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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01 章   第 101 章

    下了几日的雨终于停了下来,转眼间就到了四月底,姜姝坐在绣凳上,她身前的矮桌上摆十几个花样。

    有荷花的,有枇杷的,有葡萄的,还有梅兰菊竹四君子,各种鸟雀,花样之多,让她一时之间犯难了,不知道挑选哪个才好。

    上次借口找姜姝姝要花样了只是为了见她,她的绣工从来都不好,即便是被娘亲压着学也始终是学不好,可是已经在老祖宗那里夸下了海口,且来到谢家这样久,她还未给婆母送过什么东西,听娘亲说送长辈东西最重要的是心意。

    所以想试试,说不定这一次能绣好。

    可是她绣的歪七扭八的图案真的能入卫氏的眼吗,万一对方觉得自己是在敷衍她,岂不是弄巧成拙了?

    只是沁雪已经用花绷子将一块上好的绣帕固定好了,看着手中拿着的花绷子,她叹了口,眼看着端午将近,她要是再不开始绣花,继续拖下去怕是连一块都绣不成了。

    伸手往桌子上的花样扒拉了几下,她终于还是将兰花的样子拿了起来,因为这个对她来说是最简单的。

    沁雪似乎想到什么,提议道:“姑娘,不如趁着这时候,也给姑爷也绣一方帕子?”

    给郎君也绣一块帕子?

    可是她这绣工怎么拿得出手,就怕到时候郎君看了会笑自己的绣工如此差。

    看出了姜姝脸上的纠结,沁雪笑道:“姑娘的绣工虽说是比得三姑娘,姑爷不是那等会嘲笑姑娘的人,且这是姑娘自己亲手绣的,这样的心意想来姑爷也会领的。”

    姜姝想了一下,最后选了个竹子的花样,道:“既是这样,那便勉为其难给郎君也绣一块好了。”

    反正在谢家的日子很是无聊,她权当打发时间了。

    沁雪抿嘴笑了一下,知道这位小祖宗就是嘴硬心软,嫁来谢家的这两个多月,她已经看出姑娘对姑爷也没一开始那样拘谨,或许她自己都没有发现,每次提到姑爷,偶尔她的脸上会有笑意。

    替她穿好了线,沁雪便在一旁坐下,在她不会的地方指点她,一天的时间就这样被打发了过去。

    到了晚间,或许是绣帕子得了趣儿,姜姝沐浴完又坐到了绣凳上,借着烛火继续绣那块要给卫氏的帕子,经过白天一天的努力,她已经修好了一朵兰花的花苞,不过期间拆了几次暂且不提。

    接下来便是绣全开的兰花。

    到了亥时初刻,凉风从打开的窗户外吹了进来,她穿着雪白的用缎子做的寝衣,外面披了一件浅绿的春衫外套,此时正低头自己学着穿线。

    把嫩黄色的线穿好,她又开始绣了起来。

    只是沁雪不在,她绣错了一处地方,没办法只好自己拆了重新绣,只是在拆线的时候不小心被锋利的剪刀划伤了。

    “嘶!”

    怕手指上的血弄脏绣帕,她慌张地放下了绣帕,站起来往后退了一步,却不小心撞倒了一旁的屏风。

    “怎么了?”

    询问的声音从外间穿了进来,不是沁雪和晴雨的声音。

    是谢让。

    “没什么!”

    姜姝正要将那绣了一半的绣帕藏起来,只是脚步声越来越近,她一转头就看见谢让走了进来。

    男人的目光先是看到她身前桌子上放着的半成品绣帕,最后又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因为方才那一撞,披在身上的外衣已经掉在了地上,胸前的领口也微微松开了,露出脖子下面一对精致的锁骨。

    收回自己的目光,谢让有些不自然地问她:“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她睡觉一向都很早,几乎每晚他回来她都睡着了,今晚他虽然稍微早了一些,但也是猜想她这个时候已经睡下,才会放心回来。

    姜姝抬头去看他,她也没想到他今晚会回得早,只捂着自己被划伤的食指闷闷地回答:“方才绣帕子的时候没注意时辰,所以晚了些。”

    绣帕子?谢让想起上次谢豫说还给她的那方帕子,他眉头一皱,那方帕子还在他那里,现在还未还给姜姝。

    看到了少女捂手的动作,他目光一沉,语气也冷了一些:“你的手怎么了?”

    感觉到了他不好的语气,姜姝撇了撇嘴,委屈道:“不小心被剪刀划伤了。”

    “手给我。”谢让上前,声音不似之前的温和:“怎么这般不小心?”

    他这是在质问自己吗?

    看着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男人朝着自己走来,姜姝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等对方站定,她才亮出那根被划伤的食指给他看。

    只见她白嫩如豆腐的指腹上面有一道细细的口子,有红色的血珠从伤口里面渗了出来。

    “我也没想到那把剪刀会这样锋利。”姜姝感受着指腹上如针扎的疼痛传来,后悔没有让沁雪来帮自己拆线了。

    眼前的少女一脸的委屈,加之她指腹上伤口渗出的血珠越来越多,他到底是心里一软,语气也缓和了下来:“你等一下。”

    说罢他转身朝着一旁的柜子走去,很快就从柜子里面拿了一瓶金疮药出来走到另一边的小圆桌旁,他坐下之后拔掉了药瓶的木塞,对着还站在原地的姜姝道:“过来。”

    姜姝磨蹭了了一会儿才慢慢走了过去,只是因为他方才的语气,加上她指腹上传来细密的疼痛,霎时两只眼睛都起了雾气,双唇也微微嘟起。

    等她坐下,谢让让她摊开了手掌,然后拿干净的帕子蘸水后轻轻洗净了她手上的血珠,清洗完之后又擦干了上面的水珠,这才说话:“那把剪刀是新买的,自然锋利一些,下次再用的时候注意点。”

    姜姝忍着疼痛,一声不吭。

    谢让这时才发现了她的反常,抬眼去看她,正好看见她眼中含了泪光,神情看着有些生气,他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柔声问道:“我弄疼你了?”

    姜姝见他仍旧没有发现她生气的点,轻哼一声,然后用带着鼻音的绵软声音忿忿道:“我不过是不小心把自己划伤了,郎君一开始就用那样的语气问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伤的是你。”

    就算是她嘴里说着这些话,可是那只受伤的手还是放在了他的掌心,没有要拿回来的意思,看样子仍是要谢让继续给她上药。

    她这一番话明显是指责他最开始的语气不好,谢让叹了口气,见少女气得双颊鼓了起来,明明是在生气,可是落在他的眼里却显得娇憨可爱,他只好低声哄她:“是我不好,不该用那样的语气同你说话。”

    眼前的少女素来吃软不吃硬,以他对她的了解,如果他不认错,对方估计能生一晚上的气,且还要顺带折腾身边的人,让他也睡不好觉。

    得了他的道歉,姜姝又哼了一声,偏头不去看他:“郎君知道错就好,如果郎君在明天下值的时候去九华巷李家铺子买糖点,我就原谅你。”

    她说完这话时对面的人没有了动静,以为是自己的要求太过分了,正要说不买也可以,然而一道低沉的笑声传来。

    怕姜姝因为他这一声笑羞恼,谢让很快就止住了,只是他的眼中仍藏了笑意,在对方狐疑地目光下温声道:“我答应你,现在先给你上药。”

    将药粉小心倒在了她食指的伤口处,但是在药粉碰她手指的时候,耳边传来她小声的抽气声:“疼”

    这一声的尾音拉得有些长,她自己都没感觉到她的声音有多勾人。

    谢让身形一滞,心想她这带了撒娇的柔软嗓音若是落在旁的男人耳中,怕是一下就能让人酥了一半的身子。

    不禁抬眼去看她,却发现她在皱着眉头看着他手上的动作,并未察觉她方才出口的声音有多撩拨人。

    “抱歉,你忍耐一下。”开口的声音略显低哑。

    “你快些。”姜姝软声催促他。

    心中突然生出想要再一次弄疼她的想法,谢让眸色一暗,把这个念头强行压制住,他不动声色的深吸了一口气,这才低头替她轻轻吹掉伤口上面多余的药粉。

    最后拿了纱布给她的食指绕了几圈,才算替她处理好了伤口。

    其实她的伤口不深,上了药第二天就会愈合,只是谢让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理,还是加上了包扎的这一步。

    收拾完了桌上的东西,谢让就要往净室去,然而手才碰到净室的门,却被姜姝叫住了。

    他一回头,就看见她打了个秀气的呵欠,眼角因为这个呵欠沁出了一点泪水,她懒懒地提醒道:“明日买糖点的事情,郎君莫要忘了。”

    谢让哑然失笑,还以为是她有什么事情要说,没想到是这事,他应了她一声便进了净室。

    得到了谢让的再次肯定,姜姝这才蹬了脚上的鞋子上了床,然后自己一个翻身滚进了里侧。

    她躺在床上算着时间,想着等绣好了这两块帕子正好是端阳节,端阳节一过就是姜姝姝嫁去安远侯府的日子。

    只要姜姝姝顺利与谢豫成了亲,料想太子再如何也不敢觊觎臣妻,以她对这个话本世界的了解,这三个人怕是要上演比前世更加精彩的虐恋情深。

    这正是她想要看到的,他们三个这么喜欢沉浸在感情中,那便沉沦得更彻底一点。

    谢豫这个自以为是的蠢货,大概到现在还未发现深爱的女子和敬重的太子早已暗通款曲。

    或许她应该旁敲侧击地提醒一下他,不过这也要再他们成亲之后才行,否则以谢豫的气性,要是在成亲之前就发现的话,这亲是决计成不了了。

    为了能够让姜姝姝和谢豫之间不出什么意外,姜姝甚至在五月初一的时候亲自前往了护国寺,求佛祖保佑他们百年好合。

    第 102 章   第 102 章

    二月初春,莺啼燕舞,时时有春风扫过长安城。

    朱雀街两旁种了整齐的红姝,有风吹过,不少花瓣被卷到了位于西市的宁安巷中。

    巷子里突然传出一阵急急的爆竹声,过了好一会儿才消停。

    随着爆竹声结束,一顶精致的喜轿在巷子深处的谢宅门口落了下来。

    平日里安静的深巷一下子变得热闹,方才的爆竹声把姜姝从过往的回忆中拽了出来。

    目光所及是一片暗红,她下意识抬手想要拨开这红色,等触碰到冰凉的布料时,又微蜷着指尖收了回去。

    恍惚中,仿佛又回到了前世嫁入安远侯府的日子,那些过往像要让她溺在幽深的水底,绝望又窒息的感觉似要卷土重来。

    这样恐慌的情绪很快就被掀开轿帘的喜娘打断,眼前突然亮了许多,不再是压抑的暗色。

    姜姝脑中混乱,心里还带着惴惴不安,周围人声鼎沸,外面或道喜或祝贺的声音顷刻间化作无数只手,然后张牙舞爪地伸向她,企图将她拉回从前的恶梦中去。

    喜娘和侍婢将她从轿子中扶了出来,接着带她从谢家的正门走了进去。

    仿若是提线木偶一般,姜姝由着这些人摆布,眼前的道路被遮住了,她自己暂时看不见,只能被他人推着往前走。

    明明是选了另一条不一样的路,可到底如同前世一般看不见前路如何,会不会有凶险。

    与旁人喜悦轻快地步伐不同,她的每一步都走得忐忑。

    跨过了第三道门,喜娘终于停了下来,不知道为何,姜姝似乎听见了身边丫鬟小声的惊呼。

    她努力平复了下心情,很快就听见周遭的人都在夸赞新郎官。

    耳边是喜娘把新郎官的外表吹得天花乱坠的声音,她对着新郎官说了一箩筐的好话,可过了好一会儿,对方似乎并未回复一句。

    没来由的,姜姝的心跳乱了起来,因为眼前看不见任何的东西,她又想起前世成亲那天被当着众多宾客的面被下了面子的场景,害怕恶梦重演,于是下意识感到惊慌。

    直到喜娘把她的手放在一只温热宽大的手掌中,姜姝这才回神,想起对方是祖父和父亲认可的人,又是传闻中的端方君子,自然不会做出安远侯世子那等举动来。

    那只干燥的手掌轻轻将她微微濡湿的手握住,像是怕把她弄疼,对方并未用太大的力气。

    耳边似有雨滴接二连三落在石板上的声音,她的眼前蓦然出现一道身影,那人撑着一把青伞缓步走到被雨水浇得狼狈的她跟前。

    她已经不记得这位渊清玉絜的谢家公子同她说了什么,只记得这人倾身将伞给了被拒在姜府门外的她,独留她在原地看着被雨水氤氲后,如松竹般挺拔的身影渐行渐远。

    再后来,她于安远候府病逝,再也没能将那柄三十二骨的青伞还给他。

    身后乍然又响起一串爆竹声,姜姝如梦初醒。

    喜帕下的人儿暗暗松了口气,是了,她现在嫁的人是谢家的公子谢让,而不是安远候世子,自己不该如惊弓之鸟一般。

    身边的人知道她看不见,于是走得并不快,最后要跨越一道门槛的时候,一直沉默着的男人终是开了口提醒她。

    “这处有道门槛,当心。”

    传入耳中的声音如山间溪水缓缓流过,不急不躁,温和得就像是静夜中从姝上倾泻而下的月华,润泽着万物。

    也让她不安的心逐渐平静下来。

    这声音与那晚雨夜的重合在一起,如今已然隔世。

    姜姝被谢让带着走进了正堂,拜了天地之后,又被他牵着绕过一道不长不短的游廊,最后拐了个弯走了大约二十丈的路,进了喜房中。

    直到谢让离开,她这才得以喘息。

    周遭静了下来,只剩下姜府跟过来的两个陪嫁丫鬟,以及另一个被谢让特意留下的小丫鬟在房中。

    姜姝的手上仿佛还残留着对方掌心传来的温度,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外头的天渐渐变暗,陪嫁丫鬟之一的沁雪见新娘子身子微微晃了一下,于是趁着谢家丫鬟去点蜡烛的间隙,走上前小声问她:“姑娘可是累了,是否要吃点东西?”

    姜姝想说不累,可实际上她此时已经身心疲惫。

    想着新郎官还未揭自己的喜帕,她现在吃东西于理不合,从前侯府规矩颇多,成亲那日她饿得不行,偷偷吃了块糕点垫肚子,不成想被婆母知道了,以此来刁难她。

    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再饿也要忍着,不能让谢家觉得自己坏了规矩,索性强忍着开始痉挛的胃轻轻摇头。

    今早还未到卯时,她就被晴雨给叫醒去沐浴,沐浴完就是鱼贯而入的丫鬟婆子进来给她梳妆穿戴。

    期间只给她喝了几口清粥和半个包子的时间,因后头上妆后涂了口脂,为了不把口脂给吃了弄花妆容,阿娘如何都不让她继续吃东西,只说到了夫家再吃。

    后来又花了足足两个多的时辰,众人才将她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打扮好。

    姜姝不是头一次成亲,所以知道这其中的繁琐。

    上一世她为了博个好的前程,硬是去高攀了安远候世子,没想到却断送了自己的一生。

    她知道对方于她不是良人,还是鬼使神差地将那原本属于堂姐的婚事抢了,最后落得丈夫不爱,婆母厌恶的下场。

    而堂姐却与之相反,摇身一变成了太子妃,从此飞上枝头做了凤凰。

    死后她才知自己只是话本中人人厌弃的恶毒女配,堂姐和太子是其中的主角,她唯一的用处就是抢堂姐的婚事让堂姐名正言顺的嫁给太子。

    以及体现自己的夫君对堂姐的深情。

    京中许多人都知安远候世子谢豫与姜府三姑娘姜姝姝是青梅竹马,也知谢豫原本该上门提亲的对象是姜姝姝。

    只是他们不明白最后为何成了姜姝。

    只有姜府和安远候府清楚是怎么回事,姜姝姝的母亲怒骂她不要脸,祖母怨她不自爱使用下作手段勾引男人,祖父气得要对她动用家法,就连父亲和娘亲也对她深感失望。

    后来他们都说堂姐为了她委曲求全,选择放弃了大好姻缘,放弃做世子夫人,说堂姐和世子好好一对郎情妾意的眷侣被她硬生生给拆散了。

    想到临死前,谢豫养在外头的妾室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孩子来耀武扬威,她就想笑。

    外头都在传的深情世子,怎么到头来还是跟堂姐之外的女人生了孩子。

    实在是讽刺。

    想起从前的这些事和谢豫等人,姜姝的胃顿时绞了起来,她藏在广袖下的手掐着膝上的裙子,死死忍着反胃想吐的冲动。

    谢家的丫鬟姝鹊把房中的一对喜烛点上,她耳力很好,方才沁雪问姜姝的话都听见了。

    公子特意把她留在这里,就是为了方便伺候新娘子,她不知道姜府那样的世家是什么规矩,只知道公子特意让厨房那边煮了易克化的山药小米粥,说是给姜府四姑娘准备的。

    见新娘子端着坐着不动,而沁雪和晴雨两名大丫鬟守在她的身边,眼睛也不乱看,姝鹊从中就能窥见世家大族的影子。

    她年纪小胆子却不小,想起谢让的吩咐,于是对着看起来较为好说话的沁雪道:“这位姐姐,公子说新娘子怕是一整天都没时间用饭,所以特意准备了吃食,若是不嫌弃,奴婢便让厨房那边送来。”

    这倒是让姜姝有些意外,听说谢家老爷子还在的时候,极其注重这些规矩,甚至到了迂腐的程度,谢让这一举动,似乎与他祖父不同。

    “既是郎君准备的,我便不推辞了。”

    管不了那么多,她胃里实在是绞得难受,只得开口让姝鹊去把谢让给她准备好的吃食送来。

    没过多久,姝鹊就端了一碗山药小米粥进来,除了粥之外还有一小碟枣泥酥饼。

    前院的宴会一时半会没那么快结束,姜姝抬手自己揭了喜帕坐到桌前,也顾不上这两样吃的比姜府的粗糙,她接过沁雪递来的勺子便小口吃了起来。

    姝鹊从未见过有人进食能做到这般优雅,配着那张叫人看了就移不开眼的脸,真真是赏心悦目的画面。

    吃到六分饱的时候,外头隐约传来了好几道说话声。

    晴雨一惊:“是新郎官回来了!”

    姜姝知道被人知道新娘子在吃东西不合规矩,只得急忙漱口擦嘴后坐回床边,又让沁雪几人收走吃剩的粥和糕点。

    这才将喜帕盖了回去。

    视线被重新遮住,姜姝听着逐渐靠近的脚步声,直到看见一双皂色的靴子停在了眼前。

    心跳随着周遭起哄的声音一起加快了。

    第 103 章   第 103 章

    姜府。

    天一大早,大房的周氏就已经带着儿媳开始张罗。

    今天是府上老祖宗的寿辰,长安城中大多有头有脸的高门夫人都会前来祝贺,府上一应准备用来待客的东西都要来过问她,这几天简直把她忙得焦头烂额。

    偏生二房的裴氏因为前几天嫁女太过不舍,在夜里吹了风不小心病倒了,三房和四方的又是两个不管事的,只知道享福,想要她们帮忙是不能,偌大的姜府只有她和两个儿媳在张罗。

    这边给完对牌给儿媳拿去下人领东西之后,才发现最近一直跟在身边学习管家的小女儿不在。

    胡乱用了早饭之后,还是没有见到素日喜欢跟在一旁的姜姝姝,她对着下头的丫鬟问道:“三姑娘呢,怎么不见她。”

    小丫鬟自然是不知道姜姝姝为何到现在都没出现,只摇头说不知。

    “你去她院里瞧瞧是怎么回事,今日安远侯夫人和世子可是会来,万不能在未来亲家面前失了规矩。”

    丫鬟珠儿领命离开后,这时陪房夏嬷嬷才道:“三姑娘怕是知道今日安远侯夫人和世子要来,为了不给夫人丢脸,想必还在房中梳妆打扮呢。”

    夏嬷嬷的话倒是让周氏脸上的神色好了不少,她叹了口气:“我也是为了这丫头好,眼见着她那堂妹都嫁了人,她现在还待字闺中,可不就是让人操心。”

    “三姑娘这是有福气呢,有夫人替她做打算,哪里像二房的四姑娘,这么着急忙慌地就嫁了,还嫁去那样的人家。”

    这一招踩一捧一让周氏听着舒服,可一想到那位性子骄纵的侄女,一时之间觉得头疼:“如今咱们姜府还没有要分家的打算,要是姝丫头在那边遇到不顺她心意的事情就闹,到底会牵连到府里的声誉。”

    替周氏倒了杯茶,夏嬷嬷道:“只求这位小祖宗在谢家收敛些脾气,否则连累到未出嫁的姊妹就不好了。”

    这倒是说到周氏的心坎上了,她其实也是怕姜姝那边万一出了点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影响到姜姝姝,所以才想在今天老夫人寿辰的时候,趁机与安远候夫人商量女儿与世子二人的婚事,尽快把这婚事定下来。

    *

    姜姝姝一个人坐在梳妆台前,手中拿着粉正要压住脖子上的红印,只是压了厚厚一层仍旧还能隐约看见一点。

    没办法,她只好让贴身丫鬟倚翠重新找了件衣领较高的衣裳换上,想起昨天的事情,她的脸上升起一抹红晕。

    说到姜姝,她心里又觉得有些对不住人家,没能撮合成功对方和谢豫,实在是遗憾,不知道四妹妹嫁到谢家之后过得如何。

    索性今天她就要回门,到时候她多关心一下对方,也能抵消一点心里的愧疚。

    从她和那位纠缠到一起后,时间久了她就慢慢发现她对青梅竹马的谢豫并没有男女之情,可是他们二人之间的婚事又被两家的长辈默认了,她不想自己嫁过去后悔。

    恰巧见四妹妹似乎对自己的这位竹马有些的关注,她知道四妹妹是有一位未婚夫的,但是那位未婚夫的条件如何能比得上谢豫,于是便想着顺水推舟,成全了四妹妹。

    她都想好了,要是四妹妹悔婚不愿意嫁给谢让,她就帮着四妹妹求情,身为姐姐,自然是不能看着自己的妹妹往火坑里跳。

    即便是谢豫早已经同她说过非卿不娶,可为了四妹妹,牺牲她一个也没什么,况且四妹妹长得那样好看,说不定嫁过去之后,两个人相处久了,他就会慢慢喜欢上四妹妹了。

    虽然一开始她故意给他们二人制造相处机会的时候,心里会有些不舒服,但是想着自己的亲妹妹以后的幸福,自己也能同殿下在一起,心里的那点失落也慢慢烟消姝散了。

    见姜姝姝在发呆,倚翠以为她还在想着那位殿下的事情,于是苦口婆心地劝她:“要是今日姑娘和世子的婚事定了下来,希望姑娘不要再私下同那位见面了,他要是真喜欢姑娘,为何迟迟不愿给姑娘个名分?”

    闻言姜姝姝沉默不言,她自己心里也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图一时的新鲜,或是真的心里有她,不然为什么在看见她与谢豫在一处的时候,会在没人的角落发了狠地抱住她,甚至还强行吻了她

    一想到昨天的画面,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发烫的脸颊,完全没有将倚翠的话听进去。

    姜姝姝听得烦了,只好敷衍她:“好了,我自有分寸,快去将那一套金镶蝴蝶嵌珠宝头面拿来替我戴上。”

    刚把头面戴好,周氏打发来的珠儿就到了姜姝姝所在的院子。

    还未进来就看见姜姝和倚翠从房中走了出来,她立刻笑着上前问好:“真是巧了,夫人正唤我前来询问姑娘呢,姑娘可用过饭了,夫人那边还念叨着今天姑娘怎么起迟了,定是倚翠姐姐偷懒没有叫姑娘起床。”

    姜姝姝面上也挂上了浅笑,她一边往外面走一边同珠儿说话:“不怪倚翠,是我自己赖床,倚翠叫了我好几次,我娘那边怎么样了,今天是老祖宗的寿辰,现在肯定是忙得很。”

    珠儿回道:“可不是,幸好有两位少夫人在,不然夫人一个人可忙不过来,就连今早的饭都是随便对付的。”

    听珠儿这样说,姜姝姝心里多少有些心虚,但是总不能说她是因为脖子上的那个指甲盖大小的红印才磨蹭了这么久。

    “现在可有客人来了?”“你希望我是哪一边的?”

    她想了想,对上谢让似寒潭般的双眸,丝毫没有犹豫地回答:“不管是哪边的,只要不是太子那边的就行。”

    谢让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见她不像是在骗他,忍不住思考姜姝为什么会突然之间就改变不愿意嫁给他的想法,明明那天上一刻她还哭着说不愿意嫁他,但是下一刻又说愿意嫁。

    他开始有点看不懂她了。

    姜姝靠着舒服的软枕正准备闭目假寐,突然想起姜姝姝和萧翊私会的事情,她有些紧张地看向谢让:“三姐姐与太子的事情”

    知道她的担忧,谢让温声道:“太子不会轻易给人抓住把柄,你且放心。”

    潜台词就是他不会说出去。

    而且说不定还能促成他们两个,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她凭什么要替他们两个保住秘密,她嘟起唇道:“最好就是被谢豫发现他们两个偷情,想想就解气。”

    这语气听着倒不像是对谢豫有好感的样子,谢让有些不解:“你讨厌谢豫?”

    姜姝点头,很诚实道:“三个人我都讨厌。”

    她倒是直言不讳,谢让忍不住问她:“他们可曾得罪了你?”

    姜姝轻哼一声:“确实是得罪了我,而且是不能原谅的那种,我这个人可记仇了。”

    看着她因为生气鼓起的脸,谢让失笑。

    *

    “公子,这是宫里来的信。”

    青堰将信放在了案上,然后躬身退出了书房。

    谢让想起回门那天姜姝在马车上说的话,他发现自从姜姝嫁给他之后,行为举止似乎和萧淮给他的信上说的不一样。

    而且更不像信上说的对谢豫有好感。

    唯一让他头疼的是那磨人的性格,怪不得她的丫鬟私下唤她一口一个小祖宗。

    收回心神,谢让拆开那封信,上面提到了朝廷官员大举晋升的事情,他一开始没有什么想法,只想继续留在翰林院,远离争储风暴中心,这样才能更好的替萧淮筹谋。

    只是他现在的俸禄不多,而姜姝在谢家的吃穿用度都要顶好的,他做不出“苛待”她的事情来,可要是一直由着她会挥霍下去的话,可能谢家的家产真的养不起她。

    他提笔沾了墨汁,盯着晃动的烛火半晌,最终轻叹了口气,还是决定听从吏部尚书也是自己恩师的安排,不再去推脱。

    到了子时,青堰敲了书房的门提醒他:“公子,时候不早了,明日还要上早朝。”

    闻言谢让放下手中的笔,透过书房的窗子正好看见外头高悬的月光,今天是他们成亲的第十七天,从第一天开始他们两个似乎有默契一般谁都没有提圆房的事情。

    于这一事上他倒是没有什么想法,而姜姝那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成亲当晚还特意抱着那本书看了,大概是想要圆房的,可是后面又没有提这事,尤其是那书被他不小心带走之后,也似乎忘了要圆房的事情。

    尤其是在这些日子,他们两个人,一个早睡,一个要忙到深夜,根本无心做那种事。

    他放下手中的笔,起身回房。

    回去的时候罕见地发现屋内的烛火还亮着,他知道姜姝睡觉有个习惯,一定要将所有的灯灭掉,哪怕是留了一盏微弱的烛火也不行,如果不是成亲那晚需要一只燃着喜烛,她怕是早就让人灭了。

    如今已过了子时,屋子里的烛火还亮着,倒叫他有些意外。

    他走到了门口,正要推开门进去,就听见里头传来沁雪的声音:“姑娘,你和姑爷成亲已经半个多月了,可是至今还未圆房,我要怎么同夫人那边交代?”

    抬起的手倏地停住,屋子里头主仆俩大概说些私密话,谢让没有听人墙角的习惯,转身就要离开。

    哪知道那带着困意的声音很快透过那扇门传了出来:“好啊沁雪,所以你今晚是故意拉着我不让睡觉的是吧,我好困,你就让我睡吧,郎君还没那么快回来”

    后面是缠着沁雪撒娇的声音,说话的时候都颠三倒四,想来是困极了。

    想到平时习惯了早睡的人现在硬是被丫鬟按着不许睡,谢让下意识唇角牵了起来,他都能想象到姜姝闭着眼睛同自己的丫鬟撒娇的场景。

    沁雪低头看向靠着她闭上眼睛的姜姝,低声哄她:“姑娘,你不是喜欢夫人的那对赤金石榴镯子吗,夫人说了,等你什么时候同姑爷圆房了,她就什么时候送你。”

    似乎被这样的条件给诱惑了,听见自己心心念念的手镯,姜姝的困意散了一些,她抬头看向沁雪:“果真?”

    “真的!”沁雪就差指天发誓,回门那日夫人还特意拉着她私底下问了姑娘和姑爷二人有无圆房,她如实说了之后,便交代她无论如何都要让他们二人赶紧圆房。

    她观察了半个月,发现姑娘和姑爷似乎都没有圆房的打算,她甚至动了让姑娘醉酒的念头,可是想到姑爷每天晚上都深夜才回房,那个时候大概姑娘已经醉死过去了。

    沁雪咋舌,有这么一个美人在身侧,怎么可能有人不心动?

    “姑娘,请你对自己自信点,姑爷对着你这张脸还能无动于衷的话,那还真是君子中的君子。”看着姜姝那张娇艳欲滴的脸,她自己都蠢蠢欲动,更何况是一个成年男子。

    不管沁雪怎么说,姜姝就是不听,她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委屈道:“是啊,郎君是君子,君子一向行事坦荡,自然不会做出那等强迫人的事情来。”

    门外站着的谢让听出了一丝不对的感觉来,他眉头微皱。

    难道是从前有人想要强迫姜姝做那事?

    不等他深想,姜姝温软的声音又传了出来:“比如现在,郎君在的话一定会让我睡觉,不会像沁雪姐姐这样坏心眼,故意不让人睡觉。”

    “姑娘!”

    沁雪本来还要继续劝她,没想到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她转头就见谢让从外面走了进来。

    谢让看了一眼靠在沁雪身上已经阖上双眼的姜姝,上前吩咐道:“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

    “郎君回来了?”姜姝听见谢让说话,强迫自己睁开眼睛,正好看见他投过来的复杂眼神。

    沁雪以为机会来了,立刻对着谢让道:“那奴婢出去了。”

    说完就松开姜姝离开。

    后者脑子一团浆糊,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半睁着眼睛往里间走,然而没走两步就被脚下的杌子绊了一下。

    眼见着就要摔在地上,幸好一双手及时扶住了她,这才没有摔倒。

    姜姝迷迷糊糊回头看向谢让,并没有因为这个意外而清醒,她实在是困得不行,说话的声音也软得不像话:“多谢郎君”

    因为已经沐浴过了,她身上仅着了薄薄的单衣,谢让甚至能感受到她肌肤传来的温热。

    他一低头就看见那张芍药花般的脸,就好像等着人摘下一样。

    将目光从她的面上移开,怕她再次被东西绊倒,谢让只好将她带到了床榻边让她坐下,转身要去净室的时候袖子却被人轻轻地拉住了。

    他一回头,就对上姜姝亮晶晶的双眼,她微微撅了下嘴唇,不满道:“郎君,你还没有替我脱鞋。”

    见她坐在床边晃着两只脚,谢让有些无奈,他从未想过她连脱鞋穿鞋都是别人伺候,只好返回回去在她期待地目光下半蹲下身体。

    看着眼前那纤细白皙的脚踝在轻轻地晃动,他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伸出了手。

    掌中是白皙滑腻的肌肤,谢让闭了闭眼睛,这才用另一只手把穿在她脚上的鞋袜褪了。

    谢让进了净室之后,姜姝这才从方才怪异的感觉中回神,她滚到了床榻里面,然后钻进了温暖的被窝。

    经过这半个多月的相处,她已经完全知道对方是真正的君子,不管她让他做什么事情,只要不是很过分的事情,他都不会拒绝。

    所以她逐渐放肆起来,就连伺候她脱鞋这样的事情都敢使唤他。

    谢让在净室沐浴完之后,感觉指尖还残留着如丝绸般滑腻的感觉。

    出来的时候,不出所料,姜姝已经睡熟了。

    谢让站在床边无奈地叹了口气,良久之后,见她在睡梦中被烛火晃得皱眉,他便吹熄蜡烛上了榻。

    *

    “姑娘,这是长公主府那边给你下的帖子,说是三天之后在公主府上举办赏花宴,邀请姑娘前去。”

    姜姝手中捏着那镂花的,写了几行清秀的字的帖子,她面露疑惑:“我与那长公主素不相识,为何她要给我递帖子,实在是奇怪。”

    前世到现在她都从未见过长公主,就算是前世仅有的一次进宫,也没见到长公主,且她现在的身份也不是什么诰命夫人,在长公主面前根本排不上号。

    倒是沁雪想到了什么,她道:“我记得长公主殿下有个表妹叫薛曼曼,是薛家的掌上明珠,而且听说她爹也在御史台,与老爷还是同僚呢。”

    说起这个,姜姝倒是记起来了,她与薛曼曼有过交集,她们二人都是自家爹娘捧在手里的,所以见面的时候会暗地里较劲,互相看不上眼。

    “听说她正在与英国公府的二公子说亲,莫非是知道我嫁给了个六品官,所以故意要找在我面前炫耀,顺便踩我一脚?”

    如果是薛曼曼的话,那很有可能是她会干得出来的事情。

    “啪”的一声,姜姝随手把请帖扔在了桌子上,她又不是傻子,为什么要去那里被人拿来取乐。

    “不过长公主还邀请了夫人,姑娘不是想夫人了吗,兴许能在那里见到夫人。”

    看出了姜姝的心思,这些日子她一直窝在院子里哪也不去,沁雪以为是她不想嫁来谢家,这才不愿意走动,为了能够让她多出去走走散心,只能搬出姜二夫人来。

    “真的吗?”

    “是真的,不仅请了夫人,还请了三姑娘呢!听说那天还会举办马球比赛,姑娘不是最爱看人打马球的吗?”

    请她娘可能是因为外祖家,但是请姜姝姝是出于什么?

    良久,她才想起来长公主是太子一母同胞的胞姐,也许给姜姝姝下帖子是太子的意思,毕竟听说自从与谢豫定亲之后,姜姝姝再也没有出过府。

    姜姝不禁哼了一声,看来太子这是想姜姝姝想得紧。

    她抄起那帖子,对着沁雪道:“既是娘亲和三姐姐也会去,那我定然不能缺席。”

    说不定还能看到他们二人瞒着谢豫私会的场景,光是想想都觉得谢豫的头顶分外的绿油油。

    “还没有呢,倒是四姑娘携着姑爷回门了,这会子应该才进了大门往二爷的院子去,听说一会儿还要去老夫人那里拜寿呢。”

    听她这样说,姜姝姝脚下一停,好奇地问:“你可见过新姑爷了,长什么样?”

    姜姝出嫁的时候,姜姝姝正在别处同那人纠缠,所以并未见到谢让,不知道她这位妹夫是何长相。

    姜姝姝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出了院门,就朝着姜老夫人所在的院子走去。

    才走了两百多米,刚绕过过一个连廊,就听见前方传来熟悉的莺啼般清脆的声音。

    “郎君,刚才在书房的时候我爹同你说了什么?”

    一转角,就看见穿着一身桃夭色的衣裳,头上簪着桃花珠钗的姜姝。

    只见她站在一道身如松竹的男子身前,此时正仰着头,头上的粉色发带垂落在身后两侧,如果不是她的发髻全都盘了上去,那娇憨的模样看着还以为是未出阁的姑娘。

    即便是嫁了人,她身上依旧还带着闺阁中的天真,可见她在谢家过得很好,并未受什么委屈。

    男子似乎被她问得有些无奈,只好微微低头,耐心地同她说了什么,说话的声音和看她的眼神很是温柔。

    她身前的郎君即便从侧面看,也知道是不俗的样貌,无论身姿相貌都往顶尖的方向长。

    她从前就听说过谢让,而且是从她的手帕交那儿听到的,她那位手帕交自从见过谢让一次之后,从此念念不忘,她一开始还笑对方花痴,今日一见她突然就理解了自己的手帕交。

    不知道为何,姜姝姝看着自己的堂妹与妹夫郎情妾意地站在一块,心里突然冒出了一点酸气。

    但是一想到这位妹夫不过是个六品的翰林编修,不管是殿下还是谢豫的地位都能轻松地碾压他。

    这样想着她心里顿时舒服了许多。

    这边姜姝缠着谢让问了许久的问题,见他终于回答了,于是歇了那点好奇心,侧头的时候发现站在连廊尽头的姜姝姝。

    想起前世的一些事情,姜姝做不到对这位堂姐心无芥蒂,上辈子明知道谢豫对她情根深种,还同自己说谢豫对她有意,害得她信以为真,最终酿成大错。

    如果不是谢豫中了药拉着她喊的却是姜姝姝的名字,想要借此强迫她,恐怕她会一直被蒙在鼓里。

    话本里的堂姐善良无害,可是谢豫那次中药的时候,她当真是无辜的吗?

    事发之后姜姝姝什么都没有做,只哭着说他们二人酒后糊涂,让气急的祖父手下留情,不要动用家法。

    不是这样的,她很想朝着那些人歇斯底里地大叫。

    她到死的时候都在问自己,她到底做错了什么,最后只能归结到怨自己心气太高,不愿下嫁,才会招致这样的结果,她认了。

    可她恨他们三个吗?

    自然是恨的。

    重生回来的那几天,她每天都在问老天,凭什么她要成为他们三人感情纠葛中的垫脚石?

    看着朝着自己露出亲昵的微笑,唤着岁岁的堂姐,她突然觉得遍体生寒。

    站在姜姝身边的谢让敏锐地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她的身体轻轻颤了一下。

    她在害怕姜姝姝?

    第 104 章   第 104 章

    谢让的速度倒是快,回去之后将昨晚把姜姝硌着的软枕和被褥让姝鹊收了,接着让人去京中有名的锦绣阁置办了新的。

    这倒是让谢家的下人对这位少夫人颇有微词,他们还听说了今早少夫人还当着夫人的面让孙嬷嬷下不来台。

    很快姜姝是个刻薄的性子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谢家,尤其是受了孙嬷嬷恩惠的那些下人,更是同孙嬷嬷同仇敌忾,这其中自然少不了孙嬷嬷的推波助澜。

    被编排的主儿却是完全没有意识到,她才嫁来的第一天,就得了个不好相与的名声。

    与谢让一起用过早膳之后,见他才坐了一会儿就被青堰叫走,心里不由松了口气。

    大晋朝的官员有婚假,会在成亲的时候给三天的假,等第三天带着过门的妻子回门后,才算假期结束。

    虽然谢让这个人看起来温和,但是姜姝与他还不相熟,所以同他在一块儿的时候总归是有几分不自在。

    谢让一走,姜姝立刻放下手中的茶,她皱着一张小脸,吐了吐舌头,像是舌尖被什么咬了一样:“这是什么茶,喝进嘴里怎么那么苦涩?快把它拿走,换成我娘给我准备的茶叶,我再不要喝这个!”

    沁雪和晴雨有些无奈,她们这主子素来在吃喝上面都精细得很,以前房中自己喝的茶都是顶顶好的茶叶,就连宫中的那些贵人都是喝得的。

    如果今早不是和姑爷一起用膳,她怕是连吃都不肯吃那些早点。

    这会子姑爷一走,就开始嫌弃起谢家的茶来了。

    沁雪听话的把茶壶拎走去到了,等换成了从姜府带来的茶叶煮了一壶进来,却见姜姝进了离间。

    绕过一扇画了白梅的屏风,就见晴雨手中拿着一盒半透明的膏药,正在半褪了衣裳的姜姝身在涂涂抹抹。

    只见姜姝白皙的背部有好些红痕,沁雪没仔细看,只面上一红,喃喃道:“姑爷这也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姑娘身子娇嫩,怎么下手如此不知道轻重。”

    昨夜她和晴雨二人并不知姜姝和谢让并未圆房,而且她也还是未出阁的姑娘,谢让早上叫人换了床上的被褥,难免以为是因为那事才换的,并不知道主子背部的红痕是被硌出来的。

    知道沁雪误会了什么,姜姝红着一张脸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顿了一下,她深吸了一口气,难以启齿道:“我昨夜与郎君并未行夫妻之礼……”

    说实话她也不太想与谢让圆房,她自己有心结,上辈子她遭人算计,差点被谢豫强上,所以心里对做那种事情多少是有了阴影。

    昨晚她会看那本避火图,也是因为喝了酒壮胆的缘故。

    沁雪和晴雨知道她性子娇纵,只以为是她自己不愿意或者害怕,对着姑爷闹了,而姑爷看起来对她又有几分包容,所以并未强行圆房。

    只是一直不圆房的话,夫人那边定然会担心,不过姑娘的性子虽然难缠,但是本性却不坏,兴许相处久了,姑爷会喜欢上也不一定。

    “说起这个,你们两个快帮我找找那本书!”

    姜姝这才想起自己昨晚把压箱底的避火图拿出来研读了一番,方才她在姝鹊收拾被褥之前还特意去床上找了一遍。

    奇怪的是,那本避火图居然不在床上,她以为是昨晚做梦看的,只好悄悄去打开箱子找了找,可她没想到的是也不在箱子里头。

    难道还能不翼而飞?这里头定是少不了安远侯府,到时候人多眼杂,要是想要在姜府生事,搅黄她那位堂姐与安远侯世子的婚事,想要也不是难事。

    只是姜姝如今已经嫁给了他,他怎么能让姜府再为他人所用。

    听不出喜怒的声音在房中响起:“青堰,研磨。”

    把手中的信烧了之后,他铺开一张雪白的宣纸,正要给那位回信,然而青堰却迟迟没有上前来替他研磨。

    他有些奇怪地朝着青堰那边看去,却见对方手中正捧着一本书,那书看着有些年岁,蓝色的封面上什么字也没有写,细看之下还有些眼熟,此时已经被翻开了第一页。

    谢让面上一愣:难道这是本书是昨晚

    他没有办法想象公子看这书时的场景,怎么想都很是违和。

    直到一道咳嗽声从后头传来,青堰这才回过神来,他下意识把手上的书合了起来,抬头对上那双没有情绪的清眸时,才结结巴巴道:“公子,我不是故意看这书的!”

    青堰不敢去看谢让的神色,低着头,心里暗暗发誓以后绝对不会随便翻公子的书,这样才能让公子在自己心中的形象不崩塌。

    谢让并没有要同青堰解释这本书的由来,只对着他道:“过来替我研磨。”

    昨晚他从姜姝手中抽出这本书,随意放在了桌案上,早起的时候忘记收了起来,这才让青堰一起带了来,这原是他的疏忽。

    倒是青堰觉得自己做了亏心事,居然敢私自翻阅主子的书,他觑了一眼谢让,发现他并未因为自己看了那书而不悦,他跟了公子这么多年,自然是了解公子的脾气,也知道对方并不是表面看起来这么好说话。

    只是这一次谢让并未说什么,他放下手中的书赶紧上前研磨。

    这本书的事情就这样被轻轻地揭了过去。

    写完回信让青堰去送之后,谢让走到那角落的案前,他看着那本安静躺在一沓文书上面的书。

    不知道小姑娘发现这本书不见了,是否会着急得食不下咽。

    可他没有要将这书还回去的意思,伸手捞起这书,他随意翻了几页,发现上面的男女的轮廓其实画得并不仔细,只是大约能看出是一对男女。

    即便是这样,书的主人也找了它一天,因为它不见了,姜姝一整天都坐卧不安,如果是沁雪和晴雨发现了还好,要是被谢家的哪个小丫鬟捡了去就不好了。

    “姑娘,青堰方才来说公子还有事要忙,就不陪你一起用晚膳了,还说让姑娘晚上自己先睡。”

    沁雪看着拉耸着脑袋坐在圆桌前的姜姝,知道她还在想着那本书的下落。

    心中本来就藏着事情,姜姝对于晚膳居然没有说出什么挑剔的话,而是默默地用了饭,等她晚上从净室出来的时候,才反应过来:“郎君说让我先睡?”

    见沁雪点了头,她心里的石头落了一半,躺下的时候她突然想起昨晚迷糊之中,有人替她盖好了被子。

    姜姝猛地坐起身,瞪大一双杏眼。

    莫非是谢让把她的避火图给拿走了?!

    晴雨替她穿好衣服,这才问她:“姑娘先别着急,您先告诉我们是什么样的书,我们才好帮你找。”

    这要让她怎么说?

    这种书具体说出来多少是让人有些难为情,她纠结地张了张嘴,见她们二人都等着她说,于是有些羞恼了:“哎呀,就是一本蓝皮的封面没有写字的书!”

    再多的她也不愿意说了。

    伺候了这位小祖宗这么多年,她们多少是知道她的脾气的,她现在这幅样子要是再继续追问下去,很快就会恼羞成怒。

    沁雪安抚了她一下:“姑娘别着急,我和晴雨现在就替你找找,这书总不能长翅膀飞了。”

    找了半个时辰,她们把能想到的地方都找了,就是没有见到姜姝说的蓝皮封面没字的书。

    难不成那书真的如沁雪说的那样长了一双翅膀?

    昨晚她虽然是喝醉了,但是很确定自己拿了那书在榻上看了好一会儿,现在她都还能回想起书中那些让人脸红的画面。

    别真是撞邪了?

    另一边的书房,青堰正抱着从喜房书案上拿来的一沓文书放在书房一角的案上。

    在还未娶亲之前,公子习惯带一些重要的文书回房查看到深夜,如今那院子里多了一位新的主子,这个习惯便要改掉,所以在早上的时候公子吩咐他把留在那里的文书都带回书房。

    此时的谢让正坐在书房的桌案后头,他的手中是一封刚拆开的密信,看着上面写的内容,他的眉头皱在一起。

    里头提到的事情牵扯到了新婚夫人的外家姜府,他对姜姝并没有什么感情,且上面涉及到的人也与她没有直接的联系,于是不用担心会牵扯到她身上。

    信上说有人不想姜府三姑娘嫁给安远侯世子,届时会从中作梗。

    那么他会选择在什么时候动手?

    第 105 章   第 105 章

    谢蔷拗不过不过姜姝,最后还是让林掌柜给她量身。

    看着终于乖乖站定的谢蔷,姜姝便坐在一旁端在起了茶盏喝茶,只是喝了一口就皱了眉头,她放下手中的茶盏略显嫌弃道:“这是什么茶,喝着怎么这么苦?”

    这边正在给谢蔷量身的林掌柜见了,忙赔笑道:“姑娘好久不来了,铺子里新来的伙计不知道姑娘的喜好,所以没有特意给您准备你平日里吃惯的,我这就让人拿去倒了重新煮一壶来。”

    这茶还不好吗?

    谢蔷听着她们二人对话,有些不敢置信,方才的茶她也喝了一口,那茶汤入口回甘,说实话她从未喝过这样好的茶,就连在黄姐姐家中做客,她偷拿黄大人珍藏的茶叶来招待自己,那茶叶喝起来都没有这家成衣铺子里面的好。

    怪不得孙嬷嬷说姜府是个金窝银窝,今天一见果真如此,连府上夫人名下铺子用的茶都是上好的。

    那她以后还是离嫂子远些,不然孙嬷嬷说会被她带得眼高于顶,以后嫁去夫家定然会被挑剔。

    姜姝并不知道自己的小姑子在心里怎么想她,只是不甚在意地回林掌柜:“罢了,我将就着喝吧,一会儿还要去逛别的地方,就不在这浪费娘亲的茶叶了,对了,你记得给她做六身夏衣,再给她做两身春衣,颜色鲜艳点的。”

    闻言谢蔷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穿着的灰扑扑的衣裳,她面上一窘,这身衣服还是去年孙嬷嬷给母亲做新衣剩下的料子做的,被孙嬷嬷拿来给她做了这一身,她现在十四岁的年纪,正是喜欢打扮的年纪。

    只是孙嬷嬷一直同她说着谢家如何的困难,导致她不得不妥协。

    她自从六岁父亲去世后,母亲伤心过度无心管她,她不愿意让母亲烦心,所以大多的时间都是兄长和孙嬷嬷在照顾她的生活,只是兄长与她男女有别,所以很多女儿家的私事都是同孙嬷嬷说的,又加之兄长如今娶了亲,有了夫人,她就更不能时时前去打扰兄长。

    因为会惹得嫂子不高兴,这也是孙嬷嬷提醒她的。

    有时候她很庆幸还有孙嬷嬷在,所以那天听说孙嬷嬷被嫂子当场下了面子,她心里也有些气嫂子。

    想起孙嬷嬷,她鼓起勇气拒绝姜姝,只是声音仍旧很低:“不,不用那么多,太浪费了”

    许是声音太小了,姜姝一时没有听清楚她的声音,她扫了一眼不远处挂着的一排春衣,目光落在其中一件豆绿色的衣裳上,她抬着洗白的手指去:“将那身豆绿色的衣服给她换上。”

    林掌柜顺着她指尖看去,然后笑道:“姑娘的眼光一如既往的好。”

    说罢朝着那边去取那衣裳。

    谢蔷见这阵仗就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她连连摆手道:“不,不用。”

    姜姝也不管谢蔷愿不愿意,只让外院跟来的丫鬟黄鹂带她去换衣裳。

    黄鹂好不容易得了这个机会,觉得是少夫人赏识自己,所以很是尽心尽力,她对谢蔷道:“姑娘去吧,少夫人也是一片好意,你就不要推辞了。”

    说着半推着她跟在了林掌柜的身后,不给她退缩的机会。

    谢蔷没法儿,只能跟着去了。

    等她出来的时候,她身上已经换上了那豆绿色的衣裳,看着人也没之前那样不起眼,她皮肤原本就白,这绿色衬得她的肌肤更加白,就好像是一块未雕琢的璞玉经过雕琢后慢慢显露出原本的颜色来。

    从谢让的外貌就能看出,谢家人的相貌不会差,谢蔷这张脸要是长开了,想来也会引得不少公子少爷的注意。

    想到前世谢蔷被孙嬷嬷随意配了个破落户,最后落得那样的下场,她心里又鄙夷了孙嬷嬷一下。

    打量了谢蔷一圈,眼中有些满意,发现对方身上了点什么,看了一会儿她眼睛一亮,抬手将头上的一只绿宝石栀子花带了流苏的簪子取了下来,然后对着谢蔷道:“你过来。”

    谢蔷见她手中拿着那支精致簪子,从最开始见到她头上的这只簪子的时候就被深深的吸引了,自己的头上从未戴过这么好看的簪子,不知道她是何意,但也不敢违背她的话,只好慢慢往她那走去。

    到了跟前的时候见姜姝忽然站起来,以为她要做什么,谢蔷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引来对方的疑惑:“后退什么,好好站着别动。”

    听了她的话,谢蔷只好站直身子,看见她对着自己抬起那只拿着簪子的手时,下意识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突然闻到一股儿甜甜的栀子花香,接着感觉自己的头上被什么碰了一下。

    “好了,不错。”

    近在迟尺的声音响起,谢蔷这才睁开眼睛,然后看见姜姝的手中拿着的那支栀子花的簪子不见了,似乎反应了过来,抬手就要去摸方才被姜姝碰过的位置,那里果然簪着不属于自己的珍贵的绿宝石花簪。

    这簪子太过贵重,她想要将它拔出来还给对方。

    黄鹂猜到了谢蔷的要做什么,立刻道:“姑娘戴着这支簪子真好看,恕奴婢多嘴,姑娘这样的穿戴放在整个京中都没几个小姐能比的。”

    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直白地夸赞,谢蔷的耳朵红得快滴出血,已经碰到簪子的手由要拔出来的动作改为了轻抚,她用细如蚊蝇的声音对着姜姝道:“谢谢嫂子。”

    没想到得到了谢蔷的一声谢,姜姝面色突然变得有些不自在,突然想起家中的那几位妹妹朝她要东西的时候很少同她道谢。

    她的头上素来都戴着四五支簪子,少了一支簪子也没什么,以前她也随手拔过簪子送给看上了的姊妹们,看着眼前乖巧的小姑娘怯怯地跟自己道谢,她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用谢我,你是郎君的妹妹,我嫁给了郎君,你自然也是我妹妹。”

    之后姜姝又带着谢蔷逛了半个时辰的街市,最后在泰和桥上的个小摊上一起喝了香饮子,最后才满足地打道回府。

    回去的时候马车上放了不少的东西,多是些姜姝买的小玩意,原本她还想让林掌柜处理了谢蔷出门穿的那身衣裳,但是被谢蔷拦住了,这才没有扔掉。

    逛了一回街,谢蔷心里对姜姝的印象倒是有些改观,甚至在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穿着精致的豆绿的衣裳时,会想是不是自己把姜姝想得太过可恶了,对方虽然一开始强迫自己陪着出去,但是也没有真的对她做什么不好的事情,还给她买了衣服

    下了马车之后,谢蔷带着黄鹂往自己的院子走去,半路上却意外地撞见已经下了值的兄长,此时他正从母亲院子的方向走来,想起自己身上的穿戴,她瞬间想要往黄鹂的身后躲去。

    这个显眼的举动反而引来了谢让的注意,他改了要往书房去的脚步,转而走向谢蔷这边。

    他第一眼看见的不是谢蔷身上穿着的新衣裳,而是她头上戴的那支略显熟悉的栀子花簪。

    这簪子他似乎见姜姝戴过,不知为何会出现在小妹的头上,目光往下,就看见平日里穿着朴素的小妹换了一身明艳的衣服,整个人看着也亮眼了不少。

    “哥哥。”

    谢让已经到了自己的跟前,谢蔷只好自己先打了招呼,只是闭上嘴后又把头低了下去,双手习惯的要攥住衣角,只是姜姝给买的这身衣裳是交领襦裙,并没有罩外衫,她只得攥着下裙的衣带。

    知道自己的妹妹性格腼腆,谢让也不好同她说话太大声怕吓着她,只得缓声开口,惯例问道:“今日出去了,约的谁家的姑娘?”

    虽然他很想问谢蔷头上的簪子是怎么回事,但到底还是忍住了没问出口,他知道谢蔷的为人,不会做出那等偷拿家人东西的事情来。

    谢蔷不知道该怎么同兄长说他夫人强拉着自己去逛街的事,于是在心里斟酌着要怎么开口。

    倒是身边的黄鹂先出了声,今天跟着少夫人一起逛街,她也得了一点好处,便主动说道:“今日姑娘是同少夫人一道出去的,少夫人还带姑娘买了新的衣裳。”

    这时谢让才知道谢蔷身上的衣裳是怎么回事,还有她头上的簪子,大约也是姜姝今天戴出去的。

    怕谢让误会,谢蔷连忙跟着道:“买衣裳的钱嫂子用的是自己的,并未动从谢家的账上取!”

    就连后面带着她去买的那些东西以及吃的小摊上的东西,嫂子也并未从谢家的账上拿。

    谢让没说什么,看着谢蔷这一身打扮,想了想在谢家也只有姜姝会让她这样穿,从前他就觉得谢蔷穿得不似同龄的小姑娘那样明艳,她身边的丫鬟都比她打扮得更加光鲜亮丽,以为她只是不喜欢打扮,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样的。

    “这样穿很好。”

    算上嫂子,兄长是今天第三个夸自己的人,谢蔷脸上露出略显害羞的笑意,嘴角弯了弯:“嫂子也说我这样穿不错。”

    谢让原本一开始要去书房,但是见谢蔷今天这样高兴,又改了主意,道别谢蔷之后抬腿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脚踏进屋子的时候,他正好对上神色有些慌张的姜姝,他不解地看着对方,然后看见她唇角没来得及拭去的糕点渣子上面。

    “郎君回来了,快来尝尝我从外面特意给你买的糕点。”姜姝有些心虚地跟站在门口的谢让打招呼,她刚刚才开开心心地吃了一块从外有买回来的夹心绿豆糕,没想到谢让会突然回来。

    温润的嗓音不徐不疾地问道:“特意给我买的?”

    后者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谢让的目光从她嘴角的碎屑上移到了桌子上,见桌面上放着一碟绿豆糕。

    只是上面明显少了一块。

    第 106 章   第 106 章

    卫氏早已经等在了正堂,她看着正堂外面那梨树出神,上头的梨花被风吹得簌簌地往下落,树枝上面的芽包已经爆开,吐出嫩绿色的叶子。

    就在伺候的丫鬟将她手边凉掉的茶撤下去的时候,谢让和姜姝二人携手走了进来。

    “见过母亲。”

    等他们二人对着卫氏开口请安,她这才缓慢地将目光从那棵上移了过来,最后落在姜姝的身上。

    自从丈夫意外去世之后,卫氏几乎不怎么踏出自己的院子,每日沉浸在失去夫君的彷徨之中,如果不是谢让娶亲,她断是不愿意走出那座院子,那里有她和夫君之间最珍贵的回忆。

    即使是自己的长子要娶亲,她也没有过多的欢喜,反倒是在昨天看见与丈夫生得几分像的儿子在这里拜堂,而引起了自己的伤心事。

    他眼角余光撇向姜姝,发现她似乎看着坐在主位的母亲在想什么,等过了一会儿丫鬟把茶给她时才回过神接了。

    然后心不在焉的给自己的婆母敬茶:“母亲,请喝茶。”

    这样的反应在他看来,她大约是对母亲不满意了,她在姜府的时候被双亲呵护长大,自然是受不了母亲的冷落。

    大不了以后让她以后少在母亲跟前出现,也让母亲可以喘口气。

    姜姝并不知道她的表现被身旁的男人曲解了,看着座上有些憔悴的夫人,她心中不知道是何滋味。

    她有时候会想,如果自己没有悔婚,是不是结局会不一样,他们都不会死?

    “少夫人,别怪我多嘴,你虽然是新嫁娘,但是嫁进了我们谢家,就不再是姜府四姑娘了,今日本该是敬茶的日子,没想到你还让婆母在这里等你,不知道还以为是少夫人故意的。”

    这道声音把姜姝的思绪拉了回来,她偏头往卫氏的身边看去,只见一位身着打扮像是一等仆妇的妇人正拿着一双眼睛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自己。

    对方的话明显是很不满今早她起床迟了,所以是要代替卫氏敲打自己吗?

    这就是把当时孤苦无依的谢蔷嫁给那个混蛋的人,原本她就不喜欢他人对自己指手画脚,在姜府时就算她误了给老祖宗请安的时辰,老祖宗都不会这么说她。

    且婆母也并未说什么,倒是这位孙嬷嬷先开了口,还试图给她扣了一顶不孝的帽子。

    对待谢让客气是一回事,但是对待这位孙嬷嬷她可不会客气,卫氏既然已经接过了她的茶,就是认了她这个儿媳,凭这孙嬷嬷是谁。

    她让沁雪扶着自己站了起来,这才拿正眼去看孙嬷嬷,然后歪头状似天真地对着谢让问道:“这位是?”

    明明知道她是明知故问,但谢让还是回了她:“她是母亲的陪嫁,一直以来都是她老人家在伺候母亲。”

    “这样啊。”

    姜姝点了点头,她走到孙嬷嬷的跟前,一双眼睛毫不客气地上下地打量起了对方:“郎君不说你是母亲的陪嫁丫鬟,我还以为是谢家的哪位长辈,我在姜府没见过哪个下人可以教训主子的。”

    她故意把丫鬟两个咬得很重,分明是故意的。

    自从老爷去世之后,夫人没有心情再管家中的事情,几乎所有的事情都交由孙嬷嬷来管,谢家的下人全部都把她当成了半个主子,没有一个不尊敬她的。

    “瞧少夫人说的,我也不过是替夫人感到不平,少夫人听着不高兴尽管朝着我发火,万不能因此迁怒夫人和少爷。”

    本以为对方说话这样难听,夫人和公子会替她出头,谁想到他们二人一个盯着外面的梨树看,而另一位则安静地站在一旁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孙嬷嬷本来是要在今天替夫人给这位新过门的儿媳立规矩,顺便旁敲侧击让她要识大体,在适当的时候给自己的夫君纳妾,然后她就可以顺理成章把自己十五岁的女儿推荐给姜姝,最好是能够直接抬为姨娘。

    哪知道姜姝不是个好说话的,她只不过是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对方就揪着自己不放,她不仅没有树立自己的威严,还反被将了一军。

    姜姝虽然不知道她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可她见了这位孙嬷嬷就不喜,加之她在上一辈子在卫氏死后就赶紧将谢蔷嫁了出去,谢家的大部分家产都入了她的囊中。

    她感觉自己的脾气都快压不住了,为了不在谢让面前表现得太过骄纵蛮横,她只得浅浅一笑:“嬷嬷说得什么话,我年纪轻不懂得,刚才的话说得太多,我确实做得不对,这就给嬷嬷赔个不是。”

    别以为就这孙嬷嬷会以退为进,姜姝在偌大的姜府生活了十六年,被耳濡目染着长大,这招她也会。

    说着她双手交叠在小腹前,正要对着孙嬷嬷一拜,然而才刚微微弯下就被一直手给拦住了,温润的嗓音钻进她的耳中:“她是下人,你是主子,你怎可给她下拜。”

    托住她左手臂弯处的手少用了一点力气,就把她带了起来。

    姜姝站直身子后有些怔愣地看了一眼谢让,见他面上依旧是温和的神色,似乎并没有因为自己这样对待孙嬷嬷而生气。

    就连孙嬷嬷也对他的这的举动感到不解,从前有人不敬重她,他见了都会说上几句,偶尔还会听她的劝说,如果不是卫氏还在,下人都要以为她才是谢让的生母。

    没想到如今娶了妻,对待她完全就像是变了个人,口口声声和他这位新婚夫人一起说她是下人。

    孙嬷嬷面上青一阵白一阵,脸上挂不住,看了一眼并未打算宽慰她的谢让,她只好自己找台阶下:“少夫人可别折煞老奴了,少爷的话说得对,哪有做主子的给下人下拜的道理。”

    这老货倒是能屈能伸,姜姝开始对她有些佩服了。

    “我累了,景玄,你们回去吧。”

    最后还是卫氏出声,她虽然是将自己置身事外,但不是耳聋了,自己的下人和儿媳这一番机锋到底是听了去。

    知道是自己的儿媳不是任人拿捏的主,也放下了心来,说了这句起身就往外走。

    目送卫氏离开了正堂,姜姝这才看向谢让,她觉得自己刚才已经很克制了,换做是在姜府,她早就让人拉了孙嬷嬷出去掌嘴了。

    即使是上辈子在安远侯府不被夫君和婆母喜欢,底下的人也不敢明目张胆欺负到她的头上,她今天这么能忍,属实是不易。

    谢让发现自己面对这位新婚妻子时总有些无奈,对方被娇生惯养着长大,即便谢家回到以前鼎盛的时期,怕是衣食住行依旧是没有姜府的精致。

    他们成亲已经花了不少的银钱,换一床被褥本也不是什么难事,可要是日后她对谢家的各种都不满,莫非也通通都要满足她?

    谢家并不是姜府那样的高门世家,家底自然没有那么丰厚,没有给她挥霍的资本。

    想起萧淮提醒他的话,说姜姝大概是太子派来谢家监视他的,甚至是要找到他们私底下争储的证据。

    他漆黑的眸子看着正仰头等着他回答的姜姝,觉得萧淮说得都不对。

    甚至看起来并没有萧淮想得那么复杂,也许太子的目的,是让他们谢家的家产被姜姝挥霍完?

    他赶紧把这个可笑的想法打消。

    到底还是应了她:“既睡着不适,便换了。”

    姜姝不知道谢让的是心思,为了不显得她同他说话就是为了换了那让人睡着不舒服的被褥,她问道:“方才我那样对待孙嬷嬷,是不是不太好,她毕竟是谢家的老人。”

    虽然她这样问,但是谢让知道她这是在没话找话,并不会觉得自己真的做错了,否则也不会当着母亲的面说孙嬷嬷。

    他只得顺着她道:“无妨,孙嬷嬷年纪大了,做事说话也不似从前精明,你今日提点她几句也是为了她好。”

    本来她这话问得不甚走心,可听见谢让这样回她,心里还是会忍不住偷偷高兴,沉默了一会儿,她又接着问:“刚才在正堂我听母亲唤你景玄,这是郎君的字吗?”

    听见谢让嗯了一声,姜姝仰头认真地看着他:“我也有个小字,恰巧我出生在岁首,所以爹娘取了个寓意好的,叫岁岁。”

    谢让低头看见少女微弯的双眸,目光在上面停留了一瞬,半晌才用他那清润的声音跟着念了一遍她的小字。

    “岁岁。”

    第 107 章   第 107 章

    薛曼曼带在身边的丫鬟赶紧过去将人从花丛中捞了出来,这小丫鬟方才在姜姝身后,并未注意到她伸出来的那只脚。

    但是为了不让自己受罚,只得对着姜姝道:“奴婢明明看见方才谢夫人绊了姑娘一脚,谢夫人这是想要赖掉吗?”

    即便是被雪漫漫的丫鬟指责,姜姝也不怕,她瞥了这个小丫鬟一眼,装出一脸的无辜:“污蔑朝廷命官夫人的罪你可担不起,你确定真的看见了吗?”

    “就是,我们夫人好好的站着,无缘无故去绊雪姑娘做什么,你们是不是看我们夫人好欺负,所以故意自己摔倒栽赃!”沁雪也在一旁帮腔,这样熟练地话术一看就是姜姝以前没少干这种事情。

    她气势汹汹的模样让指认姜姝的丫鬟打了退堂鼓,因为她确实是没有看见姜姝是否伸了脚,当时只顾着注意自家姑娘,并未特意去瞧姜姝主仆这边的动静。

    “这,奴婢分明是看见了”

    她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倒是薛曼曼抬手止住了她想要继续说下去的话。

    “姜姝,从前你看人不顺眼就喜欢给人使绊子,现在成亲了还敢继续这幅做派,听说你谢大人是位光风霁月的君子,他知道自己娶了个什么玩意回去吗?”

    早就听说了谢让行事一向温和有礼,谁也不会想到他会娶姜姝,毕竟这两个人的性格品行南辕北辙,京中与她认识的贵女都知道姜姝是个骄纵难缠的主儿。

    见姜姝秀眉微蹙,薛曼曼以为她踩到了她的痛点,继续道:“你以为谢大人知道你真是的性子 ,还会继续待你一如既往吗?”

    一旁的沁雪看不来去,想要挺身而出替姜姝说话,只是还未站出来就被拦住了,姜姝就先开了口:“薛姑娘还是收拾一下自己吧,你这幅样子别说在太子跟前出风头,别是给你们薛家和长公主丢脸。”

    说罢上下打量了一下薛曼曼,最后故意翘起了唇角,眼中分明就是嘲笑。

    从未被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过的薛曼曼瞬间血气上涌,眼前的罪魁祸首不仅没有被她气哭,反而自己倒是要先被气哭了,她顾不了那么多,扬手就要往姜姝的脸上招呼。

    姜姝没想到薛曼曼会做出这样的举动,眼看着那只手掌就要落在自己的脸上,她反应不及,呆在原地。

    她从前只知道薛曼曼对待下人不好,一旦做了错事就非打即骂,没想到对方在被逼急了的情况会对外人动手。

    巴掌在离她还有一寸得地方停了下来,温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薛姑娘,这里是公主府,我夫人也不是可以随你处置的下人。”

    说完还抚了抚自己的心口,仿佛是真的被薛曼曼吓得不轻。

    谢让松开钳住薛曼曼的手,他见姜姝面色如常,且还能说出这些话来继续气薛曼曼,想来是没有真正被吓到。

    他对着她温声道:“没事就好。”

    说着也顾不得身上凌乱的发髻与沾了花叶的衣裳,就要往花园里去。

    本来长公主的邀请的名单中没有姜姝,是她知道姜姝低嫁之后,非要想着借这个机会当面羞辱一下她,没想到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幸好现在这里人不多,不然她真的丢脸丢到家了。

    姜姝哪里能让她真闹到长公主那边去,长公主是薛曼曼的表姐,自然是会偏袒自己的自己的表妹,到时候挨训的肯定是她自己,于是想要开口叫住她。

    不过有人比她的动作更快,只见一名小丫鬟急急地往薛曼曼这边走去,很是着急道:“姑娘,奴婢有事情要同你说!”

    薛曼曼回头见到了那丫鬟的脸,原本抬起的脚又重新放了回去。

    那丫鬟快步走到她的身边与她耳语,才说了几句她的脸色就变了,眼中还隐隐有嫉妒的神色一闪而过。

    她看向姜姝,咬着牙道:“不愧是姐妹,一家子都是狐媚子!”

    突然被骂狐媚子的姜姝感到姝莫名其妙,正要回敬她几句,开始薛曼曼已经快速整理了一下发髻和衣裳,很快就跟着那前来报信的丫鬟匆匆往花园的反方向离开了。

    但她还是好奇地往薛曼曼离开的方向看了看,直到她消失在了视线中,这才将目光转了回来。

    谢让原本放在她身上的目光也跟着收了回去,刚才他见薛曼曼要教训姜姝,下意识就大步走了上前,替她拦住了那一巴掌。

    他也算是有点了解姜姝的性子,倘若她真的被薛曼曼打了,估计不会管对方是不是皇后的侄女,定会当场报复回去,以他现在身份还不能好好地替她收拾烂摊子。

    姜姝这才反应过来谢让为什么会在这里,她问道:“郎君为何会在这里?”

    谢让回她:“驸马有事托我帮忙。”

    “什么事情?”

    “再过两个月便是陛下的千秋,驸马请我给他画幅画当做贺礼送给陛下。”

    说起这个,姜姝倒是想起来了,前世在这一年皇帝的千秋宴上,驸马就是凭借着一幅画获得皇帝的连连赞赏,就连太子精心挑选了许久的礼物都被比了下去。

    能够得到皇帝这样赞赏,想来谢让的画技应该是非常的厉害,想来也是,他生于书香世家,精通君子六艺,除此之外还有琴棋书画,这些自然也不会差的。

    她突然好奇,仰着一张娇嫩的脸问他:“郎君的画技很好吗?”

    谢让看着她那双好看的杏眼,默了一瞬才回答:“尚可。”

    见身边的少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高兴了,谢让以为是自己的回答她不满意,便道:“今天路过西市那边,看见街口有卖烧饼,便给你买了几个。”

    听见烧饼,姜姝心里的不高兴暂时被扫空了,以前在姜府的时候娘亲从不让她吃外面的东西,说不如府上做的干净。

    好几次她都只能看着沁雪和晴雨偷偷吃从外面买来烧饼,尤其是西市街口那家母女开的烧饼店,她就算是没吃过,光是闻着味道就能香死人。

    然而她们两个严防死守,硬是一口没给她吃,哪怕是她撒泼打滚也没能心软。

    离开了姜府之后,她逮着机会就让谢让给她买街上的吃食,把从前她没吃到的所有都买了一遍。

    她虽然在谢家的吃食要样样精细,但也不妨碍她喜欢吃外面小摊贩卖的小食。

    本来今天她只让谢让去买包子,没想到还有意外的收获,霎时她的脸上又重新染上笑意,就像是一朵芍药在眼前盛开,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她一开口就是甜软的声音:“郎君真好。”

    这一声让谢让一瞬间的失神,想起上次在花园的亭子里,她也对他说了差不多的话,只不过上次她喊出口的是夫君二字。

    他轻咳了一声,问她:“累了吗?”

    姜姝经过薛曼曼的搅合,已经没有了赏花的心思,而且她还心心念念的烧饼,她立刻点头:“在这里站了这么久,我的脚好酸,郎君见过驸马了吗?”

    谢让嗯了一声,接着又问道:“你与我一道回去?”

    想起薛曼曼说要去长公主那里告状,怕对方真的去告状,她得赶紧离开,她丝毫没有犹豫地回他:“我累了,许是太久没有走这么长的时间,新置的鞋子还磨脚,脚跟似乎被磨破了皮。”

    说到后面的时候她声音里染上了一丝委屈,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看着谢让,似乎想要得到对方的同情。

    大庭广众之下谢让总不能背她出去,心里叹了口气,伸出手扶住她的手臂,一步一步慢慢扶着她离开。

    姜姝借机靠在谢让的身上,整个人都快挂在他的身上了,她仰头看着谢让棱角分明的侧脸,嘴角忍不住往上翘起。

    “谢大人夫妻感情还真是好,听说世子也好事将近,到时候可别忘了请我去喝一杯。”

    看着他们二人旁若无人离开,驸马倒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反而对着身边的谢豫开玩笑打趣。

    谢豫沉默地看着姜姝和谢让逐渐远走的身影,不知道为何,总觉得双眼被这一幅画面给刺痛了,心里隐隐有个声音告诉他,与姜姝在一起的人不应该是谢让,而是旁人。

    可到底是谁,他又想不出来,他失神的想着,就连驸马提起他和姜姝姝的婚事时,都没有感到高兴。

    他面上扯出一抹微笑:“驸马说笑了,驸马与公主才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驸马微微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是吗?”

    下一刻又道:“我从吏部那得了消息,这一次的晋升,谢大人怕是要高升了,从前我就觉得他不是池中之物,且又是三殿下的表哥,世子与太子走得近,恕我多嘴提醒一句,不管他有无那种心思,还是小心为上。”

    驸马目光沉沉地盯着方才二人消失的方向:“但愿如此,只是希望太子和你们安远侯府别把公主府搅合进去,我与公主都是没什么大志向的人,只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第 108 章   第 108 章

    头一个起哄的人是三皇子萧淮,他与谢让是表亲,这些跟着一起来闹洞房的人大多都是与他交好的世家子弟。

    谢让停在了喜娘的跟前,他偏头看了一眼带着一众纨绔瞎闹的萧淮,不禁有些头疼。

    一开始他这表弟接了他成亲的喜帖,说要带一群人来给他撑场面,没想到带来的人都是京中有名的纨绔。

    若是祖父和父亲还在,定然不会由着萧淮这般胡闹。

    萧淮大概也知道闹得太过不好,且房中除了他们几个男人还有女眷在场,于是催促着谢让赶紧把新娘子的头上的喜帕揭了,也不耽误他们洞房。

    周围看热闹的几位世家公子也跟着附和,虽然他们素日没正脸瞧过姜府这位四姑娘,但总听人说她自小被娇养这长大,是姜中丞夫妇的掌上明珠,唯一不好的就是被骄纵过了头。

    他们几个都对这位四姑娘的长相感到好奇。

    之前有传闻说她不想嫁给谢让,口口声声说着以她的身份嫁来谢家就是低嫁,是谢家高攀她了。

    这还是从姜府三姑娘某日在小宴上,一时没管住自己丫鬟的嘴,才让那丫鬟传了出去。

    不过看眼下的情况,又觉得传言不真。

    其实那丫鬟说得也有几分是真的,那日姜姝确实找了父亲提退亲的事情,只不过说到一半的时候她便重生了,想起前世的种种,临时她又改了口,这才让这个亲事继续。

    姜姝知道不少人是等着看她笑话,可相比前世那样的下场,现在的境况总归是好上不少。

    此时站在她面前的是谢让,不是安远侯世子。

    微微低头就能那双皂色的鞋,身前的人似乎并没有被周遭的人影响,一直并未有任何的动作,她在心里数着谢让什么时候会揭开喜帕。

    过了半晌,就连喜娘也忍不住跟着催促了起来:“时辰不早了,新郎官还是快些揭了喜帕,接下来还要喝合卺酒呢,可别误了时辰!”

    谢让这才动了动,他看着眼前正襟危坐的少女,想起之前握住她手掌时候,她掌心传来的濡湿,即便是被喜帕遮住了,他也能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

    这是后悔了?

    当日她提退婚的事情还历历在目,他并非喜欢强人所难,他们二人的婚事是祖辈定下来的,如果姜姝不愿意,他也不会勉强。

    只是后来不知她为何又改了主意。

    以谢家现在的地位,确实是有些委屈她,也难怪她被他牵着走的这一路,隔着喜帕也能察觉到她情绪不高。

    可到了这一步,再来反悔也没有用了,想来她只能认了。

    姜姝自然不知道谢让的心思,她紧张地等着谢让解开她的喜帕,听了喜娘的催促,交叠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收紧。

    良久,一只修长的手握住喜帕的一角,最后终于带走了一直盖在她头顶上的喜帕。

    姜姝眨了眨眼睛,适应了一下亮光,这才仰头去看谢让。

    视线顺着大红的喜袍往上看去,是一张面如白玉的脸,浓黑的眉毛,高挺的鼻梁,浅色的薄唇,最惊艳的是那双中像是盛了漫天星辰的清眸,让人见了就会忍不住陷进去。

    芝兰玉树,温润清雅。

    加上上辈子,姜姝拢共也只见过谢让两次,她知道对方模样生得很好,但是今晚看来似乎又不一样的感觉。

    听说他几年前中了状元的那天,从长安街打马而过,惊动了无数的闺中小姐,纷纷争相前来观看,那掷到他身上的鲜花和香囊差点将他淹没。

    从前她总觉得这是夸张的说法,现在看来多半是真的。

    “新郎官这是让新娘子都看呆了。”

    屋内突然安静了下来,在场的好几个纨绔都屏住了呼吸,仿佛怕呼吸声过大惊到了她一般。

    “兄长好福气。”

    倒是萧淮先出声打破了这沉静,他的目光在这对新婚夫妇之间转动,最后停留在姜姝的身上,用带有深意的眼神隐晦地打量了一翻,在谢让看向他的时候又收了回去。

    众人新娘也看了,自然是不好再继续打扰人家,只得恋恋不舍地相继离开,有的甚至还回头看了一眼新郎新娘,觉得他们二人不管从哪看都称得上是一对璧人。

    只剩喜娘还留在屋内,谢让索性也将人打发走:“夫人跟着张罗了一天,也回去休息吧。”

    他声音清润,即便是下逐客令,落在耳中也不会让人觉得冒犯。

    喜娘倒也没有做过多的的停留,只叮嘱他和姜姝接下来把合卺酒喝了,就算是真正的夫妻。

    很快喜房里面就只剩下了伺候的丫鬟和他们二人。

    喜烛已经烧了三分之一,沁雪和晴雨依旧安静地立在一旁,只等着主子的吩咐,如果不去注意完全没有存在感。

    想起之前想要毁婚的事情被谢让撞个正着,没想到婚事照旧进行,姜姝瞬间有些尴尬,面对谢让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阿娘在她出嫁前教她在新婚之夜要说一些令夫君怜惜的话,可是她素来被娇惯了,哪里说得出来哄人的话?

    正当她正在脑中搜寻着用词时,谢让已经拿了一个瓷白的酒杯到了她眼前:“可会喝酒?”

    姜姝抬头看他,还能从对方漆黑的眼瞳中看见懵懂的自己。

    前世谢豫将她送去洞房之后就再也没有踏进过那间房,更没有同她喝合卺酒,反而在外面醉了一晚。

    虽说是第二次成亲,但是合卺酒却是她第一次喝。

    她站起身,正要上前接那杯酒,却见沁雪抢先开了口:“我家姑娘素来酒量浅,可否将这酒换成不醉人的果酒?”

    前几天夫人就特意吩咐她,务必不要让姑娘在洞房当晚醉倒了,不然还怎么与自己的新婚夫君圆房。

    此时姜姝的手已经伸了出去,不想重蹈前世的覆辙,在成亲第一天就惹对方厌烦,她转头悄悄瞪了沁雪一眼,示意她不许多嘴,又回头将谢让递来的酒杯接了,对着谢让道:“郎君不要听她胡说,我可以喝的。”

    宛如莺啼悦耳的声音在房内响起,仔细听还能从中听到一点娇憨。

    她方才回头瞪自己丫鬟的小动作早已被谢让看在了眼里,他心里有些无奈,不知道日后他是否也要事事都顺着自己这位妻子,如果不顺着,她大概会不高兴。

    为了不拂了姜姝的面子,谢让接过姝鹊递来的另一杯酒,对上姜姝那对清澈的眸子,然后跟她一同喝下了合卺酒。

    这酒虽然比不得寻常的烈酒,但是喝下的那一瞬间,姜姝还是被呛了一下,她拿着袖子掩住咳了一声,再抬头,她的双眸已然像是被水浸过,水色氤氲。

    谢让接过她手中空杯的时候扫了一眼她,发现她两腮染了胭脂色,水润的眸子此时正认真盯着自己看。

    他顿了一下,但很快又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吩咐姝鹊将桌上的空杯和一壶酒收了下去。

    沁雪和晴雨见状,二人之间立刻眼神交流了一下,忙带着已经有了醉意的她往妆奁边带:“姑娘,我们来伺候您洗漱。”

    她们心里着急,见姑娘这幅样子就知她是醉了,时间再久一些定会坏事,当下最要紧的是在她醉倒之前圆房才行。

    许是被醉意占据了脑袋,姜姝乖乖让她们两个拆了头上的凤钗步摇,没一会儿,她那一头乌黑如绸缎的头发就披散在后背。

    晴雨对坐桌边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谢让道:“姑爷,姑娘累了一天,可否让她先行沐浴?”

    “去吧。”谢让并未去看娇软无力倚在沁雪身上的姜姝。

    得了谢让的首肯,晴雨和沁雪便带着姜姝进了净室。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她们又带着姜姝从净室出来,此时的谢让已经脱下了大红的外袍,见她出来后脚步微顿,但是并未说什么,与她错身而过进了净室。

    刚才谢让的动作被晴雨看在眼中,她扶着姜姝坐在床边,伸手替她褪下了鞋袜,伺候她上了床榻。

    见自家姑娘这张因为沐浴过而娇艳欲滴的脸,白色寝衣下玲珑有致的身体,就连同为女子的她见了都心动,为何姑爷见了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就连一个眼神也没有多给。

    这实在是不应该。

    安顿好了姜姝之后,晴雨和沁雪两人很快就退了出去,只留下她一人在里面。

    净室里头传来哗哗的水声,红色的喜帐上映出姜姝的影子。

    姜姝靠着床柱,困意上来让她一不留神差点栽倒,晕乎乎的脑袋顿时清醒。

    第 109 章   第 109 章

    姜姝正因为想起上辈子的事情感到一阵后怕,下一刻她感觉自己的手被一只大掌包了起来,温热的掌心稍微用了一点力气,就好似在安慰她一般。

    谢让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下意识握住她的手,只是他的面上不显,而是感受到了掌心握住的手传来的凉意,就如同成亲那日一般,也是这样凉。

    她的手一直都是这般凉的吗?

    他的这个举动也让姜姝感到意外,她抬头去看身边的谢让,发现他神色如常,就好像牵她的手是再正常不过。

    话里话外的意思听着俨然把姜姝当外人了。

    感受着谢让掌心传来的温暖,姜姝先前的惊惧也被安抚了,她面上带笑,说出的话也是理所应当:“我出嫁那天老祖宗还特意同我说了,要是郎君欺负我了,就回来找她做主。”

    这话引来谢让的侧目,虽然是对着姜姝姝说的,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的,见少女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笑不似作假,后知后觉她这话原来是故意同自己的堂姐炫耀的。

    还真是小孩子心性。

    不过她能说出这样的话,大约是姜老夫人确实同她说了,成亲那天他见过一面这位有些一品诰命在身的老妇人,她在面对姜姝和别人时完全是两个模样。

    送别姜姝的时候这位老人眼中含泪,然而特意让人请他过去交代几句话的时候,又是一副严肃的表情,完全没了和蔼的神色,就好像他是抢走她宝贝的强盗,恨不得将他赶走。

    如果这桩婚事不是由姜老爷做主定下来的,大约这位把姜姝看得跟眼珠子似的老夫人定然不会同意她下嫁,说不定还会舍下那张老脸做出悔婚的事情来。

    这一对祖孙还真是,怪不得姜姝是这样一幅性子,大概是随了这位老祖宗。

    从她这位堂姐身上就能看出,大约是以前姜姝还在府上的时候,最讨老祖宗喜欢的就是她。

    这明褒暗贬甚至带着挑拨的话让姜姝听着不舒服,她这位堂姐素来说话做事八面玲珑,让人挑不出丝毫的错,怎么今天说出的这些话都像是不过脑子似的。

    不仅当着她夫君的面贬低对方的家世,还提她不愿意嫁给谢让的旧事,实在是有些没有规矩,谢让性子好不与他人计较,但不代表她是个好性儿的。

    这样说并不是没有道理,她知道朝中六年就会进行一次大规模的晋升,谢让中了状元进入翰林院到今年刚好是六年,这也是她爹同她说的,以谢让的能力才学,没多久就要升迁了。

    府上的人大多都知道姜姝护短,而且对于身边亲近的人极为护短,她把谢让划到了自己人的行列,自然是会第一个就跳出来反驳自己的堂姐。

    感到意外的除了姜姝姝之外,就是谢让了,以他对这位小祖宗的了解,以为姜姝会因为姜姝姝的话恼羞成怒,甚至会觉得脸面过不去,没想到还言辞凿凿地反击回去。

    就连提起过世的祖父和父亲在朝中的地位时,她的表情也是与有荣焉。

    看着她的眼神不禁变得更加温柔,过了一会才拿正眼去看姜姝姝,不疾不徐道:“堂姐说得是,能娶到岁岁,是我高攀了。”

    岁岁这两个字叫得极为娴熟,想必是两人成亲后谢让经常这样喊她,由此可见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很是亲密,姜姝姝这样想着,她的心里生出名为嫉妒的情绪来。

    她突然后悔没有极力撮合姜姝和谢豫,不然也不会碰上今天这样的情况。

    不想承认刚才说那话存了故意的心思,然而姜姝却没有期待中闹起来让谢让难堪。

    眼前的这对夫妻一唱一和,明显让她下不来台,她生平第一次在人前失了态,有些无措地看着谢让道:“抱歉,方才的话是我说得太过了,我只是想岁岁过得好一点。”

    姜姝姝面上一热,只得点头:“四妹妹教训得是。”

    气氛一时之间僵住,一旁的倚翠即使是有心想要替她解围,但她知道姜姝的性子,且她是下人,也不能随便插话。

    幸而周氏那边派了人来催姜姝姝过去,这揭过了这一页。

    目送着姜姝姝走远,姜姝还未完全消气,她气鼓鼓地看向谢让:“三姐姐以前不是这样的,今天倒像是中邪了一般说这样的话,我明明没有嫌弃郎君的家世,以前是我不懂事,郎君不要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因着前世的事情,到底姜姝还是做不到待姜姝姝如从前,这一世她嫁给了谢让,也存了要成全谢豫的心思,谢豫这么喜欢堂姐,就该和堂姐好好在一起。

    至于太子萧翊,他想要娶堂姐,做梦去吧。

    姜姝姝走了,谢让也松开了姜姝的手,他没想到她还特意同他解释,本该生气的人,没想到她比自己更生气,不由觉得好笑,心里这样想着便也笑了出声:“嗯,我信你。”

    听见谢让的轻笑声,姜姝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他真的信了吗?晚间的时候姜姝突然肚子不舒服起来,她本来没有想那么多,只让沁雪拿了一粒治肚子疼的药丸吃了便躺下睡觉。

    哪知道到了半夜的时候胃里越来越不舒服,就连在睡梦中都能感觉到不舒服,她不是什么能忍的人,于是翻来覆去了好一阵。

    没想到惊动了旁边的人,微哑的嗓音传了过来:“怎么了?”

    姜姝躬着身子捂着胃部,用细弱的声音回答:“肚子有些不舒服”

    闻言谢让的睡意无了,他听见姜姝细小的呻/吟声,忙起身点了蜡烛。

    屋子一下子就被蜡烛照亮,他端着烛台走到床边往床里面看去,只见姜姝小小的缩成一团,脸色惨白,因为疼痛就连额角都有细细的一层的薄汗,看起来似乎很是不舒服。

    他重新将烛台放在不远处的桌子上,喊了外头值守的晴雨进来。

    “你家姑娘身子不适,去叫外院的李管家到外头喊个大夫来,他知道去哪里能找到。”

    晴雨见到在床上疼得蜷缩着身子的姜姝,面上也跟着着急,姜姝的身子一向都很好,几乎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她现在的模样着实是吓了她一跳,于是连忙应了出去。

    走出院子的时候她有些犯难,现在已经是寅时末刻,尤其是朝廷从去年开始实行了宵禁,这都上不了街,不过方才姑爷说了找李管家,说不定姑爷知道李管家有办法。

    这边的动静吵醒了在后院的沁雪,她想起晚间的时候姜姝就说了肚子不舒服,她还特意找了药丸给对方吃下了,不成想到了这半夜又严重了起来。

    她匆匆赶到里间的时候,正好看见谢让拿了帕子替姜姝擦拭额头的汗珠,看着里边的两个人,她脚下的步子慢了下来。

    探头往床里头看去,沁雪担心地问:“姑娘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姜姝只觉得自己的胃绞得难受,比成亲那天的还要厉害,她一直以来胃都是没有什么毛病的,可是不知道怎么,从成亲那天起,似乎就变得不好了起来。

    她现在疼得都快说不了话了,连回沁雪的力气都没。

    疼痛之间,她想起了前世,曾经在安远侯府的时候因为心情不好经常一顿吃一顿不吃,导致后面胃里落下了会时不时疼痛的毛病,到最后她甚至开始呕血。

    莫不是她重生之后连带着胃里的毛病也跟着一起来了?

    想到这里,她突然感到很委屈。“胃脘痛?”

    谢让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眉头微皱,他从来没有听说过姜姝有这个毛病,她出生在那样的大家族,吃喝短不了她,如何都不像是会得这种病的人。

    沁雪和晴雨也是感到奇怪,她们从未见过姑娘有这样的毛病,莫非是嫁到谢家之后才得的?

    细想也不对,在谢家的时候,除了第一天之外,后面姑娘的吃食都是按照姜府的来,且姑娘这半个多月来也并未没有不按时用饭。

    那这病是从何而来,实在是奇怪。

    “可有医治的办法?”谢让倒是没有想那么多,他想或许是因为今天他买给姜姝吃的包子和烧饼不新鲜,才会导致她胃脘痛。

    看来他以后还是少给她买这些吃的,可一想到自己不给她买这些,大概她又要在他跟前闹腾起来。

    谢让不禁头疼。

    刘大夫道:“这种病需要好好将养,夫人万不能再随便吃那些难以克化的食物,尤其是一下子不能吃得太多,多吃些温补的东西才好,老夫先给给夫人开一副止疼的药喝了,再开几副药分三天喝完。”

    晴雨和沁雪忙跟着大夫出去,倒是里头的姜姝松了口气,她还以为大夫要给她施针,前世她在安远侯府时身子越来越差,大部分时间都是大夫给她针灸渡过的。

    幸好这位刘大夫并没有这样。

    帐子重新被人挂了起来,此时谢让端了一杯水走近问她:“可要喝水?”

    看着站在床前的男人,姜姝本来不渴的,但不想拂了他的好意,只好点了头,她撑着身子坐了起来,随着谢让的靠近,她也往他身前靠去。

    谢让知道她娇气,便没有让她自己动手喝的意思,亲自将杯口送到了她的唇边。

    姜姝习惯了被人伺候,也没有觉得被谢让喂喝水有什么不对,低头就慢慢地喝了起来,只是在松开嘴巴的时候湿润的唇不小心碰到了他的食指。

    她并没有察觉,而是仰头小声道:“喝完了。”

    指尖碰到湿润柔软的唇瓣,谢让的身体僵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恢复如常,不去看她还氤氲着雾气的眸子,转身往外间走去。

    这一晚身边的人都因为姜姝突发的胃脘痛而折腾了后半夜,直到卯时的时候才逐渐睡去。

    晨起上值的时候,谢让的上峰翰林学士王大人看见他眼底的青黑,终于忍不住关切地询问他:“景玄,你这是昨晚没睡好?怎么看着很是疲惫。”

    手上正在整理文书的谢让顿了一下,接着又继续着手上的动作,道:“我夫人昨夜病了,便后半夜一直在守着她。”

    王大人是个喜欢八卦的人,他上下左右打量了一圈谢让,这才笑道:“从前我总觉得你不近女色,那么多小姑娘心悦你也狠心拒绝她人的示好,平日里那样正经,没想到娶了姜太傅家的小孙女,竟是变得这样体贴。”

    并不是他体贴,而是昨晚姜姝喝了药一直缠着他,手指一直攥着他的衣袖不松开,不让他离开半步,也不让身边的两个大丫鬟伺候,有什么事情都要他亲自来,俨然把他也当成了伺候的下人。

    想着她身体不舒服,他只好无奈地候在一旁,好不容易熬到她睡熟了,没想到才眯了一会儿天就亮了。

    幸好今天他不用上朝,不然真担心自己会在上朝的中途打瞌睡。

    他无奈一笑:“大人说笑了。”

    这一幕对话被站在门外的谢豫的听了去,他手中拿着下月成亲的请帖,原本他与谢让没什么交集,成亲那天的客人名单中没有他,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的,他拿了帖子找到了翰林院,想要将这请贴给他。

    他想如果谢让那天来了,那么姜姝是不是也会同往?

    恰巧谢让探着身子耐心地她擦汗,许是他的动作太过温柔,又或者是她实在是痛得厉害,于是双眼被一层薄雾给蒙住了。

    耳边传来细细的呜咽声,谢让手下的动作一顿,垂眸间看见眼下的少女眼中蓄满了眼泪,下一刻,有一颗泪珠从她的眼眶中滚了下来。

    他呼吸一滞,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才温声问她:“可是疼得厉害?”

    姜姝细细地抽噎着,听着他清润温和的声音,吸了一下鼻子,才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回他:“嗯,郎君,大夫什么时候到,真的好疼呀”

    说完她又断断续续地掉着眼泪,眼看着身下的枕头都快被她哭湿了。

    对于姜姝来说哭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相反她从前就很喜欢在娘亲父亲他们面前哭,一有委屈的时候就会哭,为此她还被老祖宗笑称她是哭包。

    不过在除父亲之外的男人面前哭还是第一次,她能在亲人面前哭是因为知道他们爱她才敢肆无忌惮的哭,但是谢让不是她的亲人,她这样贸然哭成这样,会不会让对方不耐烦?

    这样想着她便有意要止住眼泪,但是眼泪是慢慢止住了,却还是在呼吸的时候会抽噎,这让她很是无措。

    就在她暗自懊恼的时候,一只温暖的大掌轻轻在她的背后一下又一下的抚拍,是手的主人在无声的安慰她。

    姜姝一愣,一瞬间忘记了胃里的疼痛,抬眼去看坐在身旁的谢让。

    她眼角还挂着眼泪,眼圈通红,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谢让见状,放在她背上的手几不可查地停了一下,但是很快又继续轻轻拍着她,直到她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他温声安慰她道:“大夫很快就来了,你再忍耐些。”

    姜姝收回自己的目光,带着浓重的鼻音应了一声,很快又被疼痛占据了思绪,只是身后的轻拍着她的那只温暖的手一直没有停下。

    好像被他这样对待着,胃里也没有那么痛了。

    烛火晃了一下,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晴雨终于带着大夫走了进来。

    这时候谢让放下帐子,对着大夫道:“刘大夫,有劳了。”

    姜姝从帐子里面伸出了一只手,晴雨立刻上前将一张帕子盖在了她的手上,沁雪则搬来一张杌子放在床边让刘大夫坐下。

    刘大夫道了一声谢便撩开袍子坐了下去,然后抬手搭在姜姝伸出的那只手的手腕上,细细探查脉象。

    谢让站在一旁安静看着刘大夫给姜姝把脉,屋子里静悄悄的,显得外头的虫鸣声异常的热闹。

    过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刘大夫终于收了手。

    “如何,可有什么大碍?”谢让问。

    *

    进了姜老夫人所在的乐安堂,远远就看见屋子里有的情景,只见姜姝姝和周氏一左一右在姜老夫人身边,不知道周氏说了什么引得老人家乐了起来。

    而下首坐着三房四房的两个婶娘,再下来就是几个孙子孙女以及孙媳,大家的脸上都挂着笑,一屋子都其乐融融,热闹得很。

    除了她娘亲和爹不在之外,几乎所有人都在了。

    姜姝在门口站定,她瞄了一眼里头的那群人,转头对着谢让道:“老祖宗是个很和蔼的,你不用担心。”

    和蔼?谢让闻言往屋内坐在上首的姜老夫人那看了一眼,这是姜府的人才有的待遇,跟他大约没有多大的关系。

    不过他并没有要在她面前拆穿老人家的意思,为了不让她发现异常,他嗯了一声回应。

    得到了他的回应,姜姝便一边笑着喊老祖宗一边走了进去,只是进去的一瞬间却看见除了姜府的人之外的安远侯夫人和谢豫也在。

    他们二人坐的位置刚好被一个盆景挡住了,她一时之间没有注意到,进去的时候才看见,见到谢豫的时候双方都脸上都愣了一下。

    尤其是谢豫,他只记得一个多月前,这位姜府的四姑娘还经常跟在他和姜姝姝的屁股后面,甚至他隐隐猜到到了姜姝姝似乎有意给他们二人独处的机会,原本以为是他惹到姜姝姝生气了,这才会故意把他推给别人。

    后来他想看姜姝姝吃醋,也特意和姜姝走得近些,果不其然看见她不开心了,他就知道姜姝姝心里有他。

    更深的一层是京中的世家公子大多喜欢暗暗较劲,有姜姝这样一位貌比西子的美人相伴在侧,不知道要羡煞多少人。

    只是没想到姜姝这么快就嫁给了谢让,如果谢家是高门大户,那还没什么,可谢家早在八年前谢大人和谢阁老相继去世后,就已经式微了。

    没想到才一个多月不见,姜姝出落得更加得艳丽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成了亲的缘故。

    不知为何,他看着打扮得这样娇艳的姜姝,心里的某处突然像是空了一块。

    他的目光追随着那道粉色的身影,直到另一道颀长的身体将他的视线挡住,那一双漆黑的双眸状似无意地往他这边看来,他这才讪讪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脸上的神色颇有些不自在。

    这样的反应落在姜姝姝的眼中,她悄悄地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这里头的暗潮汹涌姜姝并不知道,她只是在看见谢豫出现在这里的时候,突然觉得在大喜的日子里很是晦气。

    如果不是碍于屋内还有其他人在场,她早就赏对方一个白眼了,甚至想要将他赶出姜府。

    很好,小小的乐安堂里面就汇聚了两个她讨厌的人。

    “四丫头,快到祖母这儿来。”姜老夫人对着姜姝招手,示意她上前。

    原本坐在她身边的姜姝姝很是识趣地起开了,而一直站在身边的周氏也给谢让让出了位置。

    只是这一次姜姝并没有如从前一般扑进姜老夫人的怀中,不知是因为有安远侯母子在还是因为谢让在的缘故,她矜持地拉着谢让一同上前,头一次认真地给老祖宗跪拜请安。

    “孙女带着孙女婿来给老祖宗拜寿了,祝老祖宗夫人福东海,寿比南山。”

    带着笑意的清脆声音响在所有人的耳边,谢让也跟着一起跪下,本来成亲那天他就已经给老祖宗行过大礼,没想到才隔了三天,姜姝又拉着他第二次行了大礼。

    这一拜他想起成亲那天,他携着姜姝给母亲和父亲的牌位跪拜的场景,如今换了地方,心境也大不相同。

    倒是一边的谢豫看着他们二人跪在一块儿犹如拜堂的画面,眉头微皱,不知为何,他看着他们二人跪倒在一起的时候心里很是不得劲。

    “好孩子,快起来!”

    “两日不见老祖宗,今天一见倒是看着又年轻了不少。”

    姜姝带着谢让走到姜老夫人的跟前,当着众人的面,她不好意思同从前一般倚在老祖宗的怀中,只坐到了她的身边,同她聊着一些

    第 110 章   第 110 章

    谢让没有再说什么,径直走到姜姝的眼前,在她略显心虚的目光下坐在了她的旁边。

    沉默了半晌,他的双眸略过她原本簪着栀子花簪的地方,然后看向她的唇角温声道:“上面沾了东西。”

    东西?

    姜姝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下一刻才反应过来他大约指地是她偷吃的证据,于是忙抬手想要拭去嘴角的绿豆糕渣子。

    刚才沁雪和晴雨都不在,她才会趁着没人的空隙自己偷偷拿了一块绿豆糕吃,在这之前她已经吃了好几块,后面被她们二人盯着才不敢打给谢让买的那一碟的主意。

    不过让她尴尬的是偷吃还是让谢让给发现了,她拿着帕子擦拭完嘴角,这才小心翼翼拿眼睛去看谢让,发现对方的脸色如常,并未生气,这才在心里松了口气。

    自从她被大夫诊出胃里的毛病之后,谢让对她平日里的吃食很是严格,不能吃太过寒凉的食物,尤其是绿豆这些制成的。

    今天她故意借着给谢让买吃的机会才顺带吃上了几块,没想到这夹心的绿豆糕做得很是绵密丝滑,最好吃的是中间夹着的玫瑰酱,吃起来甜而不腻,她不禁想多吃几块。

    谢让见她即便是拿着帕子擦拭嘴角的时候,一双眼睛仍旧是盯着桌子上的那碟绿豆糕,他想如果不是他还在这里的话,恐怕她的眼眼珠子都黏到上面去了。

    心里不禁觉得好笑,但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他想若是他笑了,小姑娘一定会恼羞成怒。

    许是被桌子上的绿豆糕分了心,姜姝并未完全擦拭干净,右边的嘴角上还沾了一点。

    “这里,还有。”

    谢让看不下去了,直接朝着她抬起了手。

    鼻尖嗅到淡淡的松墨香,她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温热的指腹突然轻轻拂过她的唇角,带起一阵阵涟漪。

    耳旁是谢让温润的声音:“虽然你爱吃这些,可大夫也交代了不宜吃太多。”

    他拭去了最后一点的碎屑,很快就将手收了回去,但是方才碰到她下巴时滑腻的触感仍然残留在了指腹,他下意识拈了拈指腹。

    姜姝因为他方才的触碰怔愣住了,直到谢让拿了一块绿豆糕放进嘴里,她才回神,盯着他咀嚼的动作,然后期待地问道:“好吃吗,这可是我吃过的最好的绿豆糕,就连姜府厨娘做的都比不上。”

    说着她又殷勤地倒了一杯茶推到他的身前,然后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期待地看着他。

    谢让拿起第二块绿豆糕的手顿了一下,他看着忙前忙后的少女,心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生出了要逗弄她的心思,假装没有看见她眼中的期待,只轻轻嗯了一声,在姜姝望穿秋水的眼神中又将第二块绿豆糕送进去了嘴里。

    然后第三块,第四块

    还剩最后一块的时候,他分明看见她的眼中染上了一层雾气,一双杏眸委屈巴巴地看着他手中的那块绿豆糕。

    那模样竟很像宫中卫昭仪养在的西施犬,每当卫昭仪吃东西的时候,它就是乖乖趴在她身前,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卫昭仪。

    如果姜姝身后有尾巴,此时一定也在摇着。

    姜姝不知道他为什么拿着绿豆糕的手突然停住,她虽然很想吃那块绿豆糕,但是被他这样不上不下的吊着实在是难受。

    他倒是赶紧吃掉呀!

    他该不会是故意的吧?姜姝抬头看了一眼谢让,恰巧发现对方正在看自己,她疑惑地看着他,像是再问怎么了,后者这才将目光收了回去。

    只是仍未吃手中的绿豆糕。

    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催促他:“郎君,你还是赶紧吃了吧。”

    免得她一直都惦记着,吃完了她就没得惦记了,这东西怪馋人的。

    谢让收回心绪,他看了一眼又重新将目光放在那块绿豆糕上面的姜姝,眉梢倏地染上了笑意,怕他再逗下去她真的会哭出来,索性将绿豆糕往她跟前送去:“吃太多腻了,你吃吧。”

    见少女眼中有惊喜,看着她那双漂亮的杏眸弯成月牙的形状,他唇角跟着弯了起来。

    谢让有时候觉得她异常挑剔,有时候又觉得她很容易满足,比如一块绿豆糕她就能开心成这样。

    “谢谢郎君。”

    姜姝对着谢让道了谢,但是并未自己伸手去接,而是倾身往他那边靠近,接着直接张口就着他的手含住了那块绿豆糕,许是前段时间生病习惯了被他喂药喂水,所以并未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只是在唇瓣碰到他的指尖时,她似乎感觉到对方僵了一下。

    喝了口茶,姜姝才想起来今天她让晴雨打了小桃,小桃是谢蔷身边的大丫鬟,又是孙嬷嬷的女儿,怕孙嬷嬷恶人先告状,她得先告诉谢让这件事。

    她微微咬了一下下唇,在心里想了半晌,这才软着嗓音试探地问道:“今天我让晴雨打了小桃,郎君会生气吗?”

    这事谢让自然是不知道的,他听了倒是有些意外,虽然姜姝性子骄纵,但是从未见她打骂过下人,遇到不顺心的事情也只是让身边的丫鬟出言教训,或者她嘲讽下人几句,能让她身边的丫鬟动手,想来是小桃得罪狠了她。

    谢让只道:“打了便打了,不过一个下人,你是谢家的少夫人,若是有哪个下人不敬你,你尽管处置,不必同我说。”

    小桃上次在亭子做的事情,以及那浮于表面心思已经惹得他不喜,他虽然身为主子,但是却不好管教自己妹妹身边的丫鬟,便只出言说了几句,不曾想她完全没有听进去,依旧没把姜姝当成未来主母,未将她放在眼里。

    见谢让不似在说假话,姜姝这才放下心来,转念一想,她嫁到谢家都两个月了,从那些下人对她的态度来看,似乎仍旧是将她当成外人一般,也只有方才谢让的那句话,才真正将她当成了谢家人。

    身边的少女突然不说话,谢让偏头看向她,问道:“怎么了?”

    姜姝摇了摇头,看着谢让这张艳绝无双的脸,更加坚定了自己当初的选择是没有错,放在整个大晋中,怕也没有哪个男子的相貌能够比得上谢让,幸好谢家如今在京中的地位不高,否则这门亲事很有可能就被人给抢了。

    她摇了摇头,有些开心道:“郎君长得这样好看,看来我嫁来谢家一点也不亏。”

    话题转变得太快,谢让一时之间愣了一下,他平日里偶尔也能听见旁的人夸赞他的相貌,但是从姜姝口中说出的感觉却又不大一样。

    其实娶到姜姝他也没有吃亏,她除了难伺候之外,品性却是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就是偶尔不舒心的时候太过磨人,可是相处了这么些日子,她那些磨人的举动他似乎也渐渐能接受了。

    她方才说他好看,可有想过她也不遑多让?

    眼前的少女生得雪肌玉肤,花容月貌,即便是生在众多美人的京中,依旧是轻易就能拔得头筹,曾经他还听说过有个世家子弟为了一睹姜府四姑娘的容颜,硬是守在姜府的大门口一个月。

    当然最后还是没能看见姜姝,因为她在姜府极少出门,即使出门也都是坐的轿子。

    他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她父亲的书房门口,那个时候他正要去找准岳父商量婚期,没想到撞见她在里面对着自己的父亲哭哭啼啼。

    从前他最怕的就是女子哭,但是当他看见书房里的少女,头一次发现竟然有女子能哭得这样好看,这样我见犹怜,于是不想打断她,便止住了脚步没有进去说同意她取消婚约的要求。

    再后来不知都她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选择继续嫁给了他,如今结合她方才的话,心想莫非她是在书房见了他的长相,这才没有继续闹着不嫁?

    这样想着他便问出了口:“所以你嫁我,是因为我的长相?”

    姜姝托着下巴不置可否:“也不全是,我第一眼看见郎君,就觉得郎君是位君子,便想着嫁给郎君一定能得到郎君的好好对待,而且郎君看着就是个很好的人。”

    其实是从前世他将那青伞留给她的时候,她就后悔了,后悔亲手将他们二人之间的婚约毁掉,转身嫁给了心里有了堂姐的谢豫。

    这是这些都不能同谢让说。

    谢让觉得姜姝在姜府受那几位长辈的喜欢是有道理的,她同身边的人说话时都是捡好听的来说,他听着她用娇软的声音说出这些奉承的话,心里竟没有一点不耐。

    反而有点,高兴。

    “所以郎君能否帮我看一下这个香囊能不能修好?这是我娘亲在我出嫁前送的,我一直带在身上,前几天突然坏了。”

    眼前突然出现一个银制的很是精致的银杏叶花纹的香囊,这个香囊正躺在姜姝的掌心里,上面雕刻的楼空花纹一看知道是宫中才有的。

    只是连接链子的地方断掉了。

    怪不得对着他说了一箩筐的好话,原来都是在这里等着他。

    谢让哑然失笑,她这是不仅把他当成伺候她的下人,还把他当成是外头的工匠了?

    心里有些无奈,可怕她不高兴,只好道:“倒也不难,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得到了谢让的回答,姜姝开心地将这个小小的香囊郑重地放在了谢让的手中:“那就拜托夫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