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夭,你在抖。◎
周围的声音似乎突然就消失了。
明荔怔愣着, 没有闭眼,乌黑瞳仁对上宋瑾砚的。
近在咫尺的距离,他黑眸盯向她, 像是在说她不听话地没有闭眼。
唇上却并没有深入,只是短暂的辗转,摩挲。
却像有一股电流,酥麻麻地贯穿全身。
明荔连呼吸也在颤抖。
“夭夭,你在发抖。”宋瑾砚退出一些,气息和她缠绕,那只托于她下巴处的手安抚般摩挲, 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和她说话。
明荔却已经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他唇瓣,脸颊上具是她的口脂,甚至连身上也沾染她玫瑰熏香的气息。
他是她喊了十年叔叔的男人。
汹涌的禁忌感呼啸而来,就好像, 她亵渎了什么。
“不是, 这还沉浸式了啊?”孟颂原本乐得看热闹, 但看着二人旁若无人的亲昵, 他又觉得酸起来。
被这一声惊扰,明荔倏地回神。
宋瑾砚也松开手,很淡的一眼扫过去。
孟颂:“……”
他后知后觉,现在撤回还来得及吗。
明荔抽了张纸,递给宋瑾砚。
后者看她几秒,笑了下,接过纸巾, 慢悠悠地擦唇。
她看得面烫, 快速移开眼, 表面镇定地说:“再可以下一局了吧?”
熟不知在场都是人精, 谢舟看着她后头那只慢条斯理的老狐狸,一时有些后悔。
他这算不算变相让人得逞了?!
好在后面几局的运势终于正常起来,明荔不输不赢,坐在一边看热闹。
倒是坏水一箩筐的谢舟倒了霉,踢到席牧承这块铁板。
“大冒险我选大冒险!”谢舟大声道:“说吧我和某些人可不一样,要不要我和若若来个法式热吻?”
这话在点谁不言而喻,明荔默默瞪过去一眼。
“行啊,法式热吻。”
席牧承朝孟颂抬抬下巴,“你俩来一个。”
谢舟:“……”
他呸一声,“我也是挑的好不好?!”他觍着脸赔笑:“亲脸成不?”
孟颂表情惊恐:“你离我远点!”
“来啊,就亲一口,孟哥哥怕什么?”
“席牧承,你整他还带上我做什么!”
“……”
眼看着一个两个全都倒了霉,明荔心情通畅,再一看时间,九点四十。
她扯一下宋瑾砚衣袖。
从刚刚起,她便连头也不回了,有事就伸手往后推一下。
宋瑾砚看她细腻脖颈,凑近问道:“想睡觉了?”
“嗯。”她仍没看他。
“那就回家。”
那边还在闹成一团,宋瑾砚已经起身,和众人道:“我们先走了。”
“走什么?”过惯了夜生活的谢舟瞠目结舌,“这才几点?”
“回去休息。”宋瑾砚接过旁边递过来的外套,再次披在明荔身上,“就不奉陪了。”
所有人:“……”
王若若噗嗤笑:“你们这过的幼儿园作息吗?”
席牧承也颇为看不惯,嗤道:“怕不是养老作息。”
“十点不就应该要睡觉了吗。”明荔不明情况,揉了揉眼睛说。
包厢倏地安静几秒。
有人在暗自咬牙了。
怪不得这老狐狸急急走,原来是十点就回去哄老婆睡觉啊!在哪找这么一个乖乖的老婆啊!
明荔:“走吗?”
“嗯。”宋瑾砚微微一笑。
他例行和其余人道别,带着人扬长而去。
席牧承扯了扯唇角:“真是没救了。”
孟颂撇他:“你酸什么。”
“这有什么好酸的。”席牧承冷呵。
谢舟揽住王若若:“酸人家有老婆呗。”
席牧承:“无聊。”
明荔作息向来规律,从上车眼皮便有些耷拉不住了。
只是一闭眼脑中便一遍遍闪映,宋瑾砚吻上来时温热的触感。
耳根再一次发起烫。
她深觉自己没出息,又不愿露了怯,像是能被任人拿捏的新手。
回到家,明荔脱下外套,想了想还是说:“我去洗澡睡觉了。”
宋瑾砚落后她一步,却忽然喊住她,“夭夭。”
“…嗯?”明荔略僵硬地转身。
宋瑾砚视线停顿于她面上,问:“你不喜欢吗?”
明荔装傻:“不喜欢什么?”
他却坦然:“我亲你。”
“哈哈,”明荔故作松散,“当然,当然没有啊,这有什么的…”
“嗯。”宋瑾砚点头,“那下次我们可以再深入交流一下,以让你有更好的体验。”
明荔:“……”
“下次再说吧。”
说完,她小跑进房间,关上门望着前方长吸一口气。
她暗恼自己没出息——
不然为什么只有她走不出身份的禁忌,还需要时间适应啊!-
一转眼,时间过去了几天。
宋瑾砚最近几天忙了起来,没有大段的时间呆在家里,他口中的那个“下次”似乎也没有了兑现的期限。
一连紧张了几天的明荔,终于慢慢放松下来。
周五下午没有课,明荔突然接到电话。
彼时,她正坐在电脑前准备课后作业,没有看来电人便接通手机,“喂。”
“夭夭,我是爸爸。”
明荔唇角压下。
她很少忆起这个“父亲,”明嵩之于她的意义,无非是给予了生命和身份。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有事?”
明嵩:“你和宋瑾砚领证,这么大的事情,怎么都不和我说一声?”
“你现在不是知道了吗。”明荔滑动鼠标,随口应答。
明嵩不可思议地长吸一口气,“你这样让成睿怎么办?我和绍章合作这么多年,你让我怎么和他交代?”
“你不是还有个女儿吗?正巧他们两情相悦啊。”【公‘主-号[闲·闲/][.书-坊] 】
“胡闹!”明嵩冷斥,“夭夭,你太幼稚太不懂事了。”
“且不说你和成睿十年感情,宋瑾砚为什么娶你你清楚吗?他攻于心机,争名夺利,一直以来就和绍章…”
明荔脸上最后的表情消散。
明嵩说话的语气,再次让她回想起十年内宋成睿对她的“教育,”她早已经不会因此而感到愤怒。
但她却听不得任何人这般说宋瑾砚,“他怎么样我都愿意嫁,要你管这么多?”
“你…”那头气到失语,“你怎么和你妈一个样?!”
明荔眼眸冰冷:“你也配提她?”
明嵩默了默。他自知失言,平复语气道:“不被家人支持的婚姻,是走不下去的。”
“你这回太任性,等你吃了亏再来找我,我也帮不了你。”
明荔早已没了耐心,直接按断了电话。再看向屏幕时,她已经没有了专注下去的心情。
良久。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看清来电人,明荔接通。
“夭夭,我可能需要你的帮助。”那头,宋瑾砚语气有些停顿。
“什么?”
“外公,”宋瑾砚斟酌词句,“可能要找我算账。”
外公…外公!?
明荔反应过来什么,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自从上周时峥回宜城表示要找舅舅商量主意以后,便再没回京。
明荔前两天和他视频了一次,几次话到了口边,都不敢说出来。
而就在刚刚,明嵩都知道了,这就说明外公肯定也知道了!
但老人家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找到她,反而径直就联系上宋瑾砚表示要算账。
宋瑾砚:“外公晚上就会到机场。”
电话那头,仿佛鹌鹑一般沉默。
明荔默默跟一句:“那怎么办,我也害怕…”
“家里有伤药吗?”
“有啊。”明荔莫名。
宋瑾砚:“准备好,可能今晚会用到。”
明荔噗嗤就被逗笑了,刚刚和明嵩谈话的郁气一扫而空,“哪有这么夸张!”
宋瑾砚也笑:“那夭夭准备一下,我这边结束后再带你去接外公。”
明荔应了声,“好哦。”
六点,宋瑾砚表示车已经到楼下。
上了车,明荔小声直嘀咕,“不应该吧。”
“什么。”宋瑾砚睁开眼。
“外公是直接打电话给你的吗?他怎么没找我啊。”
宋瑾砚回忆起下午会议上,秘书急急送来的手机。
他暂停会议,出门接电话,那道中气十足的声线直直涌入耳内。
老人家怒指他不安好心,诱骗他年幼的外孙女。
宋瑾砚劈头盖脸承受了一顿骂,也没有辩解,连一旁等待的秘书脸色都变了几变。
明荔难得觉得愧疚,“我会和外公解释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你不要怕。”
宋瑾砚抚上她浓密的黑发,她眼睛黑白分明,像是自省。
他唇角微弯一下。
却还是低声道:“我更希望外公能接纳我。”
明荔顿时更自责了,“不应该啊,外公知道你救了我,不应该不喜欢你啊。”
“不知道呢。”
“外公这脾气呀!”
看出宋瑾砚的犹豫,明荔头一回觉得老爷子脾气有些不讲理,“我一会说说他!”
宋瑾砚目光看向窗外,唇角再弯一下。
诱骗吗?老爷子说的倒也不算错。
七点,京城的天已经黑下。
“爸,您慢点。”时泽挽着父亲的手臂,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
从下午明嵩告诉他消息后,时峥心头便火燎一般,哪还能慢得下来!
“夭夭这孩子,这孩子…真是无法无天了!”时峥气道。
时泽听着却想笑:“不还是您宠出来的?”
“你看我一会给不给她一个爆栗子!”时峥吹胡子瞪眼,“反了天了,结婚这么大的事啊,怎么能一声不吭嫁给那么一个老东西。”
时泽默了默道:“其实那小伙子人还不错啊。”
毕竟,下午那通电话,老爷子是实打实地骂了二十分钟,那头还是不紧不慢地问了一句:“外公是几点的航班?我和夭夭来接您。”
“小伙子?你见过三十岁的小伙子吗?”时峥脚步一顿,“老伙计吧!”
时泽:“……”
两人一路除了航站,时峥的电话响起,看清号码,没好气地接通:“喂?!”
“外公?”
那头脆生生的一句。
时峥一愣,语气瞬间缓和下来:“是夭夭啊?”
“是我。”明荔拿着宋瑾砚的手机,往窗外探头:“我们在停车场等您呢,把位置发给您,您下来成不?”
“成。”
看着变脸比翻书还快的老爷子,时泽忍笑道:“走吧,我带您过去。”
远远的,看见二人的身影时,明荔便打开车门,像只小鸟般迎了出去。
“外公,舅舅!”
哪怕满腹的火,看到明荔的一刻,也是消了大半,时峥幽幽的目光只能落于她身后的男人。
宋瑾砚随着明荔颔首,温声:“行李我来拿。”
几人上车,吴师傅看着老板将后排的位置留给二人,自己开门坐上前排。
一路皆十分安静,仿佛风雨欲来。
“这是去哪儿?”时峥虽来京城的次数少,但也知道这不是回外孙女家的路。
明荔:“…现在住的家。”
瞬间,时峥的心仿佛梗死般堵。
半小时后,御亭。
“外公,我是心甘情愿的,宋瑾砚没有骗我,真的没有!”明荔小脸严肃地强调,又求救般看向时泽,“舅舅,你快劝劝外公啊!”
氛围肃穆,董阿姨默默过来倒茶,被宋瑾砚接过。
她讶异地看着矜贵的男人弯腰,给沙发上两人倒茶。
宋瑾砚:“也是我的错,我虚长夭夭十岁,在这种事上失了应有的礼节,对不起。”
“哎,这婚结都结了,俩年轻人都愿意,您老也就消消气儿吧。”时泽帮着给老爷子顺气。
时峥冷着的脸却没有缓和:“我倒也不是对你多不满意,我就是不想夭夭再待在京城,不想和你们宋家再打交道!”
“外公!”明荔摇了摇老人的袖子,“这些都和他没有关系,是我…”
时峥一个眼风扫过来,明荔缩了缩脑袋,偃旗息鼓。
宋瑾砚坐在旁侧,再次给老人家斟茶。
“我明白您的心情,但您想的无非是夭夭能幸福。我给您做下承诺,我会让她幸福。”
时峥盯他许久,冷笑:“这话宋成睿也在我面前说过,谁知道你们叔侄是不是一个样。”
“我正在起草和夭夭的婚姻协议,会按严密的法律程序进行公证。”宋瑾砚说,“若因为我的错误让夭夭想离婚,我会净身出户,您看可以吗?”
厅内瞬间安静。
明荔呆了,她荒谬地摇了摇头,急急忙忙地说:“外公,不要这样,我…”
时峥却突然大笑,“行,就冲这一点,我敬你是个男人。”他揉了把外孙女的脑袋,“你闭嘴。”
明荔心口仍提着,觉得宋瑾砚是疯了。
她宁愿外公把他打一顿也不要他做出这种于不利的承诺。
但已经没有人再理她。
时峥起身拍着宋瑾砚的肩膀,“走,把家里的好酒拿出来,我们几个好好喝一晚。”
宋瑾砚颔首。
明荔额角又跳了一下。她虽然不清楚宋瑾砚的酒量,但可知道自己外公和舅舅的啊!
她担忧地跟上去拉住宋瑾砚的手。
后者俯身:“怎么了。”
明荔用力摇头:“不要喝,你会醉的!”
宋瑾砚看着她笑:“没关系。”
明荔急得原地跺脚。
她鼓腮坐在饭桌上,看着外公一副不把人喝趴下不姓时的架势,头疼地捂住脑袋。
时间指向九点。
明荔惊奇地看着外公脸喝得通红,舅舅则早已经趴在桌上。
唯独宋瑾砚,正襟危坐,除了视线始终静静地落于她面上,和平时别无二样。
……?
明荔打心底敬佩。
“好了好了别喝了!”她抽走外公手中的酒瓶,喊了声董阿姨,一起把桌上的酒和菜给收了。
直到将外公和舅舅两人送进各自的房间安顿好,明荔才松口气。
她走到宋瑾砚面前。
因为肤白,哪怕喝酒不上脸,他的脸依旧有些红。
那双如清潭般的眼睛则因酒意变得更加迷离。
明荔的目光莫名落于他唇上。他唇形很好看,薄而淡,触感也温温凉凉的。
意识到她在想什么,明荔荒谬地晃晃脑袋:“叔叔,你怎么样呀?还能起来吗?”
宋瑾砚看着她,点头。
看到他能自己站起身,明荔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下,“你酒量好好啊,能同时喝趴下我外公和舅舅!”
宋瑾砚仍望着她,不说话。
明荔又开始不放心,扶着宋瑾砚的手臂,“我还是扶你进房间吧。”
宋瑾砚依旧没反对。
走到他平日睡得房间门口,明荔打开灯,看清的瞬间,惊讶地张了张唇:“咦,床铺呢?你今晚不在这睡吗?”
宋瑾砚靠着门站。
忽然伸手,一把拉着明荔往对面的主卧去,且没有忘记关门。
天旋地转间,明荔被抵在门上。
宋瑾砚脸埋在她脖颈,鼻息一寸寸拂过,带起她满身的颤栗。
“一碰就抖成这样。”他忽而低低笑,“那以后可怎么办。”
明荔些许茫然,总觉得他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你房间的床铺没有了。”她生硬道。
“是我让阿姨收起来的。”他声音有些模糊,气息皆落于她脖颈。
“啊?”明荔脑中嗡一声,“那你…”
“我在这睡。”宋瑾砚说。
明荔头晕晕的,喉咙也有些干。
不自觉揪紧裙摆:“…你是不是喝醉了。”
接着传来轻轻一声笑。
宋瑾砚抬起头,眸色如雾般看不分明。
他迫她直视他:“外公他们在,分床像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