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一位姑娘。
在看清对方的容貌时盛怀隽颇有些意外。
这姑娘面容沉静,姿色艳丽……似是在哪里见过。
盛怀隽目光极为凌厉,像是要把姜宓看穿了一般。
前世姜宓第一次见盛怀隽时是在被赐婚后,在那之前她从未见过他,没想到今生他们二人这么早就相遇了。这也是她第一次见盛怀隽和苏云儿在一处的情形,她在脑海中想过无数种他们二人相处的模样,没想到会是这样。
苏姑娘气质温婉,盛怀隽高大英俊,两个人倒是极为相配。
若是苏云儿嫁给盛怀隽,盛怀隽也就不用娶她了,也不用再费尽心思将她培养成他想要的妻子模样。
看着这一张熟悉的冷峻面庞,姜宓面无表情,轻轻合上了车帘,隔绝了盛怀隽看向她的目光。
盛怀隽已经不是她的丈夫了,她欠他的恩情前世早已还完。
苏云儿是苏云儿,她是她。
这辈子她不会再做任何人的替身了,也不会再和盛怀隽有什么交集。
见那姑娘合上了帘子,盛怀隽心里像是空了一块似的,浓眉皱了起来。
苏云儿见盛怀隽对着一辆马车出神,问:“阿隽,怎么了,看到熟人了吗?”
他不该有这样的情绪,或许是这几日一直在营中练兵过于疲惫了。
盛怀隽敛了敛神,收回目光,沉声道:“没有,走吧,时辰不早了,还要去东宫。”
听到东宫二字,苏云儿眼神微变,错开盛怀隽的目光,道:“好。”
姜姚和姜宓下马车后苏云儿和盛怀隽已经坐上马车走远了。
姜姚心里觉得有些可惜。苏二姑娘出身好,她难得见上一面,若是能和她成为朋友,她的亲事也许能顺遂些。这是多好的机会啊,可惜姜宓过于磨蹭,浪费了。
这次是公中出钱,姜宓也没客气,挑选了一些上好的衣裳首饰。
姜姚见状露出来讥讽的笑容。心道姜宓果然是乡下长大的,只选贵的,也不看这些衣裳是不是适合她。
买完东西,姜姚带着姜宓去了茶楼。
二人去了包房里,要了一壶茶,又要了一些点心。
姜姚:“四妹妹,你尝一尝,这里的点心一绝,定和你从前吃过的不同。”
姜宓瞥了一眼面前的栗子糕,拿起来一块尝了尝。
姜姚:“怎么样,味道好吗?”
姜宓:“嗯,还可以。”
有些甜了。
前世第一次在茶楼吃栗子糕时姜姚的确觉得味道很惊艳。后来嫁入平北侯府,侯府中有个厨子擅长做甜点,不会过甜,也不会过干,味道不输宫里的御厨。吃过她做的点心,再吃别处的都觉得普通。
没得到想要的反应,姜姚有些失望。
不过,今日她带姜宓来此处的目的并非此事。
“将窗子打开吧,有些闷得慌。”
侍书上前推开了窗子。
这里靠着街,原本安安静静的房间顿时多了几分嘈杂。除了楼下商贩叫卖的声音,隔壁的谈话声也时不时传来。
“你说的那个张公子算什么啊,真正风流的是韩公子。”
“哪个韩公子?县主家的?”
“可不是么,我听人说他昨晚宿在了风月楼。”
姜宓垂眸,放下手中的糕点,端起面前的茶轻抿一口。
风月楼就是刚刚她们路过的青楼。
“不止昨晚,我刚刚还看在风月楼前见到他了。”
“这是这个月第几次了?”
“数不清了,总之这位韩公子不是在青楼,就是在去青楼的路上。”
“楼里的那些姑娘也是奇怪,他长得也不算好看,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将他奉为座上宾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说不定那位韩公子有些别的长处……”
隔壁突然沉默了片刻。
几位公子挤眉弄眼。
其中一人见众人要说些下流的话,立即转了话题:“不管怎么说这位韩公子虽然出身好,但并非良配,若是哪个姑娘嫁给他可就倒霉了。”
“刘兄,咱们今日不过是闲聊罢了。就咱们这样的身份,家里的姐妹也配不上他,这不是你我该操心的事情。”
姜姚瞥了一眼姜宓的脸色,道:“侍书,将窗子关上吧。”
侍书:“是,大姑娘。”
窗子关上后,外面的声音也被隔绝了。
姜姚:“妹妹这下明白姐姐刚刚的意思了吧?”
姜宓将茶杯放在桌子上,看着姜姚的眼睛,问:“明白什么?”
姜姚和姜宓对视片刻,道:“明白姐姐都是为了你好。妹妹嫁人不能只看家世,还得多看看人品。凭着妹妹的好容貌,祖父在朝中的地位,妹妹想找什么样家世的男子找不着?何必为了一个这样的男子搭上自己的一生。”
姜宓顿了顿,问了一个问题:“若父亲将这门亲事给大姐姐,大姐姐要吗?”
姜宓不按常理出牌,姜姚神色微怔。
姜宓:“要,还是不要,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就这么难回答吗?”
姜姚回过神来,道:“倒也不是不好回答,只是四妹妹的问题过于奇怪了些。这是三叔给四妹妹准备的好亲事,姐姐也是为了妹妹着想才说了刚刚那番话,妹妹莫要误会才是。”
姜宓:“我误会什么?我不过是问了大姐姐一个简单的问题,大姐姐却说出来这么多的事情来。大姐姐不想回答就算了,不必拿这些话来搪塞我。”
这一刻,姜姚看着姜宓的眼睛,突然生出来一丝错觉。
难道姜宓早已知晓了她的打算所以才没有被她牵着鼻子走?
可是这不可能。春兰不可能背叛她,不管是昨日还是今日并没有别的人接触过四妹妹,依着她的经历,她不可能明白的。
姜姚不知道的是姜宓前世得知韩公子的种种劣迹,曾去和姜三爷说了自己不同意这门亲事,被姜三爷拒绝了。所以,姜姚无论做什么都是白费力气。
出来大半日了,姜宓也懒得再跟姜姚扮演姐妹情深的戏码。
“东西买了茶也喝了,时辰不早了,大姐姐,咱们回府去吧?”
不管她说什么姜宓都不曾按照自己想象中去做,看来今日她无法说通姜宓主动放弃亲事了。姜姚决定想一些别的法子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嗯,好。”
姐妹二人起身回了太傅府。
路上姜姚收起了笑脸,对姜宓不再像来时那般热情。
姜宓早已看穿了姜姚的真面目,自然也不想再和她多说什么。
两姐妹就这样一路沉默地回了太傅府。
晚上,想到白日的情形,姜宓一时睡不着。
盛怀隽的目光总是那样的凌厉,看人时不带一丝温度,令人胆寒,让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唯有夜晚时他的目光和平日里的不太一样,只是,天一亮他又变成了那个高高在上杀伐果决的世子爷。
回顾在侯府的那三年,姜宓感觉心头上像是有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压着她,让她喘不上来气。
姜宓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不,不,她再也不想过那样的日子了。
她要开始新的生活。
姜宓将这些不愉快的事情抛之脑后,闭上眼,很快便睡着了。
这一晚,盛怀隽第一次梦见了一个女子,在梦里,他们两个人成亲了。
天子赐婚,十里红妆,满朝同贺。
掀开红色盖头的那一刻他看清了梦中妻子的容貌。
没想到竟是白日里他在路上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姑娘。
……
盛怀隽蓦地睁开眼,从梦中醒来。
看着昏暗的天色,想到昨晚的梦,讪笑一声。
他竟会做这种离谱至极的梦,当真是可笑。
盛怀隽闭了闭眼,过了片刻终于平复下来。他掀开被子下床,从剑架上拿起来剑,大步朝着屋外走去。
如今已近十月份,叶子上生了不少露珠,清晨有几分凉意。
盛怀隽紧着外裤,裸着上半身,手持一柄长剑,走到了院子中央。当剑举起来的那一刻,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坚毅,目光中带了几分凌厉。挥出来的招式既快又狠,带了几分肃杀之意。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
盛怀隽不知练了多久,额头上早已有了晶莹的汗珠,顺着如刀削一般的脸滑落。精壮的上身也生了一层汗水,汗滴顺着胸膛向下滑落,没入宽大的裤子中,裤子的颜色渐渐深了几分。
“世子,上朝的时辰到了。”下属寒风适时提醒。
盛怀隽使完最后一招,收了剑,将剑扔给下属,大步朝着屋内走去。
简单沐浴过后,盛怀隽感觉神清气爽,因梦境所扰乱的心神也渐渐平复下来。
上朝的路上,寒风低声道:“宫里传来消息,前日太子发火的原因是姜太傅。”
昨日盛怀隽去过宫里,得知在太子前一日发过火,于是让人调查了一番。
姜太傅是太子的先生,一向站在太子那边。太子也对这位先生颇为尊重,无论太傅说什么都对太傅毕恭毕敬。
这个结果令他有几分意外。
“为何?”
寒风摇头:“暂未查出来,听东宫里的人说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最近太子常和太傅争吵,数日前太傅走后太子砸了一套茶具。”
盛怀隽:“知道了。”
姜太傅虽无实权却在仕林中地位颇高,若二人就此离了心定能削弱太子在文官中的影响。
寒风看了盛怀隽一眼。
盛怀隽收回思绪,冷眸瞥向寒风。
寒风心里一紧,忙道:“那日太子摔茶具时苏府的二姑娘也在。”
盛怀隽黑眸沉沉。
苏云儿最近和东宫走得很近。
苏相一直保持中立,既不明确支持太子也不反对二皇子,不知苏云儿的举动是否与苏相有关。
如若苏相早已背地里支持太子,那么太子和姜太傅争吵就说得通了。
有了百官之首的左相支持,太子就不需要姜太傅了。
盛怀隽眯了眯眼。
无论如何,苏云儿绝不可以嫁给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