 噶谁腰子
军队的最高统帅与君王没有两样,她要熟知手中每一个将领的特点,好恶,长处和短板,但无法事无巨细地安排到每一处细节。
将领们各有自己的处事方式,练兵手段,上位者必须掌握好“干涉”与“不干涉”之间的距离。
嬴鸦鸦不是正牌的大将军,也没有完整的统帅思路,当前这个局面下,她放权不干涉,做好一个保护伞就是最好的决定,既能保证沉州的武官系统继续独立,又能安抚住海石花和图卢,让她们不必担心失去主动权后嬴鸦鸦倒向裴纪堂。
图卢被她这副冒出来的小女儿态逗得笑了一下,海石花也笑了,不过大半是为了缓和气氛。
“然后再说长史的事情,”嬴鸦鸦说,“这个长史我还是要做。”
苌濯拿着传音符往前一递,韩钰皓剩下的话全部被堵了回去。
昨日拿着七星令,逼着苌濯亲自进百草谷找人时,韩钰皓怎么也不会想到今天会被苌濯反将一军。
“……好!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师姐我们走!”韩钰皓一咬牙,拉着牧轻霜转身。
“等一下,师弟你走慢些。”牧轻霜被他拉着一个踉跄。
事情还没有解决呢,这就要走了吗?
她被韩钰皓拉着,回头看了好几次,可苌濯也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只能遗憾离开。
眼看着他们走远了,嬴寒山忍不住问道:“这样真的好吗?”
“有什么不好?”
苌濯表现得很冷静,仿佛刚才被他赶走的不是应该放在他心尖尖上的女主,而是其他无关人士。
嬴寒山:“额……”
嬴寒山被他问住了。
【叮,已经触发新任务,任务详情将在宿主到达指定地点后放出。请宿主前往任务地点:白涛山。】
系统突然出声,嬴寒山赶紧瞄了一眼任务面板。
她之前在梦中听到白涛山这个地点就觉得耳熟,刚才韩钰皓提起,她终于想起了这之后有一段剧情。
白涛山中风雪肆虐,长年被厚重的积雪覆盖,妖兽横行,有着很多只在雪地生长的灵草。
留药山庄与北玄剑宗之间定有契约,剑宗弟子在进入秘境中历练时,将在秘境中获得的灵草卖给留药山庄。
“我是说白涛山秘境的事情。”嬴寒山说,“这样是否会影响和剑宗之间的契约?”
鉴于系统刚发布的新任务,嬴寒山又加了一句:“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尽管说。”
“不用,此次白涛山秘境开启,我打算亲自去一趟。”苌濯摇头,“剑宗与山庄之间定下的契约,韩钰皓也做不了主。况且……”
苌濯顿了一下,继续说:“我已经将他们做的事告知掌门了。”
嬴寒山:“额……”
嬴寒山梗了一下。
莫名又回想起了昨日在百草谷中那种心累的感觉。
你原来早就告过状了吗!那你刚才还用这事威胁他们!
“原来如此,既然少庄主有自己的考量,那我就不多问了。”
嬴寒山冲苌濯笑了一下,转身准备离开。
“寒山。”
嬴寒山回头微笑:“少庄主还有什么事?”
“你得喝药。”苌濯说
嬴寒山:……这药非喝不可吗?
“我真没吃那些点心。”嬴寒山垂死挣扎,“都这么久了,我也没感到不舒服啊。”
“那也要喝。”她的主治医师毫不退让,一本正经和她说道,“对身体有益。”
最后那碗药还是端到了嬴寒山面前,温度正好。
闻着空气中飘着的药味,嬴寒山嘴里犯苦。
可如今再想跑掉已是不可能的了,她只能幽怨地瞪了苌濯一眼,端起碗一口闷。
“嘶,好苦。”嬴寒山脸皱在了一起。
下次她再披马甲出去偷吃,一定不让苌濯发现。
嬴寒山把空碗往前一推:“少庄主,我可以走了吗?”
对面的苌濯对上她幽怨的眼神,在随身储物袋中找了找,拿出几片风干的草叶。
看着又像是某种药草。
“这又是什么?”嬴寒山警惕地问。
她可不想再吃其他的药了。
她格外戒备,甚至往后挪了挪。若苌濯说这是药,她指不定就要转身就跑。
苌濯:“……”
苌濯看她这样,忽地想起他以前医治过的一只灵兽。
那灵兽不肯喝苦药,最后是由那灵兽主人按着,他把药硬灌进去的,灌完药之后还被挠了一下。
那灵兽的主人更是被挠得不轻,却没有丝毫怨言,反而是抱着那灵兽又哄又夸。随后还不停地给苌濯使眼色,让他配合着一起夸。
苌濯没有配合。
这之后那灵兽主人找他抱怨:“灵兽大都性情单纯,容易记仇,却也好哄。你喂完药若不好好哄哄,他们就不同你世界第一好了。下次生病了还不肯喝药,你说怎么办?”
那时的苌濯,并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修习医术至今,只想着如何对症下药把人治好,倒从来没想过要同自己医治的病人搞好关系。
就在刚才,苌濯突然理解了那灵兽主人的想法。
只是她不喜欢自己,大概不是因为他让她喝药。
想起今早那个梦,苌濯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这个是甜的,含着能解苦。”
“哦,这样啊。”嬴寒山拿了片叶子,“谢谢,那我……走了?”
苌濯抓住了嬴寒山的手:“再等一下。”
又再次被抓住,嬴寒山只能问他:“还有什么事吗?”
她还是一副很想跑的样子,苌濯皱着眉头,慢慢说:“药力吸收需要花些时间,我帮你会快些。且昨日发生的事,我希望你能听我解释。”
“帮我?这种药也要吗?”
医修配的药中,有时候会加入药效强劲的灵草,若服药的人经脉受损或修为不足,很可能承受不了药力爆体而亡。
越是伤势严重或身体虚弱,越是需要医修从旁辅助,等于是给病人加了个外挂来吸收药力。至于效果如何,全看医修的医术与修为如何了。
可刚才苌濯给她喝的那碗药,有没加什么特别的灵草,她没那么虚弱。
“这种程度我完全应付得来,就不用特意麻烦你了吧?”
“不麻烦。”
帮人吸收药力梳理经脉可是一件麻烦事,嬴寒山还没见过病人能自己化解药力,还上赶着浪费自己灵力的医修。
苌濯执意要她留下来,嬴寒山只好又被他拉着坐下了。
坐下后,苌濯握着她的手,一点点地给她梳理经脉。
温暖的灵力进入身体,滋养经脉,整个人感觉像是泡在暖呼呼的泡沫里,有些飘飘然。
嬴寒山舒服得都想哼哼了。她这副虚弱的身体非常容易劳累,几乎就没有舒坦的时候。这种所有不舒服的地方,都被一点点抚平的感觉,有点上头。
嬴寒山经不住看了苌濯一眼,对方情专注经,就看起来更像天上的神仙了,整个人就像是玉雕的一般。
这就是全书的医术天花板啊,真好啊,若不是以后会黑化捅她一刀就更好了。
一开始苌濯叫她留下来,嬴寒山还有些不情愿,现在她直接窝在原地不想动了。
“寒山。”苌濯开口叫她。
嬴寒山扭头:“嗯?”
见她神色缓和,没了刚才的那种警惕,苌濯这才说起昨晚发生的事情。
除了嬴霁的事没说,其余的和她知道的大差不差。
嬴寒山并没感到惊讶,毕竟昨晚她算是在现场目睹了全过程。但装还是要装一下的。
嬴寒山假装诧异道:“也就是说,你本想将找牧轻霜的事交给别人去做?”
苌濯点头:“若不是因为韩钰皓拿着七星令,我也不会进百草谷。”
本想做个样子就绕路出来的,没想到中途找到了牧轻霜,又跌下了瀑布,耽误了好些时间。
“是我判断失误,差点酿成了大错。”
苌濯向她低头致歉,认错态度很诚恳,诚恳得嬴寒山都有些莫名其妙。
若说在婚宴上离席,她昨天也干了差不多的事,还从屋顶上跳下来被撞个正着呢。物理意义上的撞个正着。
某种意义上,他们算扯平了。
苌濯姿态放得这么低……怎么像是,真的铸成大错,怕得不到原谅的样子?
尽管心里有些莫名,嬴寒山还是答道:“昨夜那种情况,确实不能放任不管。少庄主代替庄主管理山庄,并未做错什么。若少庄主提前告知我一声就好了。”
反正她也不会吃女主的醋。
苌濯便摇头:“以后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嬴寒山眨眨眼,她不信。
毕竟以后男配舍身救女主的剧情还多着呢。嘴上却答道:“好,我信少庄主的。”
她这样说了,这件事就算揭过了,可坐在对面的人却并未松口气,依旧绷得紧紧的。
嬴寒山疑惑,这什么反应?
咋地,她回答的不够真挚吗?表达两人可以友好合作的信号还不够明显吗?
嬴寒山疑惑着,苌濯拧着眉扯开了话题。
“如何解你身上的毒,我已经有头绪了。”
“哎?已经有办法了吗?”嬴寒山这次是真惊讶。
别的医修研究了百年还没办法解的毒,这才过了几天他就摸到解法了。
这什么开挂的天才医修啊!
说到这个,嬴寒山也不犯困了,刚还窝在椅子上懒洋洋的人,直起身子凑过去。
“要怎么做?”
她笑盈盈地突然靠近,苌濯僵了一下。
“具体的还要同你的医官们商议,只是解你身上的毒需下猛药,由我亲自帮你疏导经脉。”
“疏导经脉……”
嬴寒山晃了晃两人还握在一起的手:“那就是同今天这个一样?”
苌濯欲言又止:“……不太一样。”
嬴寒山:“用的药材不太一样?”
“经脉遍布人体全身,”停顿几息,许是用语言解释有些困难,苌濯点了点她的肩膀,“比如这里。”
嬴寒山宛如认真听课的学生,点点头,表示她听懂了。
姿势不太一样。
苌濯接着说:“再比如,后背上的几处……”
他手臂拢着她,虚虚地停在她背上,见嬴寒山没有抗拒他的触碰,才在嬴寒山背后点了几下。
力道很轻。
还有点痒。
忽地,苌濯的手停在她脊背上,问:“你衣服上刻了咒文?”
咒文?
好像是有的。
嬴寒山想了一下,答道:“是有些防御性的咒文阵法。”
防御力足够她从楼顶跳下去不受伤。
“会有影响吗?”嬴寒山问。
“会阻隔灵力。”
“哦。”嬴寒山点点头,她也知道疏通经脉是个精细活,直接肌肤相触传输灵力会比较好。
于是她认真严肃地松了松领口:“要脱掉吗?”
把你们信赖的人借给我吧,让他们看着我,确保我的一举一动都合乎所有人的利益。这话不必说出来,大家都清楚。
嬴鸦鸦像是新得了一件漂亮衣服,一把好钗子的小姑娘一样,开始絮絮地比画各种各样的事情,一会说甲,一会说马,一直有得没得说了快半个时辰才结束。
两边各自回营,图卢去安抚还在等信的族人,海石花拎着林孖去找赵一石赔礼道歉。嬴鸦鸦站在门边,一直到她们两个的身形消失在院落外,她才转过身来。
这时候,她就不笑了。
她慢慢地蹭回桌边,很吃力地坐下,趴下。又想起裴纪堂在这里,直起身来。
“你是不是一夜没睡?”她问。
第 296 章 偷人小孩
再比如先锋军们即使是精兵也不会住装饰华丽的帐篷,更不会在帐篷前打一杆和它一样漂亮的旗子。
这漂亮的帐篷孤零零地被围在一干军帐中间,有点撑不起体面的尴尬。
它原本应该在哪里?应该在被亲卫们拱卫着的部族腹地,周围的毡包都是洁白的,上面晾着新剥制的厚实狼皮和黄羚皮,可它现在孤立无援,瑟瑟发抖,只有一杆旗子与它相伴,仿佛努力想要证明什么。
大概也没人想听它想证明什么。
嬴寒山在这些军帐的边沿落下了,轻快地从木栅栏和板车拼成的拒马边翻进去,几步之外的哨兵打了个哈欠,他只感到有一阵轻轻的风从身边掠过,再睁眼却什么也没看到。
苌濯把托盘放下:“听雨让我把这个拿给你。”
托盘上不止有着药碗,还有一块刻着灵器阁纹样的玉牌。
嬴寒山挑眉:“二哥这是终于想起来给我回信了。”
他家一个个都是大忙人,没事就闭关炼器啥的,有时候用传音符根本找不到人。
若是没有急事,就会用这玉牌留言联系。
嬴寒山的二哥嬴景风,本来负责送亲,结果在她婚宴前一天收到了冥川有异动的消息,匆匆赶了回去,如今才有空给她回消息。
说到边境,嬴寒山就想起那场让灵器阁损失惨重的悲剧。冥川封印被破,妖兽突破边境,入侵南耀境内。
那一战异常惨烈,她大哥二哥皆是死在了这一战中。她母亲以生命为代价,耗尽修为重塑结界,勉强守住了南耀国。
嬴寒山得知消息,匆匆赶回南耀,没过多久就被黑化的苌濯一刀捅死。
好好的封印怎么就破了?这里面绝对有问题。这次突然出现妖兽群,是不是代表着什么?
嬴寒山在给嬴景风的信息中,非常直接地表达了自己的疑问和担忧。
嬴景风给她的回复非常直白:“没参加你的婚宴是我不对。但你也没必要这么诅咒你玉树临风的二哥吧?都说是小事,边境上并无异样。比起担心些有的没的,不如好好养养身子,再想想如何和你道侣培养下感情。”
隔着玉牌,嬴寒山好像听到了他吊儿郎当的声音,不由得捏了捏鼻梁。
冷静,还有时间,在剧情杀之前,她的家人应该不会出事。
她哥有句话说得对,先把身子养好,不然她这随时会毒发的脆弱身体,什么也做不了。
“你二哥那边如何了?”苌濯把窗户关上,冷风都被挡在了外面。
嬴寒山呼了口气,答道:“没什么大事,边境上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群妖兽,已经解决了。”
说完便拿起药碗,三两口把药喝完了。
她喝得快,除了之前被逮到偷吃点心那次,之后喝药都表现得十分配合。
之前苌濯还苦恼过,她喝完药后怎么哄她开心,怎么和她修复关系。也想过要不要备一些解苦的糖丸。
现在却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不管他配的药多苦,嬴寒山都能一口气喝完,眉头都不皱一下。
苌濯没把准备的糖丸拿出来,递了杯温水过去:“漱漱口吧。”
嬴寒山漱了口,就躺下等苌濯给她梳理经脉。同时思考要如何给她二哥回信。
出于种种考虑,她并没有把婚宴当天发生的事情告诉嬴景风。
要是让他知道了,怕不是要从南耀再杀回来,嚷嚷着要铲平留药山庄。才不会说出让她同苌濯培养感情这种话。
而且,和苌濯培养感情?
嬴寒山捏着玉牌,陷入沉思。这怎么培养?
她胡思乱想了一阵,想不通,扭头盯着苌濯看。
苌濯本来正给她梳理经脉,一抬头,便对上她一双水灵灵的眸子。
嬴寒山对他笑。
苌濯把她笑盈盈的脸扭了回去,按住她的脑袋:“先不要动。”
被按住脑袋的嬴寒山笑容消失:“哦。”
回二哥,她最近过得还不错。只是苌濯可能不想和她做道侣,倒是变着法子弥补了她缺失的父爱。
除了每日监督她按时用药,连日常饮食和有没有好好睡觉都要管。
除此之外,苌濯和她没有过多的交流,白天忙得不见人影,晚上回房后不是翻医书就是打坐。
合租室友的关系都没有像他们这么僵的。
所以培养感情的事,就别再想了。
嬴寒山打了一堆的腹稿,最后也没把这些话写进玉牌里。
苌濯虽然对她无微不至,但和她说话时又带着股疏离,像是要特意和她拉开距离。
怎么和他培养感情,她也不知道啊。
她因为梳理经脉没动,手上一直捏着那块玉牌没放下,手指沿着玉牌边缘的花纹打圈。
“你想家吗?”苌濯突然问她。
嬴寒山回神:“嗯?怎么突然这样问?”
苌濯:“只是猜测。”她盯着那块玉牌看,都快盯出花了。
经脉梳理结束,嬴寒山起身活动了下,对苌濯说:“有那么一点点吧。”
更多的是担心。她母亲和大哥得留在阁内坐镇,没办法送她出嫁。没想到等她再回南耀,他们一家人就幽明永隔了。
可惜眼下有用的信息太少,她还没有找到破局之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那过一段时间,我们回南耀看看?”见她面露苦恼,苌濯试探着问她。
嬴寒山没想到苌濯会主动说这个:“你和我一起去?真的可以?!”
南耀她肯定是要回去的,就怕系统突然给她塞个任务,不救苌濯删了她所有马甲。
光嬴霁那一个马甲就十分强力,为了未来改变结局,底牌当然越多越好。若能把苌濯一起打包回南耀去,那再好不过。
“可是……你不是还要处理山庄中的事务吗?能脱开身?”嬴寒山问。
“不要紧。而且,我也想去见你的家人。”苌濯计算了一下时间,说道,“你体内毒素应会在下月发作,我帮你压制过后,随时都能回南耀。”
这还真是个惊喜!
“好!”嬴寒山笑开了,扑过去给他一个爱的抱抱,“谢谢夫君。”
他们本来就离得近,苌濯猝不及防地被她抱个正着。
“谢谢你,我这就给家里面传信。”
苌濯没推开她,只是更加僵硬了几分。
嬴寒山靠在他怀里,这样靠近的时候,总能听到他比平常快得多的心跳。她突然觉得,说不定可以试试和苌濯培养感情,也许能顺便回避他未来黑化捅死自己的未来。
愿意和她回南耀,苌濯人还挺好的。
然后下一秒,被她抱着的苌濯问道:“外面这么冷。你外袍呢?”
不过她马上就听明白了。
“你是来杀我的吗?”那个女孩用汉话说。
“不是。”嬴寒山干脆地回。她走过去,蹲下来,看着这个安静过头的女孩。女孩对这句“不是”不置可否,她小动物一样向着一边歪了歪脑袋:“你是个汉人,是平朔军的人吗?”
“……”嬴寒山想了想,“可以算是。”
乌漆的大眼睛闭上了,女孩小大人似地叹了口气。
第 297 章 故人至此
“少庄主,您这是被打劫了吗?”当苌濯回到山庄时,明少英忍不住脱口而出
“没有。”苌濯冷漠地回他。
“可你这样子……”明少英欲言又止。
他们少庄主本来说去百草谷走个过场就回来,却耽误了这么长时间。
出去时还好好的,如今却模样狼狈。加上他脸上的划伤,很难不怀疑他是在百草谷中遇到了意外。
苌濯抬手止住了他接下来的话,整理自己的衣着:“嬴寒山呢?”
“额,少夫人啊……”
明少英哽了下,最后选择实话实说:“少夫人来过了。”
苌濯动作一顿:“她知道了?”
明少英郁闷地点头:“是知道了。少夫人现在在寒上居休息,她的侍女还不停地来问。我一直拦着,没让他们和剑宗那帮人碰见。”
被她知道了。
心中忽然涌起一股烦闷的情绪,苌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她知道之后,是什么反应?”
他是经过权衡,才选择进百草谷的。只要走个过场,将韩钰皓敷衍过去,找牧轻霜交给其他人便可。
只是他没想到,绕路去另外一个出口时,会恰好与牧轻霜撞见。
摔到瀑布下,他也知道事情搞砸了。也做好了被嬴寒山发现的心理准备。
之后同嬴寒山道歉便是,无论何种后果,他都愿意承担。
可问出这个问题时,他的话语中还是带上了一丝自己也未察觉的紧张。
“哭了,还说头晕——哎!少庄主你走慢些。”
明少英的话没起多大的作用,苌濯加快脚步向前走去。嬴寒山身体虚弱,最忌情绪激动。所以进百草谷之前,苌濯特意嘱咐将此事瞒下,不要惊扰到她。
之前嬴寒山就说过自己头痛,哭了之后,不知道会对她的身体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如今倒是好心办坏事了。
想到这里,苌濯的脚步又加快了些。
寒上居是嬴寒山在留药山庄的居所,灵器阁阁主怕爱女在山庄中住不习惯,特意在山庄中开辟出一块地,给她建了处院子。
院中那幢有着南耀风格的楼阁,一抬头便能看到。苌濯向着那个方向走去。
“铃铃铃。”一阵脆响自头顶传来,像是玉石相撞的声音。
苌濯总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
他还未想明白是在哪里听过,这声音便越来越近。
“下面的人快躲开!”
苌濯抬头,正看见那身着嫁衣的红色身影从天而降。
南耀女子出嫁时,除了面具,还要带上亲朋好友相赠的宝石首饰。
满头珠翠,行走时叮铃作响,代表着大家对新娘的祝福。
她那嫁衣华丽,身上带着的宝石首饰像是来自不同人之手。嬴寒山在家乡,应该人缘很好。
那华丽的嫁衣随风扬起,宝石闪着微光,像是红寒裹着星辰,自天而下。
躲开?
下一瞬,只听砰的一声闷响,两人一同摔倒在地。
嬴寒山这一下撞得头晕。
系统在自动更新前好心提醒她,就算她没披马甲,从屋顶上跳下去也不会受伤。
她母亲和兄长一个个都是顶级器修,给她塞了不少护身灵器。有这些灵器保护,区区从屋顶跳下去,小事一桩。
于是她就自信满满地跳了。
然后她就撞了。
天知道怎么就那么巧,苌濯刚好走了过来,被她砸了个正着。
嬴寒山靠着苌濯的胸口,听到他的心跳声。咚咚咚!跳得异常欢快,估计被她吓得不轻。
苌濯作为一个医修,身手实在不行。但凡他往后退一步,两人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滚在一起了。
她刚才看苌濯没躲,似乎还想伸手接她,匆匆忙忙地收起了护身灵器的防护罩。
那一下撞得结结实实。
嬴寒山哆哆嗦嗦地起身,试图和苌濯拉开距离。结果她的头发不知道勾到了哪里,头皮一痛又倒了回去。
得亏苌濯及时扶住她,两人才避免了脸贴脸的结局。尽管如此,还是太近了,几乎鼻尖抵着鼻尖,呼吸交融。
她之前未曾离苌濯这么近过。
他一双眸子冰冰冷冷,像是覆了一层薄薄的冰壳,拒人于千里之外。如今那层冰碎开,这双眸子因为震惊微微睁大,映照着她的倒影。
这感觉实在奇怪。
嬴寒山屏息,后撤,找到她头被缠住的地方,解开,准备一窜出去三米远。
没窜出去。
苌濯双手还放在她肩膀上,把她摁在了原地。
搞什么?
苌濯有些恍惚。
刚才那一下,犹如烟花在心中炸开。是真的狠狠地撞他的心口上,将他的神思给撞去了九天寒外。
若不是提前给自己把过脉,他真要怀疑自己掉下悬崖时摔出了毛病,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根本无法缓和下来。
直到嬴寒山不满地抽了他手背一下,他才猛地回神。
苌濯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他这位夫人没回自己院子里休息,似乎……也没有哭过。
不如说还挺精神,想让他快点放她自由。
嬴寒山和他较劲了半天,发现力气比不过他,烦躁地抓了下头发,又摸到了听雨不准她弄乱的发髻,气鼓鼓地扯下几根发簪来。
刚刚她对着苌濯那么一撞,发型早就乱了。不如都取下来吧。
她窝在苌濯怀里,把其他的头饰给拔了下来。然后去摸固定面具的链条。
固定的地方有个机关,听雨特意给她加固过,但这也难不倒她。手上一摸就明白了这机关的构造,准确地捏住了机关的卡扣。
“别!”
就当她快要摘下面具的时候,苌濯开口叫住了她。
嬴寒山疑惑地抬头。
苌濯看不见她的表情,但猜她应该是在疑惑:“我帮你?”
他提醒道:“南耀婚俗,面具该是我来揭的。”
苌濯的声音特意放柔了,听得嬴寒山起鸡皮疙瘩。之前他和她说话还不是种语气的。
但他说的话没毛病,嬴寒山顺从地转过身去,让他帮忙。
她没有拒绝,苌濯不太自然地呼了口气。小心地解开和链条缠在一起的发丝,拨开了链条上的机关。
面具被取了下来。
嬴寒山这张脸被捂了一天,如今总算重获自由,伸手去揉被撞疼的鼻梁与额头。
“刚刚撞到哪里了,我看看。”
苌濯在关心她?
嬴寒山警觉起来。
此时的苌濯,同百草谷中的那个苌濯判若两人。他之前都快把没有交流欲望刻在自己脸上了,现在却改变了态度。
若他对牧轻霜的温柔关切能打十分,那他现在勉强算个六分,却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总不能是从百草谷回来,他改变主意了?
那她该如何应对?总之先演了再说?
“我没事的。”谨记自己的病弱人设,嬴寒山微微仰起脸,“你看。”
她之前一直戴着面具,这是苌濯第一次清楚地看到她的脸。
她五官生得温柔妩媚,皮肤白皙。只看一眼,便能让人联想到娇艳又柔软的花,惹人怜爱。
苌濯如同被蛊了一样,拨开她额前的碎发,仔细检查她是否有受伤。
嬴寒山眯着眼,他怎么看得这么认真?有点痒。
被盯着有些发毛,嬴寒山垂下眼假装乖巧。
那人的手指像羽毛一样,轻轻地扫过耳廓。然后,停在了那里。
嬴寒山等了半晌,忍不住抬眼看他。
苌濯手指停在她耳侧,就那样僵住不动了。
“怎么了?”
“没什么。”苌濯这才把她的乱发理好,收回手,“……没有伤口,要是有什么不舒服就同我说。”
不管是不是装的,对方关心自己,基本的礼仪是要有的。
“我是没什么事,倒是你疼不疼啊?”嬴寒山问苌濯。
“我没事。”
苌濯嘴上这么说,但看起来其实不是这样。
刚刚两个人额头撞额头,理论上来说,戴着面具的嬴寒山头比较铁。嬴寒山没事,倒是苌濯额头上有了几分要肿起来的迹象。
可怜苌濯这张俊脸,明早起来说不定会肿起来一半。
嬴寒山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便觉得有些想笑,紧接着一阵眩晕感袭来,眼前一阵发黑。
今日没站稳被苌濯扶住已经是第三次了。
苌濯的声音带上了些慌张:“嬴寒山?”
嬴寒山张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她给忘了,她身体虚弱得很。今日折腾了一天,举行婚礼,跑去百草谷,最后还从屋顶跳下来,也差不多是极限了。
意识迷蒙之际,她感觉到对方把自己抱起了来,又听到了那速度有些快的心跳声。
苌濯这人,这么不禁吓的吗?
那心跳声咚咚咚的没个消停。嬴寒山睡都睡不安稳,接着听到了听雨的声音,有点破音和结巴。
“主人她……她、她面具……主人她怎么被少庄主抱着……”
“我给她诊过脉,只是累着了,无碍的。”苌濯声音很轻。
她被放上了床,陷在柔软的被褥中,嬴寒山思绪逐渐放空,心想这次总算能睡个好觉了。可没睡多久,她感觉到有人在摆弄自己的右手。
嬴寒山眼睛睁开一条缝,不出意外是苌濯。
他沐浴过了,换了身衣裳,一头黑发用发带松松垮垮地系着。手指搭在她右腕上,神情专注地给她诊脉。
看他试完右手换左手,左手完了又探她颈上动脉。嬴寒山终于忍不住了,拧着眉睁开了眼睛。
苌濯整个人都僵住了。
嬴寒山眯着眼,努力让视线聚焦。
奇怪,他脸上被撞出来的印子咋没了,难道是他自己医好了?
可他为什么老盯着自己耳朵看啊,总不能是觉得她的耳饰特别好看吧。之前说给她看伤口时,他的视线也停留在她耳朵附近。
嬴寒山脑子转不过来:“好看吗?”
苌濯的脸唰地一下的就红了,看来是没治好,明天还是会肿。
“……好看。”
他声音很轻,但嬴寒山还是听清楚了。
那就对了嘛,这耳坠用的宝石我二哥亲自去找的,花纹全是我大哥亲手雕刻的,你觉得好看,说明你在这方面还算有眼光!
嬴寒山如此想着,眼睛一闭彻底睡了过去。
她不知道的是,听雨在扶她上床后,帮她更衣取下了首饰。
她耳朵上什么也没带,只是耳后靠下的位置上,有一小片淡红色的胎记。
苌濯不是想探她颈上的脉搏,而是想确认一下这片印记。
他没看错。
苌濯伸出手来,挡住嬴寒山半张脸。像是之前戴着面具一样,将她的容貌全部挡住。只有她耳后的那片胎记看得清清楚楚,形状犹如一片祥寒。
苌濯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震惊,不禁喃喃:“为什么会是你?”
第 298 章 赠卿花
书阁内,本来枕臂浅眠的苌濯猛然惊醒。堆在桌上的医书因为他的动作从桌边滑落,哗啦啦掉了一地。
站在一旁的明少英过去帮他捡书,边捡边劝道:“少庄主,您还是去休息一下,这都翻了一夜的医书了。”
昨日大半夜的找了几本书来看还不够,今日又跑来书阁里坐着。少庄主不该陪着少夫人增进下感情嘛,就算是给少夫人治病,也用不着这么着急吧?
明少英心里犯嘀咕,将那几本砖头厚的药草图鉴捡起来,又捡起一本封面泛黄册子,上面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这本是诊籍吗?瞧着有些年头了。”
苌濯心不在焉:“是我刚入山庄时带进来的。”
算一算,距今已经快有一百三十年了。苌濯翻开那本诊籍,指尖划过书页上略显稚嫩的字迹,思绪逐渐飘远。
刚才那个梦实在太真实了。他梦见了嬴寒山。
他能闻到房间中弥漫的药味,能看到她蜷缩在床上,后背被汗湿,紧闭着双眼,只能发出痛苦的呜咽。
梦的最后,她流着泪,从喉咙中挤出了极轻的一句话。
“我不想呆在这里了,我想回家。”
而他除了给她拭去眼泪,给她喂药让她好受些,什么也做不到。
今天早上,嬴寒山还对着他笑,声音软软地同他说谢谢。
在梦中,嬴寒山看着他,双眼中却只有毫不掩饰的厌恶:“——我讨厌你。”
他不想让她这样看他。
苌濯捏着书页的手指慢慢用力:“昨日给牧轻霜通行玉牌的人,找到了吗?”
“找着了,是三长老门下的人。长老为他求情,说此次也未出什么大事,且我们山庄素来与北玄剑宗交好。也算是给剑尊一点脸面,让那人去思过崖关上数月便算了吧。”想起那位热爱找他们不痛快的长老,明少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根据山庄的规矩,让外人进入百草谷,是要剥夺玉牌逐出山庄的。”苌濯头也不抬地说道。
“属下就知道少庄主会这么说,已经将那人抓起来了!只是……”明少英顿了一下,
“还没来得及和您说,牧轻霜刚从百草谷中出来,一出来便嚷着说要见您。”
梦中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苌濯眉头紧皱:“不见。”
明少英跟着苌濯这几年,也知道北玄剑宗这两位有多让人头疼。别说是过来赔礼道歉,不闹事倒打一耙就不错了。碍于他们师尊的面子,少庄主平日里都对他们好声好气,就算是要拒绝,也是找个过得去的理由来推脱。
表面功夫都不做,直接说不见,倒是第一次。
“少庄主,我把少夫人的医官带过来了。”明雀在外面敲门求见。
苌濯将手中的诊籍收进抽屉:“让他们进来吧”。
灵器阁擅长炼器,可不擅长医术。可嬴寒山自幼体弱多病,阁主到处寻找有能的医修,还求了南耀国的皇族,让宫中的御医做了她的随行医官。
苌濯一早就派明雀去把人找来,说是想同他们了解一下嬴寒山的情况。
几位医官立刻就来了,还带着不少东西。
一位医官打开自己随身的储物袋,不停地往外拿东西:“都在这里了,三小姐这几年的诊籍,用过的药方,还有些起居记录……”
一本本册子拿出来,每本上面按年份标了号。加上苌濯本来放在桌上的一摞医书,桌子堆得满满当当。
苌濯眼睛一扫,准确地从里面抽出来一本。
“我昨天给夫人诊过脉了,她是天生体弱?”
“确实如少庄主所说,三小姐自幼便体弱,但不至于危及性命。”
一位医官站出来,在这群医官之中,她跟着嬴寒山的时间最长,是看着嬴寒山长大的。
她指着诊籍上的一段文字,对苌濯说。“至于她身上那毒,正好就记在您手上这册子上,在这里。”
“那件事距今也有百二三十年了,实在凶险,要不是庄主正巧在南耀寒游,后果不堪设想。自那次意外之后,三小姐每隔一段时间便会病情发作。”
苌濯的目光落在那段文字上。
上面并未写明嬴寒山染上异毒的原因,而是详细地写了异毒第一次发作时的症状,那次中毒使她昏迷了数月。
“她下一次发作是在什么时候?”苌濯问。
“多亏庄主调理,三小姐已经有半年没有发作了。”那医官顿了下,问道,“少庄主可是发现了什么要发作的迹象?”
“没有,她脉象还算平稳。”
不过她今天早上还说头疼,应该是身体不舒服。
苌濯翻着手上的诊籍。等会再去看看她吧,再同她好好解释一下昨晚的事情。
*“主人,真的不用叫医官来给您看看吗?”
因为嬴寒山装病装得太过成功,听雨也顾不上和明少英理论了,赶紧架着嬴寒山找个地方让她休息。
嬴寒山按着额角:“不用,你们退下,让我一个人待一会。”
听雨一脸担忧地退了出去,给她带上了门。
门一关上,刚刚还在打蔫儿的嬴寒山立刻支棱了起来。
“系统,你刚才说你全名是叫什么来着?”
那一长串的名字,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系统。
系统没回答她,依旧机械性地重复道:【请宿主完成新手福利任务。】
【请宿主将手伸入卡池当中,抽取第一个马甲。】
紧接着,卡池出现在嬴寒山面前。
说是卡池,更像是个放大的玉盘。盘中盛着水,闪烁着极光一样奇异的光泽。
嬴寒山盯着玉盘上细腻精致的花纹:“马甲到底是什么?”
【请宿主抽取第一个马甲。】
“你之后会给我布置什么任务?这任务是不是必须做?不做又有什么惩罚?”
【请宿主先完成新手任务,抽取第一个马甲。】
“你这小盘子里只有这么一点水,上面还有裂痕,是不是有点破——”
【呸,你才是破烂!你全家——哦不对,总之不是破烂,这是聚魂池!聚魂池!!】
系统的声音突然一变,原来的机械音被一个软糯的童音替代。
嬴寒山听她噼里啪啦讲了一通,沉默了会才开口:“原来你是可以对话的啊。”
这次轮到系统沉默了:【……】
“聚魂池是什么?这个——”嬴寒山点点那个玉盘,“不是叫卡池吗?”
系统:【……】
“小马?小甲?让别人永远不知道你有多少个马甲系统?”
【……不是本系统的问题,是宿主的问题!宿主你现在的灵力太弱了,神魂也不稳,像我以前的主人就不会这样——】
“嗯嗯。”嬴寒山做了个您请说的手势。
【就不会——咳咳,先不说这个。】系统猛地打住,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你可以从卡池中抽取不同的马甲,披上马甲,你就可以获得这个马甲的能力,完全伪装成另一个人,保证别人看不出破绽。】
【你披着马甲完成任务,系统会根据人设还原度和任务完成度打分,奖励的积分可以用于兑换各种奖励。】
“听起来还挺厉害。”嬴寒山评价道。
娃娃音立刻变得欢快了许多:【没错,我就是你的金手指!宿主是不是很惊讶!】
嬴寒山摸了摸后脑勺,想起听雨不准她弄乱发型,又放下了手:“倒也没有?”
系统:【…………看来宿主不需要说明了,请宿主快点完成任务!】
“啊,但我还有个问题。”嬴寒山举手。
【搞快点!】
那个像个盘子的卡池嗖地一下飞了过来,往嬴寒山怀里撞。
嬴寒山下意识伸手去挡,被卡池里溅起的水花糊了一脸。
一股奇怪的灵力灌入了她的身体。
她觉得自己像是一棵树苗,在这股灵力的加持下不断抽芽生长,展开枝叶。
系统的娃娃音在耳边响起:【恭喜宿主获得五星马甲,马甲名称:嬴霁,能力:器修。】
睁开眼,嬴寒山发现她的视角比平时高了很多。脸上的面具和身上的红色嫁衣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袭绣着金线的黑色长袍。
嬴寒山摸了摸布料,手感很逼真。
不仅强行叫她抽卡,还直接给她套上了马甲,简直是强买强卖,但嬴寒山对此并不排斥。
她现在浑身舒畅,因为早起引发的头痛像是不存在一样。披上马甲,让她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
她脚步轻盈地走到镜子前。
比起她原来的样貌,镜子中的人眼尾上挑,俊美中带着凌厉。
房间中那个穿着红色嫁衣的三小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英俊高挑的……
“男人?”
镜子中的人掐了把自己的脸,说话时声音低沉,富有磁性。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系统不死心地问她。
嬴寒山试着眯了眯眼睛,镜子中的人立刻和自己做出了一样的表情。
这是一张不会被认为娇弱可怜的脸,眉眼间带着自信和张扬,看起来比骄阳还要耀眼几分。
“是挺意外的。”
原主自小受异毒所扰,经脉受损,修为再无寸进。刚刚那一股灵力灌进来,她现在感觉体内灵力充盈,能打遍天下无敌手。
她以为所谓马甲只是换张脸,没想到是换了个人。
这个叫嬴霁的新身份,修为高得不可思议。这种马甲能当作新手任务的奖励白送?
系统很满意她的反应,整个统都欢快了很多,在她面前打开一个地图:【好嘞!请宿主根据新手指引完成任务!】
眼前出现了一张非常详细的地图,上面还有个箭头指示前进路线。嬴寒山仔细看了下,连百草谷有几个秘密入口都标出来了。
豁,这就有趣了。
嬴寒山对这个系统任务来了兴趣,溜出了房间,按照系统指示的方向前进。
嬴霁修为高,一路上没被任何人发现,很快到达了系统标注的秘密入口。
整个秘境覆盖着一层禁制,阻挡外人随意出入。从外面往里看,只看见山谷间白茫茫的一层迷雾。若没携带山庄弟子的玉牌往里走,只会原地打转,根本进不去。
嬴寒山一脚踏进白雾里,眼前的雾就像有生命般往两边退开,在中间留出了一条通道。
秘密入口也是真货。
“就算是个没人知道的后门,不上锁是不是有些危险?”嬴寒山问。
【因为是新手任务,所以特意给宿主调低了难度哦。】
“好吧。”嬴寒山走入了秘境之中。
浓郁的灵气扑面而来,随后便是风吹过草木间的声音,山谷间野兽的鸣叫声,还有……人的气息。
苌濯还真是带了不少人进来找牧青霜啊。
可惜,他们找的方向错了。
牧青霜进入秘境时,身上还带着从山庄弟子那借过来的玉牌。
众人循着玉牌留下的灵力痕迹找过去,发现痕迹在途中断了。只好分散开来,采用地毯式搜寻的方式。
在这忙活了一晚上,却连牧轻霜的影子都没找到。
只有细心的苌濯发现了牧轻霜留下的痕迹,在一处瀑布下找到了她。
看系统提供的地图,指引箭头突兀地转了个弯,指向了一个相反的方向。
嬴寒山全靠着系统的地图指引方向。不知道该感叹牧轻霜的迷路路线过于曲折,还是惊叹能在这全是树的秘境中发现踪迹的苌濯观察入微。
“这可是剧情里少有的,女主和男二的对手戏,好不容易有机会让他们二人独处,你确定要让我去当电灯泡?”
【什么电灯泡,啊呸呸呸!请宿主重新阅读任务详情,系统并没有发布让宿主去当电灯泡的任务。】
“我对你的任务描述是否准确抱有怀疑。”
【请宿主注意任务的时间限制!】
系统调出个倒计时,放大摆在地图上。
“我懂我懂,是去救人。”虽然不知道苌濯有什么需要她救的,嬴寒山加快了脚步。
周围的树木变少,隐隐约约可以听见水流声。
流水的声音逐渐变大,眼前是一处弧形断崖。巨大的水流从崖边倾泻而下,形成了一道瀑布。
嬴寒山一眼便看到了断崖边上有一处新鲜的塌陷痕迹。
苌濯找到牧轻霜后,突然被附近的妖兽袭击。两人失足掉下了瀑布。
因为牧青霜受伤,附近还是妖兽领地,两人便在瀑布下等待其他人的救援,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走出了秘境。
系统地图上的箭头,直直地指着瀑布的下方。嬴寒山从塌陷处往下望,除了瀑布形成的大片水雾啥也看不到。她停住了脚步。
【宿主是恐高了吗?】
娃娃音系统在一旁不停给她打气。
【宿主不用害怕,苌濯就在下边,离任务完成就差最后一步了。任务完成后宿主可以获得健康值,还会开启新的奖励卡池哦!】
“……行吧。”嬴寒山深呼吸一口气,助跑两步。
【唉?宿主等等——】
嬴寒山跳下悬崖。
系统:【噫呀呀呀呀噫噫!!!!】
嬴寒山:?
你喊个屁啊?
周围的景色随着她的下落快速变换,系统尖叫没几秒,下方有什么东西托了她一下,下落的力道减轻了不少。
嬴寒山调整姿势,安全落地。
【宿、宿主,你怎么能就这样跳下来!?】系统惊魂未定,娃娃音都在打颤。【我以为自己要摔碎了呜呜呜呜!!!!】
它反应这么大,嬴寒山过了一会才明白过来:“你难道是想让我从崖边的岩壁上,一点点爬下来?”
不是想让她这个电灯泡从天而降,唰地一下降落在苌濯和牧青霜中间啊?
【那要不然呢!!】系统不可置信地反问她。
嬴寒山抬手指了下刚刚拖住她的东西。那是一种长相有些怪异的树,扎根在岩壁上,树枝探入水流中,织出了一张大网,兜住了瀑布水流。
这种树成群地生长在瀑布下,树冠像是泡胀的海绵,吸收了大量上游的流水,富含水分,有韧性且柔软,绝佳的缓冲材料。
“如果下面没有能缓冲的东西,苌濯和牧青霜是怎么掉下来还不受伤的?”
【对,对哦?】系统后知后觉。
“所以,人在哪里……”嬴寒山环顾四周,除了哗哗流水声,周围并无其他的声音,“怎么有花?”
茂密的树冠挡住了月光,脚下的水是浓稠的墨绿色。嬴寒山弯下腰,从流水之中拾起了那朵花。
奶白色的花,花心泛着桃红色,莲座花型,层层叠叠的花瓣有着蜡质感,隐隐反射着月光。
从上游飘下来的大多是落叶树枝,这朵花混在里面,多少有点突兀。
正纳闷,前面又飘来了一朵花。
嬴寒山挑眉,向花飘过来的地方走去。路上又捡到了几朵。
看来是有人特意摘了这些花,又不知怎么地把花散落在水中了。
水从树枝的缝隙间流下,形成一道道的水帘,看不清前路。嬴寒山懒得绕来绕去,伸手挥出一道灵气。
水帘被劈开,眼前豁然开朗。
上头没有树枝遮挡,月光正好照亮这片地方。前方的水面比脚下的浅一些又亮一些,嬴寒山发现了最后一朵花,装在月亮倒影做成的圆盘里。
她正要去捡,有人先她一步伸出了手。
嬴寒山撇撇嘴,抬眸。
苌濯那身喜服都被水给浸湿了,衣领敞开,头发散乱,脸颊上带着一些细碎的伤口。
美人就算浑身湿透了也不显得狼狈,反而有些破碎般的美感。
那双眸子也不像之前冷若冰霜,而是蒙着层迷雾,带着迷茫。
苌濯缓缓地抬起了头,像是还没反应过来嬴寒山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趁他这一晃神的工夫,嬴寒山速度极快地出手,一把将最后一朵花抢了过来。
嬴寒山:“先到先得。”
寒上居
嬴寒山的卧房中。
听完了听雨的汇报,嬴寒山陷入了沉默。
她和苌濯打了一架?还把苌濯的脸给打肿了??
她一个内府损坏灵力稀薄,体格甚至不如普通人健壮的弱鸡,要怎样徒手把苌濯一个修士的脸给打肿啊?
“你可打听清楚?还有别的吗?”
嬴寒山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已经缓解的头痛又有了复发的趋势。
听雨用力点头:“千真万确。”
“………行,知道了,退下吧。”
听雨走了后,嬴寒山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系统。”
【滴。让别人永远不知道你有多少个马甲系统更新成功。新卡池已开启,马甲使用时间刷新,恭喜宿主,又可以披着马甲出去浪了。】
消失了大半天的系统终于重新出现了,嬴寒山立刻问它:“新的卡池是什么。”
【这就给宿主介绍新的卡池。】
嬴寒山面前弹出一个面板:【路人甲卡池】
【卡池介绍:在特定环境中抽卡,会根据周围的环境随机生成路人马甲,让你能完美地融入大众。】
在这个卡池里抽卡需要的积分很少,马甲的使用时间也很长,不会出现像嬴霁那样突然变回去的情况。
抽出来的马甲都普普通通,没有什么特殊能力,只有一个通用的技能:泯然众人。
让你迅速地融入环境,离开后又迅速把你忘记,毫无存在感。
来得正好!嬴寒山正准备出去打探一下消息,看看听雨说的是否属实。
第 299 章 尔是何人
“没事,我明白。我们就一起等寒山回来,好不好?等到寒山回来之后,等到你的愿望都实现之后,我们再说剩下的事情。”
嬴鸦鸦闭上眼睛,她没有点头,只是很深地把额头埋在他的肩膀上。阿姊一定会回来的,她想,等到阿姊回来……
裴纪堂也没有再动,他就保持着这个姿势,好像已经变成了一尊石像。我终究没办法知道她到底是不是爱我,他想,现在不可以,以后又怎样呢?是可以,再说,还是终究只要现在呢?那一声压抑在喉咙里的呜咽沉了又沉,最后只变成无声的叹息。
有一阵风吹得急了些,窗户哐地开了,又哐地落下去。
琵琶胡琴与羌笛。山庄之中建有药阁储存药材,弟子们可凭着身份玉牌领取药材,用于修炼和炼药。
这药阁是山庄中最高最气派的建筑物,从入口进入前,嬴寒山先抬头数了数这药阁有几层楼。一眼望过去没看到顶。
外面显得那么大,一进到里面,却觉得过道都有些狭窄,全被他们摆满了存放药材的柜子。
这些药柜由特殊的木材制作,水火不侵,每个木格中都雕刻有小型阵法,可调节湿度和温度,利于药草的储存,可让药材千年不腐。
嬴寒山一眼认出这柜子是他们灵器阁的手艺,脑子里开始自动计算打一个这样的柜子要花多少灵石。
这么多的柜子,加上柜子里那些稀贵的灵草药材,再加上后山还有好几个山洞,当做仓库使用。
嬴寒山和庄主聊天时,也时不时地调侃他,问他们是不是因为囤了太多药草破产了。
“见过少庄主。”路过的弟子来向苌濯行礼。
“嗯,我来取些药。”苌濯点头,问他,“昨晚调取的药材都到了吗?”
“回少庄主,已经放入后山的仓库中了。” 在留药山庄中心有一处洞穴,穿过洞穴,在山谷深处有一个名为百草谷的秘境。
曾有位医修为给自己的好友治病,巡游四方,寻找已经失传的灵药。
机缘巧合下,在此地发现了一处秘境,秘境中生长着许多已在外界灭绝的灵草。
他深入秘境中,采挖灵草,又召集各路医修,同他一起研制药方,终于将已经失传的灵药复原。
可他终究晚了一步,他的好友未等到可以治病的灵药,就先一步撒手人寰了。
医修悲痛不已,若药方没有失传,若他能早些集齐药材,可能他的友人便不会离他而去了。
于是他下定决心,在百草谷附近建起了留药山庄,招收弟子,传授医术,收集各类药材药方并细心地保存起来,将这些传于后世。
这便是留药山庄的起源。
嬴寒山走在前面,后面跟着数位侍从,一行人向山庄中心的那个山洞走去。
主动出击,去“捉奸”。
“主人啊。”侍女听雨凑过来问,“您刚才不是说感觉好些了,叫我们一起去找少庄主吗?”
可他们走的这个方向,怎么觉得不太对劲啊?
“我是去找他呀。”嬴寒山头也不回地答道。
牧青霜不见后,苌濯带人找遍了山庄。最后发现牧青霜偷偷进入了百草谷,在秘境中失去了联系。
为了救牧青霜,苌濯亲自带人进入秘境中搜救,一夜未归。
找苌濯就往百草谷走,没毛病。
就是路未免太远了点。嬴寒山伸手抬了抬头顶的发簪,她头上戴这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像个移动风铃。走路不仅叮铃哐啷地响,还觉得沉。
“哎呀,您别动,这头发可难梳了,我来帮您整理。”听雨从小和嬴寒山一同长大,深知自家主人的本性。
这位三小姐表面看起来柔柔弱弱,实际上性子跳脱。今天从早忙到晚,精神一直紧绷着。说是去找少庄主,其实只是憋得难受了,随便找个借口出来散散步而已。
听雨帮嬴寒山整理了头发,又重新固定了一下面具:“您再忍一会,这面具必须是您的夫君才能取下来。”
在南耀国,丈夫在新婚之夜取下妻子的面具,有着从此之后,两人坦诚相待携手到白头的寓意。
若没摘面具,则预示着这对夫妻婚后不谐,夫妻之间知人知面不知心。
嬴寒山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那确实是,新婚之夜,不摘面具不吉利。”
听雨听出她言语中带有不快,正想仔细问问。就被远处传来的议论声打断了。
“明雀啊,你说少庄主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一个冷淡的女音回他:“不知道。”
“要是赶不及了怎么办,唉,我当初该拦着少庄主的,可是韩钰皓怎么说也要他亲自去。那话说得可难听了,什么叫他师姐若是出事,留药山庄承担不起……”
那大嗓门叽里咕噜,语速越来越快:“明明早就该回来了……你说,少庄主不会在百草谷里出什么事了吧!?”
“不会。”
“唉,可惜我们不能进百草谷,不然我一定代替少庄主进去。你说那牧青霜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今天整出这种幺蛾子来。少庄主再不回来,到时候瞒不住了……”
说到这里,那道声音不禁拔高:“明雀啊!要是被少夫人知道少庄主不在这里,她不会以为是少庄主逃婚,一气之下把少庄主休了吧!”
那句“把少庄主休了”,音量十足,显然是没料到附近会有人经过。听到这话,嬴寒山带来的一众人齐齐呆在了原地,嘴巴张得老大。
嬴寒山倒是早有准备,向声源走去,扬声问道:“苌濯不在这里,这是什么意思?”
听到嬴寒山的声音,那两人皆是一愣。
是两个佩剑的侍卫,怎么看都不是医修。
那位叫明雀的女侍卫看到嬴寒山脸上的面具,最先反应过来,向嬴寒山行礼:“见过少夫人。”
另一个人表情就精彩得多了,说话都结巴了:“少少少夫人!!?”
嬴寒山很容易就认出了这两个人。
一开始向她行礼的女子叫明雀,另一个身材高大嗓门也大的叫明少英。
两人皆是剑修,是苌濯的侍卫。他们明氏一族代代都侍奉留药山庄的主人。整个山庄中,就他们一支修剑,还用毒。
听他们刚刚说的话,苌濯已经进了百草谷了。
嬴寒山喘了口气,冷声质问:“你们刚才说苌濯在哪里?”
想到自己刚刚说的“逃婚休夫”的言论,明少英恨不得抽自己的嘴:“少夫人!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哪样?”嬴寒山被面具遮住的眉毛挑了一下,指向他们身后的山洞,“苌濯在里面吧?”
“少庄主真的不是逃——”
在明少英说出逃婚二字前,明雀一脚踹过去,止住了明少英的话。
“突然发生了点小事故,少庄主暂时离开,很快便会回来了。”明雀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少夫人莫要伤心。”
她有什么好伤心的?在这些人眼里她有这么脆弱吗?
嬴寒山带着一行人就要往山洞中走去,她可是来干正事的。
“少夫人止步,百草谷是我们山庄的禁地,不是……你先别哭,哭了伤身。”被踹倒的明少英又爬了起来,挡在了他们面前。整个人小心翼翼,生怕他语气凶点,嬴寒山就会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少夫人莫要伤心。”明雀重复了一遍她刚才的话。
嬴寒山总感觉哪里不对,纠正他们:“我没有伤心。”
按理说,这山庄里人应该都是不怎么待见她的。不然之后也不会传出谣言,说她是插足苌濯和牧轻霜之间的第三者。可眼前这两人不仅说话轻声细语,还格外小心谨慎。
好像怕一个不小心惹她心情不快似的。
“我也不会哭,你们从这里让开,我要去找苌濯。”
明少英明显不信:“可您的声音听着都在发抖啊。”
嬴寒山停住了。
抖?
旁边的听雨立刻过来扶住了她,关切道:“主人,您没事吧?”
嬴寒山:“……”
怎么你也跟着一起来了,你也觉得我在哭是吧?
她声线很抖吗?顶多就是路走多了,有点喘而已。
没办法啊,这山庄建在山上,地形比较陡,楼梯多呀!
嬴寒山尽量稳住气息 :“我没事的。”
听雨也摆出了一副不相信她的凝重表情,只觉得她是在强撑:“需要帮您传唤医官吗?”
嬴寒山:嘶,等一下。
意识到不对之后,嬴寒山调整了下语调,顺势假哭起来:“听雨,他们刚刚是不是说,苌濯抛下我去找那什么牧轻霜了。”
效果拔群,听雨几乎一秒就被她带歪了:“对!我们刚才都听到了。少庄主把我家主人晾在一边,去了百草谷里找那什么牧轻霜了。今日可是他同我家主人结契之夜,他怎敢?!”
“冤枉!少庄主那是迫不得已。”明少英喊冤。
“是什么?”听雨才不管他嗓门多大,继续追问。
迫不得已,就能在新婚之夜把自己道侣晾在一边,一夜未归?
嬴寒山装着委屈,指出他话语中的漏洞:“你们刚刚说,这山洞后面是山庄的禁地,寻常人不可入内。可那个叫牧青霜就能进去。”
“嗯,这个就是……”明少英语塞。
牧青霜和她师弟韩钰皓一同参加婚宴,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山庄弟子的身份玉牌。她用玉牌打开了百草谷的禁制,一个人偷偷溜进了百草谷中,然后就没再出来。
韩钰皓怕牧青霜在百草谷中出了意外,非要苌濯亲自进去找人,不然就带着人闯进百草谷。
时间紧迫,苌濯进入秘境时,并未和他们吩咐太多,只说自己很快便会回来,让他们暂时把事情瞒下,不要让少夫人知道。
结果少庄主前脚刚走,后脚少夫人就冒出来,把他们逮个正着。明雀和明少英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桩婚事是庄主与我们阁主定下的,还有南耀国主作为见证。你们山庄是打算毁约吗?”
听雨看他们支支吾吾,步步紧逼,南耀国主都搬出来了。
嬴寒山在旁边听着,见听雨一句接一句的质问,将对方怼得哑口无言,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她发现了,她这嗓音自带娇弱buff,听起来柔弱可怜,就算骂人,别人也觉得她委屈得快要哭了。
加上她今日戴了面具,别人看不到她的表情,可能根据她的声音脑补了一张泫然欲泣的脸吧。
原来她不是站在前面负责怼人打脸的那个,而是躲在后面假哭嘤嘤嘤煽风点火的那个。
这定位属实和她想得有些差距,难道她以后要改走娇弱绿茶路线?她不擅长啊。
嬴寒山望天。
都穿书了,为什么不能给她换个健康点的身体,换个人设也行啊。
【滴,让别人永远不知道你有多少马甲系统绑定成功,希望宿主在立人设时考虑各方面因素。】
一个机械平板的声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嬴寒山扫视周围,发现除了她没人听到。
“系统?”
那个自称系统的机械音继续说道:
【无数马甲换着披,我的马甲最牛逼。因为宿主身体虚弱、演技不佳,本系统可以提供各种马甲,帮助宿主完成任务,助力宿主实现梦想。注意,披马甲时不能ooc哦。】
她演技很不好?
嬴寒山看向另一边火冒三丈的听雨,轻咳一声,佯装头疼按住了额角:“听雨——”
“主人!你怎么样?”那边的听雨见她不舒服,立刻过来扶她。
还在叽里呱啦解释的明少英噤了声,明雀眉头蹙起,眼中隐有担忧。
周围的人都紧张起来,好几个人喊着要去找医官。
她哪里演技不佳了,她只是没找准自己的定位。
嬴寒山得出了结论,对系统说道:“至少我装病装得很像,对吧。”
系统:【……】
【已发布新手福利任务,请宿主抽取第一个马甲,去秘境中将苌濯救出。】
“知道了。”苌濯拿出一块玉牌,打开一扇门,“夫人,走这边。”
这句“夫人”一出,那位给苌濯行礼的弟子眼睛瞪得溜圆。几道目光唰地聚集了过来,还有人在二层栏杆边伸出脑袋,往这边张望。
嬴寒山甚至听到“吵过架”“打肿脸”这种词汇。
她假装没有发现,维持着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跟着苌濯走过那扇门。
待走过门之后,嬴寒山开口:“少庄主,你平时还是不要称我为夫人了吧?”
前面带路的人停下,面带疑惑地回头:“不能叫吗?”
嬴寒山不太自在地抓了抓脸颊,她还想问问苌濯,他们之间认识不超过两天,他是如何叫得这么自然不害臊的。
可他也没把她当作夫人看待啊。
别以为她不知道,苌濯昨晚找了几本医书,一看看了个通宵。
“也不是不能叫,就是……”嬴寒山就是觉得有些别扭。
他们已经结为道侣,称呼她为夫人有什么不对吗?
苌濯疑惑:“你不喜欢这样?”
他一本正经的口吻,像是主治医师征询患者意见一样:“那应该叫什么好?”
“平时叫我名字就行。”嬴寒山答道。
“好,寒山。”这位主治医师也没太纠结称呼问题,改了口。
解决了称呼问题,两人继续往外走,视野开阔了很多。
除了药阁,他们还在山中开辟了几处洞府,作为仓库使用。
门后便是通向不同的洞府的空中回廊。
大片的藤蔓绕着扶手廊柱,偶尔从屋檐垂下一两串还未开放的小花。从这处往下看,能把山庄中的风景尽收眼底。
苌濯带她走向一处洞府,感受到结界中封存的庞大灵力,嬴寒山心里莫名。
外面放着的药材能让普通弟子随意取用,珍稀难寻的灵草自然是放在洞府深处好好封存起来。苌濯却带着她往深处走,只是配个补气血助消化的药汤,不至于吧?
嬴寒山准备再次自证清白自己没有吃撑,前面带路的苌濯脚步不停,直接越过了那封存着强大灵力的洞府,拐向了回廊的另一边。
哦,原来是她会错意了。嬴寒山的目光还停在那洞府门上,没来得及转开。
苌濯注意到她的目光,跟着停下脚步:“你想进去看看吗?”
“这里能进去看?”嬴寒山有些诧异。
“可以。”苌濯回答后,就拿出了开启洞府的玉牌。
就好像只要嬴寒山点点头,他就真的会把嬴寒山带进去一样。
嬴寒山可没心大到要进别人储藏珍贵灵草的洞府乱晃:“不用了,我对灵草什么的也不太懂。”
“那便算了。如果你以后想进去,都可以和我说。”苌濯收起玉牌。
怎么可能还有下次啊。
嬴寒山当他是客气,也客气地回了声:“我知道了。”
之后走的那一段路,两个人都没再说话,走到回廊尽头处,又是一个洞府。
这个洞府就正常多了,或者说……平平无奇。里面光线不太好,只能闻见空气中散发的草药的味道。
苌濯在门口取了提灯:“等我片刻。”
他提着灯走进去,把嬴寒山留在门口。
嬴寒山在门口站着,自从进了这药阁,她看见的最多的就是药草。码得整整齐齐,按箱计数的药草。她也不知道苌濯是怎么记住那些药草的摆放位置的。
里面很黑,只有一点冷白的灯光照着,苌濯很快把药材找齐,按剂量配在一起,神情专注。
嬴寒山看了会他的侧脸,最后还是败给了自己的好奇心,走进了黑漆漆的库房里,朝着那点光亮摸了过去。
“九星草?”
嬴寒山不太确定说出其中一种药材的名字。
“嗯,是九星草。”
苌濯把提灯移了移,让她能看得清些。
嬴寒山一眼扫过去,这个药材认识,那个也认识,基本认全了。
虽然刚才她说自己不懂灵草,其实这么多年她药喝得多,加上他们炼器的总喜欢收集点稀奇古怪的材料,其中也有很多灵草,她其实认得不少。
苌濯给她配的这药,同民间健胃消食的方子有些类似,应该是经过了他的改良。但总体还是非常朴实无华,并未用什么稀贵的材料。
她就说嘛,她那破破烂烂的经脉根本承受不住高阶灵草所蕴含的灵气,这种普通的反而更适合她。
只是这些修炼用不上,炼丹不需要的凡间草药,有必要专门开辟一个洞府存在山庄之中吗?
“留药山庄也会保存这些民间的普通药材吗?”嬴寒山把自己的疑问问了出来。
“这是今早刚从山下城镇运上来的。”苌濯同她解释道。
留药山庄在大陆各地都开设的医馆药铺,也会定期组织弟子下山义诊。这些普通药草在外边随便一家药铺都能找到,根本不需要特意储存在山庄之中。
嬴寒山立刻就想到今早听到的那个离谱的谣言,打趣道:“所以山庄中的传言是真的,你担心库存不够,连夜叫人补充了库存?”
苌濯捏着药的手指颤了颤。
山庄中的传言他也有听说,明少英同他说起这件事时,表情说不出的怪异。
完整的版本是:
昨日少庄主和少夫人因牧轻霜的事情起了矛盾,少夫人气不过,便拿出了法宝聚灵炮,将少庄主的脸给打肿了。随后她扬言,她带来的百名灵器阁弟子各个身怀法宝,将山庄中所有人的脸打肿不在话下,到那时候,他们这群柔弱的医修只能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少庄主忧心忡忡,只能叫仓库连夜清点消肿药材的库存,传信药庄分部,让他们尽快多运些药材运来。
“寒曦,山庄中传言的事……”苌濯斟酌着开口。
“什么?”嬴寒山问。
“我们没有吵架。”更没打架。
“对呀,是没有。”
刚刚还在说药材,怎么现在话题突然转到了吵架上,嬴寒山不明所以地挑挑眉:“所以?”
那个梦又浮现在了眼前,苌濯皱起眉,有些事还是尽早说清楚为好。
“昨日发生的事……其实——”
“少庄主!”门外有人突然出声,打断了苌濯的话。
“北玄剑宗的那两位,韩钰皓和牧轻霜,在药阁外等着,说是要见您。”
韩钰皓和牧轻霜?
听到这两个名字,嬴寒山瞬间被吸引了注意,那不是这本书的男主和女主吗?
他们找苌濯是什么事?
嬴寒山转念一想。既然男女主找上门来了,苌濯应该就没工夫管自己这个女配了吧,不会想着要灌她喝药了吧?
苌濯没有应声。
那一盏用来照明的提灯因为灵力不足,开始忽明忽暗。
“他们一直堵在药阁门口,说不见到您,他们就不走。”门外传信的弟子又喊道。
“咳,有人找你。”嬴寒山提醒他。
苌濯叹了口气:“……偏偏是现在。”
声音很轻,但还是能听出其中夹杂着自闭和不耐烦。
要是门外的人能看清苌濯现在的表情,肯定会暗自吃惊。
他们少庄主一贯待人温和,怎么会被人打断了对话就露出不耐的神情了?
“啊?你说什么?”嬴寒山没听清,凑近了些。
苌濯噤声,往后挪了半步:“没什么。”
“少庄主?”门口传信的弟子半天没得到回话,再次扬声喊道。
苌濯揉了揉眉心,回道:“转告两位稍等,我马上就来。”
“听说那两位是少庄主的旧识,我就不打扰几位了。”
嬴寒山实在不想掺和他们之间的三角关系,一边说话一边往外挪,准备开溜。
“我还记得路,能自己回去。”
没跑出去几步,她又听到身后的苌濯叹了口气。
“寒山,小心看路。”
苌濯一把拉住了她,另一只手把注满灵力提灯塞到嬴寒山手上。
那盏灯亮得晃眼,周围的一切都照得清清楚楚。嬴寒山自然也看清了苌濯的表情。
总觉得他不怎么开心。
嬴寒山也不懂他有啥不开心的,她与苌濯不熟,这说不定只是她的错觉。
当走出仓库,照到阳光,他身上的那种阴郁的气质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还唇边带笑,瞧着心情不错的样子。
嬴寒山忍不住揉揉眼睛,差别好大,要见到牧轻霜,就这么让他开心?
“少庄主去忙吧,我能自己回去。”苌濯还拉着她手。嬴寒山试着抽手,没挣开。
“先等一等再回去。”
苌濯手上力道不松,把配好的药交给那位弟子,吩咐他去煎药。
“药汤备好需要些时间,你喝完药再走。”
王奉良从南边回营,将将赶上平朔军凯旋的庆功宴。当这位刚刚卸甲,还来不及收拾自己的将领急匆匆穿过辕门时,平朔军的将士们已经举杯喝过一轮了。
刚一在营地里露面,王奉良就被熟识的几个军官堵住,要挨个敬他三碗酒才让他走。好在秦昼知道他肯定要被堵,一早就等在这里预备给他解围。饶是如此,他还是被灌了几大碗才逃出来。
第 300 章 虎形现身
“小寒啊,你要不要同我儿子结为道侣?”
某一天,留药山庄的庄主冬青,在和嬴寒山的闲谈时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啊?”这话题转得实在突然,嬴寒山没能反应过来。
没等她回答,冬青便一击掌:“对,我以前怎么没想到?小寒你有没有婚约?”
“那倒是没有……”嬴寒山顿了顿,试图跟上冬青的思路,“你的儿子,是你收的那个义子?叫……苌濯?”
冬青同嬴寒山闲聊时,除了说他寒游四方时的见闻,说得最多就是他这个义子。
第一次,说是他在北玄剑宗发现一个人,修剑资平平,却在医修一道上颇有天赋,就把他带回了山庄教导。
第二次,说他捡回来的那小子天赋惊人,打算收他为徒,末了还加一句,他眼光真好,这个墙角他挖得太对了。
第三次,说打算直接把他收为义子,山庄的继承人有着落了。山庄的事务也能丢给他义子处理,他想寒游多久就多久,再也不用回去听那些长老们唠叨了,嘿,快活。
第四次。
“对,苌濯。他人是木了点,死板了点。但他天赋超群,总有一天会超过我。小寒你考虑考虑?”
实在是太突然了,像是在开玩笑。
“怎么了,难道是我身体状况有好转?不对啊,我怎么没感觉到?”
嬴寒山也回了句玩笑话。
本来看着还有些兴奋的冬青表情顿时变得凝重了起来。
嬴寒山看他的表情就明白了,不甚在意地说:“那就是同以前一样,活不了太长了。”
这样的话要是在她大哥二哥面前说,她头都会被打掉。但在冬青面前就没事。
毕竟她能活多久,这位神医比她还清楚。
既然清楚,又怎么会突然说出让她和他的义子结为道侣这样的话?他们留药山庄很缺钱吗?终于因为囤积药材太多入不敷出了吗?
嬴寒山委婉地拒绝:“我无意与他人结为道侣,耽误了别人就不好了。”
“那倒没有,救死扶伤对我们医修来说乃是修行。而且嘛……”
讲到这,冬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你们见面就知道了,他肯定愿意。”
至今嬴寒山都没想清楚,冬青为什么会如此笃定。
她同苌濯的第一次见面,只能用惨烈来形容。
*
梦还在继续。
“滚远些。”嬴寒山说话的声音很轻。这句话却清晰地传到了苌濯的耳朵里。
她浑身上下都没什么力气,将苌濯的手推开后便不再挣扎。只有一双眼睛中带着鲜明厌恶和怒火。
苌濯被她的眼神刺了一下,动作有些僵硬地把嬴寒山放回了床上,随后便吩咐别人:“再拿一碗药过来。”
嬴寒山咬着牙扭过头去,不愿与他对视。
“我不想看到你。”这个人是来干嘛的?来看她的笑话吗?
刚压下去的异毒又有了复发的趋势。
这种感觉她实在是太熟悉了。
刚开始发作的时候,姑且可以忍受,不会那么简单就让人痛晕过去。
慢慢地,疼痛会加剧。脑子像是有几千根针脑子里面搅和一样,几乎能让人疯掉。
嬴寒山攥着拳头,指甲扣进肉里,咬着下唇,嘴里很快就有了一股血腥味。
她把慢慢的身体蜷缩起来,安慰自己忍忍就好,放任自己的意识沉入黑暗。
意识模糊间,一双手伸了过来,将她整个人捞了起来。
特殊的药香充斥在鼻尖,嬴寒山猛地清醒了几分。
她看着突然靠近的人:“你怎么还没……”走。
最后那个字还没说出来,她就被疼得抽了口气。
苌濯快速在她的后颈上画了一个入梦印。
“这入梦印能帮你缓解痛苦。驱毒分三天进行,此次驱毒成功,应能保你一个月不发作。”
可能是疼痛影响了听力,苌濯的声音听起来似乎不复刚才的平静,听着焦急了许多。
嬴寒山被痛得有些神志不清,一时间竟想不出该怎么骂人。
说了不要你管!
她努力抬头,瞪向苌濯。
可是真的疼,痛得控制不住流出泪水,眼前一片模糊不清。
“我讨厌……”她半张着嘴挤出几个字,最后只发出一串模糊的气音。
她讨厌药的味道,讨厌这异毒,讨厌疼晕过去之后再也醒不来的感觉。
苌濯的手掌覆盖住了她的眼睛。
“睡吧。”
入梦印起了作用,她的意识逐渐涣散。
“若是讨厌看到我,我驱毒之后就走。”苌濯说。
那可不行。嬴寒山想。
驱毒还要花三天呢,就没有一直不看到苌濯的方法吗?
她要查清苌濯和牧青霜之间纠缠不清的证据,然后给母亲和兄长们写信。哦,给庄主也写封信吧。
就写,您可能不懂南耀风俗,成婚之夜丈夫不摘下妻子的面具很不吉利。这预示着夫妻之间知人知面不知心,同床异梦。这婚不如不成,趁着双方还没撕破脸,尽早让我和你儿子解契吧。
接下来几天,嬴寒山过得浑浑噩噩。
异毒反反复复地发作,像是诅咒一般,要把她拖进漆黑的深渊,溺死在死亡的冰湖里。
她被拖得渐渐下沉,哭着喊着:“我想回家,我不想待在这里了!”
以往她昏迷的时候,她母亲兄长都会陪在身边,但这次她找不到他们了,只能在黑暗中独自哭泣。
“嬴寒山。”
哭着哭着,她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
是谁?
她向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有人拭去了她的眼泪:“抱歉,是我的错。”
之后那人用力拽了她一把,将她从这没有光亮的梦境拽了出去。她从梦中清醒的时候,周围没有旁人。
这是她昏迷后第四日,醒过来的时候,天还未亮。
嬴寒山想了想,缩回被窝里装睡,看能不能蹲到那个在梦里同她道歉的人。
他要不同意与自己解契,她就把他家山庄烧了!
结果根本没人来。
实在无聊,她从储物袋里拿了个小机关出来,玩着解闷。
她捣鼓半天,等到天亮,终于等来了人。
一位圆脸女弟子向她行了一礼:“少庄主今日出发去了白涛山,派我来协助各位医官,给少夫人调理身子。”
嬴寒山从那机关上拆下一根木条,闻言停下手里的动作:“你说,你们少庄主去了哪里了?”
“少庄主同韩钰皓牧青霜两位一起,去了白涛山。他说少夫人要好好调理身子,若有什么事情,待他回来再说。”
嬴寒山挥手将手中的木条摔下地面。
丫的还敢跑!
“啪嗒。”
梦中的声音和现实中的声音重合,嬴寒山睁开眼睛。
旁边的听雨小心翼翼地把花瓶放下:“我吵醒您了?”
“没有,你在干嘛。”嬴寒山眨了眨眼,眼中恢复清明。
“我给这花瓶里加了些水。”听雨挪了挪花瓶,把它照原样摆好。
花瓶里还插着那把苌濯昨晚从百草谷带回来的不知名小野花,这花今早还一副快要凋谢的样子,如今吸饱了水分,花瓣叶片都支棱了起来,看起来生机勃勃。
想到摘花的人,嬴寒山嫌弃地啧了一声。
她翻了翻自己的储物袋,很快找到了和梦里一样的小机关。
这机关看起来像个鲁班锁,为了让她打发时间,这类“益智玩具”,兄长们收集了很多给她。
这个锁是最神奇的,不知道是前头哪位师祖做出来的。看起来小小一个,内里却大有乾坤,拆下一根木条,便有新的木条补上,永远解不完。
若这鲁班锁能和梦中一样解开,那是不是说明,那个梦是真的?
嬴寒山回忆起梦中的步骤,一步步移动鲁班锁上的机关,拧动木条。
“让你打听的事情如何了?”
说到这件事,听雨眼神上飘,动手把花瓶往左挪一下,又往右挪一下。
嬴寒山挑眉,想起刚才那个梦,神情变得有些复杂:“有人说我和苌濯关系不和。”
“不不不绝对没有!”听雨赶忙摇头否定。
嬴寒山手上动作不停,继续猜测道:“那便是在说苌濯还在北玄剑宗时,和牧青霜的那些往事了。”
“没有的事!咦……少庄主与那牧轻霜之间有什么往事吗?”
“那到底是什么?”
“额……”听雨神情微妙,“嗯,外面都在说……”
“到底在说什么?”嬴寒山拧眉,难道事情比她预想的还严重?
“都在说……您听听就好,千万别往心里去。”
听雨视死如归,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
嬴寒山:“……说。”
“外面都在传,新婚当夜,您便和少庄主打了一架。少庄主打不过您,整张脸都被您打肿了。怕再被您打,他昨天深夜便叫库房的人清点库存,准备好药材,免得被打伤了没有药材疗伤!”
“咔嗒。”
嬴寒山手一抖,刚从鲁班锁内抽出来的木条又被她摔在了地上。
她低头看着那根被抽出来的木条,沉默了三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