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未抵达的情书（12）
“三个月，换一辈子，这个买卖怎么看都不亏哦？”沈亦还在一旁添油加醋。
恶魔瞪了眼这个满脸悠哉的人类，视线与人鱼撞上，眼中有询问之意。
他其实偏向同意沈亦的要求，但他需要一点认同来确认这一点，否则他心里过不去这一关。
沈亦的嘴脸太可恶了！
人鱼长长的睫毛微掀，瞥了沈亦一眼，又看了看明显有意的恶魔，捏着蔷薇花般的手指下意识揉了揉，状似不经意道：“确实是个不错的买卖，毕竟我们总得离开这里，不是吗？”
恶魔眯着眼睛盯着人鱼看了半晌，确认他不是因为心软或者其他什么奇怪的原因同意他的看法，这才看向沈亦：“你有什么办法？我甚至不知道研究所用来禁锢我们的装置是什么，我和曦一直无法离开研究所三百米范围。”
沈亦打了个响指，红润的唇角勾起一个得意的浅笑：“这东西其实近在眼前呐。”
眼前？是这台中央处理器？这些罐子里的残次品？冷冻舱中的尸体？
恶魔环视了一圈，茫然。
沈亦食指和中指微曲，修长指间夹着硬币，在墙面上敲了敲：“就是我手中的这个东西，你试过把它丢到研究所三百米范围之外吗？”
恶魔看着沈亦手中的金色硬币，狭长的金色瞳孔闪过一丝迷茫，随即缓缓睁大：“这东西限制着我们的行动范围？”
硬币是控制他们二人的关键，恶魔再怎么无法无天，也不可能将这种东西乱丢，甚至连人鱼都不知道硬币在自己的控制器里，可想而知恶魔只想硬币之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可他犯了个和人鱼一样的错误，都以为东西在自己的控制之中。
所以人鱼没能发现硬币在自己的控制器里，恶魔没发现硬币才是真正限制他们活动范围的东西。
沈亦的面前一道黑影闪过，他淡然地随手将硬币勾进了手里，语气随意道：“不要随意撕毁契约啊，你这样让我很怀疑自己的安全，都想问黑天使要张卡签个正式合同了。”
黑影站定，行迹显现，赫然是刚得知硬币真相便打算伸手去抢的恶魔，金色眸子阴沉沉的，盯着沈亦攥着硬币的手。
黑天使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微笑道：“我的卡对队友无限供应，三一随时来取，我很乐意替你们做见证人。”
沈亦摇头：“那倒不必了。”
签合同限制的不是他自己吗？恶魔不签合同，反正吃亏的不是他。
恶魔冷冷看向沈亦：“你想怎么做？”
“我说过，三个月内任我差遣，不合理的要求你们可以拒绝。”沈亦重新拿出那枚硬币，做出一个撇指掰开的动作，“三个月后，硬币一分为二，再也没人能够威胁你们。”
硬币上有限制，人鱼和恶魔都无法摧毁它。但其他人就不一样了，研究员们是不会给自己设限的，所以硬币在人鱼和恶魔以外的人手里，只是材质稍微特殊的圆形金属，稍稍用点力气就能撇断。
恶魔定定地看着沈亦许久，如同熔岩般的金色瞳孔燃烧着火焰，直到此时才显出作为恶魔的威严，声音低沉道：“三个月，敢反悔，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三个月，我会还你自由。”沈亦仿佛没看到恶魔的威胁一般，以温润而平和的语调回应了恶魔的话语，声音甚至带着些许温暖。
人鱼和恶魔的视线都不由得落在这个性格和手段都迥异他人的人类身上，金色硬币反射的暖黄色光芒落在他侧脸上，将他那偏冷色调的眉眼衬得柔软不少，好似真的悲天悯人的天使一般。
这个人，平时就是用这副样子骗人的吧。
极为难得的，人鱼和恶魔的心声高度一致，都对沈亦的表里不一感到复杂难言。
和人鱼、恶魔达成一致后，沈亦带着几人出了研究所，身后跟着隐与流星二人。
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迟迟没有离开沈亦几人，反而做出一副随行的态度。
每当糖水罐子看过去，隐满脸冷漠但就是不挪脚步，流星则是一脸讨好，双腿同样钉在原地，两人打算尾随的态度就差明说了。
沈亦也不介意二人的跟随，反而示意糖水罐子看看四周。
满目荒芜的城市废墟里，杂草丛生，苔藓顺着湿润墙壁一路蔓延，将墙壁腐蚀得越发痕迹斑驳，几处坍塌的石墙倒在路边。
这样的荒野化生态其实是很容易招致小型野生动物的，然而因为永恒之星的特殊性，这里早已没有动物的存在，唯一的“动物”便是四处游荡的拾荒者。
但沈亦他们几人出来这么久，一个拾荒者也没看到，又或是偶尔望见几个拾荒者，却都很快消失不见，仿佛他们刚到这里时被拾荒者们围追堵截的盛况从未出现过一样。
“是因为隐？”白树后知后觉。
沈亦点点头，看了眼后方虽然没什么动作，但整个人看上去就如同刀一般凛冽的隐，挑眉道：“免费的清道夫，不用白不用。”
糖水罐子几人这才领悟沈亦并不在意隐和流星二人跟着他们寻找线索的原因。
就在他还想在问些什么的时候，沈亦忽然拦住了几人，食指竖在嘴唇上：“嘘……从现在开始，我们隐藏一下。”
糖水罐子正困惑，发现前方竟然游荡着大群拾荒者，看样子似乎在追击某个队伍，欢呼声传出很远，其中夹杂着一些隐约的□□，听起来很痛苦。
几人顿时目露警惕，安静潜伏在树干粗壮的榕树后，看到前方几道白光闪过，就能猜到是任务者开始使用道具了。
大约两分钟时间过去，任务者似乎已经不在原地，那群拾荒者于是三三两两离开，原地只余四具手脚皆断的拾荒者尸体和大滩鲜血，看样子这些拾荒者并不吃同类血肉。
沈亦盯着拾荒者们散开的方向，转头朝着恶魔和人鱼挥手：“你们出去，给他们喂点神血，尽量让更多的拾荒者看到你们出现、尤其是流下神血的场景。不过小心点，别真的变成了这些人的粮食。”
“什么？为什么？这些拾荒者什么都吃，神血饲养出的血肉是他们的最爱，虽然不会让他们进化，却可以让他们饱腹感极大增强。”恶魔不理解沈亦的命令。
他以为沈亦是想让他们引开拾荒者，但实际上他们只会如同鲨鱼嗅到鲜血一样疯狂聚集而来，神血对他们的吸引力比一般的人类血肉要大得多。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快去，他们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再晚点都要散开了。”沈亦伏在树干后，仿佛预料到了恶魔的不情愿一般，拍了拍身边白树的肩膀，“放心好了，就您放的那点血，有白树在，半秒钟时间不到就能回回来，身上保证连道疤都不会留下。”
白树被沈亦拍得受宠若惊，这还是第一次他感觉到了自己在团队里的分量，顿时道：“对啊！我身上有很多愈伤药，你们就算受伤也没关系，就算死了我也能让你们回口气！”
刚准备动身的人鱼和恶魔顿时停下脚步，默然无语地朝白树看过来。
沈亦摸了摸白树脑袋上的毛，诚恳道：“最后一句不用说，会打击他们工作积极性。”
白树虚心领教，重组语言：“加油！没死我也能治好你们！”
沈亦捋了捋手上柔软顺滑的脑袋毛，感觉这倒霉孩子没救了。
话虽如此，曦和恶魔还是离开了榕树，一人张开了背后的黑色骨翅，一人眉毛和锁骨上浮现了蓝紫渐变的剔透鳞片，很明显能看出两人不是人类。
拾荒者见状，顿时如同狩猎的狮群一般迅速扑了过来，想要从两人身上撕下一片血肉，哪怕是一小块也好，那味道能让他们心心念念一辈子！
铁皮罐子的哐啷声传来，有几个拾荒者鼻翼轻动，似乎嗅到了些许不同寻常的气味，视线疑惑地朝着沈亦等人的藏身处看来。
“都别离开这个范围。”
糖水罐子说着，右手出现一片银白色的鳞片，贴在了眼前庇护几人的榕树上，榕树上的叶子越发青翠欲滴，无风自动，清淡的树叶香气顺着风向远方扩散而去。
那几个越走越近的拾荒者眼中浮现一丝困惑，在原地仔细嗅闻片刻，这才挥挥手道：“闻错了，大概是太久没吃到肉了，走走走，抓那两个怪物去！”
拾荒者离开，糖水罐子这才看向沈亦：“为什么让曦和恶魔他们出去？拾荒者嗅到神血，岂不是会一直跟着我们？”
“要的就是他们跟过来。”沈亦看着不远处两人矫健的身手，解释道，“我们现在要去找曦口中的可疑巨树，那里极有可能藏着离开星球的秘密，单靠我们如何在这偌大的星球上找一棵树？”
“你的意思是……”黑天使似有所悟。
“这颗星球上有上百支任务者队伍，除去被隐干掉的两个，我们面前逃跑的这一个，还剩不下五十余支，总有队伍与我们的进度不相上下，说不定已经摸到了离开星球的门槛。”沈亦说着，手指把玩着硬币。
“但只有我们找到了长河研究所，这个造成星球毁灭的罪魁祸首，见到了极有可能是世间唯二的两个非人生物，那些残次品的祖先，血脉源头。”
“我们需要巨树的详细地址，而已经找到了巨树的人，极有可能也需要真正的神血。”沈亦说着，茶灰色的眸子稍稍凌厉，“我们要做的不是满世界寻找巨树，而是把我们有神血的消息传递出去，让那支拿到巨树地址的人来找我们。”
“你猜，这个通讯失灵的星球，还有什么东西传递消息最快？”
风吹过榕树树梢，翠绿的叶子沙沙作响，阳光的缝隙间，身上系着铁皮罐子、穿着脏污破布的拾荒者叮叮当当地从远处跋涉而来，举着铁片与磨尖的木棒，鲨鱼一样地朝着人鱼与恶魔所在的地方聚集。
谁也不知道他们如何传递的消息，但这片鲨鱼群却是越养越大，竟如同丧尸围城一般，将这块地方牢牢占据。
**
远在另外一座城市的深山里，无数灰白色的溶洞滴着水，洞中清幽寂静，只隐隐向外散发着幽幽绿光。
洞口站着一个人，穿着黑色冲锋衣，嘴唇上一圈性感胡茬，食指上嵌着老茧的手指正抬起一枚望远镜隔山眺望。
明明相距甚远，他却好像看见了另一座城市的喧嚣一般，嚼了嚼口中槟榔，朝着洞中呼喊：“嘿！我想我们找到神血了。”
第72章 未抵达的情书（13）
“哐啷”、“哐啷”、“哐啷”……
越来越密集的铁皮碰撞声由远及近，无数的拾荒者前赴后继，哪怕完全不敌曦与恶魔也要拼了命地扑上去，浓郁的血腥味随着风飘散过来，将几人的气味完全掩盖。
糖水罐子撤回了树上的银白色鳞片，这道具是耐久型消耗品，回收后还能够再用，现在血腥气如此之大，他不必再消耗道具。
“等半个小时，如果没有其他队伍靠近这里，我们就离开这里。”
沈亦看了眼面前越来越壮大的拾荒者队伍，确认神血的存在已经被泄露出去。
如果是找到了巨树的队伍，应该能通过神血与巨树的联系，大致感应到这里，如果对方还有远距离位移道具的话，要不了多久就能抵达附近。
为了保险起见，他将时间设定在半个小时内，据他所知，最远的位移道具能瞬间跨越100公里的距离，半个小时足够对方从另一个城市找到这里。
研究所为了方便研究，应该不会将实验地点设置得离巨树太远，两个城市的距离差不多了，再远往来就过于引人注目了。
半个小时后，几人通过［红名相机］观察，四周没有别的队伍到来。
“会不会是他们根本没察觉到这里的动静？我们要不要多跑几个地方？”
糖水罐子拿开手上架着的相机，眼见拾荒者一批批地过来，但眼生的队伍却是一个也没有看到，整座城市只有他们一行人似的。
“不，他们已经来了。”
沈亦看着四野的拾荒者，茶灰色的眸子微微眯起，目光投向远方，仿佛真的仅凭肉眼看见了潜藏的另一队任务者。
草地上突然起了风。
“至美的生灵啊，你是整个暖春的唯一珍品，为何将绚丽在花蕾中埋葬，如此浪掷不顾，可怜这个世界吧，它不该受此冷待。”*
凄美哀怨的吟唱声在草叶婆娑间幽幽响起，随之而起的是无数开出花瓣的种子，自地面飘扬而起，落在拾荒者的肩上、手臂上、大腿上，肆意汲取着养分。
“是诗人店的任务者，小心她吟唱的主体，她能操控它们！”
糖水罐子很快反应过来，将沈亦护在身后，手中出现了一对银色鸳鸯钺，弯刃上不时闪过金色弧光，看得出来这是一件威力不俗的C级道具。
“来得真快！”
黑天使没想到沈亦刚判断出有人过来，就有大范围的攻击飘落过来，手中黑色短刀用力一握，瞬间变成一米宽的黑色弯弓，不需要上箭便可拉出光刃。
光刃携着风势将吹来的花瓣悉数射开，沿途空出大片空地，曦和恶魔趁机落在此处，剔透的水棱和黑色骨翅交错出现，很快拉开了与漫天花瓣的距离。
“尝尝小孩子的玩具吧！”
稚嫩的笑声带着恶劣的讥讽，一辆橙黄色的遥控汽车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咔嚓”声，竟是原地变成了一辆大卡车，拦住了曦和恶魔的退路。
“神血、果真是神血的味道！”
“快！快把他的肉挖一块下来！”
“好香好香！让开！我先来！”
大批的拾荒者举着尖锐的铁片往曦和恶魔的身上剜去，被两人灵活躲避，但因为人数过多，依旧死死挡住了他们的路。
沈亦和白树向后退了一步，立即感觉到冰冷的凉意从脚下往上蔓延，低下头只见冰晶寸寸蔓延，沈亦立即丢了张恶魔店的热度卡下去，冰晶融化，他和白树迅速逃跑。
跑动过程中，他们回头，看到了一头璀璨银发的少年，手中的冷冻卡与热度卡外表如出一辙，只有颜色不一。
“一、二、三、四……他们还有个人隐藏在后面！你们小心！”
沈亦数着目前出现的人数，除去使出了三种不同手段的人之外，必定还有一人隐藏在后面指挥。
而根据任务限制，有能够使用血脉力量的B级诗人店任务者在，他们队伍至多只能招收五人，所以还有一个人始终没有露过头，也没有参与这场行动。
就在沈亦话音刚落，一根表面光滑的红色触手从身后探过来，触碰到了沈亦的手环，又很快离开。
沈亦眉头一皱，猛地看向身后。
不远处的高地上，站着一个身穿黑色冲锋衣的男人，手里拿着望远镜，嘴巴里嚼着东西，正饶有兴致地朝这边看过来。
刚刚的触手也是对方放出来的。
见沈亦看过来，那男人隔着老远招了招手，唇边的笑容扩大，身后虚空中的触手也跟着主人朝它挥舞着，仿佛在和他打招呼似的。
“F级任务者？真少见。”
男人嘴巴嚼了嚼，很是诧异从触手上探到的消息，正要重新调整战斗策略时，身后突然传来呕吐的声音。
他回过头，是自己的触手正在不住收缩着吸盘，仿佛吃进去了什么难吃的东西似的，偏偏还吐不出来。
“怎么回事？你吃到什么了？”
触手刚想传递些什么信息，就又开始干呕，不仅如此，它的触手还开始剧烈缩水，从粗长直变成细短卷，像是晒干了的海带似的，直接焉回了虚空里。
“它吃到我的店铺名字了，我的手环标志最讨厌别人抢它位置了！”
沈亦不知何时出现在男人背后，印着繁复花纹的金色卡片拍进了对方体内，另一只手刚想提起匕首，就被对方扣住手腕。
“［身份失效卡］？你可真舍得啊……”
男人很快发现自己无法调用店铺力量，加上刚刚被拍进去一张卡片，很快意识到那是恶魔店的［身份失效卡］，作用是让被命中者失去礼品店客人的身份，从而使得大部分道具和店铺加持的血脉力量失效。
这卡片即便在恶魔店也价值不菲，他刚刚探到对方并非恶魔店，那么这卡片价格相当于直接翻倍，竟然就这么用在了他身上。
“如果我只是个D级任务者呢？这卡片用在我身上完全是浪费！”
男人架住沈亦侧肘击过来的手，五指重新将对方手腕扣住，深邃的蓝色眼睛极具压迫感地看过来，目光灼灼。
“抱歉，我从不小看任何人。”
沈亦四指握拳，顺着力道反手往后重重一拍，对方的手背用力拍在树干上，顿时吃痛松手，沈亦趁机将拳头捣向他下巴，被对方及时后仰避开。
这应对本该让沈亦头疼，然而他的唇边露出一个笑容。
男人迅速意识到不妙，刚想侧身，便被身后悄悄隐身过来的白树绞住手，反手拿道具死死扣住。
“你应该是你们队的队长吧？迅速让他们停下来！”
沈亦压着他肩膀看向草地上，三男一女两怪物再加一个小孩正在用血脉力量互斗，半空中光效堪比特效大片，动作眼花缭乱。
男人侧眸看了他一眼，蓝色眼睛不知闪过一丝什么，对着下方提声道：“够了，别打了，你们老大被抓住了。”
下方几个人立即齐齐抬头，动作整齐划一，在看清形势后，糖水罐子两人这才放松，警惕着对方暴起。
没想到这几人竟然也十分在乎男人，看到对方被押住后，迅速停了动作，那吟诗的女人更是道：“小心你的手，把他杀了我绝对和你们同归于尽！”
她是诗人店的客人，而且等级已经超过C级，拥有店铺的血脉力量加成，战斗力仅次于同级别的杀手店客人，说这话一点也不夸张。
沈亦没想到这男人对队伍这么重要，原以为对方身边没一个人保护是因为放心他一个人，现在看来不是这样？
“只要你们把神血巨树的地图交出来，我们自然放人。”沈亦没有松手，但是语气温和不少，“反正就是个地址，你们应该已经记下来了，给我们也无所谓吧？”
“说得好听，你们已经有神血了，为何还要地图？两样东西占一样就够了吧！”
说话的是那个用冰冻卡偷袭白树两人的少年，对方有一头极为璀璨的银发，看向沈亦的目光极为不爽，看得出他似乎没那么在乎自己的队长。
“你觉得呢？”沈亦没再问他们，看向手中压着的蓝眼胡茬男人。
“我觉得你说得对。”出乎意料的，男人只思考了片刻，很快放弃了主权，蓝色眼睛毫不犹豫看向沈亦，“我们把地图给你，你把我放了，以恶魔卡片立契。”
沈亦侧头看他半晌，就在男人以为他要拒绝的时候，那双茶灰色的眼睛微微一弯：“好啊，卡片要我提供吗？”
男人摇头，蓝色眼睛露出一个“你懂的”的笑容：“不用了，这种卡片我们还是有的，居家常备嘛！”
沈亦没再拒绝，让对方把卡片拿出来，互相立了誓言上去，检查无误后按了指纹，卡面上立即浮现一个金色瞳孔的持戟恶魔出来，代表誓言成立。
“这就是地图。”
吟诗女人拿出一片莹绿的叶子，用手掌在其上空轻轻拂过，以金线连接的地图立即漂浮在半空中，由他们目前所在的位置一路南行，抵达一棵繁茂的大树处。
沈亦示意白树接过，恶魔卡片上的三叉戟左侧亮起，代表男人这一方遵守了诺言。
沈亦挑了挑眉，抬手将男人的“手铐”解开，将其推向了女人：“两清了，再见。”
“再见。”男人也微微一笑，似乎忘记了之前的摩擦一般，蓝色的眼睛晴朗如夏日天空，不带一丝阴霾。
男人的队伍走后，糖水罐子立即凑过来，发现这“地图”和研究所那枚稀释叶片长得一模一样，惊讶道：“他们还真给地图了？这么大方？”
沈亦手指轻轻拂过虚浮的巨树，淡淡道：“他们把硬币顺走了，能不大方吗？”
“什么？”糖水罐子、黑天使、白树，甚至是旁听的流星通通瞪大了眼睛。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硬币不仅仅是控制二人的利器，更是限制着他们的活动范围，这么说来岂不是……
四人齐齐回头，只见原地哪里还有曦和恶魔的身影，难怪他们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你早就知道？那为什么还……”黑天使皱着眉，不解地看过去，“巨树与曦他们有关，我们暂时还不能离开他们吧？”
“他们最终的目的地难道不是这棵巨树吗？”沈亦微微一笑，轻轻甩了甩叶子。
“更何况，你们看底下。”沈亦抬了抬眉毛，朝着下面昂了昂下巴。
众人于是往下方看去，只见远处出现了三三两两的黑点，随即连成一线，密密麻麻往这边赶过来，铁皮哐啷的声音越来越响亮，简直如同战鼓奏响。
比之前更多、更大规模的拾荒者队伍出现了，并且速度越来越快。
这些拾荒者根本没被用作诱饵的那点神血骗到，他们集体出动，以一种不可阻挡之势朝着曦和恶魔他们涌去！
“我们的实力可不如他们，就让这场暴风雨，淋他们头上好了。”
沈亦轻轻笑了笑，金线勾勒出的地图倒映在他瞳孔中，比天光更明媚。
第73章 未抵达的情书（14）
水泥路面上，一辆白色面包车正飞快行驶，车窗打开着，菱形、十字型、细针型的细碎武器如同天女散花一般不住从车内//射出，将前方的拦路者割喉。
“如果礼品店能买//枪就好了，这些拾荒者除了力气大点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
银发的少年不满地说着，手中的暗器很快撒完了，将位置换给了麦色肌肤的女人。
对方口中低声吟诵着什么，地面上的草叶便飞舞起来，凌厉的叶刃将前方拦路的拾荒者吹开，让车子平稳行驶。
“别那么丧气，咱们好歹找到了一辆能用的车。”
开车的男人眼窝深陷、蓝色眼睛比宝石更加澄澈、正单手握着方向盘把控方向，另一只手则在悠闲地抽烟，露在袖子外的手臂肌肉结实、线条流畅。
他说话的语气相当随意，似乎并不为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的拾荒者感到惊慌，还有闲心用抽烟的手拿了一瓶酒递给身后的小孩，对方给他开完后，直接放到嘴边灌了一大口。
“咱们现在到哪儿了？”
他喝完酒，又接着把烟放在嘴边吸了一大口，在两百码的车速中语调平稳，蓝色眼睛朝后视镜看了一眼，正好与后面的金色眼睛对上视线。
男人极为友好地笑了一下，露出八颗雪白的牙齿，一点也没被烟熏黄。
金色瞳孔的主人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转过头看车窗外的风景，抱臂的姿态很明显地表达出了抗拒。
“西尼小镇，距离巨树所在的溶洞山还有一百公里左右吧。”
身高不足一米六的小孩从全家桶里抓了根炸鸡腿，用力而满足地咬了一口。
他回答完后，见一旁的恶魔无动于衷，手肘用力撞了对方一下：“喂！这可都是你们引过来的东西，一点愧疚感都没有的吗？”
恶魔淡淡瞥了他一眼：“硬币不是你们抢过来的吗？我有什么好愧疚的——”
恶魔话音未落，车子“砰”的一下，剧烈颠簸了一番，紧接着车速飞快下降，在所有人后仰一下之后，彻底停在原地。
——是拾荒者往前方的道路撒了一地图钉，车子爆胎了，他们必须下车。
“这帮人比丧尸还是难对付点儿的……”
男人“嘶”地痛苦呻.吟一声，解开安全带跳下车，手中只剩一点烟屁股的烟蒂被他狠狠嘬了一口，随后竖在唇边吹了口气。
大火随风而起，将眼前围过来的拾荒者烧成了焦炭。
恶魔和其他人从后座下来，对上男人的目光，讽刺道：“丢掉硬币你们还有活路。”
男人看了恶魔一眼，忽而灿烂一笑：“你不会真以为那小子不知道我摸走了硬币吧？看看周围这些拾荒大军，再多用用脑子，别总是一副对我爱理不理的样子。”
恶魔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或者你早就猜到了，只是不敢相信？”男人微微眯起眼，怀疑地看过去，“不对，你只是觉得硬币在谁手里都不可靠，想找机会从我手里拿走它？”
恶魔终于再度开口，金色的瞳孔微微露出威胁般的压迫感：“你们这些任务者，无论是谁，都让我无比作呕。”
男人宝石般的蓝眼睛开心一弯：“感谢你的夸奖，这是我作为一名不择手段的任务者的最高荣耀。”
恶魔厌恶地撇过眼。
男人的目光忽而转向一旁一路到现在一直未曾开口的人鱼身上，挑眉道：“或许……你才是那个一直不愿相信自己被放弃了的人？”
“不。”人鱼说了今天以来的第一句话，“我从一开始就不相信他。”
人鱼冰蓝色的眸子里闪烁着粼粼波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努力突破桎梏，但又被他强行压回眸底：“有这些拾荒者阻拦你们，你们的速度必然比不上之前那群人，我的记忆里有一点可用的东西，可以帮助你们更快地抵达巨树处，你们要试试吗？”
男人看着人鱼明显情绪不稳的眼睛，眼中露出一丝玩味，随即正色道：“当然，我很乐意尝试，所以我们该怎么做呢？”
“抛弃掉地图，跟着我们走，神血与巨树有感应，可以直线抵达。”
人鱼说。
**
“这个地图的路线是不是有点复杂，这样九转十八弯，真能比蓝眼睛那群人先抵达目的地？”
糖水罐子捧着叶子费劲地琢磨，上面的金线虽然不算特别曲折，但一路翻山越岭，如果不是流星有辆高速滑板车，他们还真不一定能在日落前抵达第一个落脚点。
“省省心吧，这只能靠运气了。”
沈亦揉了揉脖子，他刚刚从缩小药水的药效中恢复过来，实话说，只有一辆滑板车也太草了，其他人都得变小挂身上，这事儿委实不是人干的。
“你没发现这一路上我们一个拾荒者都没碰到吗？这路线一直在规避拾荒者，虽然老妈子了一点，但是多少证明了这是真地图。”
沈亦从白树的即食道具里挑挑拣拣，选中了一根大胃王巧克力棒，一口咬下去瞬间饱腹，遗憾地将剩下的巧克力揣进了兜里。
“没别的办法了吗？蓝眼睛他们本来就在被拾荒者追，会不会放弃规避直接走直线？”
白树探头往糖水罐子捧着的叶子上看了一眼，发现他们离目的地至少还有两百公里的路程，以这个速度下去，只怕得天亮才能抵达巨树所在地。
“倒是也有个办法。”
沈亦没忍住嘴馋，从兜里摸出巧克力棒又咬了一口，声音含糊地说着。
“什么办法？”所有人双眼亮晶晶。
“咱这叶子说白了就是巨树的一部分，我们可以直接凭借叶子与巨树的感应走直线，不必非要按照叶子上的路线来。”
“怎么感应？”糖水罐子忙捧着叶子过来，金色眼睛迫不及待地看向沈亦。
“你们用过……指南针吗？”
沈亦抬起糖水罐子的手，带着他手掌微微调转了方向。
掌心的叶子顿时也微微转向，叶尖指向糖水罐子，而叶柄则朝着不知名的方向，但大体与悬浮地图上的金线终点吻合。
“有滑板车的导航在，咱们可以保证永远走直线。”沈亦松开糖水罐子的手，对方手掌微微颤动，叶子也跟着晃动，“就是路上会有拾荒者，很不安全。”
沈亦觉得蓝眼睛一行人就算先到了巨树所在处，实际上也不清楚情书的本体是什么，他们可以不必这样急。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隐忽然开口：“不用担心拾荒者，我可以解决他们。”
流星也跟着点头：“对对对！隐哥很厉害的！拾荒者都怕他！”
沈亦看了隐半晌，对方的面容被面甲遮住，看不出表情，只能从脸庞朝向看出他也正看着他，可能目光还是直视。
“行吧，那就拜托你了。”
沈亦把巧克力棒塞进夹克兜里，拿出了缩小药水，这日子是没个头了……
**
三个小时后，蓝眼睛一行人重新站在了山中溶洞前，看到里面隐隐透出的绿光，大大松了口气。
蓝眼睛更是直接拍了拍人鱼的肩膀：“多谢，待会儿还要拜托你的神血。”
人鱼精致的脸庞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不用，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个更重要的消息。”
“这么大方？你跟他们是有多大仇啊？”蓝眼睛啧啧称奇，但回答却是毫不含糊，“什么消息？洗耳恭听。”
“你们还不知道情书是什么吧？”人鱼笑容不变，“抓我们那群人已经破解了。”
蓝眼睛瞳孔微张，呼吸急促些许，显然没想到对方竟然还有这么重要的消息，这正是他们队伍始终没找到的东西。
本打算解开巨树秘密之后再行寻找，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功夫。
“是什么？”蓝眼睛眯起眼睛。
“是——”人鱼唇角扬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刚吐出一个音节，嘴唇却一动不能动，不仅如此，身体也僵硬如石。
他眉头紧皱，银蓝色的眸子爆发出冷冽的光芒，朝前方看去。
只见他面前的蓝眼睛同样被定住了身体，正阴沉着脸转动眼珠向侧后方看去。
“神血、巨树、情书。”
一个黑衣的男子从洞口走进来，背着光看不清模样，只能瞥见他脸上黑铁面甲反射的冷光，以及手中硬币的形状。
“看来今天的赢家是我。”
隐从洞外走到人鱼和恶魔的面前。
他的身后，是同样被定住身体的沈亦一行人，他们甚至没能踏上和洞口平行的台阶，身体僵硬在山下，糖水罐子更是愤怒地看过来，不敢相信自己被这个不起眼的尾随打手暗算。
沈亦转了转眼珠，茶灰色眸子和勉强转过视线看过来的蓝宝石眼睛对上，读出了对方眸中的惊讶、愤怒、不解，甚至还带一点点的恨铁不成钢，无辜眨了眨眼睛。
就这样被人偷了家，他也没想到哇！
没想到一个做体力劳动的，心也能这么黑，任务者真是一个也不能信啊！
“先来试试神血吧。”
隐缓缓举起刀，身影转瞬消失。
“噗嗤”一道微不可闻的声音，利刃分别自人鱼和恶魔身上划过，带起的血液被刀背稳稳接住，旋即刀身微转，血珠扬起——
莹绿的树叶沾上了点点神血。
隐重新回到原地，信手收回刀，看向眼前沾染了神血的绿色巨树，眉头缓缓皱起。
“等等……树叶，在掉？”
在场唯一能说话的除了隐之外，就只剩下流星，他躲在隐身后，眼睁睁地看着洞穴中那棵巨树沾染神血之后，叶子片片剥落。
隐皱着眉，上前一步，正要细看，身后突然传来巨大的喘息声：“你小子，偷东西手法比银发店的还专业啊！”
蓝眼睛挣脱了束缚，身后浮现触手，将隐的身体紧紧裹住，本人则剧烈喘息着。
他说完话，发现隐一点反应没有，皱眉抬头，看到了隐面前的一幕。
“你特么敢阴我——”
糖水罐子也艰难恢复了行动力，从台阶下跳上来，手中银色鸳鸯钺架上了隐的脖子，这才抬起头，后半截话陡然咽回了肚子里。
半晌才结结巴巴道：“这棵树……怎么有点眼熟啊……”
银色的巨树通透无比，叶子片片剥落后，就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却丝毫不显得丑陋，反而有种格外厚重的高大感。
这是［海上天空城］的净化树。
而［海上天空城］作为D级任务世界，曾被无数个任务者光顾，或是清除变异种，或是建设收容所，或是作为深海捕捞队员为居民捕猎、或是为净化树注射异能消解剂……
他们曾参与天空城的无数事务，为各种各样的主线人物实现过愿望。
据他们所知，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个许愿者，是一位常年居住在海底的少年，他因为想要看到海底种满鲜花，曾许下一个“犁遍海底”的愿望，其任务者将整个星球的四大源点尽数销毁，获得S评价，并终结了变异种时代。
自那以后，这个D级任务世界消失在了礼品世界，根据以往的经验判断，这个世界已经脱离危险，不需要任务者介入，因此不再提供足够价值的心愿任务。
但现在，银色的净化树再度出现在任务世界，而它所在的星球，已是满目疮痍，再无拯救的可能。
——消失的任务世界，并非获得新生，而是彻底陷入了毁灭之中。
这突如其来的认知，让在场三个队伍的任务者纷纷僵住了身体，浑身血液冰凉。
第74章 未抵达的情书（15）
银色的巨树根系深入泥土，顶端则是四散延长至十米高的山顶，在尽头颜色渐渐黯淡，与深灰色的岩石融为一体。
阴暗的洞穴里，银白的净化树如一盏旷世明灯，以一种接天临地的霸道姿态照亮了整个洞穴，光芒洒在每个人的侧脸上。
蓝眼睛盯着这树脉中没有一丝阴霾的银白巨树，忽而深吸一口气，深红的触手猛地拉长，将洞口的银发少年拽入洞穴！
在拖拽少年时，男人蓄着胡须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湛蓝的眼睛深如渊海，看不出任何情绪，直到触手再度甩出——
银发的少年表情错愕地被甩向净化树，双手下意识往前伸去。
他没有抓住任何可攀附物，松开的手臂却碰到了阻碍，他下意识偏头。
是同样满脸茫然的金发少年，身上穿着绣着繁复花纹的雪白祭祀服，手上还抓着半开的薯片袋子。
带着黄瓜清香的薯片随着被后抛的动作倾洒而出，他刚刚感受到的阻碍就是两片薯片撞在了他手上。
“怎么回事——我……”
除了他们两人，还有第三人也被人用蛮力掷出，速度极快地越过他们身体，向身后的银色巨树撞去。
洞穴里凝固的空气忽然流动起来，随着三人被满头雾水地抛向银色巨树，无形的火药味蔓延开来。
“怎么回事？”糖水罐子没看懂三人的操作，一边冲上来一边困惑。
“你还记得净化树的特性吗？它排斥一切异能者，包括体内有店铺力量加成的任务者们，只有F级任务者才能靠近净化树！”
沈亦在看到净化树的一瞬间，脑子里顿时明白过来这个任务必须要有F级任务者才能完成的原因，不假思索将白树扔了出去。
之所以没有自己过去，是因为他手上没有瞬移道具，这么短的距离与其自己跑过去，不如将白树扔出去开得快。
说起来他为了把人扔出去也是拼了老命，右手臂现在还隐隐作痛，估计是拉伤了。
身体素质不行真要命。
“可情书不是在隐的手上吗？”
糖水罐子疑惑道，他们的硬币先是被蓝眼睛抢走，后来又落入了隐的手中，所以情书早就不在他们手上了。
“是啊……这就是我们为什么打算先把隐干掉——配合那个蓝眼睛！”
沈亦说着飞快往糖水罐子身后躲去，深红的触手恰好在此时从身侧掠过，放过了沈亦，直接朝着隐抓去！
隐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成了两队公敌，在触手出现的瞬间已经消失在了原地，打开手环，开始控制人鱼吟唱求偶之歌。
恶魔也被他定在原地，金色的眸子如同火焰燃烧，却阻止不了自己开始叙说情书的内容，那些枯燥的文字，在恶魔之语的吟诵下，加持上真言的力量。
人鱼歌声精准传递情感，恶魔语言使其意义永远不变，这是一封不会被时间、空间、语言、种族或任何事物阻隔的情书，它将与恶魔的生命一样，与时光永恒。
“叮”的一声脆响，硬币被触手打落在地，但人鱼与恶魔的声音却依旧没有停止。
——情书的传递是不会被打断的！
“白树，你的手环里有情书备份！给谁都没关系！送出去！”
沈亦不清楚已经被净化树的银光笼罩住的白树还能不能听到自己说话，但既然无法阻止隐，就只能作弊了。
与他同时出声的还有蓝眼睛，他也意识到情书的传递无法停止，因此沉声道：“用你从那群怪物那里偷到的东西！”
他送出去的银发少年是银发店的客人，虽然还没有获得血脉能力，但店里的道具帮助他盗得了一份“情书”。
与沈亦的作弊手法不同，蓝眼睛的情书出自两个怪物之口，他们有着与人鱼和恶魔相似的身形，却没有丝毫理智，只知道杀人，蓝眼睛他们也是废了很大的劲才迫使他们录下了一封情书。
银光将撞在树身上的三人同时笼罩，沈亦和隐几人分别送出了情书，谁也不知道巨树会选中哪一份，因此都十分紧张。
片刻后，银光熄灭，白树三人昏迷的身影出现在树根处，几人连忙上前查看。
与此同时，所有人的手环上传来熟悉的系统提示音，电子屏幕漂浮在半空中。
【系统提示：［未抵达的情书］心愿任务已完成，客人可随时退出任务世界。】
【系统提示：世界正在关闭中，请滞留的客人们注意时间，自动脱离倒计时71小时59分59秒】
“任务完成了……”
沈亦抬起头，眼中却不见丝毫喜色，在沉吟片刻后，刚打算点击［退出］离开这个世界，却没想到按键忽然变灰。
“听阿诺说，你们这些任务者在完成任务的三天里，会被强制离开这里，我很想知道，如果三天后，你们没能回去，会发生些什么事呢？”
低沉优美的声音如夜色下的海水起伏，洞穴里的湿气陡然加重，仿佛有无形的水体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将众人的呼吸凝滞。
沈亦抬起头，冰蓝色的瞳孔泛着冰冷的光泽，如礁石锋利的边缘，修长硕大的鱼尾鳞片蓝紫光芒反射，猛地抽了过来！
“小心——”
糖水罐子刚要阻拦，便被恶魔从身后抓起，对方的力量似乎被彻底解封了，两只手的力量大得糖水罐子无法挣脱。
“老大！”
隐施加在其他人身上的限制总算解除，诗人店的女人和小孩纷纷看向蓝眼睛，体内血脉力量涌动，破开了透明水体的防御。
黑天使也是第一时间补上糖水罐子的位，正要将沈亦从鱼尾下救出来，巨大的彩色泡泡自他身前浮现，将他整个人笼罩起来，一时无法挣脱。
“啪”的一下，鱼尾甩到了沈亦的后背上，还没用上力气，那鳞片上的冰凉触感便冻得沈亦一个反射性的哆嗦。
鱼尾诡异地停滞了一瞬。
“你是犯.贱吗？”
人鱼不知对谁说了句话，冰蓝色的眸子燃起淡淡的怒火，修长的鱼尾再度抬起，重重拍向沈亦！
这一次，鱼尾上的力度没有停滞的意思，但沈亦也反应了过来，迅速翻滚避开了这一下，尾巴随即再度追上来。
而这一次，是隐拦下了人鱼，沈亦看过去，对方侧头只说了一句话：“快想办法！超过时限还没有脱离任务世界，我们就要永远留在这里了！”
沈亦当然相信资深任务者的问题，然而他本人加上这一场只参加了三次心愿任务，真要让他想办法，他也……
银色的巨树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底下三个F级任务者睡得正香。
沈亦眼里闪过一丝凌厉，立即高声道：“利用净化树，它可以传送！用［身份失效卡］！”
银色的净化树既然能够送出情书，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也能够送出任务者。
高阶任务者身上的血脉力量会阻止他们靠近净化树，但是［身份时效卡］可以短暂剥离他们的客人身份，使得店铺加持失效！
“好想法！”蓝眼睛高声夸赞了沈亦一句，看向身侧的诗人店女人，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你去试试！”
隐拦住了人鱼、沈亦提供了方法，蓝眼睛如果不想在此刻与二人割裂，自然不能什么也不做，让自己的队员试险便是其一！
诗人店的女人没有丝毫犹豫，听到命令后很快给自己用了一张［身份失效卡］，作为第一个实验者踏进了银光中！
片刻后，女人没有出来，但蓝眼睛的视线却是瞥向了虚空之中。
很显然，那里有一块电子屏幕正展开着，而蓝眼睛也飞快回答道：“她离开了，这办法可行，快走！”
糖水罐子按住了沈亦，当先一步道：“我先来，你们随后。”
他手上有恶魔店的卡片，因此不需要向黑天使借些什么，用过失效卡后，步伐坚定地走进了银光之中。
三秒钟后，沈亦的手环上传来消息提示：“能离开，有危险，小心！”
毕竟是跨位面传送，对应的礼品世界入口可能还没被人发现，通道不稳也是极有可能的，但既然糖水罐子说可行，说明危险不高。
蓝眼睛那边已经不打算与人鱼他们纠缠，在接连两个人离开后，他们很快带着银发少年陆续步入了银光之中。
而一旁的人鱼不知是不在乎还是没办法阻止，只是往这边瞟了一眼，并没有阻拦他们，目光始终放在沈亦身上。
沈亦察觉到了人鱼的目光，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见隐和流星也都离开之后，催促白树和黑天使也不要在此处逗留。
“不行！白树可以走，我走了你被人弄死了怎么办？我岂不是亏死！”
任务积分全发在队长账户上，黑天使坚决不肯先行离开，只让白树先走。
白树走后，洞穴里只剩人鱼、恶魔、黑天使和沈亦四人，以及一棵银光璀璨的高大净化树。
“让他们先走，你不怕离不开吗？”
人鱼漂浮在半空中，发尾深紫的幽蓝长发如水草散开，冰蓝色的眸子情绪万千，最终却只余一片冷寂。
“怕，但我更怕另一件事，所以暂时不会走。”沈亦说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
人鱼和恶魔都皱起眉，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困惑，恶魔更是直接道：“死心吧，硬币已经回到我手里，你不可能有机会控制我们。”
隐的硬币刚掉落在地，就被恶魔卷走，他以为沈亦是想留下来找到控制他们的办法，但恶魔再也不会将硬币交出去了。
“不，不是硬币。”沈亦摇头，很认真地问道，“白阳星是如何变成永恒之星的？”
第75章 未抵达的情书（16）
净化树散发的银光中，弥漫的水汽将人鱼笼罩在一层白色的雾气之中，蓝紫色的鳞片反射光芒，比童话更加惊心动魄。
在他身侧，背生暗黑骨翅的恶魔头上长着弯曲的暗红色长角，五官深邃而邪魅，熔岩般的金色眸子充满非人感。
“看到我们，你猜不到吗？”
人鱼轻轻摆尾，聚集而来的水汽化作密不透风的水体墙，将沈亦包裹其间。
沈亦很快便因氧气耗尽而脸色涨红，唯独那双茶灰色的眼睛依旧不惊不惧，其中平静令人心惊。
人鱼唇边的笑意因这个眼神而微微收敛，蓝紫色的尾巴微动，沈亦四周的气泡便蓦然一松，将他从窒息中解放出来。
沈亦闷声咳嗽了两下，茶灰色的眼睛因呛咳而浸满水色，清了清嗓子道：“所以就是这个原因吗？因为有人觊觎变异种强大的力量和自适力，开始研究人体基因与变异种基因融合，取得了巨大的成绩，连星球都为此改名，从此更名为永恒之星？”
人鱼的视线落在对方因难受而微微泛红的眼角，冰蓝色的眸子闪过一丝暗芒，这才缓缓摇头：“不，不是变异种。”
“是净化树啊。”恶魔狭长的眼眸弯起一抹讽刺的弧度，“变异种那种毫无理智的东西，怎么配得上联邦议员们高贵的肉.体？最理想的融合状态，当然是我们根系遍布整个星球的净化树，伟大的托雷斯大人！”
沈亦眸中闪过一丝诧异，想到那个淡漠而纯粹的银发少年，记起自己还欠对方一次探望，心中掠过轻轻的叹息。
即便知道对方大概率不在了，还是多问了一句：“那托雷斯呢？永恒之星最后怎么会变成这样？”
“异能研究中心没能找到托雷斯身化异树、万年长存的秘密，于是决定在净化树本身找原因，发现净化树的枝干本身拥有促进正向异化的能力，试验了很多次，才终于造出了世上第一个神血之人。”
人鱼淡淡说着，冰蓝色的眼睛没有丝毫情绪，唯独银紫色的长指甲深深嵌进了洞穴岩壁之中，鱼尾压抑般绷直着。
“他们发现，仅仅砍伐净化树的枝干是不够的，必须要含有异能本源的主干才能造出和托雷斯同等级的神血之人。”
“因为异能源点悉数被净化，世上已经没有了异能量威胁，于是联邦议会一致通过决定，将四大源点的净化树砍伐殆尽，只保留最原始的深红净化树以备不时之需，并号召全球的未完全变异者接受净化树主干改造。”
恶魔听到此处，露出了自见到净化树以来第一个真心笑容：“于是，噩梦开始了。”
联邦议会此举本是为了高层的改造做前期准备，顺便让那些未完全进化者变成可控的异能者，谁知神血之人数量竟是有限的。
当第十九个神血之人出现时，第一个神血者瞬间异化成强大的变异种，将场上异能者、未完全变异者等屠戮近半。
异能研究中心紧急检查后发现，离开托雷斯的异能本源其实依然拥有超高活性，正是它的存在使得异能者和未完全变异者体内的变异能量被完全压制，并衍生出一种新的强大异能，呈现出与托雷斯等同的“神血”特质。
他们不是在制造神血，他们是在切割托雷斯，而一个托雷斯只够他们分成十八份，获得十八份神血。
为了这十八份神血，联邦高层进行了多次全面会议，内部分裂多次终于决出了胜利者，最后由异能最强的十八人担任。
至于之前的神血之人，没有人知道原因，总之陆陆续续死去了，死因千奇百怪，但都与议会高层无关就对了。
此时的联邦已经因为多次分歧而派系林立，在十八份神血归属确定后，短暂地平静了一段时间，但不久后依然解散了。
分裂的联邦碰上了变异种最后一次肆虐，是那些曾经接受净化树改造却没能成功的异能者以及未完全变异者，通通变成了变异种，将曾经作为庇护所、如今已经成为特殊研究基地的天空城炸毁。
混乱中，保存在联邦异能研究中心的净化树主干失窃，第十九、二十位神血之人出现，将曾经的最强神血者变成了最强怪物，从此开启了永恒之星的毁灭之路。
高楼变废墟、沃土变焦土、城市被夷为平地、海平面上升淹没低洼盆地，疫病开始蔓延，变异种得到进化又被怪物们杀死，然后是怪物自相残杀，世界满目疮痍。
制造神血的长河研究所保留了最后两份净化树主干，在制造神血者和埋葬研究资料之间选择了前者。
这两份净化树主干并非后来四大源点上生长的净化树，而是源自深红之海净化树——没错，在混战后期，深红之海的净化树也被人染指，只是没有彻底毁尽——研究员们认为他们或许能制造出更强大的神血者结束这一切。
他们猜对了，这两份深红之海净化树制造出的神血者不仅前所未有的强大，并且他们的血液还有着代替净化树主干的作用，神血——取之不尽！
研究所想出了一个疯狂的计划，他们预计用这两位超级神血者的血液制造一支神血军团，就像之前对两位超级神血者做的那样，将这些人记忆洗净，彻底为他们所用——
“如你所见，造神计划失败得彻底。我们的血液并不如净化树主干那样海纳百川，它霸道、野蛮、不容异血玷污，研究员们最后只研究出来一群爱吃.人.肉的拾荒者，不得已用利用神血造了十六具没有生命的神之躯体出来，试图利用意识链接技术与自己的躯体做交换，当然，后来他们失败了。”
“原来如此。”沈亦听完，不仅没有因为研究员们疯狂的举动而露出不赞同之色，原本略显冰冷的茶灰色眼睛反而渐渐松懈下来，抬手捏了捏干涩的眉心，问道，“那托雷斯呢？你们的神血尚在活跃，他作为净化树本体，应该也还活着才对。”
“不见了。”恶魔讽刺的表情忽然平淡下来，“当年大混战时，有人来这里砍了一截净化树的主干，当时托雷斯已经不见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可能去了外星球吧。”
沈亦眉头皱了皱：“外星球？”
人鱼冰蓝色的眼睛瞥了沈亦一眼，银紫色指甲从岩壁上轻轻划过，发出轻微的“簌簌”声，随意开口道：“你很在乎他吗？”
“算是吧……”沈亦还记得自己欠他一份探望，如今提起时依旧有几分心虚，“还有饮冰权杖呢？它不是能给异能者指引吗？怎么会让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
人鱼原本冰冷的表情不知为何温和了许多，冰蓝色的眸子看向沈亦，竟是颇为耐心地解释了：“饮冰权杖从一开始就反对神血者的制造，被联邦抛弃了，随着托雷斯一起不见踪影，也到外星球去了也说不定。”
沈亦想起对方天外来客的出身，觉得这也不无可能，他抬头看了两位超级神血者一眼，茶灰色的眸子朝着净化树轻轻偏转了一下。
人鱼的脸色顿时冷下来，洞穴内的水汽顿时将沈亦紧紧包裹住，语气生硬道：“你还是想离开这里吗？你们这些任务者，真以为这些地方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黑天使顿时将沈亦护在身后，眼睛朝着两位神血者看了一眼，黑色瞳孔中闪过一丝锐利，隐隐有金光浮现。
“怎么会？有你们在，这通道我怕是也过不去，我之所以看它，是因为我觉得它的银光是不是比刚才暗淡不少？是因为传送太多次了吗？”沈亦面露担忧。
人鱼和恶魔对视一眼，又警惕地瞪了沈亦一下，由人鱼看守两人，恶魔走过去正准备伸手触碰净化树的树身——
“［身位置换卡］，快！”
沈亦重重拍了黑天使肩膀一下，黑天使下意识驱动了相应的卡片，等到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距离银光闪烁的树身只剩不到一厘米的距离！
而他肩膀上，［身份失效卡］的繁复花纹刚刚隐没，是沈亦给他拍上去的。
“喂，你——”
黑天使瞪大了眼睛，满目错愕，却也只能看着自己的手指因接触到银光而凝固住，整个人消失在洞穴之中。
人鱼被沈亦那一声大喝惊到，以为沈亦要利用道具离开，竟是连水汽也忘了控制，长长的银紫指甲瞬间扼住了沈亦喉咙。
“咳咳……”沈亦今天第二次感受到窒息，眼里泛出泪水，他握着人鱼的手指，却没有试图挣脱，只紧紧抓住——
“你想靠自杀离开这里？不可能！”
人鱼猛地一惊，手指下意识松开，随即便是满腔的愤怒，抓住沈亦的衣领，冷着脸就要将人带走。
“不……我没有……”沈亦抓着人鱼的手依旧没有放开，控制不住地咳嗽着，艰难抬起眼睛，“托雷斯，要蔷薇花吗？”
人鱼的手指一松，冰蓝色的眼睛剧烈颤动了一下，嘴唇颤抖，刚要低头，被一拳打中下巴，腹部也挨了一记膝顶，手中的人迅速跑了出去，触到了银光。
恶魔本打算伸手拦截，一块点缀着草莓的奶油蛋糕戳到了他的鼻梁上，伸出去的手下意识将东西接住。
“小矿石，下辈子别那么贪吃。”
沈亦的声音自银光后传来，最后一个音几乎被完全吞没，洞穴里再无对方身影。
人鱼看着对方消失的背影，冰蓝色的眸光剧烈晃动了一下，瞳孔有一瞬间失去焦距，仿佛无机质的玻璃。
【你把他吓跑了。】
【你闭嘴。】
【你不该关我，你不了解他。】
【你了解他多少？】
【他喜欢软萌可爱的东西，比如兔毛和头发，他会揉。】
【不稀罕。】
【他没有揉过你。】
第76章 未抵达的情书（17）
沈亦的脚下踩到了坚实的土地。
他抬起头，四周是一片星子般闪烁着的荧光，眼前湛蓝的湖面倒映着天上清冷圆月，巨大的树影在夜色下愈发婆娑。
“叮”的一声，黑色的运动手环弹出淡蓝色的悬浮屏幕。
【任务评价：A级】
【任务积分：1000000】
【积分：1011240/？】
看到积分结算提示，他就知道自己回到礼品世界了，不过……
“评价怎么只有A级？”
沈亦有些诧异地点开了评价详情，这还是他第一次得到S级以下的评价，难道是因为情书是伪造的？
然而，在看到评价详情后，沈亦的表情从疑惑变成了无语。
【任务评价：人鱼的歌声与恶魔的语言很好地传递了情书主人的心绪，然而，整整三封情书的到来让情书的接收者不由得怀疑起哈德蒙的用心，或许对方写了很多封情书送出去，她只是其中一个？】
三封情书都送出去了，还送到了同一个人手里，难怪评价降低了……
沈亦决定原谅这个许愿者，打开手环一边转账积分，一边朝着礼品店街道走去。
“3号店的客人？”微扬女声自身侧响起，沈亦转头一看，一个穿着淡绿色齐腰百褶裙的女人正缓缓从树影中现身。
在彻底穿越通道后，女人素白手指拂过手镯，身上复古的装束很快变成了现代化的衬衣长裤，手上拿着一个珍珠色手提包。
“我似乎见过你？”沈亦停下脚步，茶灰色的眸子自她手提包logo上一扫而过。
虽是说着疑问句，语气却很笃定。
女人微微一笑：“的确，［海上天空城］任务世界，我们有过一面之缘。”
她就是［海上天空城］里那个身着贵妇装的女人，因为怕待在收容所浪费时间，所以提前离开了那里。
后来听闻沈亦摸进了海底，想到对方3号店客人的身份，她用对方的方法翻地，结果任务失败狼狈退出任务世界，遇上了糖水罐子。
“看来你和糖水罐子如今的关系不错。”女人看着远处走过来的金瞳银发之人，挑眉道，“他向我买的卡看来是没浪费，恭喜。”
“恭喜我？”沈亦微微扬了扬眉毛。
“糖水罐子的等级可不止C级，人鱼店的血脉在很多世界都有大用处，能和他组队，自然是要恭喜你喽。”女人耸耸肩道。
虽然糖水罐子多次强调沈亦的实力，但被坑过一回的她始终认为沈亦只是被论坛上的人炒得火热，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厉害。
沈亦茶灰色的眸子一弯，竟是没有反驳她的话：“那确实该恭喜，人鱼血脉……确实很不错，很强大。”
如果糖水罐子能进化到曦的级别，那确实是件喜事，有与曦交手的经验，他也能更充分地利用糖水罐子的血脉。
女人笑容微滞，没想到沈亦如此好说话，竟然不反驳她的挑衅，这和她想象中的3号店客人并不一样。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糖水罐子已经走了过来，女人嘴里的话咽了下去。
她可不想应付糖水罐子的质疑，于是索性摆摆手，往积水街道上去了。
糖水罐子走了过来，漂亮的桃花眼含着一丝担忧：“你怎么样？没受伤吧？”
糖水罐子身后是黑天使，看得出神情有些复杂，没有说话，但询问的视线却是看了过来。
显然，因为沈亦的“舍己为人”，他对沈亦的情绪变得复杂起来，不再是单纯的交易，至少在此刻，对他的担心是真实的。
“我没事，就是右手臂有点拉伤，回去歇两天就行。”沈亦动了动右臂，还是感觉有些抽痛，大概是把筋拉伤了。
“天使店不是有治愈药剂吗？”糖水罐子眉头微皱，“积分不够？”
“三一！”离世界通道端最远的白树终于也赶了过来，手中拿着一瓶遇愈伤药剂，显然是防备着沈亦受伤的情况。
“其实没什么大问题……”沈亦说到一半，瞥见白树担忧又愧疚的眼神，头疼地伸出手去，“用吧用吧，就肩膀那儿。”
白树很小心地拉开沈亦肩膀上的衣服，露出略有些苍白的肌肤，靠近手臂的地方红肿了一圈，看上去很有些显眼。
“下次有这种事，你直接跟我们说，你身体素质太差了。”
黑天使明显吓了一跳，没想到沈亦只是扔个不足两百斤的人出去手臂能伤成这样。
这样的身体素质在任务者中可以说是罕见了，他都不知道沈亦前两次任务怎么通过的，简直匪夷所思了。
“这次只是情况紧急，下次我当然不会自己上。”沈亦拉上涂好药的衣服，感觉拉伤的地方一阵清凉，疼痛感明显减轻，觉得天使店的道具确实好用，“而且我也只是力量值低，敏捷还是挺高的。”
他刚刚顺势看了眼自己的数据化面板，发现上面的敏捷和力量都加了不少，敏捷加得比较多，则力量还是在60以下。
这倒是有点麻烦，只有敏捷和力量双双超过80的情况下他才会升为D级任务者，才能使用一些譬如糖水罐子的鸳鸯钺、黑天使的多形态短刀这样的大威力道具。
“最好还是刻意锻炼下身体，以后的任务只会越来越难，你是队长，会成为所有人目标，自保能力必须强。”黑天使说。
沈亦有些意外地看向黑天使：“你不反对我当队长了？”
他之前变更队长的时候这家伙还危言耸听呢——别以为说得好听他就听不出是威胁。
“你等级这么低，说不定还会被其他队伍误以为积分不在你身上，正好多层隐蔽。”黑天使斜眼睨他，“赶紧升升等级吧，不然以后想参加高等级任务我们还要受你限制。”
糖水罐子B级、黑天使C级，就连白树经过这次任务等级都突破了D级，就剩沈亦一个人还在F级底层徘徊。
“……”沈亦被他说出了一丝淡淡的愧疚，摸了摸鼻子道，“下个任务一定。”
谁知道礼品店这个人物等级这么难升，他在三个心愿任务里都在各种逃跑，［海上天空城］世界还锻炼了两个月，敏捷和力量合起来竟然只加了25点，真是逼死阿宅。
四人又就这一次的任务讨论了一番，最终在礼品街道分道扬镳。
沈亦最后离开礼品世界，在积水的街道上站了一会儿，茶灰色的眼睛看着昏沉的天空，不知道想些什么，许久才抬步离开。
回到现实世界，依旧是出发时的客厅，只不过室内已经完全暗了下去。
沈亦给贺文月打了个电话：“能查到上次完成杀人大象任务的是谁吗？”
贺文月也是个夜猫子，电话接得很快，闻言疑惑了一瞬：“你查这个做什么？”
不一会儿，他又道：“可以在论坛上问问，不是什么大事，应该很快能查到。”
“我有话要问他。”沈亦说着，抬起手环看了一眼，忽然笑了笑。
漆黑的手环没有任何图案，但沈亦知道，这种情况下，其实有个小小的“3”在偷偷地霸占着位置，不让其他标志爬上来。
这是他几次任务中靠近其他店铺客人时发现的，每当手环上有其他标志即将成型时，都会被一个花体的“3”冲散，随即又默默隐匿，只留一个祈祷天使在上面。
看得出来，“3”号店大概只和天使店关系好，也只让天使待在上面。
作为3号店的客人，沈亦有时候其实挺好奇这个3号店究竟是怎样的存在，但对方平时几乎没有存在感，他于是也渐渐忘记了，只偶尔想起来觉得对方很可恶，硬绑架他过来，但偶尔又觉得踏进礼品世界也不错，至少生活不无聊了。
“很紧急的事情吗？不急的话挂个两三天大概会有回复。”贺文月问。
“有点急，尽快吧。”沈亦说着，茶灰色的眼睛落在手环上，眼眸微深。
这一次的任务世界，黑天使他们只以为对于之前消失的任务世界错判了，实际上那些任务世界很可能是毁灭了，这才不再出现在礼品世界中。
但沈亦想得更深，这些“任务世界”会毁灭，与发布任务的礼品店有没有关系？如果有的话，礼品店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如果没有的话，能够发布任务的礼品店在其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他其实很担心礼品店是这些任务世界毁灭的推手，如果这样的话，他们这些任务者在现实世界也有对应的积分任务，算不算在帮礼品店助纣为虐？
不过，在问了人鱼永恒之星毁灭的原因之后，他基本排除了礼品店的嫌疑。
因为礼品店如果真想毁灭世界，在神血者大量出现之时就能够派出无数S级客人前往任务世界，混淆视听，让联邦议会陷入严重的怀疑和分裂之中，为神血自相残杀，大大提前星球毁灭时间。
不过，礼品店这种天使与恶魔同在、杀戮与拯救并存的中立态度也确实间接影响了不少世界进程，沈亦对礼品店的存在依旧报以怀疑态度。
想到上周的动物园失控事件，他还是想仔细调查一下原因，确定这件事是否和礼品店有关，他的世界是否被礼品店侵扰。
一天后，沈亦收到了贺文月的回信，与任务者约在了阳贵路一家餐厅见面。
沈亦换了身休闲的衣服，刚推开门，就见预订的位置坐着一个略有些熟悉的人。
“我妹妹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你不介意吧？”对方摸了摸身边女孩的头发，丹凤眼微微抬起，黑色瞳孔情绪淡淡的。
是那天在商栎学校碰到的冰冷男人。
沈亦却没有立即回答，反而慢慢眯了眯眼睛：“再说一遍？”
对方眉头皱了皱，语气依旧很平静，但是神色淡了许多：“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现在离开，咖啡钱五五分。”
“——隐？”沈亦缓缓道。
第77章 现实
“你在说什么？这情报你还要吗？”
对面的男人面无表情，漆黑的眼睛暗淡无光，语气平平无奇，像一块不反光的冷硬金属。
沈亦看了他一眼，眉梢微微扬起，慢慢在座位上坐了下来，亚麻衬衣的袖口卷起，拿起了桌上的价格单：“要，当然要。这是你妹妹？喜欢喝什么？一杯草莓奶昔？”
坐在对面的小女孩一头乌黑卷发，像个漂亮的洋娃娃，白里透红的脸蛋上却是一双同哥哥一般平淡无光的漆黑眼珠，除了频率稳定的眨眼几乎看不出情绪波动。
听到沈亦的话之后，眼珠缓慢地转了转，如玻璃般的两颗黑眼珠静静看过来，长长的睫毛颤也未颤，定住了一般。
沈亦眨了眨眼睛，视线掠过一旁同款眼神的男人，手指微曲，卷起价格单在桌上轻轻磕了两下：“行，草莓奶昔和咖啡钱都我请，你们要吃点什么吗？我付钱——”
“一杯卡布奇诺就好。”
男人迅速眨了眨眼睛，吐字均匀却莫名给人一种语速很快的感觉。
他旁边的乌发女孩则微微仰着脸，放在腹前的两只小手微不可见地抓了抓，语气与男人如出一辙：“不要草莓，要芒果奶昔。”
沈亦将价格单放到一旁，抬手示意服务生过来，要了一杯卡布奇诺、一杯芒果奶昔，一杯拿铁和三份提拉米苏。
两人的眼睛肉眼可见地亮了亮。
两分钟后，咖啡和甜点上来了，沈亦抿了口咖啡，这才慢慢道：“上周的杀人大象，你做任务的时候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吗？比如大象的力气比平时更大、周围有人在监视之类的？”
如果是礼品店的手笔，大象可能被店铺道具加持过，力量会与平时不同；而且那个下手的人极有可能就等在附近看结果。
男人捧着咖啡满足地喝了一口，想到这是一杯不要钱的咖啡，拂入鼻中的气味更加香醇了，他品了一会儿，才平淡道：“没什么特别的，也没有其他任务者在附近。”
乌发女孩捧着杯子吸了一大口，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还盯着桌上的提拉米苏。
大概是沈亦的安排深得她心，在哥哥说完后，她还边吸奶昔边帮着补充：“哥哥是杀手店的人，没人会在他办事的时候在附近徘徊。”
杀手店的人接到的任务无外乎杀人，没有哪个任务者愿意在这个时候触霉头。
“那个死亡的任务者呢？真的是单纯任务不成被大象踩死了？”
在男人之前，还有个奶茶店的外卖员接了任务，结果对任务棘手程度判断不足，被失控的大象踩死，礼品店还因此给附近任务者下发了温馨提示。
“不是。”男人喝完咖啡，优雅地擦了擦唇角，“他生命值扣到30以下，属于意外死亡。”
礼品店的任务失败会扣除生命值，生命值30以下会非常倒霉，喝口凉水都可能被呛死，如果是这个原因，那拥有店铺道具的外卖员在简单的周积分任务中死亡也不奇怪了。
沈亦在理顺前后逻辑之后，终于放下了对礼品店的怀疑，将手中差不多喝完的咖啡脱托盘放在桌上，抬眼就见对面两个炯炯有神盯着他的人。
沈亦沉默片刻，招手让服务员过来结单，将没动过的提拉米苏推到乌发女孩面前：“我有点吃不下了，能帮个忙吗？”
女孩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侧头请示哥哥，见男人微微点头，这才拿起小叉子插了一个小角放进嘴里，含混道：“谢谢哥哥。”
沈亦摆摆手，转身走出了咖啡厅。
礼品店既然暂时没对现实世界下手，那他也可以回去睡个好觉。
上周便宜叔叔差遣大儿子送过来的体感游戏机还没开封呢，正好回去试试。
沈亦回到家里，洗了个澡之后很快对新游戏机上手，正玩得上头的时候门铃被人按响，沈亦暂停游戏，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汗。
同样是锻炼身体，玩游戏的方法就比强制训练要好得多嘛，沈亦觉得这种程度的锻炼才是自己能够接受的。
“我收到了一个任务。”黑天使刚开门就是这句话，抬头才瞥见沈亦似乎刚做完运动，呼吸喘得厉害，他愣了一下，“你家里有人？”
沈亦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鼻子不是狗做的吗？闻不出来吗？”
黑天使嗅了嗅，确实没闻到那种特殊的味道，但是对于沈亦的评价十分不服气：“这叫做五感敏锐，不叫狗鼻子。”
“门带上，我去倒杯水。”沈亦鼻腔里哼出一声，转身往岛台的地方走去，拿杯子接了杯两杯水，这才坐到挪开的沙发上。
“说吧，什么任务？”沈亦把另一杯水放到黑天使面前，赤着脚走过去把游戏设备关了，边开小风扇边拿点开手环，“我的任务还很正常，全是乐于助人的。”
天使店的任务十年如一日地帮老爷爷过马路、替邻居遛狗、帮助忘收被子的楼上把被子收进屋子里、甚至还有替流浪猫做个猫窝的……
“是这样的……”黑天使说的时候还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的样子，见沈亦翘着脚歪在沙发里吹小电扇，又觉得自己可能想得太多了，“是有关你前男友的任务。”
“我前男友？”沈亦认真努力地思索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是有个前男友，已经入土为安了——真·入土为安。
他收起侧搭的腿，身子微微坐直，白色小风扇换个方向吹另一边脖子，这才疑惑道：“他不是死了吗？怎么还有任务？”
沈亦对他的感情说浅不浅，说深也不深，原本是图对方乖巧听话性子软，结果对方给他来了当头棒喝，原来性格绵软的人踏起两条船也是稳得不行。
听到他死了，沈亦很有良心地没落井下石，但是为他伤春悲秋实在是有点浪费时间，他就没废那个劲儿，就当买钻戒那二十万被狗叼走了。
“他女朋友上我店铺名单了。”黑天使把手环点开，将任务投屏到空中，“两年的寿命，换一个人死亡。”
电子屏幕上的蓝色小字写得很清楚，新客人的要求是用自己的两年寿命交换一个老头子的离世，反正对方也没几年好活了，这代价确实符合恶魔交易原则。
“这女人大概是杀男朋友上瘾了，上个男朋友——也就是你前男友是许愿杀手店的人做掉的，价值500积分，被一个F级小年轻杀死了，礼品店收走了她的一张照片。”
“一张照片？”沈亦虽然想到了礼品店肯定会收取代价，但一张照片的代价是他没想到的。虽然这样说不太好，但对礼品店来说，这样做和做慈善也没什么区别吧？
“一张……你和冯子莘的照片。”黑天使咳嗽两声，也对自己得到的信息有些不解，“她偷拍了一张你和冯子莘的亲密照，想以此威胁冯子莘，结果冯子莘不在乎，还打了她一顿，她后来就找上了杀手店。”
“？”沈亦更加一头雾水了，礼品店要他和冯子莘亲密照做什么？还有冯子莘，他还打女人？
“我过来就是想看看你的想法，如果你不喜欢这个任务的话，我可以拒绝，但是附近如果有其他恶魔店的人，任务可能会被别人接到。”黑天使提醒他。
“我没什么喜不喜欢的，这女人除了手上的钻戒是刷我的卡买的之外，和我没什么关系。”沈亦首先说道，然后他眉头轻微皱了皱，似乎有些苦恼，“不过……如果你为了积分肆意杀人，我们的关系大概也到此为止。”
他不是圣人，管不了其他任务者在现实里为了积分不择手段，但他同样不是什么变态，可以容忍队友在他看得见的地方杀人。
黑天使“嘶”了一声：“你这是否认我的本性啊，我可不是天使店的人。”
恶魔店的人，天生灵魂便黑暗，虽然不至于以杀人为乐，但做坏事是一点负担都没有的，甚至比做好事心情愉悦。
沈亦瞥了他一眼：“我不管你本性是什么，我不和有犯罪记录的人合作。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在和你组队之前，我问贺文月调取了你的任务档案，你该庆幸自己之前消极怠工，否则也不会被我拉进来。”
贺文月是镜子店的人，店铺能力和镜子也有些关联，店里有些道具能够查看任务者的过往，价格不菲，沈亦只花了友情价，但也是个大价钱。
这并不是因为他本人正义感爆棚，坚决不与邪恶之人同流合污，纯粹是因为他不与蠢人合作，尤其是自负的蠢人。
如果说人生是一场游戏，真正的聪明人从来不是那些把自己玩进监狱里的高智商罪犯，更不是那些生活在阴影里、游走在犯罪边缘、不知何时会被抓住的罪犯预备役，而是那些行走在阳光中、活跃在人群中却还怡然自得的生活玩家。
他们懂得隐藏自己、享受自我，能看清环境，利用环境，永远把自己放在最安全的位置，在规则允许范围内让自己活得舒心、活得长久，他们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为了一时的痛快而将自己后半生放在赌桌上，这不是聪明、更不是实力的证明，而是实实在在的愚蠢，是无法自控的野兽行为，智慧与未开化无异。
“你好严格啊……”黑天使承认自己有点被沈亦眼神里的冷酷吓到了，摸了摸鼻子道，“不就是个任务嘛……不接也没事……”
沈亦冷哼一声，打开小风扇接着给脖子吹风，见黑天使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手指搁在侧几上敲了敲：“除了任务呢？你过来干嘛？没别的事儿了？”
“有事！我有两张电影票……”见沈亦用看傻子的目光看他，黑天使连忙恢复了严肃的表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是一个任务者聚会，地点在电影院。想看看你有没有兴趣。”
沈亦懒懒靠在沙发上：“没兴趣。”
死宅拒绝一切非必要社交活动。
“听说里面有叶心岛的主人，你不想去见见吗？”黑天使饶有兴致道。
“叶心岛？那个智能机械岛？”沈亦吹着小电扇，闭着眼睛出声。
“对，就是那座神秘的岛屿。”黑天使道，“怎么样？有兴趣了吗？”
“我对他的岛比较感兴趣。”沈亦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闭目片刻后，忽然改变了主意，“算了，票给我一张。”
第78章 现实
四月二十六日，天气晴朗。
沈亦送走因动物伤人事件而天天往他这里跑的商栎，从衣柜里挑了件长袖衬衫套在T恤外面，拧开一瓶矿泉水。
16：30分，门外准时响起门铃。
沈亦刚好喝完水，放下矿泉水瓶后过去打开大门，黑天使手里拿着车钥匙，哑光的灰色西装穿得整整齐齐，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仿佛也儒雅了几分，弯眉抬眼看过来。
“电影五点半开场，五点一刻里面就不让进去了，我们得早点过去。”
黑天使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向屋子里看了眼，确定里面没有其他人了，这才走进来，低声道：“要进礼品世界一趟吗？虽然不一定会发生冲突，但是买点在现实里能用的道具也好，以防万一。”
礼品店的大部分道具都是限定范围，能在现实使用的道具少之又少，基本都是天价，但这对三次任务都是A级以上且最后一次任务还以百万计的沈亦来说还能承受。
“不用了，该买的都买了。”沈亦屈指带上矿泉水，钥匙扔进外套兜里，直接往门外走，关掉了手环提醒，“剩下的听天由命就好。”
黑天使微微扬眉，不理解沈亦是什么意思，如果感觉危险的话，不是更应该多买道具吗？
但沈亦没给他解释，他只好一头雾水地走了。
两人一路驱车前行，直到抵达一家大型购物中心面前，黑天使去停车，沈亦则信步走进了购物中心里。
购物中心里面和以往任何一天都没有区别，明亮的暖白色光线充斥着商场的每一个角落，商场员工拿着对讲机自大厅里匆匆走过，广播里传来悠扬的乐声，两队年轻的小情侣挽着手从沈亦身旁走过。
沈亦往嘴里扔了根棒棒糖，牙齿在硬糖上轻轻磕了一下，茶灰色的眸子在大厅里扫了扫，仿佛只是随意看了一眼，很快收回视线，抬步往电影院走去。
“他到底发现我们没？看上去什么都没注意到。”
二楼走廊处，穿着黑色夹克、带着银色耳夹的短发青年盯着向电梯走去的卡其色衬衫年轻人，语气郁闷。
对方往商场二楼扫的那一眼，看上去像是看到了他，但更像是一次随意的打量。
“管他呢，进了影厅就清楚了，到时候再观察也不迟，这会儿也看不出什么。”
他旁边带鼻钉的紫唇女人吐了个泡泡，“啪”的一声破了，又面无表情地重新顶起一个泡泡膜，再吹气破掉。
耳夹男想了想，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3号店的客人就在眼前，这谁能忍得住？
不只是他，这个商场里起码有不下五个人在暗地里观察沈亦，只不过像他和女人这样站在灯光中的明面下的只有他们罢了。
“他发现了。”
二楼的火锅店里，红油锅底咕噜咕噜冒着泡，旁边的肥牛卷被精致地摆在冰块上，一双象牙色的筷子精准地夹起一块，放进汤底里烫了烫，夹进放满清水的碗里。
吃红油火锅还特意过一遍清水，男子怪异的举动没引起身边人任何诧异，只是不解地询问：“不可能吧？我们可是隔着玻璃坐在店里，即便看到了也看不清我们在观察他吧？”
象牙白的筷子轻轻放在筷托上，没发出任何声响，雪白的手帕轻轻拂过被辣红的薄唇，清润的声音这才缓缓发出：“如果是我的话，第一个留意的就是二楼这些隔着玻璃的人。”
“他和您怎么能一样？”身边人不以为意地笑了一声，片刻后见男人表情不变，这才微微诧异道，“您对他的认可已经到这个地步了？”
“三场任务，一场升级后的D?、一场D?一场C级团队任务，评价分别是S、S、A，而他本人的等级，到现在还是F级，你觉得他是靠什么拿到那么高的评价的？”
男人从衣兜里摸出一截不规则焦木，没有点燃，放在了桌边，修长的手指轻轻扇了扇，淡淡的香气浮起，吹散了火锅过于强硬的味道。
“那也不及您……”身边人忿忿出声，见男人面容毫无波动之意，这才勉强道，“好吧，我是有点轻敌了，这个人是个对手。”
“对手？”男人缓慢重复着这个词，随即摇摇头，“不，他不是对手，如果他足够聪明，他会是我们的好伙伴。”
“老板您是说……这不可能吧？”身边人诧异了一瞬，随即噤声，片刻后又重新开口，“他可能什么都没察觉到。”
“这不正是我们的筹码吗？”男人烟灰色的目光透过玻璃窗看向已经走到二楼的人，“与人合作，总得有点诚意吧？”
商场二楼，沈亦的后背被人拍了一下。
他回过头，黑天使微微喘着气，灰色西装略有褶皱：“碰到个难缠的乞丐，耽误了一会儿……你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沈亦的目光掠过火锅店的招牌，摇摇头：“随便走走的，去电影院吧。”
任务者的聚会他还是第一次见，果然和任务世界有得一拼，还没入场就已经碰到了这么多按捺不住好奇的人，不知道进去后又是什么模样。
电影五点半开始，他们路上花了二十分钟，到现在还有一刻钟时间。
刚刚好赶上电影入场时间。
暖黄色的灯光下，沈亦踏着台阶往电影院走，前方的大屏幕播放着喜之郎果冻的广告，影厅内则有三三两两的说笑和咀嚼声，一个清洁工正从屏幕前路过。
而等到沈亦在第五排旁边的台阶上站定，影厅里忽然有了一瞬间的寂静。
在这一片寂静中，沈亦忽然侧过头，温润的声音平淡而自然：“对了，今天看的什么电影来着？电影票上好像没有写？”
电影票上当然没有写，这是特制的一批票据，专门用来邀请任务者的，看什么电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聚会的内容。
黑天使愣了一下，细长的眼睛警惕地看了眼四周，这才低声道：“《海上钢琴师》的重映，你还真看电影来了？”
“这部电影可是经典，怎么能暴殄天物？”沈亦得到回复，满意走向自己的座位。
途中路过一个刚准备落座的修长男子，还稍微等了一下，身子微微后仰，注意让爆米花别碰到对方背上。
途中与后座一个人的目光对上，半晌，他礼貌地点了点头，收回了视线。
沈亦面前的人落座后，很礼貌地做了个“请”的姿势，沈亦注意到对方的手格外白皙，在电影院暖黄灯光下也能看出的冷白，在黑色西装袖子的衬托下十分显眼。
沈亦从他面前走过，对了下座位号，发现自己的位置就在对方旁边，很友好地打了个招呼：“真巧。”
“真巧。”对方也打了声招呼，声音很低沉，很好听。
两人随即不再交谈，摒弃凝神看着前方即将开始的电影。
水银般的月光倾泻而下，照亮了荧幕中的漆黑长街，一个带着卡其色卷边礼帽的微胖男人坐在长阶上，正在细细擦拭着一只金色小号。
随着男声的叙述，画面开始转场，而影厅里不知何时所有声音都停滞了。
“喂！3号店的人，不介绍一下自己吗？新人有点主动意识啊！”
吊儿郎当的声音自后座传来，沈亦的座椅被人踹动了一下，手中的爆米花抖落不少，散落在座椅和地上。
“我很讨厌有人在看电影的时候手脚不听使唤。”沈亦看了眼衣服上的爆米花，用餐巾纸将其裹起来，收手塞进了衣兜里，茶灰色的眼睛看向上方男子，“更讨厌有人乱丢垃圾、浪费粮食。”
男人本来还有些忐忑，见沈亦只是回头说了几句不轻不重的警告，顿时身子往后一仰，抱臂哼声一笑：“我就丢了又怎么样？几粒爆米花而已，难不成你能杀了我？”
“我不能，你身边的人可以。”沈亦认真道。
“你在说什么疯——”男人话音刚落，腹部突然一阵剧痛，仿佛有什么尖锐的东西插了进去，他低下头，一柄匕首正缓缓收回。
男人顺着刀柄看过去，面容普通的邻座眼神没有丝毫动容，收回手后还真诚给他道了歉：“这时机实在太有戏剧性了，没忍住提前动了手，抱歉。”
“你——”男子捂着腹部，又难以置信地看向沈亦，似乎想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沈亦替他解决了烦恼，很耐心地给他解释：“刚刚从座位上过去的时候，我就看到你身边这位仁兄视线一直在你的脖子、胸口和腹部徘徊，似乎在琢磨哪里下刀子比较好，还以为你早察觉到了，没想到你真的不知道身边坐了个想要你命的大兄弟。”
沈亦说完，还遗憾地叹了口气：“出门在外，怎么能这么不谨慎？尤其是在这种砸块砖头都能命中一个任务者的地方，大家手环上的任务都多得要死，忙都忙不过来了。”
在进入影厅后，沈亦的手环几乎要震成一个筛子，上面密密麻麻列满了属于天使店的任务，什么这个杀了人、那个偷了东西、这个马上有生命危险、那个马上钱财不保，都是要他出手相助的倒霉蛋。
天使店也真是看得起他，一个F级的可怜奶妈，遇到这种情况能怎么办？当然只能瑟瑟发抖地坐在座位上啃爆米花、喝可乐、看电影压惊啊！这种除暴安良的事情，他怎么管得了嘞！
第79章 现实（倒v结束）
“杀、杀、杀人了！”
就在沈亦准备转头之际，角落里忽然传出一个微弱的声音。
那声音一开始颤颤巍巍，随即几乎是凄厉起来，椅子与人体碰撞的声音跌跌撞撞响起，似乎还有可乐被碰到了地上。
沈亦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微胖男人满脸惊惶地往座位外爬，手脚止不住地哆嗦，爬到一半还跌了一下。
沈亦的眸子几乎瞬间紧缩了一下，他迅速看了眼四周，发现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聚了过来，有些人手中甚至已经出现了武器。
——一个彻彻底底的普通人闯了进来，并且目睹了全程！
“黑天使，拦住他们！”
“这里我分明包场了，怎么会有人买到票——”
两道声音几乎是同时出现，紧接着，两个身影一前一后往男人的方向扑去，手中分别出现了一张黑桃扑克和一枚白色蜘蛛茧。
“嗤”的一声脆响，黑色的飞镖从侧面射过来，目标瞄准了微胖男人的脖子，被黑桃扑克斜斜击飞。
与此同时，白色的蜘蛛茧射出细长的蛛丝，网住了从后方射过来的五枚银针。
两人的动作不分先后，且默契十足，没有因为同时出手而互相干扰，彻底拦住了针对微胖男人发起的第一波攻击。
而第一波危机解决后，微胖男人被黑天使一脚踹进了第四排的座位底下，自己则站在了过道上阻止旁人的窥视，手中三张金色卡片蓄势待发。
“都停手。”低沉的声音自沈亦身侧响起，修长白皙的手指抵在一块古董怀表的旋钮处，众人顿时感觉身体某处微微发烫。
沈亦侧头看了一眼，是电影票据存放的地方，果然，这票有问题。
“老板，抱歉，是我办事出了纰漏。”
手中握着蜘蛛茧的深蓝西装男子快步走到男人身边，脸上充满自责，将一张映有电影名字的票据递给男人：“应该是内部票，我应该检查一遍的。”
男人手指从怀表上收回，慢慢直起身子，向一旁的沈亦点了点头，这才扬声对身后的任务者们道：“让普通人入场是我的纰漏，有哪位朋友是人鱼店的吗？我以十倍价格买一只［失忆海螺］，也请各位朋友不要再出手，电影院死人是很麻烦的事情。”
正常道具交易价格是原价三倍，男人一开口就是十倍，看得出来是个有钱人。
一只［失忆海螺］两千积分，十倍就是两万，比得上一次D?级任务了，在场很快有不少人心动。
即便不是人鱼店的人，有［失忆海螺］肯定也可以交易，两万的积分，对于大部分只在D级左右徘徊的任务者来说不少了。
“我有，全新耐久，没用过。”
“我也有，我是人鱼店的，可以给鉴定。”
“我可以九折出售！”
众人纷纷转移了目标，没人再关注那个不可能记得他们这场聚会的普通人。
沈亦于是慢慢挪到了微胖男子附近，拦住了准备偷偷溜走的对方：“先别急着走，回答我一些疑问。你真是从内部拿到的电影票？谁卖给你的？”
“就是内部票！你、你们是什么人？你们刚刚杀人了是不是？我要报警……”
男人的眼神心虚了一瞬，随即又惊恐起来，手脚并用地往外爬，一边爬一边还摸手机，想要给外面打电话。
一只手勾住了他的后衣领子。
男人仰起头，正对上沈亦那双温润中莫名带着一丝锐利的眸子：“不回答刚刚那个问题也行，那你告诉我，你在别的地方见过刚刚手里拿着怀表的那个人吗？”
男人目光几度犹豫，刚要开口，身后传来匆匆的脚步声，耳朵上突然被按上了一个东西，男人眼神顿时迷离起来。
“偷偷打听人隐私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背后传来低沉的声音，淡淡的檀香味传来。
沈亦从地上直起腰，茶灰色的眼睛无辜回望过去：“什么隐私？我就是随便问问。问一个路人有没有见过你这很隐私吗？”
男人微微一笑：“然后凭着对方口中的地址找到我的酒店信息继而调查背后的势力和该地发生过的灵异新闻，最后锁定我的大致活动范围以及店铺属性……相信我，你想做的我都已经做过了。”
沈亦眨了眨眼睛：“原来是这样，那你查到点什么了吗？”
男人诚恳地摇摇头：“很遗憾，至今为止，你仍旧是个死宅。”
沈亦谦虚笑笑：“这就是阿宅的好处了，什么都是固定的，好查但不好分析。你应该学学我，就不会这么杯弓蛇影了。”
男人眉眼微弯：“你不杯弓蛇影吗？如果不，那你应该学我。F级就应有F级的自觉，老让队友操心你的安全可不好。”
“咱们队友不一样，我不用担心这个。”
“我也从不担心队友，并且还能让队友少担心我。”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觉得这对话再进行下去属实有点没营养，和小学生吵架没什么区别，于是纷纷沉默下来。
“怎么不说了？”黑天使迷茫地看过去。
他听着还怪有意思的。
“不说了，先查一查这个人进来干什么的吧。”沈亦率先转过头，对着地上已经失忆的人微微昂了昂下巴。
［失忆海螺］只会消除对方关于任务者的记忆，但不会消除对方进电影院的记忆，就像曾经给乞丐包装百合的花店老板一样。
本来不这么做对方也会渐渐失忆，只是如今对方人在人数众多的电影院里，这么强烈的刺激只怕会生出些意外。
“老板，我已经问过了，工作人员称并没有人给过谁17点30分的7号厅票，因为您特别交代过，所以影院方也格外注意这一点，没有流出多余的电影票。”
深蓝西装男子回到男人身边，低声汇报着，眼中带着一丝困惑。
如果没有内部票，这个微胖男人究竟是哪里来的票，混进了影厅？
“等他醒了问本人不就好了。”懒洋洋的声音说着，引起深蓝西装的注视。
对方见吸引到了注意力，茶灰色的眼睛微微弯了弯：“你为他工作，年薪多少啊？够养活一家老小吗？跳槽过来为我工作怎么样？我可以给出三倍年薪哦！”
“三倍？你知道我的薪资是用什么支付的吗？”深蓝西装没想到竟然有人当众挖人，当即气笑了，正要回答，却被老板淡淡扫过来一眼，不由得噤声。
“积分支付？大手笔啊！很难想象竟然有人这么富有，即便是A级巨富［江上第一秋］也不过如此吧？咱们这个聚会竟然由这等人物组织？真是受宠若惊！”
沈亦的双眸顿时亮晶晶，抵胸握拳满脸崇拜，看向怀表男人的眼神简直要冒出小星星，将一个没见过世面的F级演绎得淋漓尽致。
深蓝西装悚然一惊，不明白就两句话的功夫，对方怎么就猜到了老板的身份，连忙抬头看向四周任务者。
见这些任务者果真露出惊讶、打量及隐隐的暗沉之色，顿时如临大敌，同时对自己的口不择言感到十二万分的懊恼。
“老板，我……”
“不要和他聊天。”男人打断了他的话，面色依旧平静，但从他话语的简练能看出他已有不悦，“他的每一句话都有目的。”
从入场询问电影票开始，对方就一直在试探这场聚会的性质，从聚会的形式、组织者的性格到对方财力、活动范围，就连之前的挑衅，都是在判断聚会上的任务者对杀人的容忍度，借此评估大部分与会者的实力和品性，到现在，对方只怕将这场聚会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
所以才敢明目张胆点出他在礼品世界的身份，因为他已经察觉出来，聚会组织者不是个滥杀无辜的人，所以报点小仇无伤大雅。
报的什么仇呢？
男人心平气和地解释：“将你的身份透露出去是我不对，在这一点上咱们算是扯平了。所以请你接下来不要再探究我以及其他参与聚会者的身份，我还是希望这场聚会开下去的，想必你也一样？”
沈亦咬了咬可乐杯子里的吸管，表情浑然无辜：“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咱们还是好好问问这个倒霉蛋怎么进影厅的吧。”
怀表男人看了他半晌，确定他不打算再搞事了，终于低下头去，深邃的湛蓝眼眸沉沉看向地上悠悠转醒的微胖男人：“你从哪里拿到的电影票？真的只是来看电影的吗？”
微胖男人茫然了一瞬，低头四处看看，不明白自己怎么坐到了地上。
听到问话后，先是呆滞片刻，紧接着脸上闪过一丝紧张：“还能从哪里？就是内部工作人员给的！今天这个时间段就这么一场重映，你们人数这么少，占了这么大块场子，好意思吗你们！”
“这位先生，请你先弄清楚，包场是需要花钱的。”深蓝西装男子微笑，随即嘴角弧度收敛，“如果你不说实话，我只好请影院经理来谈，看看这个损失是由你还是由你的朋友来赔。”
男子先是警惕，在听到“你的朋友”时表情忽然又放松下来，坚持道：“你去叫好了，又不是我硬抢来的票，跟我有什么关系？”
沈亦眸子微微眯起，在深蓝西装开口前，眼神犀利地看向微胖男子：“你不是来看电影的，你的票甚至是别人特意送给你的，你究竟来电影院做什么的？”
微胖男子一惊，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后面有人喊：“这空气味道不对！”
沈亦再一转头，只见微胖男子脸上闪过一丝错愕，扭头就想跑，被按住之后眼神惊惧、身体极度抗拒：“你们是什么人……这毒气分明无色无味，不可能闻得出来！”
第80章 魔尊的白月光（1）
“检查空气成分。”
怀表男人深深看了微胖男子一眼，直起身来，抚了抚西装下摆被压出来的褶皱，不知道对谁说话。
人群中很快有人动起来，走到空旷的地方，手中拿出一只温度计模样的玻璃管，在空气中收集片刻，试管上很快出现了黑红蓝绿不一的刻度。
“是一氧化碳，比较常见的有毒气体，幸好发现得及时，浓度应该超标了。”
拿玻璃管的男子松了口气，一氧化碳不是瞬间致死的毒气，投毒者大概考虑到他们会在电影院待两到三个小时，浓度并不是很高，因此发现得早就没什么大问题。
“不过，如果是想将任务者一网打尽的话，为什么会用一氧化碳？即便在电影院待一两个小时，以任务者的素质，也只是身体不适而已，为了折磨我们？”
玻璃管男子百思不得其解。
沈亦看了微胖男子一眼，对方在听到他们发现一氧化碳时表情闪过一丝懊恼和惋惜，随即下意识看了怀表男子一眼，脸上的愤恨一闪而过。
结合对方之前脱口而出的话，沈亦忽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这人怎么办？再消一次记忆？”玻璃管男子看了微胖男子一眼，目露为难，“可是看他完好无损地离开，总觉得有点不爽啊。”
“那不然怎么办？总不能把他弄死吧，一个普通人死在这里很麻烦的，到时候警方查起来也不好处理。”另一人苦恼道。
看着这些任务者们七嘴八舌地讨论怎么处置这个胆大包天的普通人最好、甚至没想起自己置身在持续泄露的一氧化碳中，沈亦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
“诸位，你们有没有想过报警？”
四面八方的视线顿时聚集过来，每一双眼睛都充满了难以置信，仿佛在问沈亦怎么敢的，这可是任务者聚会。
“虽然各位可能感受不太到，但是一氧化碳中毒是能致死的。”
“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投毒者针对的不是任务者，单纯是一群在影院包场的普通人？”
“咱们其实是受害者？”
沈亦的声音不大，但振聋发聩，任务者们恍然大悟：“有人要害我们？为什么？”
“这就要讨论社会贫富差距的形成与人类天生的劣根性以及某些人过于突出的财大气粗与高高在上。”
“我可没有高高在上。”怀表男子首先为自己正名，紧接着，湛蓝的眼瞳中流露出些微的不可思议，“你是说……他单纯是因为仇富？”
一众任务者也是格外不敢相信，被这个简单粗暴的原因给震惊到了。
这里可是一窝的任务者啊！
钱财是他们身上最不重要的一样东西，有这些道具、有这些身手和技能，他们在现实里随便露两手就有大把金银入账。
更别提大部分任务者本身就资产丰厚，在现实里也是精英层面的人物，在这这些人面前，他们手上那点钱就更不算什么了。
结果竟然因为这个原因被人投毒了？
“报警吧。”片刻后，怀表男子对身边的深蓝西装冷静道，“影院出现毒气事件，确实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我们只是普通人，发生这种事情应该求助警方。”
见任务者有异动，怀表男子接着道：“聚会改日再办，我们先离开这里，一氧化碳浓度太高，待久了身体没出问题会引起警方怀疑，今日的损失由我全力承担，论坛【镜面交易帖】会再开一日，各位可在上面自行交易。”
沈亦还没到D级，没有开通论坛，不知道【交易帖】是什么，黑天使在他耳旁低声补充：“［江上第一秋］的个人交易帖，由楼主提供鉴定和保护，抽取佣金，供任务者们线上交易。为任务者们提供了大量便利，只可惜道具使用起来需要耗费一种稀有矿石，目前只有［江上第一秋］手中大量持有，因此帖子并不常开，每一次开贴都会吸引上千条回复，算是个资源站了。”
任务者们虽然相互之间也可以交易道具，但到底品种少、价格虚高，礼品店又不提供官方交易渠道，因此就只有任务者们自己私下聚会，或者如［江上第一秋］这样开交易帖。
但就像线下交易一样，线上交易同样面临大量风险，唯有［江上第一秋］有个任务世界里得来的道具，刚好能提供鉴定和保护，让线上交易安全了不少，因此他的交易帖热度最高，也最让人期待。
有这个补偿，这个线下聚会的吸引力就小了很多，大多数任务者能够服气。
沈亦和黑天使等人到了影厅外，等了大约二十分钟，带着防毒面具的警察便赶过来了，留了两人看守和询问他们，其余人进去寻找毒气载体。
在做了简单的问话之后，警察又带着他们去了一趟警局做笔录，确认与此次事件无关后，将人放了出来。
“与他联系的那名朋友警方有备案，患有精神疾病，我建议你们要求补偿精神损失。”
送他们出来的警察拍了拍几人的肩膀，对这几个死里逃生的人也是颇为唏嘘，隐晦地提醒了几句，这件事大概率没后续了。
沈亦他们没想到对方已经不是第一次犯案，都这样了家人竟然还让他自由活动，也是心大。
几人出了警察局，在路上撞见了那位据说患有精神疾病的主谋。
隔着车窗，那位主谋看上去神志清醒、面容年轻俊秀，甚至有些安静，正坐在警车的后座目光平静地直视前方。
与他们擦肩而过时，对方仿佛不认识这些刚被他投毒的受害者，目光不曾有半分偏移。
沈亦回到家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他在电梯里与黑天使分道扬镳。
靠近大门时，还没来得及将手指放在密码锁上，大门便从里面打开。
“沈亦！你大晚上的去哪儿了？这么久没回来？”
商栎站在门后语气埋怨，身上穿着黑色的小西装，带着红色领结，看上去刚从一场宴会上回来，巴巴抬头看着沈亦。
“和爸妈说了没有？怎么又到我这里来了？”沈亦放下外套，从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看了看墙上的时间，心安理得地翻了下层的冰淇淋出来。
“说了，他们让我明天早点回去，说最近外面不太平。”商栎说。
自从上次动物伤人事件后，大概是对民众刺激太大，周围陆陆续续发生了数起小型抢劫、斗殴事件，为了安全考虑，商衡阳将商栎接了回来，暂时没去上学。
沈亦所在的南安区暂时没什么危险，所以虽然比不上老宅安全，但把孩子放在这里他们也还算放心。
当然最重要的是，沈亦来商家这些年非常守分寸，给什么拿什么，也从没提出过要去公司谋什么职位，没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他们对沈亦的表现很是满意。
“晚饭吃了吗？”沈亦顺嘴一问。
商栎眼神一亮，精神抖擞地看向沙发上的沈亦：“没有，你要给我做晚饭吗？”
“想什么美事呢？”沈亦挖了一大勺冰淇淋放进嘴里，冲着冰箱昂了昂下巴，“里面有点蔬菜水果什么的，你可以给自己拌个蔬菜沙拉，凑合吃吧。”
商栎肉眼可见萎下来，臭着脸道：“不用了，我不饿。”
他说着，看见扔在角落里的游戏手柄，想起前些天二堂哥说的体感游戏机，顿时意会过来对方往沈亦这边也送了一套。
顿时吨吨吨抄起手柄，跑到沈亦面前：“我们打游戏吧！听说他们公司新出的《末日逃生》很好玩，你这套里面一定也有，一起玩！”
沈亦眼皮子都懒得掀一下，慢吞吞地挖了勺冰淇淋塞进嘴里：“你自己玩吧，我现在只想吃完躺平，无事莫打扰。”
商栎只好自己一个人寂寞地开了游戏。
安静的客厅里很快响起了游戏的入场音，闸门锁链“啪嗒”一声断落，一个黑色的人影由远及近，腐烂的脸突然出现在屏幕上。
“我靠！”商栎吓了一跳，猛地后退了一大步，后背撞在了沙发上。
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沈亦的冰淇淋差点没给他撞掉。
沈亦灵敏地抬高手腕，顺便送了一大勺冰淇淋进嘴里，不满道：“干什么呢？巧克力味的就剩这一盒了！”
商栎把手柄塞进他怀里，闭着眼睛道：“你你你先帮我把开头过了，后面我自己来。”
“不是……运动游戏你也代玩？去去去，玩不了换一个。”沈亦吃完最后一口冰淇淋，把盒子扔进垃圾桶，推了推商栎，“起开，我去刷牙。”
“不不不，就这一段！”商栎把腿环和手柄一起递给他，听着游戏里诡异的背景音，仍然不敢睁眼，“你帮我我明天给你买早餐。”
沈亦想了想，觉得明天早上他不一定起得来，换了个要求：“送我房间里来。”
商栎难以置信地看他一眼：“你怎么能懒成这样？”
沈亦当即就要起身，被商栎死死按住：“行行行！送房间里，送你床上好吧！快快快，过了这一段！”
沈亦这才把东西接过来，玩了三分钟还给商栎，对方接过来时还意犹未尽，想继续看沈亦躲避障碍，被沈亦即将杀人的眼神劝了回来，乖乖接过了手柄。
“不过沈亦，你其实可以开个游戏直播，你玩游戏真的挺厉害的。”
就连这类需要调动四肢的游戏，沈亦玩起来也如此赏心悦目，这要是开直播肯定很赚钱，反正他肯定要去刷礼物！
“呵，小穷光蛋，给你自己想想办法吧。”沈亦人都快进浴室了，声音还清晰从后面传过来，带着浓浓的不屑与嘲讽。
商栎想到自己和沈亦可支配的零花钱，顿时焉成了霜打的茄子。
是啊！他怎么忘了！沈亦根本不需要赚钱啊！他每个月的钱多到花不完！
商栎现在连屏幕上的丧尸都觉得温柔可亲，手柄捏的咔嚓响。
第二天早晨，商栎在门外敲了三遍门，才得到了沈亦带着浓浓睡意的应声。
不过商栎一点也不生气，他兴奋地告知沈亦一个好消息：“天气预报说京市近期有台风过境，外面下了大暴雨，爷爷让我先不要回去，就住在你这里。”
沈亦还坐在床上，一下子清醒了：“什么？那不更应该把你带回去吗？”
还要再带三天娃？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商栎早就料到沈亦的反应，一脸兴奋地拉开了沈亦厚厚的遮光窗帘。
“啪啪”的激烈雨声从窗外传来，裹挟着狂风摇曳着树枝，行人艰难地涉水而行，不远处还有施工队在紧急清理下水道。
“看，南安区下大暴雨了，小区外的路面积水了，车子进不来。”
商栎超级喜欢这种暴雨天，感觉简直和游戏里的末日一样恢宏悲壮，更别提他刚好被困在了沈亦这边，简直是天赐良机。
沈亦看了眼窗外的狂风暴雨，拉起被子盖住眼睛，生无可恋地往床上倒去。
“喂！你早餐不吃了？马上就冷了！”
沈亦声音蒙在被子里不甚清晰：“哪来的早餐？外面不是大暴雨吗？”
“邻居哥哥给的，他说你不会做饭，就把自己做的早餐送了一份过来。”
商栎觉得上次是他错怪对方了，不该在走廊里那么大声，十点钟遛狗怎么了？还不兴人家狗子起得晚吗？
“邻居哥哥……”沈亦在被子里躺了一会儿，闷着声音道：“他除了给你早餐之外，没和你说什么吧？”
那个带了只狗的邻居，毫无疑问是个任务者，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说什么？没有啊！不过沈亦，你确实应该起床和人家道个谢。”商栎抱臂坐在床头，对沈亦指指点点，“远亲不如近邻，平时多走动总是没错的，你不能老宅在家里。”
“再说吧。”沈亦在被子里咕涌了一会儿，终于掀开了被子一角，“他做的什么？”
还怪香的。
“黑椒牛肉和咸蛋黄肉松饭团，还送了两个手抓饼和两杯手打豆浆，我的那份已经吃完了，就剩你了。”商栎也觉得这人实诚，不说别的，光是一个饭团就比沈亦昨天的“蔬菜沙拉”好几十倍。
真怀疑没有了外卖，沈亦这种宅男还能不能在地球生活下去。
“这么复杂？”沈亦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看到零食小推车上被商栎摆好的早餐，抓起一只饭团咬了一大口。
“你还没刷牙……”商栎叹气道。
沈亦咬着饭团含糊道：“不然呢？我让你送早餐进来的意义是什么？”
不就是为了不起床吃早餐吗？
沈亦三两下解决了早餐，终于感觉自己活了过来，在床上刷了好一会儿手机之后，才终于在商栎谴责的目光中从床上下来，趿拉着拖鞋进了卫生间。
在刷牙的间隙，沈亦点开手环，发现上面的任务再创新高，大约是暴雨导致很多人被困在家里或者路上无法行走，所以连续好几条都是让他帮人过马路。
他看了眼自己的总积分，在数了数后面的零之后，发现自己几年不接任务好像也过得下去，顿时陷入沉思。
“沈亦，教我做题。”
商栎把沈亦从床上叫起来后，就自觉打开了书包里带来的习题册。
他虽然不怎么喜欢上学，但是学习成绩是绝对不允许自己落下的，因此虽然意外放假，来沈亦这边依旧带着课本和作业。
沈亦刚想懈怠任务的心在听到商栎的声音后，顿时烟消云散。
比起教小孩做作业，他果然还是更喜欢礼品店的心愿任务。
都是要命的任务，至少后者不会在结束之后送他一个精力充沛的小孩。
沈亦装了一袋子茶叶，想了想，又添了两瓶酒，在商栎疑惑的目光中，诚恳道：“人家刚给我们送了早餐，我去打个招呼。”
商栎只好道：“好吧，那你快去快回，我把不会做的题先留着。”
沈亦提着袋子就敲上了邻居家的门。
云奕打开门，还没来得及邀请，沈亦便先一步从门缝里挤了进来，手中还被对方塞了一袋子东西，被疾声催促：“快关门！”
云奕下意识把门关好，沈亦这才在柔软的布艺沙发上躺好了身子，垂下来的手指还舒服地在蹭过来的狗子蓬松软毛里梳理，比在他自己家里还自在。
“你这是？”云奕挑了挑眉，觉得他们两个好像也没那么熟吧？
“避难。”沈亦从沙发上斜斜睨过来，“你家里要是也有个小孩你就懂了。”
“小孩怎么了？小栎不是很乖？”云奕早上才见过商栎，觉得对方挺乖一小孩，还知道给家里人带饭呢。
这么大雨，他当然不能让人小孩一个人下去买东西，索性他妈被暴雨拦住，早餐分量做多了，就分了一些出去。
“再乖的小孩，让你教他写作业的时候你都会抓狂的。”沈亦叹气道。
商栎很聪明、教起来也不费劲，奈何他天生不是当老师的料，跟别人说话都嫌费劲，更别提辅导孩子作业了。
云奕想起了自家六岁的表妹，明明是个乖孩子，然而教起作业来仿佛对牛弹琴，永远不在一个平面上，顿时能体会了。
两人就教孩子写作业这个问题上达成了一致，云奕瞬间感觉两人关系拉近了不少，这才打开沈亦送过来的东西。
“两支72年的柏图斯？这么贵重？”云奕诧异于沈亦的回礼，刚想拒绝，就听到对方道，“那倒没有，有一支我带过来自己喝的。”
云奕对此只有六点想说：……
他再跟对方说一支红酒也过于贵重似乎有点太矫情了，索性放下袋子，坐回沙发上：“你准备在这儿待到什么时候？你不会打算把小孩一个人放家里晾一天吧？”
“半天吧，午饭我总得给他打包一份带回去，食材钱和手工费我可以拿红酒抵吗？这玩意儿我家里还有很多。”
沈亦下巴搁在沙发背上，左手撸着狗毛，茶灰色眼睛清澈而诚恳地看向云奕，想在他家蹭饭的心思就差写在脸上。
云奕：“……”
他最终留沈亦到了中午，午饭多做了两份，就当是喂二福三福了。
顺便一说，大福是他家狗子。
沈亦满足地提着新鲜饭菜回到家里，商栎十分幽怨地看着他。
早在沈亦离开后二十分钟没回来他就猜到了，这货必定是为了躲避课业辅导赖在邻居家不走了，只是他没想到对方能一赖赖一整个上午。
——还蹭了顿饭回来。
“做你邻居真可怜。”商栎啃着香甜的可乐鸡翅，吐了口骨头，“晚餐怎么办？”
总不能接着蹭邻居吧？
沈亦握着游戏手柄混不在意：“不用担心，会有人来管我们的。”
晚六点，沈亦家的大门被人敲响。
商栎正在冰箱里翻东西，试图找到一点可以充当食物的蔬菜水果，听见声音满脸困惑：“这时候还有谁会过来？”
暴雨下了一天一夜，水深得连施工队都不得不暂时回家，准备等雨消停一点再来清理，因此路面还是不通的。
“沈亦，你在家吗？”
黑天使提着晚餐，想到沈亦家里的冰箱除了饮料只有一点他上次剩下的几把青菜，对方不会给自己饿晕在家里吧？
F级的体质距离他已经有数年之久，他不是很记得普通人是什么体格，只知道对他来说一碰就碎，这种事似乎不是不可能。
“自己开门。”屋里传来虚弱的声音。
连门都开不了？黑天使眉头紧皱，用解锁卡刷开了沈亦家里密码，推门而入。
沈亦笔直地仰躺在沙发上，神态平静且安详，就像将死之人刚刚交代完遗言，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将死未死、欲生而未生的矛盾状态。
“他这是怎么了？”黑天使抬脚踢上门，将晚餐放在桌子上，辨认出沈亦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这状态却很是微妙。
“刚教我写完作业。”商栎如实相告。
黑天使回忆起自家大姨辅导她家小学儿子的情形，顿时理解了。
“起来吃饭吧。”黑天使安抚他。
沈亦平静地躺在沙发上，微微侧过头，非常诚恳地问道：“最近有什么心愿任务吗？我非常需要。”
黑天使笑了一下，没回答他，看了眼窗外的大雨：“这暴雨估计还要下个三四天，反正最近你是别想了。”
进入礼品店后，现实世界的时间并不是不流动的，只是流速差距很大，在任务世界过了几年可能在现实生活也就几天，流速差距更大的世界可能只需要几秒。
但总归是有变化的。
沈亦现在家里多了个人，想要进入礼品世界，至少得等这场暴雨过去，路面开通，把商栎送出去再说。
沈亦痛苦地闭上了眼。
片刻后，他起身愤然干掉了晚餐，将餐具放进洗碗机里之后，郑重地叮嘱商栎：“没事不要瞎做作业，懂吗？”
商栎鄙视地看他一眼，不明白辅导他这种天才有什么好抗拒的，但也不愿意向沈亦低头，用鼻腔哼道：“放心好了，不会的题我会让老师教我的，你就懒死好了！”
沈亦正从书架上翻小说，转头认真看他：“懒不会致死，但是辅导作业会。”
商栎狠狠翻了个白眼。
大雨下了三天三夜，导致了多地泥石流塌方，新闻上报道了好几起事故，但好在没有洪水这种大型灾难。
商栎也总算回去了商家，这一次，他没那么容易往沈亦家里窜了，因为三天的大暴雨，导致商家上下都紧张得不得了，如果不是商恒阳再三保证，他们都要代替商恒阳去接侄子回来了。
反正在惊吓彻底平复前，商栎是别想离开商家人视线了。
沈亦也终于得以出门，雨后的街道泛着淡淡的青草香，空气十分清新。
地上被风雨吹打过的花草再度挺起胸膛，红红紫紫的颜色铺散开来，比蒲公英更加轻盈，吸饱了汁水般娇艳欲滴。
沈亦盯着地上的草叶看了半晌，转头看向身旁为了做任务一同出来的黑天使：“你觉不觉得，这些花草，有点太鲜嫩了？”
就像是吸了口仙气似的。
黑天使正在用恶魔能力与客人交涉，黑色的眸子泛着点点金光，闻言那双眼睛直接朝着沈亦看过来：“什么？”
沈亦：“……没什么，你看上去比它们吓人多了。”
黑天使眨了眨眼睛，那双漆黑眸子里的金光被渐渐泛开，面容恢复了平淡无奇的路人甲，不满道：“你升到C级只会比我更吓人，天使都是红色眼睛。”
礼品店的血脉化形很有意思，天使、诗人这两种人类向的化形都是红色眼瞳，而恶魔、人鱼、触手这些邪恶向的都是金色眼瞳，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天使是恶魔，而恶魔在拯救人间。
“那可不一定，我真正的店铺所属是3号店。”沈亦振振有词。
虽然暂时归属于天使店，但他的手环标志实际上是“3”，只是到目前为止，似乎还从未有过异动。
“3号店，究竟是什么地方？”黑天使也不由得好奇起来，“除了手环标志之外，你就没有什么其他感觉吗？”
沈亦认真地思考片刻，摇头道：“非要说的话，是有种隐隐约约被窥伺的感觉，但是这不是每个店铺共通的吗？”
礼品店虽然从未现身人间，店内也从未有过客人及推销机器人以外的人出现过，但任务者们普遍有种共识——
十二间礼品店背后，站着十二位性格迥异、无所不能的“神”。
正是这些“神”，提供给客人们各种各样的店铺道具、赐予高等级客人们自己的血脉，像培养信徒一样培养客人们为他们办事，代替他们降临人间。
进入礼品店，相当于与神契约。
被注视自然也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神的目光无处不在。
沈亦还有件事没说的是，这窥伺感从他记事起就有了嘞，他都习惯了……
“这至少说明3号店背后，确实也站着一位神，礼品世界十二家店，十三位神，真想知道这礼品世界究竟是从何而来啊……”
黑天使眸中又开始泛起点点金光。
探寻礼品店背后的秘密，是整个礼品世界三神级以上的客人无法抑制的渴望。
拥有血脉能力后，力量超脱凡人之上，对超凡的存在自然越发好奇。
谁都想知道，这么强大的礼品店，背后的“神”又是何等存在？到达S级以后，他们和那位“神”是否接近了一分？
“想知道的话，升上去不就好了？”
沈亦耸耸肩，脚步向着公园而去。
他刚与隐约好，下个任务请他来打工，抽成百分之十，团队积分照拿，准备提前见一面，三人一起进礼品世界。
到地方后，隐已经等在那里，身边还跟着一个长卷乌发的小女孩，牵着他的手指安静站在原地，手中抓着一只木偶。
“你妹妹……”沈亦不由得看过去。
“她待会儿会自己回去。我们还没吃饭，我们先吃个午饭？”
隐漂亮的丹凤眼平静看过来，漆黑瞳孔没有丝毫波动。
沈亦：“……行，先去吃饭。”
于是三人一女孩先去公园附近的餐厅吃了顿饭，当然是沈亦付的钱。
小女孩一直跟在隐身旁，看样子是打算一直等到隐离开再走。
“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们直接走？”沈亦受不住小女孩直愣愣的眼神，点了杯多肉葡萄给她，收到了对方更加认真努力的注视。
沈亦：……
隐看了眼小女孩手中的奶茶，眼里难得露出了一丝为难。
小女孩嘬奶茶的动作顿了顿，无辜回望自己的哥哥。
“还有什么要求，直说吧。”沈亦非常头疼，不觉得隐的为难是什么好事。
“我想签订契约。”隐果真如实告知，在对方接话前，立即道，“队友的卡无限供应，你说的——我现在是你队友。”
黑天使只觉得天空一只乌鸦带着三个点飞过，沉默良久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语言：“你还没有入队，不算我队友。”
隐眼中隐隐浮现震惊，显然没想到这个巨大的bug，低着头考量许久，久到黑天使都要放弃原则给他一张交易卡了，对方终于抬起头来：“行吧，那我算你准队友，卡片便宜点，一折怎样？”
“……九折。”
“两折。”
“八折……”
“三折。”
“七折——”黑天使说完飞快做了个“停”的手势，“七折是底线，别想着讲到五折，亏本不是这样亏的，我再说一遍，你还不是我队友，想便宜赶紧入队！”
隐只好遗憾地停止还价，抬起手与黑天使交换了积分，拿到了交易卡。
黑天使见他把卡片收进了看不见的道具背包里，疑惑道：“你不是要签订契约吗？”
隐：“我想了一下，觉得你们还是信得过的，所以这卡暂时就不用了。”
黑天使：“……牛。”
沈亦在他们交易的时间，在地图上找了个比较人烟稀少的地点，见他们谈完，说了一声。
几人于是离开了餐厅，来到了一间酒吧后门的巷子里，消失不见。
半小时后，糖水罐子和白树也进入了礼品世界，在确认任务之后，一同前往积水街道的入口端，穿越了世界通道。
回南崖的寒风吹得树叶嘎吱作响，几人只穿着薄薄的春装，立即被吹得一阵哆嗦，很快换上了外观装备。
几只漆黑的渡鸦自林中飞起，血红色的残阳斜挂天际，更衬得其下方泛着幽幽火光的嶙峋山崖如纵生的恶鬼面具般诡异。
见到此情景，众人忍不住再度查看了一番任务详情。
【南峪魔窟里生活着一个眉生朱砂的魔童，因为与观音菩萨过于相似的眉间砂，他被众魔童排斥，已经整整三天没有吃饭，生命岌岌可危。魔童所求不多，只希望有人能让他活下去。】
【心愿任务：帮助魔童活到二十岁，方法手段不论。（注：因任务时间跨度过大，在确保许愿者安全的情况下，客人可自行跳过若干时间段，造成的后果由客人自行承担，还请客人们慎重对待时间。）】
【任务积分：0～500000】
【任务难度：C级】
【任务时长：0～20年】
【任务失败惩罚：无】
“没有失败惩罚？”糖水罐子微微睁大眸子，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
“不止，这也是我见过的第一个没有保底积分的C级任务，一旦评价过低，很可能二十年白干。”黑天使补充道。
白树抬头看向远方魔窟所在，抬手指去：“那是不是我们要救的魔童？”
众人纷纷惊愕抬头。
只见火焰环绕的山顶之上，几个小小的剪影格外清晰，其中三个高矮不一的影子站在山崖靠里一侧，正对另一个站在悬崖边缘的格外瘦小的黑影推推搡搡。
火光明灭下，那个瘦小黑影几乎的身影摇摇晃晃，仿佛真的变成了一缕若有若无的影子，火光一熄，便不复存在。
“我去……这人就要掉下去了！”
糖水罐子第一个沉不住气，刚要过去，被沈亦一把拽住：“你会飞吗？怎么过去？”
山顶距离他们这里直线距离都有数百丈之远，就算是位移道具也没有这么远的，只能靠天使或者恶魔的翅膀上去。
“我过去，你们先想想把人接下来之后怎么办。”
恶魔当即张开漆黑的骨翅，朝着山崖上飞去，身影越来越远。
沈亦盯着魔窟看了半晌：“不行，我们得跟过去，魔窟必然不会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黑天使很可能回不来。”
几人对沈亦的处理没有意见，纷纷往魔窟所在的漆黑山顶上爬去。
**
在山顶的另一面，也有一队人正在往山顶上爬，为首的是一个穿着黑色夜行衣，头发被一根翠玉簪子束起的女人。
女人一边往上爬，一边告诫身后数人：“千万不要使用血脉力量，在这个修.真.世界，咱们的店铺力量相当于妖力，比灵力和魔力都要低人一等，超级不受人待见的，哪边见了都想抓去当宠物，别惹事，知道吗？”
她说着，看见山顶上飞过一个黑色骨翅的恶魔，顿时拍拍石头道：“看到没，那个就是反面例子，你们看着，他等会儿就要被站岗的魔卫们射下来了。”
女人话音刚落，一道携带着火焰的长箭便携着凌厉威势朝那张开翅膀的妖物射去。
黑天使察觉到四周温度上升，一眼看到了朝自己射过来的魔箭，顿时控制着翅膀微微侧转，身影斜斜掠过箭矢。
“还没完呐！”女人摇头叹了一声，不再看笑话，招呼队友们抓紧时间往上爬。
半山腰上，沈亦看着那道在残阳下依旧无比明亮的火焰长箭，顿时眼睛一亮，停住脚步往手环上打了几个字。
空中，黑天使看着沈亦的信息，顿时了然一笑，在火焰长箭包围中非但没有收敛，反而越发肆意往山顶魔窟所在的地方冲过去，黑色骨翅在火光中格外扎眼。
片刻后，黑天使被箭矢射中，顿时无力坠落，一只浑身披甲的魔卫出现，抬手扔出一物，白色的蛛网向黑天使张开。
“他这是干什么？自投罗网？”翠绿簪子的女人蹙眉沉思。
她身后的几个任务者仔细看了看，小心翼翼道：“富婆姐，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可能，也不一定就是对的，就是说，他是故意被抓起来的，就为了套情报呢？毕竟是做宠物，不是做食物，您说呢？”
女人抬起头来，盯着看了半晌，恍然大悟：“有道理！来，队伍里有谁能化形？最好带翅膀，飞得高！”
女人自己是人鱼店的，人鱼血脉A级以下化形在陆地上就是一条不会缺氧的鱼，完全无法凭空移动，所以只能依靠队友。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后，最终有个穿着白色布衣的腼腆男子咳嗽两声：“咱队里没有会飞的，触手你看行吗？也能把自己支挺高。”
女人想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差别，遂淡然点头：“行，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