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项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同桌小别扭 > 17、第 17 章
    拥抱的药效很持久,整个晚上,迟绛都觉得周身暖融融的。

    睡衣她也舍不得换洗,总觉得上面残留淡淡香气,令她心安。

    转天清晨,不等闹钟响起,迟绛已经自觉站在镜前洗漱。人逢喜事精神爽,她不再闭着眼睛打盹儿刷牙,而是对镜微笑。

    迟绛以为,闻笙昨晚肯趁着夜色来看望自己,还纵容着给自己一个浅浅拥抱,无疑是友情发展的里程碑事件。

    她愈发确信自己的判断,闻笙本就不是冷血无情的家伙。相反,她有比荧幕影星还柔情的眼神,比毛茸玩偶更温暖的拥抱。

    回味昨夜拥抱,迟绛再度忍不住嘴角上翘。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跑到学校,想把一天中的第一句话说给闻笙。

    正沉浸在开场白的构想里,却被一阵叮铃铃的车铃声打断。从幻想中惊醒,迟绛循声看向身旁:“柱子?你今天这么早上学?”

    祝羽捷骑着老款式的黑色自行车,单脚支在地上,轻甩一下刘海,得意道:“那是!不仅今天,我每天都要早早上学去操场跑步。”

    “突然这么勤奋,你受什么打击了?”迟绛从手腕摘下皮筋,不可思议看着祝羽捷。

    祝羽捷用左脚点着地面滑自行车,躬身趴在车把上回答:“你知道高二6班的章蔚学姐吗?手球队队长。我昨天看她发在校内网的经验贴,说体育运动可以让人头脑清醒,学东西更快记忆力更强,所以我也想试试。”

    “她的成绩也很好吗?”迟绛眼里的学霸只有闻笙一个人,对其他年级的事情她鲜少关心。

    “你都不看橱窗里的荣誉榜?她都能稳定在年级前五。反正啊,比我自己这上蹿下跳的排名强太多喽。”祝羽捷张大嘴巴对着天空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她嘴巴才合上,又忽然睁大眼睛,看穿什么似的捏捏车铃审问迟绛:“不对,我还没有来得及问你呢?踩点大王,今天怎么忽然起早?”

    迟绛摸摸后脑勺,嘿嘿一笑:“鲁迅在课桌上刻「早」字,课文打动了我。”

    “少扯。你这时间去学校,准是为了补作业。”祝羽捷拍拍后座,“上不上来?带你半程。”

    “就等你这一句!”迟绛侧身坐到自行车上,单手揽住祝羽捷的腰。

    自行车很快提速,晨风吹在脸上凉丝丝的,迟绛不自觉地哼起歌,在自行车上忘我陶醉。

    也许是心情过分美丽,她只记得抬头望湛蓝天空,“嗷呜嗷呜”张开嘴巴幻想自己咬住层层云朵,却忘了看一眼人行道——

    绿荫下面,闻笙默默注视着她。

    在闻笙的视角里,迟绛的手臂正紧紧环在祝羽捷腰侧,还满脸轻松地哼着小曲儿。

    果然,和朋友在一起的迟绛才是最放松的。

    而坐在自己身边的迟绛,何时这样放肆地笑过呢?

    闻笙耸耸肩,自嘲地笑了笑,不再理会那辆爱唱歌的自行车。

    *

    祝羽捷和迟绛一起进班。才撂下书包,祝羽捷就对着小镜子整理发型:“迟绛,我这样好看吗?”

    “好看啊。”迟绛忙着埋头在书包里找饭卡:“不过,你这么早去跑步,就算头发飞起来也没有人看见。”

    “章蔚看得见就可以。”祝羽捷眉毛一挑,校服拉索提到最高,小跑出教室门外。

    迟绛这时才了然,祝羽捷兴冲冲来到学校只是为了和学姐晨跑。亏自己还真以为她学习血脉觉醒,忽然发奋念书。

    彼时闻笙还没有来,迟绛主动替闻笙把倒立在课桌的椅子放下来摆好,随后伸个懒腰闭目假寐,暗戳戳等待闻笙把自己喊醒。

    很快,熟悉的脚步声靠近,闻笙在她身旁轻轻坐下来。

    迟绛听见闻笙摘书包,拿文具,取卷子——

    可直到笔尖在纸上摩擦出沙沙声响,闻笙还是没有和自己打招呼的意思。

    迟绛装不下去了,抬头戳戳闻笙,抬起迷蒙睡眼:“喂,闻笙,早上好呀。”

    “嗯,好。”闻笙头也不抬。

    “我今天起很早,到校也很早。”迟绛表扬自己,似乎也在期待着闻笙的夸奖。

    不过闻笙只是笑笑,轻声答:“早早到校睡觉,还不如回家睡得舒服。”

    何况,早上在自行车上唱歌唱得挺欢腾的,丝毫不见倦意。怎么一到自己身边,就困成这副样子,声音都软绵绵的。

    迟绛一时间眉头皱起来。

    她也想不通,昨晚分明已经很亲近了,今早怎么又恢复了“我们不熟”的状态。于是嘟起嘴巴叹气,气息吹起自己的刘海。

    叹气时,迟绛忍不住怀疑:世界也是巨大游戏——只是她们疏忽忘记存档,那友谊的进度条才被迫倒退清零。

    分明满怀着期待早早来到学校,却被闻笙的态度浇了一瓶盖冰水,迟绛的好心情陡然碎了大半。

    委屈涌上心头,她倒也不藏掖心事,问闻笙:“为什么你昨天晚上跑大老远给我送热气腾腾的粥,今天早上又忽然冷淡不理我。”

    “那你为什么在上学路上喜笑颜开,坐到我身边又闷闷不乐?”闻笙放下笔,淡笑着反问迟绛。

    “哪有闷闷不乐?我特意早来学校,就是想要和你上早自习。”迟绛觉得自己冤枉得很,以至忽略掉闻笙话里的醋意。

    她拧开矿泉水咚咚咚仰头灌了半瓶下去,才开口替自己洗冤:“放学和周末都约不到你,一天里就只有这点时间能和你独处。化学我都背熟了,还等着给你显摆呢,结果你都不理我。”

    闻笙被她说得有些心虚,翻着书页,掩饰内心慌乱。她语气缓和了些,但还是小声反驳:“可你才坐到我身边,就没精打采睡觉,明明在路上还高兴得直唱歌。”

    “我只是装睡!”迟绛一着急就讲出大实话,“你才进班门我就知道是你,耳朵一直竖着听,就等你喊我起来打招呼呢。”

    “为什么等我?”闻笙唇角总算有了笑意。

    “没有为什么。”迟绛闷哼了一声,挪着椅子往左边坐了坐:“到十句了。”

    讲话额度在大清早就浪费完,闻笙却不以为意。以她对迟绛的了解,撑不过一节课她就会主动开口。

    然而,一节课过去了,一个上午也过去了,迟绛却还在执拗地紧抿嘴唇,坚持不肯和闻笙讲话。

    闻笙有点慌张,几次想要开口,可两人四目相对的瞬间,她又不知该讲些什么,只好默默将目光移开。

    更令闻笙担心的是下午的体育课。

    两人一组的仰卧起坐训练,她和迟绛是固定搭子。话不能讲,肢体接触又逃不开,这令她略感无措。

    课间打水时,闻笙也有些心不在焉,以至热水灌得太满,烫到虎口处。幸好学校饮水机水温不够高,烫伤处只是有些泛红。

    “闻笙,你是不是在和迟绛冷战呀?”祝羽捷也在旁边接水,“中午吃饭,迟绛几乎一声不吭,我就感觉她状态不对。”

    “这样吗?”闻笙拧紧杯盖,想了想,又摇摇头:“但是并没有冷战,我们平常就不讲话。”

    话是这样说,一回到班级,闻笙就走到迟绛桌边,弯曲指关节敲敲桌面:“出来一下。”

    她走在前面,迟绛隔着三步远的距离跟在她身后,直走到无人经过的楼梯中层拐角,闻笙才停下来。

    “迟绛。”她看着对方眼睛,轻声开口:“羽捷问我,我们是不是在冷战。”

    迟绛紧抿嘴唇,直视闻笙的眼睛,但还是不肯说话。

    她承认,自己就是在生气的,但自己想通之前,不想再和闻笙交流更多。

    闻笙擅长阅读表情,不费力气看出迟绛额头闪闪发光的「生气」「要哄」几个大字。

    但哄人向来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方式,闻笙于是轻轻捏住迟绛袖口,小幅度晃了晃,问她:“可不可以告诉我,今天在气什么?”

    迟绛却双臂交叉趴在扶梯栏杆上,低头坚持道:“我哪有那么容易生气,我只是在履行十句话的约定。”

    “你不肯说,那我就随便猜了。”闻笙站到她身侧,低声喃喃:“是我性格不好,今早语气太差劲,对不对。”

    “只对一点。”迟绛总算开口,她告诉闻笙:“但我不是和你闹别扭,我只是和自己生气。我一开始就知道你是冷冰冰的个性,又总是自作多情,以为我们可以做朋友。”

    闻笙听着“朋友”两个字,感觉奢侈。像身无分文的小孩站在玩具橱窗前,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却不敢奢望占有。

    从念书起,她的生活里就只有“竞争”二字,妈妈也反复与她强调:“少为无用的人和事浪费时间。”

    再一想到那些因为妈妈介入无疾而终的友谊,闻笙的呼吸又紧张起来。与人打交道。她总是小心翼翼,不敢给出丝毫承诺。

    “和我做朋友,不是明智的选择。”闻笙笑了笑,神情稍显落寞:“迟绛,高考摆在前面,我没有精力交朋友。除了考试排名,我没有任何看重的事情。”

    现在是高一,期中考试她的排名也让妈妈满意,这才难得松弛一阵子。

    眼下期末将近,她知道妈妈严格起来有多疯狂,而自己很快就要生活在妈妈的监视下。

    她生怕迟绛靠得太近,和过往那些无疾而终的友谊一样,短暂绽放又倏忽消逝。

    “可是你放学后救小猫,你悄悄替我的小花浇水,我生病你跑来我家看我,你花那么多时间帮我搞化学,我们还拥……”

    迟绛还想解释些什么,找出她们友情升温的证据。

    闻笙却截断她的话:“那只是因为现在不够忙。”她不敢直视迟绛的眼睛,低头看着米色地砖:“再过一个月就期末了,一眨眼的事,你准备好了吗?”

    “我们在谈我们,不是考试。”

    “可如果你考试排名不在前三十,哪里还有「我们」?”闻笙语气也焦急起来。急切的口吻,出卖她内心想和迟绛同班的愿望。

    迟绛也聪明地捕捉到这一点,想想自己那百名开外的成绩,脑袋低了下去。

    闻笙想的似乎也没错,为这一年的“友谊”付出时间,也许只是空耗精力。

    半晌,她才抬起头,看着闻笙:“我知道了,我以后尽量都不打扰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也没有嫌你吵的意思。”闻笙不知谈话怎么发展到这个样子。

    明明是想要和迟绛解释清楚,同她道歉,哄她开心。

    话一出口,词句却不受控地滑出轨道,把关系降至冰点。

    她甚至犹豫过一秒,告诉迟绛,清早她并没有刻意冷淡谁,只是……只是占有欲作祟,吃醋而已。

    可她转头看看迟绛,那么乖巧的一颗蘑菇头,倘若知晓自己这般特殊的小心思,万一躲得更远更远呢?

    最后,她发觉自己什么都讲不出口,只是重复一遍:“对不起,我性格已经是这个样子。”

    迟绛却忽然想开了什么似的,努力咧开嘴,朝闻笙笑笑:“没关系,你尽管做你自己。”

    只要不再对“和闻笙做好朋友”这件事有执念,迟绛私心以为,两人还可以当一对很和谐的同桌。

    “走吧,体育课,一起?”迟绛故作轻松地笑笑。

    闻笙随着她一同微笑:“一起。”

    她们肩并肩走下旋梯,各自的心思随着楼梯不断转弯,下沉。

    直到走出教学楼来到操场,热烈的阳光将心事一晒,潮湿的心情又立刻被烘干。

    迟绛说:“闻笙,你将来一定会考上最好的大学。等将来就我可以和别人吹嘘,我有全世界最聪明的同桌。”

    “就只是聪明啊。”闻笙莞尔。

    “还最——”迟绛拖着长音卖关子:“最讨厌!”

    她故意讨打地说完这句,眨眨眼睛,笑着逃开了。

    身后,闻笙微笑着看着她背影,在心里默默承诺:

    等到羽翼渐满那天,我一定会告诉你,你已经是我最想要珍视的小人类。

    从一开始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