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章
尽管发生意外的插曲, 但在学生们的强烈要求下，老师还是同意将修学旅行持续下去了。
学生们原本欢欣鼓舞，然而第二天却发现和他们想象得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原本的计划是每天有一项到两项集体活动, 时间余裕颇多，完成必选项后就可以迎来时间充足的自由活动。
但现在, 两位带班老师他们生怕再出差池, 于是重新商定出行计划。
在原本的必选项之外，加入了各式各样的团建活动，还规定任何人不能私离队伍，出行前后、用餐前后都必须时刻签到报数。
虽然充实，但是自由活动被挤占得毫无余裕了。
白天去各处名胜古迹学习参观，每天晚上接受各种的事故与灾害警示教育, 从防火到防汛、到防台风、防地震, 还有全方位的外出安全教育……
一场修学旅行完全变了样。
“啊，终于回来了！”
切原双臂张开，两眼无神地仰躺在草地上，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原本还以为可以好好玩一趟, 结果比在学校的时候还辛苦。
去参观完还要交心得，害得他都感受不到游玩的乐趣了。
“是啊。”灰吕放松地向后一躺, 也忍不住感叹, “真是充实的一次旅行啊。”
他这段时间训练都放松了，接下来要补起来才行。
幸村精、柳莲二、真田弦一郎从部活室出来，就看到三个后辈七仰八叉躺在草地上。
幸村好笑地走过去：“修学旅行不应该是很开心很放松的吗？”
柳莲二也听到消息，据说有一批学生在京都修学旅行过程中, 租住的旅馆发生了火灾, 但不知道具体情况，于是好奇问道：“究竟都发生了什么？听说还发生了火灾, 是怎么回事？”
灰吕坐起来，想了想，道：“嗯……我们去救火了，还帮忙救出来一个人！”
切原跟着点头补充：“我们抓到一个小偷，他还是放火的凶手，啊，还有恶灵！”
柳莲二：……？
所以到底是助人为乐还是抓到坏人？哪有这样子的，所以到底是发生什么？
他看向照桥悠，希望这个相对懂事周到的后辈能给出靠谱的回答。
然而照桥悠默默移开脸，避开柳莲二的视线。
——不要看他，他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他最近承受的实在太多了。
照桥悠望着蓝天白云，深沉地点头：“没错，就是他们说的那样。”
柳莲二：“……”
“看起来是一次难忘的旅行了。”幸村笑着转了转手里的球拍，“不知道这段时间，你们有没有抓紧网球练习呢？之前说好了，回来要一人和我打一场比赛的。唔，赤也和杵志已经领悟了‘无我’了吗？去京都之前已经看了很久我和悠酱的比赛了吧？有没有趁这段时间学习精神力的使用呢？”
切原和灰吕同时脸色一变：“……”
糟糕！完全把这件事忘记了！
“好了。那就从赤也开始吧，十分钟后，C号球场见。”幸村笑眯眯地通知完，便和真田、柳往C号球场走去。
“要抓紧做好热身哦……”
“少、少啰嗦了！我会狠狠击溃你的！”切原赤也迅速进入战斗状态，他抓住球拍，爬起来，恶狠狠地盯着幸村精市的背影，“你等着吧！”
……
半个小时后。
切原大汗淋漓地跪在地上，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气。
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有很大进步了，虽然没有掌握“无我”境界，但至少也该从幸村手里拿下一两个局吧？
但是……
“比赛结束，比分6:0。”柳无情地宣布出比分。
“可恶，差一点！”切原一拳头狠狠锤在地面上，言语中十分悔恨。
柳莲二坐在裁判椅上，闻言有种抚额的冲动。
是他没有把比分报清楚吗？
这不是分明还差了整整六局吗，哪里只“差一点”了……
切原虽然受到打击，但他早已习惯这种落差，仅仅失落了半分钟不到就蹭得爬起来重振旗鼓，指着幸村精市气势汹汹道：“你给我等着！我下次就一定能打败你了！”
幸村不禁露出微笑。
赤也虽然冲动，但他那种这样无论失败多少次都不肯服输的自信，还有他撞破南墙都不肯回头的勇气，却令幸村非常满意。
“好啊。”他点头，“我等着。”
灰吕看完比赛，在一旁感叹：“好强！”
他还记得开学时切原挑衅三巨头时的比赛，当时的切原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他由此意识到三巨头果然很强，于是坚定了想要打败他们的决心。
但这半年多下来，和切原每天训练，灰吕最清楚切原的实力，比起刚入学时已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明明实力翻倍了……可比赛的结果却毫无变化，比分仍然是干脆利落的6:0。
所以开学那个时候，幸村精市果然是隐藏了实力吧！
比他想象的还要更强！
“好！不愧是我认定的强敌！”灰吕眼中战意越来越盛。
照桥悠闻言忍不住看了灰吕一眼，这家伙也太容易激动了吧？
要打败幸村精市这种事情，不管怎么说，都应该是他先吧？
幸村可是到现在还顶着个冒牌的“神之子”称号呢，他才是最讨厌幸村的那个人啊。
“好！我要上了！”灰吕深吸一口气，走上球场。
一开场就是一记威力极强的发球。
网球脱拍而出，带着极强的冲劲和气势，仿佛被裹上一层熊熊热焰。
贸然去接的话，说不定球拍都会坏掉的吧？
切原站在照桥悠旁边，刚打完比赛，就看到灰吕打出了这样一记可怕的发球。
然而幸村精市却勾起唇角，赞赏地夸了一句“不错。”
灰吕最大的优点就是基础足够扎实。
他常年坚持训练，简直将身体的潜能开发到极致。速度和力量，都是他的强项，技术上也毫无短板，可以说是真正全方位均衡发展。
体能素质也非常惊人，甚至能够与比他庞大几倍的石田银抗衡。
这与他后天的努力是分不开的。
幸村精市反手摘下外套，向球场外一扬，然后双手持拍，迎上了这一球。
“咻”“咚”！
——不费吹灰之力便将球打回给了灰吕。
网球在两边一来一回。
灰吕的强势进攻全部被幸村四两拨千斤般，尽数化解。
“就……就这么简单？”切原看得瞠目结舌。
照桥、切原、灰吕三人一直在一起练习，对各自的招数都非常了解。
灰吕的全力打出来的球，切原太有体会了，如果真一球一球接下来，不说手臂，球拍都会报废。
但是幸村精市却好像接地很轻松似的。
他的体型并不算强壮，胳膊上看起来也只有一层薄薄的肌肉，但却能接下这么大力的球。
“真没想到，部长原来是个大力士啊……”切原惊叹。
“当然不是。”照桥悠一看就知道切原的表情就知道他又产生了误解，“你注意观察他接球的动作。”
“注意看，他每次都是在网球发出的一瞬间就已经开始移动，这说明他是根据球路预判出了最佳接球点，这样他就可以提前调整重心，保证接球时身体状态处于稳定。”
“还有，你要留意他每次挥拍的高度，是不是基本都保持在从胸部以下到腰部往上的这段距离之间？这就是挥拍时最适合发力的位置。”
“更重要的是他的球拍击球位置。”照桥悠补充道，“拍网中心有一个‘甜区’，用那个地方击球，就可以用最小的力度打出最佳的效果。等会你看，幸村每次的击球，网球基本都落在拍网中心的同个点附近的。”
“这其中的技术很难，只是他表现得流畅，所以看起来比较轻松罢了。”
切原听完，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幸村精市的挥拍看了许久，发现果然与照桥悠的描述无二。
“真的欸。”他惊叹地转头看向照桥悠，“悠酱，你观察得好细致啊！你还真是了解部长欸！”他习惯性竖起大拇指。
照桥悠：“……别这么说。”
他别开眼。
对宿敌十分“了解”，还观察“细致”……听起来有点怪恶心的。
灰吕的比赛同样以6:0结束。
照桥悠看完两场，心中大概有了个底。
他依旧没有把握赢，但凭借着那个新开发出来的招数，至少也能拿下一、两局吧？
但是对付幸村精市这样的人，必须要出其不意地用出来，才能发挥到最大效用……
照桥悠在心里草拟好计划，不动声色走上球场，然后就听到幸村精市的声音。
——“今天看起来很有斗志呢，一定是精神力招数已经成形了对吧？那就展示给我看看吧？”
照桥悠：……？？？
他又不是切原和灰吕那种什么都写在脸上的笨蛋，怎么会这么快就被识破？！
这不可能！
唯一的解释就是，宿敌一定是就暗中收集了他们的情报，可他刚刚还装模作样说打一场练习赛来检验成果……
呵，虚伪！
照桥悠心中怒骂无耻，面上却露出乖巧微笑：“部长辛苦了，罚训任务那么重，还要来陪我们打车轮练习赛。”
“不辛苦。”幸村精市笑了笑，“罚训的量在修学旅行之前就完成了。至于练习赛……”
他拉长了声音，眉毛微挑，语气浑不在意：“也没什么，热热身的程度罢了。”
嘶——照桥悠倒吸一口凉气，感觉一股火气直冲上头。
这傲慢的语气，这挑衅的态度！
他情绪控制能力原本极佳，但每次一碰到宿敌，怒气值总是能轻易地拉到满点。
莫生气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他要卧薪尝胆，然后一举将这个冒牌货踩在脚底！
照桥悠反复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强行压下心中的气愤，然后露出更加乖巧的表情，充满求知欲地询问：“部长，请问您平时训练精神力有什么诀窍吗？”
——没错，他决定要先套取宿敌的制胜秘笈，然后再背着宿敌悄悄钻研，最后惊艳所有人！
幸村精市看到后辈表面装乖，眼神里却充满了忍辱负重的悲壮，心中笑到快要仰倒。
除开捣乱的时候，这些后辈简直一个比一个有趣。
他心里好笑，面上却装作毫不知情，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我个人的方法是脑内模拟训练。”
照桥悠点头。
脑内模拟训练这种方法他也很熟悉。
比如在比赛前，针对对手的强项，在头脑中预先假设对方可能打出的某种球、或者是某种突发状况，然后再设想自己如何应对。
一遍一遍地推演，再加上实际训练，可以加快肌肉群记忆，帮助形成身体直觉。
那么在场上遇到突发状况时，就容易快速反应过来，不至于失分。
但是……这种方法能帮助锻炼精神力？
照桥悠心中升起怀疑。
幸村精市摇摇头：“我所说的脑内模拟训练，不是指模拟某个片段，是指在脑内模拟出整场比赛。”
照桥悠一愣，第一反应就是不信。
模拟整场比赛，这怎么可能？
选手在每一次击球时都有许多种可能。
即是说，每一次击球都是一个分叉点，往下又衍生出更多、更大范围的可能性……这几乎是无限延伸的。
那么多种可能性，光凭人脑，是没办法模拟出来的。
幸村精市看出照桥悠眼中的不相信，耐心道：
“先从最大可能的那个反应开始推，再到其次，不断往下……在这个过程中，精神力运用得越来越熟练，对比赛进程的认知也会更加清晰。”
原来是这样。
这家伙的训练方式居然这么变态。
照桥悠了然。
难怪幸村精市的精神力那么有压迫感。
明明他自己的精神力应该更强一些的，但是对上幸村，却总有一种被反过来看透了的感觉。
不过宿敌对比赛的掌控欲也太强了吧？
是因为当部长的原因吗？
“那要是……对手超出了预料呢？”照桥悠忍不住问道。
幸村精市手里还在转动着球拍，闻言沉吟，“一般不存在这种可能……”
他说着，又忽而一顿，笑着改口，“你提醒的也对，有些天才是没办法预料的。”
他看向照桥悠，状似苦恼地叹了口气，眼中却带着笑意：“唉，比如现在，我就怎么也猜不出我的对手待会儿会使出什么招数来对付我。”
绕来绕去，宿敌还是想要刺探他的情报。
果真是阴险狡诈！
照桥悠心中冷笑，正欲反唇相讥。
然而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下一秒，他便看到幸村精市突兀地向后倒了下去。
第092章
“精市？！”
“部长！”
幸村精市骤然晕倒, 将几个少年们吓了一跳。
柳莲二连忙从裁判椅上下来，指挥着照桥悠、切原和灰吕扶起幸村精市，场外原本悠闲地看着比赛的仁王、丸井等人去叫来出租车, 真田则电话联系幸村的家人。
一群少年将幸村精市送去医院。他们前脚刚到，后脚, 幸村的父母就匆忙地赶过来, 看到医生已经在给幸村做检查，他们便感激地向少年们道谢。
“真是非常谢谢你们，接下来交给我们就好了。”
看出少年们似乎欲言又止、担忧地仍不肯离去，他们又温柔地笑着安慰：“放心吧，不会有事的，精市从小到大身体都很好的。已经很晚了, 你们也快点回家吧, 要注意安全啊。”
少年们这才犹豫着离去。
打网球的少年们平时就注重锻炼，除非是比赛受伤，一般都没怎么生病过。
这样毫无预兆的晕倒，几个少年都隐约感到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 但下意识地都不愿意往坏处想。
10月末正是冷热交替的时候，幸村又是刚从中国修学旅行回来。
或许……是身体没来得及适应外界的变化, 最近又比较疲惫, 才导致突然晕倒的吧？
果然，第二天清晨，幸村精市就如往常一般准时出现在了网球部。
“昨天吓到大家了吧？”他戴了个口罩，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 安慰道, “只是流感而已，不用担心, 很快就可以好的。”
少年的确是被昨天的阵仗吓到。
包括照桥悠，看到幸村精市前一秒还言笑晏晏，下一秒却突然在他面前倒下，还怎么叫都叫不醒，他当时头脑中完全是一片空白，直到柳莲二焦急地推他的肩膀，他才反应过来柳莲二是在对他喊什么。
出租车，去医院……
他和灰吕几乎是机械地听从柳莲的指令，扶起幸村，然后送上计程车……
到了医院，看到雪白的墙壁、闻到消毒水刺激的味道，混乱的大脑才渐渐清醒过来。
照桥悠这才发现，不只是他，丸井、仁王、桑原和柳生都慌了手脚，切原和灰吕更不用说，就连柳和真田，说话的声音也有些抖，刚才那一串发号施令，也不过是强装镇定而已。
一直到此刻，听到幸村亲口报平安，少年们一颗惴惴不安的心才终于放下。
还好……
还好只是流感而已。
“是啊，真是被吓到了呢。”柳莲二目含谴责地看了幸村一眼，语气微凉，“结果当事人自己倒是不在意，不肯好好休息，非要让人担心。”
幸村感受出好友责备语气里隐含的关心，只好向他投以求饶的目光。
柳莲二移开视线。
“部长还是好好休息吧，偶尔请一两天假也没事的。”仁王半开玩笑地劝道，“总是盯得这么紧，我们压力也很大的。”
“同意！生病了还是多休息比较好。”其他少年们也纷纷附和。
“部长一定要注意身体啊。”
真田也认真点头：“部里的事，可以暂时交给我和莲二。”
“只是流感而已，还不到卧床休息的地步吧。”幸村对队友们的过于慎重的关心感到无奈又感动。见众人纷纷露出不赞同的目光，他连忙补充道，“大家放心，我会好好休息的！我已经跟老师请了一整周的假，同时还要配合医院进行进一步的身体检查，这一周都没办法正常训练。”
“虽然不参加训练，但我还是会抽空来网球部监督大家的哦，可能像今天一样准时来，也有可能会是突然袭击哦。”
他露在口罩外的眼睛弯了弯，开玩笑地威胁道，“总之，最好不要被我发现有人偷懒。生病的人，脾气可是很无常的。”
“这么说的话，”柳生推了推眼镜，善意地侧头提醒旁边的搭档，“仁王君那些恶作剧，最近还是收敛一点比较好。”
幸村精市威胁的目光随之转移到仁王身上。
仁王眼珠一转，一脸关切地转向丸井文太，大声道：“是啊，最近千万不要再在开会还有训练的时候偷吃东西了，万一被逮到就不好了。”
丸井一惊，慌忙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蛋糕渣，他抬起头，恰好对上幸村精市含笑的眼神。
“……我可谢谢你。”丸井瞪了仁王一眼，随即转身拍了拍后面切原的胳膊，“赤也最近也小心一点啊，那些漫画啊游戏机啊可要藏好了。”
切原感到幸村和善的目光又落到自己身上，简直欲哭无泪。
前辈们真是太过分了。为什么每次最后都是他倒霉？
他也张了张嘴，试图学着一样祸水东引，但他左边是照桥悠，正向他投以威胁的微笑。
再边上是灰吕，在训练上一向是认真地挑不出一丝任何错来。
切原还想努力地编几句辩解的话，就见幸村精市笑意盈盈地朝他伸出手。
“是要握、握手吗？”切原不死心地试探道，试图最后再挣扎一下。
“你说呢？”幸村好笑地反问道。
他循循善诱：“上周的英语和数学测验又变回个位数了，不是吗？再这样下去，不只会被缩减部活时间，严重的话，还会留级哦。万一留级，那些今年和你一起进来的同龄新生，等到明年开学，你就要喊他们前辈了哦……你应该也不想这样吧？那就把东西拿出来吧？”
切原想到自己被迫向灰吕用敬语问好的场景，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含泪从背包里翻出一沓还未拆封的漫画，放到会议桌前。
“好，那么这些漫画暂时就由大家保管。”幸村精市满意道，他取出一个纸箱，在里面铺上一层报纸，将那沓崭新的漫画一本、一本装进纸箱，整齐地叠好。
“如果我下周回来能听到你补考及格的消息，那你就可以拿回你的漫画。”
幸村精市眼含深意的目光扫过丸井、仁王、照桥悠几人，意有所指道：“我会在这上面贴上一张封条。在切原补考合格之前，封条如果有任何毁坏的痕迹，所有人都要接受惩罚。”
切原接收到照桥悠、丸井和仁王同时投来爱莫能助的同情眼神，想起还没捂热的漫画，一时间悲从中来。
“还有其他的东西吗？”幸村温柔地询问。
“没、没有了。”切原摇头。
“交上来吧。”幸村的语气更加温柔了。
切原：“……”
他硬着头皮在幸村精市和善的目光下僵持许久，最终还是败下阵来。他绝望地将背包内侧的拉链拉开，取出包裹在一团卫生纸里的新款游戏机。
“最近一周还是把心思全部用到复习上吧……”幸村好笑地看着切原恋恋不舍的样子，正要伸手接过他的游戏机，然而一瞬间，右臂骤然传来一股的麻木感，像是突然间感觉不到整只手臂的存在，使不上力，五指便跟着不受控制地松开。
“啪”地一声，游戏机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第093章
【天使VIP】专属房。
三人伤感聚首, 碰碗吃面。
“我们很久没开会了。”照桥悠喝了口饮料，感叹道。
从幸村精市请假之后，他们就又恢复成原来的三人训练模式。
好不容易摆脱敌人密切的监视, 三人从网球部出来，就直奔秘密基地, 商讨反三巨头大计。
“是啊。”灰吕深沉地吸溜了一大口拉面, 声音含糊不清，“唔……快有一个多月……耽误太久了……”
前段时间，他们一直在幸村眼皮子底下忍气吞声，什么都不方便干。联盟事务被迫搁置，反三巨头工作进度也停滞不前。
“这次必须要采取行动了，真是欺人太甚！”切原气愤地拍桌。
他专门跑到东京门店排队三小时买的限量版的周刊漫画！
还有他最新版格斗游戏！
……虽然从防摔程度看, 他百分百是买到了假货。
可他省吃俭用攒了整整一个月, 花出去的零花钱是真的啊！
可恶！
“我要揭露他的恶行！非法损坏公共财产，还有体罚学生……”切原一脸愤愤。
照桥悠：“……你应该是想说非法侵占他人财产和动用私刑吧？”
“不都差不多嘛！”
切原气鼓鼓地端起碗，咕咚咕咚几口喝完汤，豪迈地擦了擦嘴, 然后从包里翻出纸笔。
他埋头在纸上写写画画，运笔飞快, 嘴里念念有词, 神情慷慨激昂。
照桥悠一瞬间迟疑了：不会吧？难道还要写一篇作文来揭露三巨头令人发指的恶行？
他凑过去一看，却见切原赤也一边嘀咕“student-student-”，一边歪歪扭扭地抄写英语单词。
照桥悠：“……”
所谓的“采取行动”原来就只是抄英语单词吗？
这不还是老老实实在复习嘛。
照桥悠失笑。
倒是省了他和灰吕帮忙补课的功夫了。
他想了想，和灰吕商量：“接下来, 我们把脑内模拟训练也加入训练菜单吧。”
“欸？”
“每天一小时脑内模拟练习, 然后我陪你们实战训练，一周之内学会‘无我境界’, 怎么样？”照桥悠扬眉。
“好！”灰吕立即燃起战意。“不能让三巨头看扁了！”
……
部活早已结束，整个网球部又变成空荡荡，只剩下照桥悠、切原和灰吕三个人。
灰吕大汗淋漓地跪在场地上，直喘粗气。
照桥悠无奈地看着他：“你要锻炼的是精神力，不是身体素质。”
“用这种办法真的能激发出‘无我境界’吗？”灰吕动了动沉重的双臂。
手腕上戴着的重力环是平时的双倍。原本的重量已经是身体承受范围内的最大负重，平时他戴习惯了有时都快要忘记自己还戴着重力环。
但变成双倍，大大超出承受范围之后，效果就变得尤其明显。
才打了四局他就感到自己的手臂已经酸痛地快抬不起来了。
“应该可以的……吧？”照桥悠心里其实也不是很有把握，他自己的经历作不了参考——他的精神力天赋异于常人，似乎是自然而然就知道精神力怎么运用了，弄清楚原理之后，很容易就开启了“千锤百炼的极限”和“才气焕发的极限”。
但是切原和灰吕却不是这样。
他们两个好像都对精神力不太敏感。照桥悠让他们试着脑内模拟，两个人坚持了两天，结果一个发呆，一个直接把自己想睡着了。
还是只能从实战中领悟。
“悠酱这个办法肯定没问题的。”切原抱着习题本盘腿坐在场外，正对着球网，看到灰吕狼狈的样子一本正经道，“动漫里的主角，每次都是在生死关头突破的，你现在没突破，只能说明情况还不够危急。”
照桥悠一看切原幸灾乐祸的眼神，就猜出他在打什么主意。
他也不出言打断，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两人开启斗嘴日常。
灰吕不解：“要怎么危急？”
切原摇头晃脑，拉长声音：“这只是一场练习赛，加上你和悠酱平时太熟悉，所以你的求胜欲望不够强。”
灰吕眼前一亮，难得听到切原说出这么有条理的话，连忙点头虚心求教：“那我要怎么办呢？”
“很简单。设置一个惩罚就好了。比如……如果你输了，明天早上就必须到校门口当着所有同学的面，大喊三声‘切原赤也是我爷爷’！”
灰吕：“……”
切原乘胜追击：“你不会是不敢吧？这点赌都不敢打，还想突破‘无我境界’？”
照桥悠不禁失笑：这么普通的激将法，灰吕应该不至于……
然而下一刻就听到灰吕热血的声音：“好！”
照桥悠：“……”
竟然是他高估灰吕了。
明明入学那会儿，灰吕给他的印象还是有勇有谋、乐于助人的类型，结果半年多下来，竟然智商发生了这么严重的退化？
反倒是切原，机灵了很多，还能反过来把灰吕耍得团团转。
灰吕有样学样：“我敢和你赌，那你敢跟我赌吗？如果你输了，也要大喊三声‘灰吕杵志是我爷爷’!”
照桥悠：这么拙劣的激将法，切原如今已经智商进化，想必不会轻易中招……
果然，切原闻言大笑：“我才不会那么蠢……”
“你是怕比不过我吧？”灰吕大声打断。
笑声戛然而止，切原如同被踩中尾巴的猫，立刻跳起来，怒火中烧道：“赌就赌，本大爷绝不会怕你！”
照桥悠：“……”
行吧，智商进化什么的看来只是错觉。
这两个只会不断地将对方拉入智商的深渊，陷入菜鸡互啄的轮回。
“休息够了就继续吧。”
切原的方法表面无聊，但实际效果却极其明显。
灰吕的斗志完全被激发出来，移动速度变慢，他就用身体飞扑；手臂沉重控球力下降，他就将负重的力量转化到挥拍上，从而打出更重的击球。
果然得分了。
“好！我又一次突破了极限。”灰吕激动地挥拳。
照桥悠：“……”
可现在他们的重点不是突破身体的极限，是要学会‘无我境界’啊！
照桥悠彻底无奈了。
见灰吕真情实意的高兴，他也不想出言打击，只好心累地看向切原：“赤也，你来。”
切原终于能从习题本解脱出来，欢快地提起球拍：“这么快轮到我了？”
“嗯。”照桥悠点头，耐心嘱咐诀窍，“你注意要把全部心思集中到比赛上，不要想杂七杂八的东西，就只想着如何赢得这场比赛就好了。”
“好！”切原认真点头。
“那我要来咯。”照桥悠挥拍发球。
切原牢记照桥悠的嘱咐，要全心全意投入到比赛上，杂念全部清空，脑中渐渐只剩下一个想法。
视野里只剩下在空中飞动的网球，还有球场对面的人影……
那是他的对手，敌人！
一定要击溃那个人……
切原赤也的眼睛渐渐变红。
——开学时被照桥悠净化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出现的红眼模式，竟然在这个时候再次被逼出来了。
照桥悠释放出【天使的微笑】，切原一激灵，从红眼状态中清醒过来。
“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到比赛上，找到精神力的那种感觉。”照桥悠再次强调。
切原认真点头：“好！”
然而十分钟后，又渐渐红了眼睛……
照桥悠：……？
“重新来。”
……
“重新来。”
……
“停停停！”照桥悠第N次将切原从红眼状态下唤醒，“我是让你集中精神比赛，不是让你把我当成假想敌。”
切原挠头：“可是我不把你当成假想敌，怎么集中精神呢？”
照桥悠哽住：“……”
竟然无言以对。
“今天就到这里吧，让我缓缓。”照桥悠疲惫地放下球拍，躺到球场外的草地斜坡上。
三天下来毫无进度。
太难了，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见过的大多数班主任不是秃头就是光头了。
“果然在这里哦。”
头顶上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照桥悠一惊，仰头，果然看到幸村精市笑意盈盈的脸。
“部长？”
“部长？”切原和灰吕连忙过来，见他没有再戴口罩，“身体已经没事了吗？”
“放心吧，已经没事了哦，我明天就回来和你们一起训练了。”幸村笑了笑，变戏法般从背后拿出一盒东西，在切原面前晃了晃，“看看这是什么！”
切原睁大眼睛：“是、是我的游戏机！”
“嗯。”幸村含笑道，“之前不小心摔坏了你的游戏机，很抱歉。”
“其、其实没什么的……反、反正那个也是盗版的。”切原羞涩道。
幸村手里的盒子明显未拆封，他瞄到正面清晰的logo和背面的序列号，毋庸置疑是正版。
他嘴上不好意思，双手却已经伸出去准备接了。
“原来是这样吗？”幸村挑眉，他右手一转，将游戏机塞到照桥悠的手上，“那还是交给悠酱保管，等你什么时候突破了‘无我境界’，再来拿吧。”
切原：“……”
第094章
清晨, 空气中还带着夜晚未散尽的湿凉气息。
才刚到7点，校园门口的国中生们稀稀疏疏地，有些还打着哈欠, 脸上挂着惺忪睡意。
两道嘹亮的喊声同时响起，突兀地划破了立海大校园上空的宁静。
——“切原赤也是我爷爷！！！”
——“灰吕杵志是我爷爷！！！”
幸村、柳和真田还没走到校门, 隔着十几米, 先听到前方传来两个后辈中气十足的声音。
柳莲二：“……”
这又是在闹什么幺蛾子？
幸村请假了一周，今天刚一回来，就见到这一幕，不由得感叹：“还真是永远都这么有活力啊。”
真田脸一黑。
他沉着脸大跨步走到校园门口，果然见到那熟悉的两个闯祸人影。
切原和灰吕正站在围墙上，两人怒目而视, 互不相让。
照桥悠则在围墙底下, 神情担忧，似乎正在劝阻。
还好还有一个懂事不掉链子的后辈，真田稍感欣慰，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瞬, 但紧接着又想到切原和灰吕三番四次不是吵架就是闹事，脸色更加阴沉, 他走上前, 气沉丹田。
“切原——灰吕——给！我！下！来！”
切原听到真田的怒吼，吓得整个人一抖，脸上前一刻还趾高气扬的神情立刻消失不见。
“是、是副部长……”他和灰吕对视一眼，两人瞬间忘记刚才针锋相对的事, 变成共患难的战友, 两人同时跳下围墙，拔腿狂奔。
“啊啊啊快跑啊！”
“救命啊！黑脸怪要吃人啦！”
真田更加怒火中烧。
不仅扰乱纪律、在校园大吵大闹、编排前辈, 看到他还仿佛洪水猛兽一样逃之夭夭。
“真是太松懈了！”
不行，他今天必须让这两个家伙认识到错误！
“不准跑！站住！”他怒吼着追上去。
幸村好笑地叹了口气：“连弦一郎今天也是活力四射呢。”
柳莲二点头：“这几天他确实压力挺大的。”
幸村请假的那几天，真田为了让他放心休息做出了暂管网球部的承诺。
但真田其实并不擅长处理社团内务。
在平时，他主要的任务就只有指导部员训练，凭借着一身天生黑压压的气场，足以唬住那些不明就里的部员们。
而幸村请假之后，所有事情都压到柳莲二和真田头上，尽管现在没有联赛和大型活动，事务不多，但真田还是感受到不小的压力。
毕竟是50多个少年的大型社团，日常涉及器械分配、场地、比赛等等资源，总会有一些摩擦。
这些小矛盾，以往在幸村手里总能被四两拨千斤轻松化解，但落到不善交际的真田头上，就变成纠缠不清的麻烦事了。
压抑了一整周，现在幸村回来，他估计是解放天性了吧？
“不过，弦一郎这么活泼的样子，还真是少见啊。”
……
切原和灰吕两人最终还是被真田逮住，罚跑50圈。
他们光想着躲掉晨练，却忘记了下午还有部活，迟早都是要碰上的。
50圈本没什么，凄惨的是，要被真田亲自盯着跑。
“副部长，我们自己跑就可以了，就、就不用劳动您亲自跑了吧？”灰吕试探道。
切原忙附和，讨好道：“是啊是啊，副部长，您不是很忙的吗？”
“少啰嗦！开始跑了！”
“是……”
操场上，切原和灰吕生无可恋地奔跑，真田跟在他们后面，时不时撵一撵。
幸村、柳莲二、照桥悠并排站着，三人欣慰地看着远处三个小点你追我赶的一幕。
照桥悠：“真是充满着青春和热血的气息啊。”
幸村：“弦一郎好久没玩得这么开心了呢，看起来简直就是回到了小时候。”
照桥悠：“是啊，切原和灰吕终于找到合适的玩伴了。”
柳莲二：“……”
为什么有一种身边站着两个宝妈、带着孩子出来放风的既视感。
“说起来，上次还欠了一场比赛没有打。”幸村精市收回目光，看向照桥悠，“现在开始怎么样？我还一直期待悠酱的精神力招数呢。”
照桥悠闻言先是一凛，接着放松下来，“好啊。”
这场比赛他也期待很久了。
甚至可以说，从一个多月前以0:6输给幸村的那一刻起，他就在期待着下一场比赛了。
输给幸村精市，他原本以为自己短时间内会完全无法接受的。
现在回想起来，那一瞬间，他也的确产生了强烈的挫败感。但沮丧只出现了一秒，就被心中忽然窜起来的一股火烧得消失殆尽。
那股火越烧越烈，最后只剩下一个想法。
——再来一场。
输掉也没什么，再来一场。再来一场他要赢。
这真是一件很神奇的事。
明明他应该很介意的，真正的神明的宠儿竟然输给冒牌货“神之子”，这对他而言，不应该是很大的耻辱吗？
但一个多月来，他竟然完全没有间隙去想输给幸村的这件事。
满脑子都是那场比赛里暴露出来的漏洞要怎么弥补，怎样让体能更进一步，怎样开发出真正的精神力招数。
认真想想，加入网球部这短短的半年以来，他遇到过的挫折和失败，比前面十二年加起来的还多。
但他对网球竟然丝毫没有产生厌弃感，反而越来越上心了。甚至，他好像都渐渐能够接受——用尽全力但还是失败这种羞耻的事情发生在他自己身上了。
反正……如果输了，就再来一场。
再输，那就再来一场……
一直坚持到他赢为止。
说不定是被切原和灰吕那两个家伙传染了，照桥悠想。
他也快变得那种满脑子只有网球的热血笨蛋了。
浓烈的战意在胸口燃烧，愈演愈烈。
面上越是平静，身体里的血液就越是沸腾。
照桥悠甚至觉得此刻的自己好像分裂成两个极端。
一个冷静理智地站在球场，观察着幸村的发球动作。
另一个则在不断地燃烧着、叫嚣着，仿佛下一秒火山爆发。
是精神力……
幸村手里捏着网球，还没开始发球，就已经感受到对场汹涌肆虐的精神力。
尚未成定形，但是极具扰乱性。
“感觉会是一场很有趣的比赛。”幸村扬起笑容，反手取下外套甩到场外的长椅上。
他向上抛球，在挥拍的瞬间带入一丝微弱的不易察觉的精神力。
和上次一样，依旧是无懈可击的发球。
照桥悠迅速预判出落地点，赶到位置，同一时刻，右手臂汇聚起光芒。
双倍力量的回击。
“千锤百炼的极限吗？对我来说是没用的，”幸村自信道。
网球落入了拍网的甜区中心，然后被他带着转了半圈，先是卸去照桥悠打过来的旋转，再赋予一层更加强烈的旋转、加入一丝精神力。
网球越过中网，以极低的弧度从照桥悠的身边滑过。
“咻！”
“咚！”
幸村精市每次都能在瞬间抓住对手的漏洞，再精准地予以回击。
他的技术也非常全面，再加上惊人的判断力，以至于似乎只要在球场上，就没有他打不回去的球。
——“那这个呢？”
照桥悠已经上网，他球拍微斜，手腕一抖，网球在拍面上擦出一层细微的上旋，然后向着前方的球网飞出。
网球飞行的高度太低，撞到了球网的边沿，但接着旋转的力，它还是艰难地攀上了球网，在网沿上轻轻一弹，然后以贴着球网不到半截食指长的距离，轻轻落地。
幸村没有去接。
“五公分，”幸村挑眉。
“嗯。”照桥悠点头。
五公分，是上次幸村说如果再缩短一些他也办法接到的距离。
真的去尝试，发现也并不是那么难，只不过，想要网球以这么低的弧度飞出去，赋予的力要控制在极小的范围内，对来球条件的限制比较苛刻。
“部长刚刚是故意打出那个短球的吗？”
——故意给他打这种擦网球的机会。
幸村精市笑了笑，坦然承认：“随便猜了一下，感觉如果是悠酱的话，应该是可以做到的吧，所以就打出一个短球来试试。”
照桥悠了然。
他本来也不指望靠这一招胜过幸村。
对于真正的强敌，妄想靠一个绝招取巧，是不可能的。
只有靠实力压制才能真正取胜。
照桥悠原本凝聚在右手手臂上的淡黄色光芒开始流动起来。
网球如同一道金色的光，穿过半场，直射向照桥悠身后的右角底线。
这一球是幸村瞄准了照桥悠右侧的漏洞打出的。
照桥悠还在网前，原本应该是追不到这一球，但眨眼间，他却忽然出现到后场的角落。
“好快！”场外看比赛的丸井只觉得眼前一花，“简直像是瞬间移动一样。这是用了什么步伐吗，还是悠酱专门去特训过速度了？”
“不是。”柳莲二摇头，“看他的腿。”
象征着精神力的淡黄色光芒在照桥悠周围均匀地萦绕着，而当他跑动起来时，那些光芒就开始不断地流向他的双腿，而当照桥悠挥拍时，又开始向他的右臂汇聚。
很明显，照桥悠用出的并不是他们一开始以为的“千锤百炼的极限”。
这种状态反倒更像是传说中的那个……
“这、这不会是那个吧？”丸井吃了一惊，心情复杂无比，“不会吧，传说中的第三扇大门，居然就这样被推开了？”
柳莲二摇头：“不，这应该还不是完全版的天衣无缝。”
只是照着幸村精市的描述，用精神力模仿出了“天衣无缝”的状态而已。
他研究过文献。
真正的“天衣无缝”，或者说是“矜持之光”，应该是需要某种契机才能进入，其效果是身体潜力的完全激发、甚至能影响到对手的实力。
而照桥悠只是通过模拟这种状态促使自身的精神力得到更大效率的发挥而已。
“还真是被你吓了一跳。”幸村也愣住好一会儿，才发觉出问题。
毕竟是传说的第三扇门，他的了解也不多。
如果真被照桥悠开启，那这场比赛就真的超出他的预料之外了。
幸村想到这里，忽然又一愣，他想起之前照桥悠问过他如果比赛超出预料怎么办的话。
——照桥悠不会就是为了这句话，故意想出这种办法的吧？
幸村不禁失笑：“如果是真正的‘天衣无缝’，那我或许也没有把握。但既然是不完全版，那就还是在我的预料之内。”
照桥悠已经感觉到幸村从开场就开始布局的精神力，丝丝绕绕地铺开，并不算强大，但却营造出了极为强势的压迫感。
“所以是精神力的对决吗？”
“被发现了吗？”幸村挑眉。
不过他打这场练习赛的目的就是指导照桥悠使用精神力，幸村索性大方地展示出来，“没错，我的精神力就是这样子用的。”
“要开始了，我的网球。”幸村露出自信的微笑，他举起球拍，准备发球。
然而下一刻，右手臂骤然传来一阵熟悉的麻木感。
幸村笑容一僵，还来不及反应，五指失去知觉无力地松开，球拍滑落下来，砸到了他的肩膀上。
“部长？！”
第095章
“我真的没事。”幸村被一众队友们围着, 实在扛不住他们这样关心又谴责的目光，只能无奈地一遍又一遍地解释，“真的没事, 只不过还有点虚弱罢了。真的没什么影响。”
“那你暂时就不要再训练了！”柳莲二难得对他用强硬的语气道。“接下来的部务也还是交给我和弦一郎来处理吧，生病了就要好好休息。”
“好的, 请军师大人放心, 我今天一定会好好休息的。”幸村点头，见柳莲二和队友们仍不肯离去，全都用一副不信任的眼神盯着他，既觉得好笑又有些感动。
“被球拍砸一下也是很痛的，所以我今天肯定是训练不下去了，这下放心了吧？”他无可奈何地指了指自己的右肩, “行了行了, 我要涂药，你们快出去吧，待会完不成训练任务我可是会加罚的。”
柳莲二这才带着一群少年们依次退出。
照桥悠留在最后，在即将拉上门的前一刻, 顿住了脚步。
“还有什么事吗？”幸村抬头。
“部长，真的没问题吗？”照桥悠试探道。
幸村的脸色看不出半点异样, 微笑着反问：“什么？”
“你的手。”照桥悠道。
他见过幸村训练的样子, 也和幸村打过比赛，尽管视幸村为最讨厌的宿敌，但也不得不承认，幸村在网球上毋庸置疑的强大。
到目前为止, 他还没见过幸村在网球上失手的样子。
但今天, 他竟然看到幸村在比赛中握不稳球拍？
他绝不相信所谓流感的说辞。
幸村说自己是病愈后的虚弱，可是比赛的前半段他明明还好好的, 看不出半分虚弱无力的样子。
还有，球拍掉落的那个瞬间，幸村的右手臂应该是忽然颤了一下。
他当时站在对场看得清清楚楚——幸村的脸上分明出现了一丝惊慌。
能让幸村感到害怕的事情……
一定也是和网球有关吧？
联想到上周的那次会议，似乎也是这种情况，幸村当时也是突然僵住一下，然后游戏机就摔到了地上。
“如果是手臂出了问题，还是快点治疗比较好。”照桥悠想了想，还是劝道。
“你发现了啊。”幸村精市愣了一下，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缓缓张开，在空中虚虚一握。
“最近是感觉手臂的反应好像有点迟钝……不过我已经去做检查了，大概这两天结果就会出来，我只是暂时还不想告诉太多人让大家跟着担心而已。”
他抬头，对着照桥悠扬出笑容：“放心吧，很快就会没事的。”
……
照桥悠从部活室出来，看着C号球场旁边的记分牌。
比分还停留在2:1。
这是他第一次从幸村手上赢下一局。
整个网球部里，可以从幸村那里得分的人真田副部长，还有柳前辈，就算加上以前的葵上前辈，也才只有四个人。其他不管是谁，对上幸村精市，都是统一的6:0。
现在他成为了第四个人。
但是还差得很远。
幸村输掉的那一局，也只是因为还在试探他所谓的“天衣无缝”吧？如果不是比赛中断，说不定他已经找到办法开始反击了。
果然还是要想办法突破“天衣无缝”才行。
照桥悠正出神，肩膀处忽然被轻轻拍了一下。
是灰吕和切原。
“呜哇，赢了一局，悠酱你好厉害！”
“下次就可以赢他了！”
“哪有那么夸张。”照桥悠好笑道，明明是幸村比分领先，被这两人说得好像是他领先了一样。
“好耶，悠酱打败幸村部长，我也要打败真田副部长，那灰吕就打败柳前辈好了。”切原自顾自给每人分配一个指标，又开始畅想，“到时候我们就是新的‘三巨头’，他们三个都只能听我们的，叫他们往东，他们就不敢往西……”
“这样不好吧。”照桥悠的语气忽然变得无比冠冕堂皇，“前辈毕竟是前辈，我们对他们怀有挑战之心的同时也应该对他们保持尊敬！”
“是啊，赤也，你这样说是不对的！”灰吕一腔正气地附和道。
切原仍一无所觉，诧异道：“你们怕什么？黑脸怪那么凶，反正等我成为第一，我就要把他从副部长的位置踢下来，然后逼着他罚跑，还要在后面撵着他，跑慢了我就……”
“你就怎么样？”一道蓄满怒气的低沉声音响起。
切原冷不丁听到这道声音，整个人吓得一哆嗦，大脑彻底宕机。
他机械地转过头，果不其然看到一张黑沉得快要滴出墨的脸。
更惊悚的是，那张黑脸竟然还缓缓地对他挤出一丝阴冷的微笑，显得可怖至极。
“跑慢了你就怎么样？”真田缓缓道。
“跑、跑慢了的话……”切原硬着头皮道，“那、那您肯定是累了吧，我作为后辈，当然只能是端把椅子过来请您坐下休息休息？”
“切、原、赤、也！”
切原双腿一哆嗦，忙大声补救表忠心：“沙发我也愿意搬的！”
“噗哧——”
幸村刚涂好药从部活室出来就听到切原和真田的对话，忍俊不禁道：“赤也这不是很有礼貌嘛，弦一郎，我看这次还是不要再罚他跑圈了。”
“幸村部长！”切原睁开眼，看到幸村和善的微笑，他眼睛一亮，高兴地差点跳起来，“谢谢部长！还是部长最好！”
照桥悠眉毛一皱，直觉不对。
宿敌会是这么好心的人吗？赤也恐怕还高兴地太早了。
“可是这家伙实在太松懈了……”真田见幸村轻易放过，试图争辩。
“弦一郎，罚跑圈又没有用。”幸村精市笑眯眯地打断道，前段时间，他都已经把照桥悠、灰吕和切原私底下的训练清单摸透了。
“就算你不惩罚，他们自己的训练量差不多也是这个数量的。所以，你的惩罚实际上对他们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照桥悠、切原、灰吕默契地对视一眼，同时升起不祥的预感。
真田有些迷惑：“可是每次惩罚，他们看起来都很痛苦……”
“那是装给你看的，这样你就不会施加其它惩罚了。”幸村丝毫不留情面地揭穿道。“这可能就是他们每次都闯完祸还能肆无忌惮的原因吧。”
三个少年同时一僵。
可恶，竟然被揭穿了！
真田听了幸村的解释，不由得瞠目结舌。
幸村笑了笑。这种鬼灵精的主意绝不是切原和灰吕那种单细胞能想出来的，背后的主导人是谁，简直昭然若揭。
“所以说，与其罚跑圈，不如罚点别的，”他道。
真田闻言若有所思道：“那有没有具体的例子呢？”
幸村莞尔：“如果是赤也，可以像我上次那样，没收他的漫画和游戏机，禁止他去游戏厅。”
真田虚心点头：“原来如此！”
切原在旁边听到，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幸村又道：“灰吕的话，可以没收他所有的运动器材。”
“还、还是不要吧？”灰吕闻言，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试图商量，“我可以选择上交所有漫画和游戏吗？”
真田冷哼一声。
“至于悠酱……”
照桥悠竖起耳朵。
他对游戏机、漫画都没有任何嗜好，也不像灰吕那样对网球那么狂热，一天不运动就好像脱水的鱼。
像他这样完美的人，是没有缺点的。
“至于悠酱嘛……”幸村笑了笑，“比较简单，让他扮一次小丑就可以了。”
扮小丑？？？
那种涂得满脸煞白、打扮得花花绿绿、一身灾难撞色的小丑？
照桥悠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幸村。
他万万没有想到，世界上竟还有人一边言笑晏晏，一边说出如此残忍狠毒的酷刑！
幸村精市，你好狠！
第096章
夕阳西下, 落日余晖铺泻而下，将整个网球部从上到下染成一片浪漫的金色。
网球部里已经安静下来，天气转冷, 部活一结束，少年们便早早结伴地回去。
柳和真田站在校门口等了一会儿, 看着好友向他们走来。
“久等了。”幸村精市往前小跑了几步。
“没事, 走吧。”柳莲二道。
真田颔首。
从绿荫掩映的古朴校园里出来，外面是一条长长的沿海公路，笔直地向左右延伸。
上学、放学，这条路他们已经并肩走了无数次。
公路的一侧，当然是海。暮色将天际染红，暗紫色的云霭投映到平静的水面上, 像是洒下了一片片浮动的碎金, 看起来波光粼粼。
公路的另一侧，零星地分散着几家店铺。
紧邻着学校的是一家文具店，似乎是从学校建校就已经在那里了，卖的东西也物美价廉, 几乎每个从立海大毕业的学生都去过那里。
再往前几百米，还有一家口碑极好的老牌拉面馆, 也有快十年历史了。沿路还有几家新开业的甜品屋、游戏城, 也是备受学生们青睐。
幸村走着走着，便看到前方和照桥悠他们去过的那家拉面馆，想到真田和柳似乎都还没有去过，于是顿住脚步。
“请你们吃拉面, 怎么样？”他颇有兴致地提议道。
“诶？”真田和柳跟着也停下脚步。
“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 总要表达一下感谢。”幸村笑着道。
三人推门而进，找到空座。
幸村连菜单都不用看, 熟稔地帮两个好友一人点了一份招牌拉面。
等餐的间隙，幸村双肘撑在木桌上，笑意盈盈地撑着下巴，“我还是跟着悠酱他们几个找到的这家店，真的很不错。”
“嗯，我是第一次来。”柳莲二点头，他一直都有留心收集三个后辈的训练情况，也很清楚他们的日常路线，这家拉面馆就是他们的每日打卡点之一。
他想了想，道：“这家店被他们三个作为‘据点’的概率是80%以上。那些稀奇古怪的点子，应该有一半以上都是在这里商讨出来的。”柳莲二想了想，用一本正经的语气商量道，“或许我们应该‘捣毁’这个据点。”
幸村“扑哧”一声笑出来。
真田的眼中也露出一丝笑意。
“就是说啊，带后辈真是让人头疼，尤其是那三个家伙，没一个让人省心的。”幸村精市撑着下巴吐槽道，“我们那个时候多让人省心啊，要是能碰上像我们当初那样又乖巧又惹人喜爱的后辈就好了。”
“你确定吗？”柳莲二好笑地看着好友自吹自擂。
他还记得他们国一刚入学时候的事。
那时候幸村和真田可是刚一入部就掀起了大波浪，说是要挑战部长和副部长，还有“胜者为王”“带领立海大走向全国”“三连冠”什么的，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尤其是幸村，虽然态度上彬彬有礼，不像赤也当初那样莽莽撞撞，但实际的行为可是比赤也要嚣张得多。那时候，除了葵上前辈，其他所有的正选，从二年生到三年生，全部被幸村削了个6:0。
就算立海大的崇尚实力至上，但那些前辈们当着全网球部被打击成这样，面子完全被踩在底下，心中当然不服。
尽管后面被幸村的领导力折服，他们也始终是尊重有余，亲近不足。
当然，葵上前辈是个例外。
“说实话，”柳莲二诚恳道，“我觉得要论喜爱程度的话，前辈们应该还是更喜欢悠酱、赤也和灰吕他们吧。”
“我也觉得。像是葵上前辈……就只指导过他们三个训练。”真田忽然闷闷地冒出一句。
“因为那三个小子根本就是在看人下菜碟啊。”幸村精市语气颇为怨念，“对葵上前辈他们，就乖巧地喊前辈，老实地不得了，对我们的时候，就不停地添乱……”
柳莲二扶额。
公正地来说，他们自己国一时不也是给网球部添了大乱子吗。那时候，葵上前辈、鹤田前辈他们恐怕才是真的头疼地要命吧——被后辈们当众打败，连部长、副部长的位置都丢掉了，最后还不得不捏着鼻子出来，帮忙稳定军心。
对比起来，悠酱、切原和灰吕他们三个现在都属于小打小闹了。
说不定，鹤田前辈他们看到悠酱他们捣乱还会觉得解气呢。
——这不就是风水轮流转？
曾经的“三巨头”让前辈头疼。到了今年，轮到“三巨头”到前辈了，自然也有后辈冒出来，让他们尝到头疼的滋味。
“还是要想办法治一治他们。”幸村一手支着下巴，一手点着桌子上，“训练上倒是不用担心，灰吕和赤也的‘无我境界’暂时也不用着急，照着现在的步调来就行，实力累积上来，再有合适契机，自然水到渠成。主要是性子，得好好磨一磨！”
“赤也急躁，最容易闯祸；灰吕太直，有时没有分寸。至于悠酱……”幸村边想边叹了口气，“悠酱才是最麻烦的那个啊。”
“也不用那么严格吧？”柳莲二忍不住道，“他们也才国一而已，和开学时比起来已经有很大变化了。”
真田也点头，难得地夸赞道：“的确进步很大。”
“好吧，操之过急也不好。”幸村笑了笑，换了个话题，“上一周我不在的时候，长谷川他们是不是和一年生发生了矛盾？”
“是。”真田略一皱眉，解释道，“长谷川说斋藤他们才国一，暂时没资格用发球机，只需要照着训练单练好挥拍和发球；斋藤他们说长谷川实力不济，浪费发球机的资源。两边都有错，所以我罚他们所有人跑了50圈。”
幸村闻言一笑：“果然是弦一郎的风格。”
他稍一沉吟，脑中浮现出长谷川和斋藤的性格形象，分析道：“还是实力和训练资源配置不平衡的问题。现在一年生用的训练单还是用的原来那个，对吧？但是实际上，一个学期过去，他们的实力已经进步了很多。再加上悠酱、切原还有灰吕他们三个的带动，一年生们估计就更迫切地想要提升实力了。”
“不管怎么说，有上进心是好事。”幸村笑了笑，“差不多也该调整大家的训练单了。但是在此之前要先摸清楚所有人的实力才行。最好的办法是再办一次正选选拔赛，重新划分实力阶层。唔……正选阵容应该不会有很大变化，主要是准正选……可能会大洗牌。”
幸村想了想，又补充道：“其实这件事也侧面反映出我们训练器械不足的问题。今年招进来的新生是经过筛选的，整体实力比去年的要高出一截，我之前倒是忽视了这件事。”
他看向柳莲二，“我们的经费还有多，再买两台发球机应该没问题，我记得……室内网球场那边应该还能放得下吧？”
“放得下。”柳莲二叹了口气，“购置新器材，选拔赛，新的训练单……说是请客吃拉面，结果连一口面都还没吃上，就多出来这么多工作，我再也不敢吃你请的任何东西了。”
幸村哑然失笑。
“这就叫天底下没有白吃的拉面。”他煞有介事地说了一句，接着语气又正经起来，“虽然说没有联赛了，但是仔细梳理一下，接下来的事情也不少呢，要请你们两位要多多担待啦。”
他刚说完，三碗热腾腾的拉面就端上了桌。
“久等啦！请享用！”
汤汁是金色的，包裹住细滑的面条，色泽看起来十分诱人。随着木筷的搅拌，骨汤的浓郁香气也被充分地激发出来。
微黄的灯光下，一股白色的雾气从碗中升腾而起，显得暖意融融。
“我开动了！”幸村双手合十。
“的确很不错。”柳莲二满意道，“勉强抵得上你给我加的工作量。”
少年们相视一笑，便将部务的话题暂时搁置一边，垂头专心地享用起拉面。
沉默了一会儿，真田忽然闷声道：
“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是不是？”
幸村握着筷子的手一抖，他顿了一会儿，竭力维持自己声音的平稳。
“嗯。诊断出来说是一种免疫系统的疾病。”他垂下眼睛，解释道，“是一种急性多发性神经炎的近似病症，在全球的病例都非常稀少，医生建议我住院做进一步观察。”
急性多发性神经炎……
柳莲二快速在脑海里搜索相关的信息。
运动障碍、感官障碍、肢体瘫痪……
这种病对于运动员来说……无异于宣告生涯断绝。
柳莲二张了张口，声音干涩道：“所以之前你晕倒，还有手臂出现问题……”
“嗯，是那个病的症状。”幸村点头。
“什么时候……住院？”真田哑声道。
幸村眨了眨眼睛，神情仿若平静地拨动着碗里的拉面，热气升起，鸢紫色的眸子里渐渐蒙上一层白雾。
“就在这两天吧。”他轻声道。
已经拖不下去了。
第097章
拉面馆的【天使VIP】隔间。
桌上三碗拉面的热气已经渐渐开始消散, 却仍没有人动筷。
照桥悠、切原、灰吕三人屏气凝神，全部竖着耳朵，专注地听着从照桥悠身后阻隔板外传来的声音。
——这毕竟只是一间小小的拉面馆, 所谓的隔间也只是由几面不到顶的薄木板围成，最多能用来阻隔视线, 想要隔音是不可能的。因此, 当隔板后面传来点单的声音的时候，照桥悠三人立刻分辨出那道熟悉的声音正是来自被他们视作敌人的幸村精市。
另外两个交谈的人，那必然就是真田弦一郎和柳莲二了。
照桥悠三人沉默对视，以己度人，他们立刻认定“三巨头”聚首拉面馆的原因也一定来商讨如何对付他们。
这种百年难得一遇的机会绝对不能错过。
三人立即放下碗筷，专注地听起了那边的声音。
果然, 没一会儿就听到幸村在背地里说他们的坏话。
脾气急、冲动, 还嫌他们麻烦！
三人忍着气听了一阵。三巨头从后辈讨论到部活，接着拉面上了，就暂时停止了交谈。
照桥悠三人本来以为已经结束，但没想到过了一会儿, 那边忽然又没头没尾地冒出一句真田的问话。
“检查结果出来了，是吗？”
切原和灰吕一下子好奇起来。
但是真田说完之后, 那边的交谈声便低了很多, 照桥悠缓缓地往后靠，小心翼翼地将耳朵贴在阻隔板上，以便听得更清晰。
切原看照桥悠听着听着似乎神色有些不对，憋不住好奇。
“他们在说什么……”他正要问, 便看到照桥悠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切原闭上嘴, 三人沉默着，一直到外面幸村几人吃完离开, 才缓缓吐了口气。
“什么检查结果？”切原终于能大声说话，急不可待地问道。“他们都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他们在商量下一周要办一场正选选拔赛。”
“这个他们好像前面就聊过。”灰吕皱起眉头，“还有呢？我好像听到说什么住院的事。”
“你听错了，”照桥悠面不改色道，“他们是在说部长最近会缺席网球部一段时间。”
“欸？为什么？”切原好奇。
“好像说是要去外地进修吧。”照桥悠含糊道。
“进修？不会是指被职业网球部邀请去集训的那种吧？！”切原面露羡慕。
灰吕打量着照桥悠的神色，迟疑道：“悠酱，你看起来好像不怎么开心的样子？”
“有吗？没有啊。”照桥悠脸上扬起与平时无二的笑容。
灰吕看了看，指着照桥悠背后，诚实道：“变暗了。”
照桥悠愣了一下，摇头：“其实没什么，我只是有点担心我们可能没办法再打败幸村了。”
“原来就是为了这个啊。”灰吕爽朗一笑，安慰道，“不用担心的。幸村去那边集训，我们也在这边自己搞特训啊，只要坚持不懈，总可以超过他的！”
“就是，挑战的机会多的是，他总不可能不回网球部了吧？”切原挠了挠头，想到以幸村的实力和天赋，说不定还真会被国外的俱乐部挖走，改口道，“反正只要他还打网球，我们总有机会打败他的！”
照桥悠拉了拉嘴角，扯出一个心不在焉的笑容。
“你说得对。”
……
翌日下午，真田和柳莲二便召开了全体会议，当众宣布幸村因集训邀请需要请一个月的假。
去集训是好事，但部员们听说定海神针般的幸村要缺席一个月，不免还是产生一些慌乱。
“要这么久吗？”
“幸村部长是去哪里啊？”
“那这两个月社团怎么办呢？”
“社团所有事务，暂时由我和弦一郎代理。”柳莲二站出来，暂时压下了部员们的疑问。“和训练相关的问题问弦一郎，如果是和器材设备、训练分组等其他方面相关的问题，可以来问我。”
“第二件事，室内网球馆已经新增两台发球机，请大家注意爱护，妥善使用。另外，最近几天还会陆续再更新一些其他的设备……”柳莲二注意到柳生比吕士忽然举起了手，停了下来，“请说。”
“打扰了。”柳生慢条斯理地推了推眼镜，“C号和D号球场的围栏分别有不同程度的损坏，建议统一进行修缮。”
“好的，谢谢你。”柳莲二在笔记本上记下，继续道，“那么，经费使用情况和□□，我将会陆续复印张贴到公告栏，届时请大家注意查看。”
“第三件事，从本周开始将举行新一轮选拔赛，赛制与上学期一致，仍是小组积分赛的形式……”
选拔赛这样的重磅消息一出来，立刻将部员们先前的不安情绪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跃跃欲试的激动情绪。
经历了半年多的训练，那些新入部的部员们自觉实力进步，都想像照桥悠、切原、灰吕那样挑战前辈，冲进准正选的位置。
而准正选们也同样一直野心勃勃，摩拳擦掌地想要打败现在的正选队员取而代之。
总而言之，一场选拔赛，让网球部从上到下都忙碌了起来。
柳莲二和真田把消息放出去之后就开始筹备。
海原祭后不久，毛利寿三郎也申请了退部，决心专心学业，幸村此时又请假缺席，正选已经实际只剩六个人。
“我在B组，弦一郎在A组，文太和悠酱在C组，仁王和桑原在D组。”柳莲二对着手机询问，“这样分可以吗？”
电话那头幸村沉吟了几秒，然后道：“嗯……让桑原去你那一组吧，然后分配准正选的时候，再把柳生和仁王放到一个组。”
柳生和仁王……？
柳莲二猜测着幸村的用意。柳生似乎是被仁王拉进网球部的，据说是要组双打搭档，看幸村的态度，仁王是认真的？
至于桑原，把他调开的原因应该是……
“柳生的实力已经在桑原之上？”
“我觉得是。”
“好。”柳莲二动了动笔，对照幸村的建议在草拟分组名单上做好标记。
“你……你那边现在怎么样？”
“今天下午刚把物品搬进去。”电话那头传来幸村的声音，听起来如往常一般平和，“接下来几天都是检查，医生说我现在情况还算稳定，可以先试试药物治疗……唉，想到要吃那么多药片就觉得可怕啊。”
柳莲二听着幸村在电话里孩子气地抱怨，脸上也不自觉地露出笑意。
“放心吧，网球部里有我们，你安心治疗，很快就会好的。”他安慰道。
第098章
选拔赛持续了将近一整周。
直到周五的下午, 分组名单和比赛顺序才在公告栏公布出来。
但几天比赛下来，正选阵容实际已是心照不宣。
A组里，真田不必说, 切原此前是准正选，但开学时就已经具备打败正选的实力。
他们占据A组的两个正选名额, 当然是毋庸置疑。
B组里, 除柳莲二和桑原外也没有其他强劲的对手，两人轻松出线。C组，照桥悠打败了丸井文太，两人分列一、二名。
前面这三组，其实早在名单公布出来时，正选人选就已经一目了然。
只有D组, 仁王、灰吕和柳生, 他们三人之间似乎没有那么明显的实力阶梯，因此略有悬念。
但也在两天之后相继决出了胜负。
灰吕在开学时就被仁王打败过一次，尽管他实力已经不可同日语，但直脑筋却不是能轻易转过来的, 依旧被仁王克得死死的。
比完第二天，又到了他和柳生的比赛。
柳生加入网球部才三个月, 灰吕和他不怎么熟悉, 只知道这位前辈是学生会会长，大众眼中的优等生。
就算握着球拍，柳生整个人的气质也和周围人截然不同，一举一动都透露出矜持的绅士风度, 以至于灰吕在面对他时忍不住就拘束起来。
然而半个多小时的比赛结束后……
“抱歉, 灰吕君。”柳生礼貌地和灰吕握手，“我好像让你产生了误解。其实这才是我的真正实力。”
他说完便出了球场, 向外面的仁王走去。
留下灰吕目瞪口呆：“怎、怎么会这样？”
照桥悠看完全程，无语地走上前，搭上灰吕的肩膀：“柳生前辈是仁王前辈的搭档啊。”
就算平时接触不多，光是看柳生前辈居然和仁王前辈趣味相投，也能猜出他不可能是那种表里如一的真正绅士吧。
相比起来，灰吕才是真正老实的那个啊。真是倒霉啊，偏偏抽到D组，柳生和仁王这样的人恰好都是他的克星。
选拔赛落幕，新一届正选阵容出炉，分别是真田弦一郎，柳莲二，仁王雅治，丸井文太，柳生比吕士，胡狼桑原，照桥悠，切原赤也。
准正选阵容也张贴了出来。
一年生里，除了灰吕和玉川良雄，和少数几个二年生仍保持着准正选位置外，其他的都大变样，斋藤、小林、清水这些一年生后来居上，打败了二年级的长谷川几人，挤入了准正选行列。
照桥悠和切原正在安慰灰吕，便听到布告栏那边聚集了一堆人，似乎有吵闹的声音传出。
他走近一看，原来是斋藤代表的几个一年生，和长谷川那边的二年生又起了争执。
双方各执一词，互相怪罪，玉川良雄正在中间尴尬地劝解转圜。
照桥悠听了两句，便猜出原因。
无非是一年生后辈们被打压已久，这次终于扬眉吐气，忘形地庆贺了几句。
另一边的前辈们觉得掉了面子，看到斋藤几人当着他们的面庆贺、互相夸赞，自然会觉得刺眼。
两边本来前不久就因为发球机的时候吵过架，真田各打五十大板勉强压下，但他们却都还憋着气，此刻冒出一点火星子，便不可抑制地吵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一道天籁般的声音响起。
这声音就像是一泓清泉，一束清风。两拨人前一秒还吵得面红耳赤，但在听到那道声音的瞬间，立刻便清醒过来。他们同时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少年从金色的圣光中走来，真诚而关切地看着他们。
“长谷川前辈、斋藤同学……你们这是？”他环视一圈，疑惑道，“大家……不会是在吵架吧？”
长谷川和斋藤被点到名立刻紧张起来，下意识地发出一声“哦呼”，然后连忙摇头否认。
“不不不，照桥同学你误会了，我们绝不是在吵架……”
“是啊，我、我们只是……只是长谷川前辈在向我们传授一些发球诀窍！”
“对！就是这样！”
“真的吗？”圣光里的少年不放心地看了斋藤和长谷川一眼，“可是我好像听到有人很生气的样子？你们真的没事吗？”
说着，天使般的少年微微蹙眉，用充满担忧的目光望着众人。
长谷川和斋藤见到这一幕，心立刻揪了起来，一股强烈的悔恨涌上心头。
怎么可以让照桥同学露出这样伤心的表情！
他们真是罪大恶极！
两人忽然张开双臂，紧紧地抱到一起。
“照桥同学，请你放心，我们完全没有任何矛盾！从现在起，长谷川前辈就是我除了幸村部长之外，最最最尊敬的前辈！”斋藤语气坚定。
“没错！”长谷川重重点头，“从现在起，斋藤就是我除了照桥同学外，最最最喜爱的后辈！”
“真的吗？能看到大家好好相处真是太好了！”少年闻言，脸上的愁色终于褪去，他终于露出天使般的笑容，周身圣洁的光芒更加耀眼。
一瞬间，雨过天晴，阳光灿烂，圣洁而温暖的光辉普照大地。
长谷川和斋藤感动得快要落泪。
照桥悠同学这样为他们着想，可他们却只顾自己，自私地带来硝烟和争端，给照桥同学增添了烦恼。
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长谷川情不自禁地捂住右手上臂。
六个多月前，他曾经在这里刻下“照桥命”，发誓要永远守护照桥同学的幸福快乐，现在看来，是他的觉悟还远远不够，从今往后就算斋藤那小子再怎么口出狂言他也会为了照桥同学忍耐住……
长谷川隔着袖子紧紧按住手臂上刻着“照桥命”的位置，在心中暗暗警醒自己。然而下一刻，他便从余光里看到旁边的斋藤也用同样一脸肃穆地按着右边胸口的位置。
长谷川：？？？
莫非……
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你……你是不是……那个？”
他语焉不详，但斋藤在看到长谷川做出和自己相似动作的一瞬间，竟然也心领神会。
“我是！我当然也是！”他急切道。
原来如此！
两人相视一眼，从彼此坚定的眼神中确认了对方也和自己抱着同样的心情。
长谷川看斋藤一下子顺眼起来，甚至心中升起一种他乡遇故知的亲切！
这一刻，扎在他心中最后的那一丝芥蒂也彻底消除，长谷川立即郑重地向斋藤鞠躬。
“对不起！”他大声道，“我要为刚才的事情向你道歉！身为前辈，本应该照料、帮助后辈，但是我却没有履行好应尽的责任！”
斋藤吓了一跳，连忙抓住长谷川的手：“没有没有，前辈可能不记得了，刚入部的时候，前辈很耐心地指点过我发球技巧的！”
说着他也弯腰鞠了一躬：“我也要为我之前的态度，向前辈道歉！”
……
柳莲二远远地看着这一幕，舒了口气，转向真田：“应该是没事了。”
“嗯。”真田的脸色也缓和下来。
这几天要安排选拔赛，从场地分配、比赛次序、人手安排各类事务繁杂细致堆过来，柳莲二和真田已经应接不暇。
想不到好不容易忙完比赛，刚把公示贴出去，又有部员起了冲突。
两人的心情都尤其糟糕，但没料到的是，他们还没来得及出去，照桥悠先露面，仅仅说了几句话，长谷川和斋藤就冰释前嫌了。
“精市的眼光果然很准。”柳莲二欣慰地颔首。
刚入学时，幸村就将目光对准了照桥悠。那时，他和真田对照桥悠虽然也看好，但却都觉得这个后辈心思恐怕不在网球上，心中还有隐忧。
没想到短短半年，变化这么快。
柳莲二甚至觉得，他已经从照桥悠身上隐隐看到了好友当初的影子。
等到部活结束，柳莲二将新的正选和准正选名单发给了幸村，想了想，又将白天的事情描述了一遍，一并发了过去。
不一会儿就收到回信。
【Yukimura：和预料的完全一致^_^】
【Yukimura：既然是新出的队伍，那就拉出去练练兵吧。】
【Yukimura：冰帝会是一块不错的磨刀石。】
……
——这想拿他们冰帝来练兵吧？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迹部听到幸村在电话里的要求，下意识地挑眉。
不过，这对他们也没坏处就是了。
“可以啊，不过既然是你们提出要比赛，那本大爷提两个要求等价交换，不过分吧？”
“说说看。”
“第一个要求，让你们的丸井文太要上单打。”
“啊……是为了芥川君吧？”幸村了然。
他此前就注意到过，冰帝有一位性格很天真的二年级正选，叫做芥川慈郎，似乎很喜欢文太，先前好几次溜进立海大来找人，他都睁只眼闭只眼地让对方进来了。
迹部提的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文太不惧挑战，两边互相促进而已，幸村也乐见其成。
再说在练习赛上将以往固定的双打组合拆开，培养他们各自的单打实力，也是很好的训练方式。
幸村答应得毫不犹豫：“没问题。第二个是什么？”
“我想知道你请假的原因。”
迹部的声音听起来漫不经心，似乎只是随口一提。
但电话那头，幸村却沉默了下来。
迹部握着手机的右手紧了紧，依旧是闲聊般的语气：“本大爷只是对你去的那个集训有点好奇而已。”
——立海大的部长幸村精市要请长假的消息，在真田公布出来的那天晚上，就已经传到各所竞争学校的情报选手那里。
冰帝作为关东的老对手，当然更是留意。
集训的地点在哪里？主办方是谁？选拔标准是什么？全关东难道只邀请了幸村精市吗？
同样是关东名校，同样作为一部之长，迹部此前竟然从来没有听说过。为此他还专门询问了榊教练，然而榊教练同样也表示没有收到过一丁点风声。
这场集训根本就不存在，迹部从幸村的沉默中更加笃定了这一点。
突然请长假，还有费尽心机隐瞒自己的部员，还能是什么原因呢？
电话那头，幸村的声音冷了下来：“关于这一点，无可奉告。如果冰帝没有诚意的话，这场训练赛还是取消吧？”
迹部笑了笑：“用不着生气嘛，我只是随口一问而已。只要你们保证让丸井上单打就行了。”
“好，那么先就此商定，具体安排等明天莲二再和你们那边对接商量。”
……
两人寒暄几句便挂断电话。
迹部看着熄灭的手机屏幕，沉吟几秒，又打给了忍足。
“大少爷，找我什么事？”
“你去帮我查一下……”
迹部左手抚脸，习惯性地以食指轻点着眼下的泪痣。
“立海大的幸村精市，他是不是住院了。”
第099章
下了几场阴寒的小雨之后, 姗姗来迟的寒流终于在十二月初抵达了神奈川的海岸。
天气骤冷，尽管还不至于结霜下雪，但户外活动还是受到一定的限制, 少年们在完成了训练任务之后，基本都匆匆地收拾离开, 不在网球部逗留。
就连照桥悠、切原和灰吕也很少再留在网球部加训了。
他们均衡三人回家的距离, 选了一家最近的网球俱乐部，一到部活结束就转移到那里去活动。
做完训练正好五点半，三人正要溜，就被丸井、仁王、桑原和柳生联手拦住。
“走走走，一起去吃拉面！”
丸井率先揽住照桥悠的肩膀——只要抓住了悠酱，切原和灰吕自然也会乖乖跟上。
“一天到晚找不到你们三个人影！快说, 你们最近干什么去了？”走进拉面馆, 每人点了份招牌拉面，丸井就开始拷问三个后辈。
“去加训了啊。”切原理所当然道。
他们最近部活轻松了不少。柳前辈制定了新的训练单，对原来繁杂的项目进行了精简，总量虽然没变, 但项目全是他们早就烂熟于心的，不像幸村部长那样爱搞什么“创新”训练故意折腾人, 他们不到六点就能结束训练, 当然是去找别的地方继续训练了。
“你们三个也太拼了吧……”丸井抽抽嘴角，撑着下巴，“这样显得我们很游手好闲诶。”
“是因为部长不在，没人给你罚训了吧？”仁王凉凉地调侃他, “少吃点零食, 实在闲不住就出去跑两圈。”
幸村在部里的日常就是罚训，在这一点上, 切原和灰吕最有发言权，但实际上，幸村罚训的对象远不限于这两个后辈。
他几乎隔三差五就会出来“找茬”，譬如热衷于恶作剧屡教不改的仁王，还有沉迷蛋糕和各种小零食的丸井，都是重点关注对象，全网球部基本没有人能逃过他的罚训魔咒，就连桑原也曾因为帮助丸井藏匿零食而被罚。他惩罚的方式也很独特，可能是一场练习赛，也可能是当他一拍脑袋想出来的“新灵感”的实验品。
“珍惜这段时光吧，等部长集训回来，大家肯定又要忙死了。”丸井叹了口气，看向照桥悠，“你说是吧，悠酱？”
照桥悠但笑不语。
吃完拉面，几位前辈们起身告别，照桥悠、切原和灰吕则前往附近的俱乐部继续训练。
“感觉前辈们今天怪怪的。”切原蹲在地上，正费劲地给自己的双腿缠沙包。
“是啊，突然说请我们吃拉面……”灰吕一边应和，一边蹲下来帮他把沙包扎紧。“仁王前辈好久没整蛊了，我还以为是他们想出了新的恶作剧。”
“因为前辈们最近心情都不太好吧。”照桥悠一边调整发球机的路线和发球速度，一边解释道。
从幸村请假之后，网球部的气氛就开始有些微妙的变化。
一开始时还时不时发生一些小摩擦，比如之前的斋藤和长谷川。但一两周过去后，幸村一直没有回来也毫无消息，所有人反而安静了下来，按部就班地参与部活，甚至比以往更加井井有条。
——表面上，一片风平浪静。
但照桥悠却嗅到了众人隐藏在平静表面下的浮动的不安。
柳莲二和真田忙于部务，恐怕还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明天的练习赛，说不定会爆发了。”照桥悠若有所思道。
照桥悠说地不明不白，切原和灰吕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什么意思？前辈们为什么心情不好？”
“难道他们也要跟谁吵架了吗？”
“我们是后辈，那些事情就轮不到我们来操心了。”照桥悠大概能猜出丸井和仁王积攒了一些不满的情绪，但那是柳和真田要解决的麻烦，他才不打算去蹚这趟浑水。
他设置好发球机，提起球拍，准备开始练习接球。
“你们两个，还是多想想办法快点突破无我境界吧。”
……
立海大和冰帝的练习赛是约在了周末。
柳莲二联系了大巴，将正选、准正选们一同搭去东京。
大巴在冰帝学园门口停下。
一片华美的欧式建筑群映入眼帘，和立海大的风格截然不同。即便已是冬天，一眼望去，冰帝的校园里也仍是花团锦簇，各式各样的雕塑喷泉坐落其中。
一群少年们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暗自惊叹。但紧接着，等进到冰帝的网球部，看到那一排排崭新的多功能发球机，还有极为宽阔平整、各种设施一应俱全、规格堪称全国一流的网球场，他们就彻底忍不住赞叹出声了。
“冰帝的人都不用担心经费问题吗？”灰吕小声地跟照桥悠讨论。
照桥悠小声回复：“你忘了吗？他们的部长据说非常有钱，刚一入学就把学校全部翻新一遍，这点投资应该也只是九牛一毛吧。”
切原满脸羡慕：“哇，要是幸村部长、真田副部长或者柳前辈，他们也有一个是有钱人就好了……”
真田弦一郎听到后面的窃窃私语，脸一黑，但在别人学校又不好发作，只好“咳咳”两声提醒。
少年们立刻安静下来。
练习赛在冰帝的室内网球场进行。
只是练习，立海大和冰帝两边不约而同都选择了保留实力，推出一些有潜力的新人上场。
立海大这边的双打二是玉川良雄和斋藤希，一年生准正选组合。
冰帝派出的则是泷荻之介和凤长太郎，是一队和二队混搭组合。
泷荻之介之前在关东大赛出场过，立海大众人对他还有印象。但另一个少年他们就不熟悉了。
“那个凤长太郎……是一年生吧？”照桥悠问道。
那个少年看起来眼神怯懦，明显没什么比赛经验的样子。
相比而言，他们这边玉川和斋藤的表现就要好很多。
柳莲二点头：“没错，他曾在JR大会中拿到过名次，现在和日吉若一样，是冰帝的重点培养对象。”
发球权在凤长太郎的手上。
他紧张地握着网球，僵硬地向上一抛。
“一、球、入、魂！”他一边大喊着给自己鼓气，一边挥出球拍。
网球被他打得高高地飞了出去，直接越过发球区，落到了底线附近。
“居然出界了？柳前辈你确定他是冰帝的重点培养对象？”切原怀疑道，“可他看起来好像连球都不会发的样子。”
“不要小看别人。”照桥悠好笑地拍了拍切原的肩膀。
场上，凤长太郎窘迫地和泷荻之介道歉，然后再次举起球拍准备发球。
但他原本状态就不佳，失误过一次之后压力更大，发球动作更加不自然，这次直接把球打到了球网上。
“15-0！”
越是失误，就越是紧张。
而越紧张，就越容易导致失误。
“30-0！”
“40-0！”
风长太郎陷入这样的循环，连连失误，到最后手足无措得几乎连球都不会发了。
连球都不用碰对手就送来一个局末点，玉川和斋藤对视一眼，紧绷的心神稍稍放松。
原本还担忧对面一个冰帝的正选，但现在看到凤长太郎这么弱，他们便不那么担心了。对手还拉着一个拖油瓶，他们只要集中针对风长太郎，那这场比赛应该不会多难打的。
对面冰帝那边，泷荻之介已经注意到搭档慌乱的状态。
“长太郎，放松点，这只是一场练习赛而已，不要看得太重了。”泷荻之介语气温和，“就像你平时那样子打就可以了。”
凤长太郎深吸一口气，他定了定神，“是！前辈！”
他又做了几个深呼吸，待慌乱的心跳平静下来，缓缓地举起球拍。
“一、球、入、魂！”
网球化作一道金色的光束，快速从呆住的玉川身旁掠过。
玉川根本来不及作任何反应，网球就已经落地。他惊愕地睁大了眼睛，视网膜上仿佛还残留着那道光影。
“30-15！”
“40-15！”
“Game 1-0！冰帝学园泷荻之介、凤长太郎领先！”
已经不用再看了。玉川和斋藤实力不及泷荻之介，双打配合也只是中等水平而已，现在对手有发球ACE招数，又在气势上先声夺人，第一场应该是要输了。
照桥悠往后靠到椅背上，闭上眼睛，一边听着裁判播报比分一边在脑内推演比赛过程。
……
“Game won by 泷荻之介、凤长太郎，6-3！本场比赛冰帝学园胜出！”
玉川和斋藤垂着头从赛场出来时，真田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
“真田副部长……”玉川充满歉意地抬起头，刚要说话就被真田粗暴地打断。
“实在太松懈了！如果从一开始就保持谨慎，全力以赴，不说赢，至少也不会输得这么难看！”真田生气地数落。
两个一年生只能瑟瑟点头，根本不敢出声。
“弦一郎，先冷静。”柳莲二的脸色也不好看，但实力的差距摆在那里，加上斋藤也才刚刚进入准正选，这个比分也并非全是他们的错。
双打一的仁王和柳生已经做完热身。同一时刻，忍足和向日也提起球拍，走上球场。
向日瞄到同在网前的仁王转动手腕时露出黑色的重力腕带，不禁好奇：“咦？你不脱下来吗？戴着负重打球是你们立海大的传统？”
“这个啊，”仁王下意识地拨了拨护腕，不走心地随口忽悠，“其实里面是空心的，根本没有重量，我们只不过是故意这样戴着吓唬人而已，也算是一种给对手增加心理压力的方式吧。”
“你以为我傻吗？”向日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算了，不脱就不脱，反正便宜的是我们。”
和上一场相比，这一场的双打简直是在另一个层次。
冰帝那边，忍足被号称为“天才”，和向日也有将近一年的固定搭档经验，是放眼全国也有一席之地的双打组合。
而立海大这边，仁王雅治和柳生比吕士虽然搭档时间不长，却意外地默契相投，接下来也是要作为另一组固定搭档重点培养。
仁王和柳生一个狡黠，一个端正，看起来完全是截然相反的类型，但在球场上却配合得恰到好处，他们的风格偏向于布局、智取，选拔赛时灰吕就是被两人接连坑倒。
但忍足侑士并不是容易被影响的对手。
“忍足侑士有一个绝招，叫做‘闭锁心扉’，可以完全封闭内心，让对手无法预测他的行为。仁王他们的战术恐怕要失效了。”柳莲二道。
“仁王前辈他们应该还有别的办法吧。”灰吕道，在他的印象里仁王可远不止现在在赛场上表现得那样，这位前辈总是先示弱或者下套，再忽然反转，就是恶趣味地想要让对手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次比赛并没有任何反转。
在一段拉锯过后，比赛以6:4的比分迅速结束，冰帝获胜。
“仁王君似乎全程不在状态啊。”忍足侑士走到球网前，对着仁王雅治伸出手，意有所指道，“这不是浪费了幸村君为你们安排的机会吗？”
仁王扯了扯嘴角，上前回握住忍足的手，“所以连你也知道了。”
忍足忙作无辜表情：“我可绝对没有任何挑拨的意思。”
向日疑惑地侧头看了一眼，向柳生问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没什么。”柳生推了推眼镜，“和你们打球很愉快，多谢，向日君，希望下次有机会和你们打一场真正的比赛。”
他道过谢，便和仁王走下球场。
刚一回休息区，迎面便是真田弦一郎怒不可遏的黑脸。
立海大竟然连输了两场。
真田从看到玉川和斋藤失掉第一局起，就开始积蓄怒气。但这两人毕竟是第一次作为双打出赛，真田尽管恨铁不成钢也还是强压了怒气没有发作。
但看到仁王和柳生竟然也打成这样，他心中的怒火便彻底无法抑制了。
在预估里，这场比赛本该是赢的，就算戴了负重，也应该要赢下来的！
幸村住院前特意将网球部托付给他，又是安排部内选拔，又是安排练习赛，本来准备拿冰帝当磨刀石，却不料反倒是刀磨断了刃。
冰帝年年都是他们的手下败将，可这次他们竟然连输两场，简直是史无前例的败绩！他要怎么跟幸村交代呢？！
“你们两个根本就没有重视这场比赛！”仁王还未说话，便先迎来真田的怒吼。
“就算是练习赛，也必须认真对待！从现在开始，只要是打输了的人，都必须接受惩罚！”真田大声道，他扬起拳头，“惩罚就是接受我的铁拳制裁！你们有任何异议吗？”
“有异议有用吗？”仁王忽然抬起头，露出一丝嘲讽的笑。
“仁王君，请冷静。”柳生察觉出不妙，连忙拉住他的胳膊。
“我很冷静。”仁王挥开柳生的手，一副无所谓的语气道，“我输了比赛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加训，用不着他来惩罚。”
什么叫输了比赛是他自己的事？
真田听到这样的话立刻感到一股火气蹭地冲上天灵盖，简直快要将他的理智烧灭殆尽。但发作前一刻，他又想起现在幸村不在，他作为副部长必须时刻保证自己的行为足以服众，因此不得不努力地压回火气，咬牙切齿地解释：“仁王雅治，立海大的荣誉是每个人的责任。不管是谁，输了就要接受惩罚，这是立海大一直以来的规矩。”
仁王好笑地反问：“每个人的责任？你们真是这么想的吗？”
真田皱眉：“你什么意思？”
“反正我的事情用不着你来插手。”
“这不叫插手。精市把网球部管理的职责交给了我，我是副部长，只要你还要是网球部的一份子，我都有责任管！”
“我是网球部的一分子？”仁王反问道，便露出一丝讽刺的笑意，“真是虚伪啊……”
“你……”真田见仁王这顽固的态度正要发怒，然而下一秒，却见仁王忽然失控。
“难道不是你们先一直藏着掖着、不肯把幸村的事情告诉我们吗？！”
“嘴上说着是‘每个人都是网球部的一分子’，结果真的有事的时候，却把大家都排除在外？你们真以为找个蹩脚的集训借口，就可以瞒过大家吗？这些天来所有人配合着把担忧藏在心里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整个网球部死气沉沉，没一个人能安心训练，你看不出来吗？”
真田忘记了怒火，他彻底愣住：“你、你说什么……”
仁王见状轻嗤一声，移开视线，不再说话。
原本在旁边准备劝架的少年们都沉默了下来。
切原和灰吕从没见过这种架势，两人面面相觑，想起照桥悠前一天提起的“爆发”，下意识地向照桥悠投以求助的目光。
照桥悠冲他们微微摇头。
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剑拔弩张的真田和仁王身上，一时之间无人注意三个后辈之间的小动作。
丸井文太上前，拍了拍仁王的胳膊，对真田道：“从刚入部起，我们这些人就一直看着幸村部长，一直跟着他的步伐走。部长是怎么样的人，大家都知道的，这两年来，除了前段时间突然说生病请假，他从来没有缺席过一天部活。如果真是去集训，他怎么可能事先一点都不跟我们说呢？”
“就算是再没心没肺也能猜到一点吧，一个国中生突然要休学请假，还能有什么原因呢？”丸井将仁王往身后拉了拉，挡到他前面，认真地看向真田。
“副部长，你要铁拳制裁，可以。但你要先告诉我们，部长到底出了什么事。”
丸井语气恳切：“我们就是想知道部长他现在是不是住院了？”
——幸村部长住院了？可悠酱那天不是听到他去外地进修吗？
切原和灰吕一愣，随即猛地将目光投向了照桥悠。
第100章
“是, 精市现在在住院。”柳莲二终于开口。“是怕你们担心，才特意瞒着你们，没想到适得其反, 对不起。”
他这样一说，边上的少年们反倒感到一种尘埃落定的怅然。
果然是生病了。
是什么样的病, 需要请这么久的假, 还要专门瞒着他们怕他们担心呢……少年们一颗心直往下坠。
“部长……他是不是生了很严重的病？”
“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是不是从之前晕倒的时候就开始了？”
霎时间，正选和准正选们全部按捺不住担忧地围拢过来，急切地抛出一大堆问题，柳莲二和真田简直应接不暇。
切原和灰吕却没有加入队伍，而是若有所思地看向了照桥悠。
“悠酱，你……也知道这件事, 是不是？”灰吕忽然问道。
照桥悠不由得语塞。
“部长请假的前一天, 他们在拉面馆就是在聊这件事，悠酱肯定也听到了，对不对？”切原见照桥悠沉默，执着地又问了一遍。
照桥悠默默点头。
他的确是完整地听到了幸和柳、真田商量的全部内容, 也知道幸村的病情。
“悠酱，你也帮着三巨头一起骗我们。”灰吕语气有些受伤。
“是啊, 都不站在我们这一边。”切原赌气道。
照桥悠张了张口, 却无话可说。
按道理，这样大的事，他是应该立刻告诉切原和灰吕的，这是他们约定的联盟规则。但那一瞬间, 他的脑子里太乱了, 震惊、慌乱、内疚、后悔各种繁杂的情绪一起涌上来。到灰吕问起的时候，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直觉性地就照着幸村他们说的集训的借口选择了帮忙隐瞒。
“对不起。”照桥悠落寞地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也低垂下来，在眼睑处投下一小片阴影，神色晦暗不明。
灰吕立刻慌乱了，他挠了挠头，不知如何是好，“我、我们不是那个意思啦……”他推了推切原的胳膊。
切原神情松动：“我、我们也没有生你的气啦……”
照桥悠点头：“嗯。”
“那、那这次就算了。”切原瞥他一看，立刻移开视线，语气仍硬邦邦地，“反、反正，你下次不可以再这样了，知道吗？”
照桥悠露出笑容：“好。”
那边队员们已经安静下来，毕竟是在别人学校，不好闹大，柳莲二将队员们召集起来，耐心解释：“精市现在确实是住院了，是和运动神经有关的一种病。但是大家不要担心，精市前两天告诉我，他现在已经采取药物治疗，状态良好。”
“就是说，部长很快就会回来是吗？”
真田闻言毫不犹豫地点头，语气坚定：“对，他很快就会回来。”
“没错。”柳莲二道，“所以这场比赛请大家好好打，一定要赢，这样精市才能安心接受治疗。”
“好，一定要赢！”少年们重新打起了精神。
“当然！”丸井文太举起球拍，“接下来上场的可是本天才。”
“丸井君～丸井君！”冰帝的芥川慈郎迫不及待地对他挥手大喊。
他无聊地趴在球网边对着丸井文太望眼欲穿了许久，却见立海大那边一群人讨论个没完，似乎很激烈的样子，又不敢过去打扰。一直等到立海大的人似乎终于结束了讨论，便忍不住连蹦带跳地跑过来催促。
“可以比赛了吗丸井君？我已经期待好久了！能和丸井君打球我真的超——开心的！”
丸井转身就被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他面前的毛茸茸脑袋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认出面前的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少年是即将比赛的对手，芥川慈郎。
“我……”丸井正要开口，就被芥川热情地拉上球场。
他兴奋地喋喋不休：“快来和我比一场吧！关东大赛的时候我就超想和丸井君一起比赛了！那招‘走钢丝’真的超天才的！还有还有，全国大赛我也看了，超棒啊！那一招叫做‘铁柱倒’对不对！”
丸井原本有些拘束，但芥川夸得真情实意，对他的绝招如数家珍，令他也不好意思再冷着脸了。丸井矜持地扬起下巴：“好吧，那就勉强让你看看本天才的招数吧。”
芥川立即捧场地鼓掌：“好耶好耶！我想看！”
明明是对手，两人之间却没有任何硝烟味，一场比赛打得其乐融融，仿佛变成表演赛。
切原看着看着，忽然又鼓起脸，撇撇嘴，转过去对着照桥悠和灰吕小声吐槽：“那个芥川应该也是二年生吧，还这么黏人！”
照桥悠听到切原泛着酸气的吐槽，既好笑又无奈。
这家伙是小学生吗？因为前辈的注意力被抢夺，就觉得不舒服？
但他毕竟刚惹切原生过气，于是温言哄道：“放心吧，那个芥川慈郎是冰帝的人，我们毕竟还在冰帝做客，丸井前辈也只是哄哄他做个表面功夫而已。”
“真的吗？”切原半信半疑。
“真的，你看那个芥川慈郎网球技术也没有你好啊……”
照桥悠话音刚落，场上的芥川慈郎忽然脚下一滑，重心不稳之下网球被他胡乱一挥，拍到了空中，以一条高高的抛物线飞向冰帝的休息区，然后猝不及防地下落，砸到了迹部的头上。
切原顿时放心了。
这个芥川慈郎比他还马虎，丸井前辈有他就够头疼的了，肯定不会想要再多一个的。
灰吕：“……那个冰帝的部长看起来好倒霉啊。”
仁王私下里和忍足有联系，知道的内情更多一些，闻言好笑道：“岂止是倒霉而已？你们知道为什么这里看起来全部都这么新吗？因为短短半年，从发球机到地皮全部都翻新了三遍以上。要不是迹部财大气粗，冰帝网球部都该倒闭了。”
“这么夸张？这家伙该不会是冒犯神灵被诅咒了吧？”
照桥悠原本含笑听着他们讨论，但紧接着，他便联想起一件事，笑意忽然僵住，整张脸的血色一点点地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