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项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我当天道那些年 > 18、第十八章 千古文谶
    那道妩媚的人影仿佛凭空出现。

    轻若飞燕的身姿被光线映在窗上,纤纤十指柔若无骨,在身畔游走翻飞。周遭更有花雨纷飞,美不胜收。

    美人倒影从东窗舞到西窗,深深仰起腰肢,婀娜身姿不似人类。

    一曲悠扬笛声,伴奏似的响在耳畔,带着一丝鬼气。

    说好的皮影戏,竟然变成了一场山鬼曼舞!

    李半初立刻无声看向阮柒。后者镇定自若,并竖起食指示意他不要出声。

    窈窕身影伏在门边,发出嗔怪娇怜的声音:“公子,外面下雨了。”

    仿佛与之感应一般,随着她此话出口,外面忽然电闪雷鸣。

    闪电劈开夜空,紧跟着滴滴答答的雨声响起,不过多久,便紧凑如鼓点。

    雷阵雨带来的潮腥气渗进屋内。

    今日出门前,铜板还看过气象图,近几日都是晴天,怎有可能突降骤雨?

    山鬼哀怨道:“公子,奴家的衣服全都湿透了。”

    李半初看向阮柒。只见他做了个召剑的手势。

    他才稍稍抬手,李半初便立刻会意,飞身接剑,瞬息破门而出。

    覆水剑分明是冲着山鬼去的,击碎门板后,竟刺了个空。

    李半初呆立当场。

    院子里花树绰约,凉凉夏夜。

    哪有什么山鬼?又哪有什么骤雨笛声?

    但方才所见之景分明历历在目,人影,骤雨,电闪雷鸣……那泼天的潮气几乎浸透案头的书。

    阮柒后脚跟了出来。

    李半初懵懵地转头:“师尊,这……”

    他打从十年前飞升后,就与鬼怪精灵打交道,知觉灵敏,连草木之灵都能感知。但今夜怪事,他竟感觉不到一丝生灵抑或是亡魂的痕迹。

    “没有妖邪之气。”

    阮柒肯定了他的想法。

    翌日,颍川百草生听闻师徒二人夜间见闻,啧啧称奇:“若是早知昨夜演的不是皮影戏,而是女鬼献舞,小生便留在这过夜了!”

    “那你便安生住下,与女鬼彻夜畅谈。我与师尊就此告辞!”李半初道。

    “不行!小生只是一介弱不禁风的书生,与妖鬼共处一室,要如何自保。”

    “但我与师尊里里外外都探过了,此地确实没有妖鬼之流。”

    “可是你们走了,小生遇上的这些诡事诡物要怎么办?”

    “你遇上的这些诡事诡物,有伤人害人否?”

    “没有。”

    “那不就行了。”

    “半初贤侄,你不能走!”颍川百草生在院门口拦腰将李半初死死抱住,“小生与你师父李无疏是过命的交情,他若醒着,断不会眼睁睁看小生陷入危险袖手旁观。”

    他李无疏什么时候和这无耻老贼有过命交情了?这么想着,便用力掰他的手,竟一时没能掰开。

    阮柒在他俩丈许远处一挥长袖,颍川百草生手臂吃痛,这才将李半初松开。

    “你再往书房周围查看一圈。”阮柒对李半初道。

    书房周围昨日不是已经仔细查看过了?

    李半初虽然疑惑,仍依言去看,竟真叫他发现新的线索。

    书房窗沿下有一滩墨迹,这是昨日不曾发现的。

    半夜那山鬼来过之后,留下了一滩墨迹?

    昨夜太黑,他破门而出时竟然没有看见。

    阮柒定然早已察觉,才让他再来检视一遍。

    颍川百草生上前与他一同审视这块墨迹,捋着胡子:“看来你们师徒二人昨晚颇有雅兴,欣赏美人献舞,更兼吟诗作画。只是苦了鄙宅这白墙,沾上这么一滩墨迹,这要如何清理?”

    “不是我泼的。”李半初指着窗子和窗前的池子,“我若开窗往外泼墨,便泼进池子里了。除非我开了门走出来,往墙上泼,否则泼不出这等形状。我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那怎会有墨?”

    “我可没动过你的笔墨纸砚。”

    两人相视一眼,又进到书房查看。

    颍川百草生有几日未归,笔墨纸砚一应物品摆放均与他离家时一般无二。

    李半初澄清道:“我也没拿你的错版书。”

    “什么错版书?哪有错版书?”

    “没有么?我昨晚分明见一本书上有几页空白。”

    颍川百草生面露疑惑:“小生这的书都是书行送来的样书。小生会将书逐页检视,凡有错印便标注出来送回书行,怎会出现少印漏印的错版书?”

    李半初循着记忆去找昨晚那本,但昨晚事发突然,他不知把书塞去了哪里。

    “你别是在做梦罢?”颍川百草生道。

    李半初不信邪,顺手取过昨晚那本《山鬼》,鬼使神差地打开翻看几页。

    这一翻,两人俱是一愣——

    这本《山鬼》之上,竟也有空白之处。

    “这……”

    空白那页一瞥而过,他迅速找到那页,耐人寻味地一笑。

    那只是半页空白,空白之前有一段字,空白之后也有一段字。中间的内容则像是被生生扣了去。

    只见前段写着:

    徐生经翠芳山,迷路至半夜,偶见破庙一所。庙里破旧不堪,却有柴火堆与几条风干兔肉,想是山中猎户藏于庙中备用。徐生一餐饱腹,便抱来稻草铺作褥子,打算在此将就借宿一晚。至半夜……

    写到这里,往下便是一片空白。

    李半初将书卷在手里,对颍川百草生问道:“你后面写了什么?”

    “这、这小生哪能记得……得过去好几年了吧?”

    颍川百草生额头渗出涔涔的汗,心虚不已。

    虽然他断然否认了,但是他与李半初都猜得到后面这段会是什么内容。

    书生夜半听见精魅所化的女子敲门,请求借宿,更在门外翩翩起舞,引诱撩拨,之后有怎样一番艳遇不必赘述。

    这不正是昨晚李半初和阮柒待在书房所遇见的场景?

    两人又翻遍整个书架,找出数本带有空白的书册来。

    鞋头朝床,七月海棠,夜半皮影戏……颍川百草生所遇怪事与书中所缺一一对上,只除了续茶研墨还有酒坛的事。

    但不重要,这么多巧合已经可以说明一切。

    “你的意思是,小生写的这些东西,都化作现实,报应到小生身上?”

    李半初想了想:“你这么说也没错。”

    “这……这断不可能!”

    “你亲笔写的怪事,当记得很清楚才是。”

    “小生三十年来所撰书籍多不胜数,怎能记得那许多?有些话本大卖,却久无下册,正是这个缘故。非不为也,实不能也。难道贤侄以为,小生会喜欢这‘颍川半卷书’的诨号?”

    “……”

    颍川半卷生写书只写半卷的原因找到了,不是写不出来,而是写了就都忘了。

    “报应!”李半初毫不怜悯地吐出两个字。

    “为什么会这样?”颍川百草生忙走到院中向阮柒求助,“阮仙长,此事可有解法!我近几年写了许多鬼怪志异,若一一报应到我身上,万万经不起折腾。”

    方才阮柒一直静立院中,海棠已落了满肩。

    李半初卷着手里的书拍了拍他权作安慰:“你忍一忍,横竖不会害人性命。”

    颍川百草生憋青了脸,仿佛在努力回忆什么,呆滞半晌,忽然道:“小生去年一书写到天灾人祸,洪水泛滥,兵祸瘟疫等,这要是成了真……”

    闻言,李半初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他生用蚊子大小的声音说:“只有一句带过……不过这等祸事一旦发生,必将生灵涂炭……”

    “师尊!”李半初立刻看向阮柒,意思叫他想办法帮忙解决,“此事不是妖魅精怪所为,弟子也无法可施了。”

    他是真的无能为力。虽飞升了个天道,但也只能感知天地生灵,操控风雨,此事似乎超出了他的能力。

    从他态度变化,连颍川百草生也看得出来,李半初是个真正心系天下苍生的好苗子,阮柒这是收了个好徒弟。

    李无疏后继有人了。

    阮柒神色从容,淡声道:“也非无法可解。世间万事皆有迹可循。”

    “还请师尊指点。”

    “半初,不是你主动要来帮百草生解决问题?”

    言外之意,是不愿出手相帮。

    李半初一阵哑然。

    方才听颍川百草生那么说,心里一时着急才向阮柒求助。静下心来,他也知晓,阮柒不会对此坐视不理,若他解决不了这个问题,阮柒定会为这个初出茅庐的弟子兜底。

    “我都是念在你与我师父是生死之交,才请主动前来帮忙。”他对颍川百草生解释道,又拿书卷敲着脑壳,“但是我现在真的毫无头绪。”

    颍川百草生抱头坐在假山石上,哀声道:“文谶之事只在传说中有,真正应到笔者身上实是闻所未闻啊。”

    李半初忽然掀起眼眸:“你方才说什么?”

    “闻所未闻。”

    “不是这个,前半句。”

    “文谶之事只在……”

    “文谶!”

    李半初想通关窍。

    阮柒方才提示有迹可循,正是因为这样的事情并不是头一次发生。

    分明他十年前才经历那一切灾祸,竟未将两件事关联起来。

    十年前他亲手结束的那个世代,一草一木,天地人事变化,皆由一本书衍化而来。

    《衍天遗册》是一本谶书。

    李半初得入衍天一脉,不正是入了一门以文谶治世的道学密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