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故岁辞
建和七年, 皇子东方昱年满十二，立储，为永太子；同年，魏王东方循年满十二, 按照当年先王旨意, 东方循将在今年赴任魏国, 登魏王位亲政。
昔日只长到腰间, 追在屁股后面一口一个姐姐的小孩子, 今日已经长成翩翩少年，个头要赶上东方稚了。接到旨意时, 东方稚站在东方循跟前是看了又看，满眼的怜爱与不舍。
要是说把东方循当成了儿子，倒不至于。
只是这跟在身边教导多年的幼弟，如今要独当一面成为一国之主了，东方稚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要说不舍得，那也的确是真的。
“皇姐, ”那翩翩少年见她这般表情不由得笑了，说道：“循儿只是去魏国而已，又不远, 可比盛皇兄近多啦！日后循儿若是想你了, 便能快马回齐国来看你和姐姐！”
这里的姐姐，自然是指苏许。
东方稚蹙眉，伸手纠正他：你那是回魏国，不是去魏国, 你那是来齐国, 不是回齐国。
“哎呀，循儿就是在齐国长大的, 怎么分得那么清楚啊……”
小少年扁嘴，对于他皇姐总是爱纠正的毛病感到不满。
“循弟，你是魏王，怎么心底里都不把魏国当家的？皇姐教了你很多次，魏国百姓是你的子民，魏国河山就是你家，你日后一定要——”
“一定要好好治理魏国，凡有不懂，一定要多听臣子建议，不能逃避臣子谏言，不能轻信佞臣之言，要明是非……好啦皇姐，你说的那些循儿都会背啦，一定会记得的。”
众人皆笑。
魏夫人忍俊不禁地看向身边的老王爷东方宪，打趣道：“如今循儿可是真的长大了啊，竟然都敢反驳他皇姐了……兄长我跟你说，循儿平日里看到稚儿就又敬又怕，怎么敢这般驳嘴？看来真的是要回国了，翅膀硬了哟。”
东方宪乐呵呵地笑，不发表意见。
东方稚将手怀抱胸前，没好气地看了两位长辈一眼，复又看向自己眼前的鬼灵精。她还是不放心，也不知道是不是近来年纪见长，说话都变得啰嗦。“信成和风生是你的左膀右臂，朝埕和往宁也是人才，都是由雚疏训练出来的，切记信任。”
“信得不得了，循儿有时候还会叫他们洗贴身衣物。”
“你！”
“说笑的，说笑的……”
四名跟在东方循身边的小侍卫见东方稚提及自己，忙出言替东方循解围：“齐王爷放心，主子一直待属下如兄弟姐妹，未曾苛刻，也未曾怀疑的。”
“你们几个跟在他身边，切记将他保护好了。”东方稚又叮嘱。
“是。”
众人又是一笑。
原本说要在早上出发魏国都城的，如今光听他两姐弟闲聊，日头都快爬到头顶了。苏许忙上前来拉扯着东方稚的衣服，提醒她时候不早了，不然到时候他们晚了时间抵达驿站，夜里不好赶路的。
东方稚这才慢悠悠地退了半个身位来，恭送魏夫人登马车。
东方循笑嘻嘻地看着他皇姐拜别魏夫人，又看她到车队领头再吩咐了一遍细节，最后才回到了他的面前。
多年教育之恩，姐弟之情，在他东方循的心头同样是难以割舍的。他知道皇姐平日总是担心别人，但凡见了一个亲近的人难过，她必然也会难过二分，故今日总是作怪，希望皇姐能将离别看淡，不要觉得难受。
“魏王殿下，该启程了。”
身边心腹一声催促，东方循才缓缓地转身朝车辇走去。
临上马车前，这小少年终究还是回了头，收起了方才与皇姐斗嘴的气焰，表情是异常的严肃与认真。他目含泪光未道一字，只是拱手作揖，朝着陪伴他长大的东方稚一拜。
“此行珍重。”
东方稚喃喃自语道。
—
时光荏苒。
昔日这广安城，这齐宫多热闹啊……
齐王府，泰王府，泰王府里头还有一个魏王爷，三人打闹玩乐，又加上父亲回来，魏夫人如母，许儿也陪在身边，真像是把以前未曾感受过的热闹都感受了一遍。送了东方循和魏夫人之后，东方稚便一直坐在寝殿里发呆，脑海里将这些年里离开身边的人都想了一遍，那一幕幕，如走马观灯。
冉遗离开之后的第三年，天狗娶了媳妇，是府里人。那丫头也是身世可怜的，东方稚做主，让他们在齐王府中安家。没多久，他二人便有了孩子，取名齐欢，是个和念儿一样聪明伶俐的小姑娘。
多事八王去了盛国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娶绮生为盛王妃。离了齐国其实也好，盛国知道绮生的人不多甚至没有，他们雀跃地庆贺着这一桩大喜事，按照多事八王近年来的信件可以看出，他们二人成亲后也过得不错。喔，多事八王现在当爹了，是建和五年得的一对龙凤胎，小世子名昭，小郡主名晏。
这些年，老王爷的身子骨倒还算康健，只不过还是不能走动太多，只勉强在府中活动，和府里的大小孩小小孩们打成一片，成了新一代‘孩子王’。东方稚对自己父王的社交能力表示认可，他真的很会逗小孩子欢心。
虽然他经常打趣说如果稚儿和许儿能生娃娃就好了……
欸！
东方稚那时急得回答他：已经每天都在努力啦，生不了嘛！
气得苏许好半天没理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东方稚想起往事，忍不住笑出声来，惹得殿里那三个不好惹的主儿抬头看她。
这三位主儿是：大王苏许，小鬼南七，以及快变成小鬼的鹦儿。
东方稚默默地板起脸，假装自己没有大笑。
太可恶了……她明明才是这个寝殿的主人，可是‘家庭地位’却一天比一天低，就连忠实可靠的鹦儿也会时不时地帮着苏许……呜呜呜。东方稚心里苦。
“我的好王爷，方才自己笑什么呢？”苏许端着一个瓷碗走进内堂，东方稚眼瞅那熟悉的青花瓷碗拔腿就要跑，谁知门前早已站住了南七和鹦儿，此刻，她们正严守大门，不准东方稚出去！
哇！！！！这是威胁！！！
“啊啊啊啊啊啊啊……”东方稚急得原地跺脚，她双手合十，不断地朝南七和鹦儿求饶道：“放过我放过我……不想喝不想喝不想喝……”
“不行！”
“不行！”
这两声回答仿佛就像阎罗殿内的黑白无常，斩钉截铁至极。
“呜呜呜……”东方稚要哭了。
正在这个时候，苏许端着瓷碗来到了东方稚的身后，像审视自己的猎物一般盯着东方稚。“南七，鹦儿。”
“在！”
“把东方稚架起来！”
“是！”
黑白无常得令，当即一人一边将东方稚的手臂紧紧钳住，然后强制她转过身来看向‘阎罗王’苏许。东方稚哭丧着脸，尤其是闻到碗内那股刺鼻的气味时，眼泪真的是要出来了……
苏许无奈地叹气，让南七和鹦儿松手。
这其实是东方宪给的一个药方子熬的药汤，有固体益气，强身健体之效，说白了就是十全大补汤。东方稚每天操劳国事实在太累，历代君主国王十有八九都是过劳而薨，苏许实在不想看她年纪轻轻就熬成老太婆，所以问东方宪拿了这样的药方，隔天就给东方稚补身。
哪知东方稚这个主儿，说汤药难闻，也不好喝，每次看到苏许端药来都要吓得到处乱窜。苏许没法子，只能安排南七和鹦儿与自己里应外合，趁东方稚不注意的时候逼她就范！哦不，让她乖乖喝药，保持健康的体魄~
“这碗药，是为你好，也是为我好哦。”苏许吹了吹汤药，见东方稚还是摇头不喝，便放下瓷碗故装可怜，略带哭腔道：“东方稚，你竟然想让我那么年轻就守寡……”
“啊喂，没有啊，我没有这样的意思啊……”
这把东方稚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
尽管装哭这个招数苏许已经用了无数遍，但只要苏许换一句理由，东方稚就会乖乖听话，然后皱着眉头把补汤全部喝完。
“那你喝。”
“我……”
“你果然是想我守寡……”
“喝喝喝，我喝就是了，许儿别哭。”
东方稚毅然接过了苏许手里的瓷碗，然后一鼓作气地闷头就是喝，咕噜咕噜几下，汤药便喝得干干净净，一滴都不剩。苏许笑了，说东方稚就是嘴硬，总是要人家哄着才肯喝药，这明明是补汤嘛，干嘛那么不情愿。
“补汤？”东方稚咂舌，“这玩意儿太苦了，我每次喝完只觉得舌尖发麻。这到底哪里补啊，我怎么察觉不出来。”
“挺补的呀，我看你最近气色好多了，白里透红的。”苏许点评道。
“我也觉得挺补的。王爷，你最近每天晚上和小姐就没停辶……”南七嘴里的过字还没说完，便被鹦儿捂着拖出殿去。东方稚和苏许还没反应过来方才发生何事，又仔细一想南七的‘脱口而出’，两个人都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