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项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同桌小别扭 > 4、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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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怕闻笙不答应,迟绛又连忙补充:“严老师已经答应啦,只要你去和她申请一下就可以。反正你旁边是谁都无所谓,那就拜托你帮我这一次,我保证将来也都不打扰你!”

    闻笙握笔的手攥得更紧,紧抿着嘴唇,没有立刻答应迟绛的请求。

    “都最后一天坐同桌了,还要纠结十句话限额吗?”迟绛拿出签过字的同桌协议递给闻笙,费力撑起一个笑,好让语气看起来轻快:“喏,这张废纸随你怎么处理都好。放心,我不会再缠着你聊闲天,你也不用每周耐着性子陪我吃学校餐厅。”

    这话说得闻笙心里很不是滋味。

    但凡迟绛肯仔细观察闻笙的表情,就不难看出对方眉头微皱,欲言又止。

    “下周一。”闻笙开口了,声音很轻。

    “下周一?”迟绛掰手指头算算,那还有足足三天呢。

    闻笙平静地解释:“平时忙碌,忽然换座位容易惹人关注。下周一本来也要轮换座位,你的离开看起来就不会太突兀。”

    “也好呢。”迟绛答应下来。

    换座位的事情推迟了三天,她隐隐察觉,自己心里竟隐蔽地升起一团快活。

    她趴在桌上装睡,枕着校服袖子,脑袋悄悄歪出一点角度偷看闻笙。

    闻笙也没有在学习,她正拿着老旧的白色保温杯喝水,水杯边缘挂着茶包的纸签。

    阳光偏心,像舞台聚光灯一样落在闻笙周身,将女主角烘托得明媚生动。

    迟绛看得发痴,意识到自己不算礼貌的视线时,又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拿双手遮住眼睛,假模假式揉了揉太阳穴,配合轮刮上眼眶。

    同桌再耀眼,又如何呢?

    就算有先知告诉迟绛此刻坐在你身边的是十六岁的玛丽·斯克沃多芙斯卡(居里夫人),迟绛觉得自己也不会为之心动。

    比起对种种天才品质的崇拜,她更在意的,是人与人之间那一点微妙的连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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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三天时间,迟绛控制着节奏,匀速地和闻笙减少交流,淡化关系。

    就像电影落幕时最常使用的特效“渐隐至黑色”一样,迟绛希望她们也可以缓缓告别。

    可偏偏未能如愿。

    英语课,自由对话练习。她和闻笙两个人,面对着面,各自等着对方先开口,又默契地紧抿嘴巴一言不发。

    “张开嘴啊,有些同学,平时挺能说的,正经说话时候又惜字如金了。”严老师在讲台上就看到这两人的别扭,“说你呢,迟绛,你妈妈还说高二你要考托福呢,现在就怯场怎么行。”

    “youarepreperingfortoefl(你要考托福)?”闻笙先开口:“forstudyingabroad(为了留学吗)?”

    迟绛抓抓脑袋,笑着坦言,只是妈妈一心想要自己出国,但自己只想留在国内深造。

    听见她的回答,闻笙眼眉低了下去,话却比从前多了起来。

    她问迟绛会听妈妈的话还是坚持自己的选择,迟绛便笑:“当然是听我自己的。”

    “那你会担心妈妈失望么?”闻笙又问,“如果你妈妈执意要送你出国呢?”

    也许是切换了语言的缘故,迟绛能感受到闻笙在谈话上的放松。

    这是闻笙头一次与自己谈论课本知识以外的内容,也是她第一次对自己发出这样的的疑问句。

    但从极高频的“mom”的出现率来看,迟绛隐隐约约察觉到,闻笙的冷漠也许和她的妈妈有所关联。

    “闻笙,谈话的最后,有一句很触动我的句子想要送给你。”迟绛看了看闻笙:“是王尔德讲的,beyourself,everyoneelseisalreadytaken."

    她犹豫了一下,在花盆上手写了这个句子,恋恋不舍地将自己的小盆栽送给闻笙:“可能你会忘掉我,可能你会忘掉这盆独一无二的小花,但就算是这样,闻笙同学,我还是真诚地希望,你始终记得你自己。”

    这一句讲完后,闻笙迟迟没有再回复。

    她鼻子微酸。真是遗忘自己太久了,刚才被迟绛猛一提醒,她才记起在“闻笙”这名字下面、在“女儿”这个身份下面,在校服的包裹里面,还活生生存在着一个“自己”。

    “好,就先练习到这里。”严老师在讲台上拍拍手,将大家的注意力拉回黑板:“今天作业,把谈话内容引发的思考转换成200词的essay,明天课代表收一下。”

    可第二天交作业时,迟绛被闻笙的作业纸震撼到了。

    同样的谈话,自己卡着字数写了200来字,闻笙是怎么做到发挥了洋洋洒洒2000字?

    “闻笙,原来你只是不喜欢和我说话,你和作业纸的话有这么多。”

    迟绛没发觉,自己这语气酸溜溜的,简直像在吃作业纸的醋。

    她其实没有指望闻笙会搭理自己,拍着嘴巴打着哈欠准备起身时,却听见闻笙幽幽说道:

    “也没有不喜欢和你讲话。”

    “哈?”迟绛听清了,但不敢相信,于是假装没有听清。

    闻笙笑了笑,继续她那一贯地惜字如金的风格:“昨天,喜欢。”

    听见喜欢两个字从闻笙口中蹦出来的时候,不知怎的,迟绛忽然扭捏起来。

    她摸着自己右耳朵,讲话也有点结巴“喜、喜欢就好。”

    这一天,离不坐同桌还有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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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闻笙的态度,迟绛愈发捉摸不透。

    她向来是敏锐的,关于闻笙的冷漠,迟绛觉得一定事出有因。

    她不相信这世上有平白无故的敌意。更何况,自己笑起来人畜无害,从坐同桌的第一天起就竭尽全力释放善意。

    西游记的主题曲早就唱过:“什么魔法狠毒,自有招数神奇。八十一难拦路,七十二变制敌”,这是迟绛从六岁半就学会的道理。

    无论闻笙有多冷淡,只要肯花心思,总有打开心扉的办法。

    闻笙同学就算再沉默,再怎么两耳不闻窗外事,也总有一点在乎的小事吧?

    她开始更加好奇闻笙。

    朋友问她:“她都不喜欢理你,你怎么还对她这么上心,总把她挂在嘴上?”

    迟绛支支吾吾打马虎解释:“这和闻笙没有关系,只是我对一切稀奇的人类都有旺盛好奇心。”

    闻笙有稀奇的沉稳,稀奇的聪慧,稀奇的冷淡。她几乎是迟绛的反面,却让迟绛愈发着迷。

    *

    闻笙唯一不擅长的科目,大概就是体育。

    恨不得全科目都排名第一的闻笙,在体育课上吃尽苦头。

    两两一组仰卧起坐,闻笙这一个仰卧下去,抱着脑袋,再没有起坐的迹象。

    “闻笙,闻笙?”迟绛抱着她双腿,喊她名字:“你是不是有点不舒服,不舒服的话就换我来。”

    闻笙纹丝不动,身体没有半点起伏,眉头倒是非常卖力气地挤在一起。

    迟绛这才意识到:“原来你也有不行的时候!”

    “嘭!”

    大概是学霸的骄傲,不允许她听到自己“不行”二字,闻笙用足了全身力气,一猛子起身,结果着着实实磕到了迟绛的脑袋。

    这一下撞击得有点厉害,迟绛感到吃痛,单手捂住额头佯装痛苦:“闻笙,你谋杀亲妻。”

    怕闻笙听不懂,她又揉着脑袋哼哼唧唧埋怨:“再过两天我们就能走法定程序解除同桌关系了,闻笙,你不要铤而走险走上歧路。”

    “……”闻笙摸摸自己的鼻尖,纠正迟绛:“是一天半。”

    “这重要吗?重要的是——”迟绛笑容忽然狡黠。她挑挑眉毛,用只有闻笙听得到的音量说道:“我感觉刚才磕的这一下很痛,非常痛,痛到要去医务室的程度。闻笙,你要不要陪我?”

    陪与赔字同音,因着迟绛这一脸坏笑,她天然地将句子理解成“你要不要赔我。”

    “可以赔。”闻笙双手撑着地面,从垫子上起身:“但是你不要讹人。”

    “闻笙,你小气死算了!”迟绛几乎气得跺脚:“好不容易找到借口带你逃体育课,你不感激,还怕我讹人。陪我走到医务室最多三分钟,你连这三分钟也不舍得。”

    闻笙恍然大悟,被迟绛说得有些不好意思。

    赔罪似的,她主动牵起迟绛的校服袖口,轻声询问:“是磕到哪里了,还疼吗,真是对不起。”

    闻笙的嗓音轻柔。

    迟绛站在原地,看着捏住自己袖口的骨节分明的手指,又看看离自己只有几公分距离的闻笙,忽然觉得有什么酥酥麻麻的字符钻进自己的耳朵。

    “疼,闷闷疼。”迟绛指了指磕到的位置,特别心虚地撒谎,声音几不可闻:“你揉揉,就不疼。”

    此句一出口,她便立即发觉了自己的矫揉做作。

    原地立正准备撤回上一句“无耻”发言时,却看见闻笙抬起右手,指腹轻按在自己额头处,触感微凉:

    “像这样,会好点吗?”

    迟绛觉得这样很不好。

    这下,不只是头疼的问题了——

    迟绛只觉得自己连呼吸都要骤停了,心脏也几乎从喉咙里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