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想出宫
此刻在前湖康熙也在吃饭,他今天的饭搭子是三个年长的儿子。
太子是想给弟弟们争取一下,但是并不想给大哥争取,所以问的不深,说了几句被康熙无视了。
大阿哥觉得太子不顶用不是真心来要个说法,就自己上。直接问康熙:“汗阿玛,为何弟弟们都没有封爵?如今连老五老六都成亲了,接下来就是老七老八,宫里住着实在是拥挤,没爵位他们不好搬出去啊。”
是你想搬家吧!是你想要爵位吧!
康熙掀开眼皮看看他:“那就不搬,你们的老阿玛还能养你们。”
大阿哥听出他不耐烦了,可是大阿哥自己着急啊!他比任何人都想出宫,出宫的自由他是体会过的,比如现在住在园子里,想见谁就见谁,日日宴席夜夜笙歌都没人管,不像是在宫里,住的挤也就算了,行动坐卧都要小心,甚至回去的晚了连门进不去,宫门是一道接着一道,一旦开启那动静不小,就是想瞒着都瞒不住。
大阿哥说:“其实儿子们也不想搬家,都想和您住的更近一些,只是如今园子里女眷多,西花园更是人来人往,弟弟们读书都受影响,不如先让弟弟们出去建造园子,咱们住的近,儿子们能市场亲近您,也不用误了小弟弟们读书。”
三阿哥的眼睛立即亮了,没有府邸先有园子也行啊!
康熙说:“没钱。”
怎么可能没钱呢!内帑的银子装了几个库房,内务府也能拿出银子,怎么就没有钱,这话说出来就没人信。
大阿哥不敢说钱的事儿,他就怕康熙说他当儿子的不孝顺惦记老阿玛的银子。所以被康熙这不是理由的理由噎的说不出话来。
三阿哥看看大阿哥和太子,再看看康熙,没勇气说出自己筹银子,他没话说,就是眼巴巴的看着康熙,康熙都没搭理他。
一时间饭桌上安安静静,都默默吃饭。
康熙吃的不多,他现在胃口没以前那么好,而且重视保养,晚上稍微吃点就行了。
放下筷子也不管这些儿子吃饱了没有,直接赶人:“都回去吧,明日还有事儿忙呢,都早点安歇吧。”
三个儿子都没吃饱,赶紧放下筷子应了一声站起来告辞了。
看着三个儿子走了,康熙心里就一股子火气压抑不住,这是三个年龄大的,这德性怎么看怎么不顺眼。重重的叹口气:都是一群没出息的!
太子直接回去,大阿哥和三阿哥两人走的很慢,都在说搬出去的事儿。
大阿哥说:“太子和咱们不一心,他住着又不挤,体会不到咱们的难处难以感同身受,咱们指望不上他。”
三阿哥也说:“弟弟们也和咱们不一样,四弟五弟六弟他们才是贝勒爵位,在外面住着也就是宽敞一些,又没有孩子,住在哪儿都是一样的。在宫里要么有妃母补贴要么有祖母照顾,搬出去未必有现在这么舒服。七弟八弟就是光棍,住宫里反而有人关心自然不着急出去,可咱们不一样啊!”
大阿哥搬出去理由充足,他们夫妻感情好,侍妾一两个并不受宠,只是孩子多,女孩们一天天大了,也该有自己的房间,再和父母住在一个房间里不合适。所以康熙给了四十万两银子这完全是看在孙女的面子上。但是三阿哥没这样充足的理由,老四老五老六都不觉得挤是因为没那么多侍妾,老四和老五有两个格格,两间两小屋子而已,院子里是能挤出来的。
四阿哥日常起居都在四福晋居住的上房,除了觉得四福晋的东西多之外也没觉得有什么难以忍受的,而且四福晋的陪嫁很少,之所以东西多都是德妃给的。五阿哥院子里情况相同,五福晋娘家给的陪嫁也不多,院子里的东西都是太后贴补的。
六阿哥那里略有特殊,是因为六福晋现在在院子里是个霸王,六阿哥都被她收拾的服服帖帖,六阿哥两个新鲜出炉的侍妾好吃好喝养着,也个个安分守己不敢跟她分个眉高眼低。两口子都没什么贵重物件,也不需要库房,所以六阿哥还有间书房在,六福晋因为阅读量大,如今书房是夫妻两个共用,里面摆放了不少六福晋的嫁妆,也就是各类书籍。
三阿哥就爱个红袖添香夜读书的调调,他的侍妾就多,三福晋占了上房,两边厢房安置了侍妾,又需要书房,又需要库房,加上主子和半主子多了内务府陪的宫人就多总不能睡走廊啊,也要有地方安置,日常喝茶还需要茶房,女人多了拈酸吃醋的时候也多,侍妾之间常常隔着门扇指桑骂槐,所以住着就拥挤。
就三阿哥院子里的情况康熙才不管他呢,就三阿哥的面子他是不会网开一面给他建园子的钱,有本事他也抱出来几个孩子才行!
关于这一点三阿哥也知道,但是他现在不是没孩子嘛!
“是啊!”大阿哥跟这叹息一声,他和三阿哥都迫切的想得到自由,两人都想赶紧把爵位拿到手,郡王的爵位到手了下面的人才会放心的投奔。特别是三阿哥,他也想有门人孝敬,更想参与进朝堂中来。
两人都觉得只要是封王了必要放他们出去的,最好的例子就是海棠,海棠封王后立即给她选了王府,虽然没立即建造,但是也是划拨了地方。三阿哥酸溜溜的说:“九妹妹就是成了郡王才建造的王府,她现在都不住在府里,房子都闲着呢。”
汗阿玛真偏心,不需要府邸的人却王府园子都有,特别是园子居然那么宽敞,偏偏没家眷塞进去,白废了那么好大一片地方。需要的人怎么都得不到,这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都是汗阿玛的孩子,人和人真的不能比!关于这个大阿哥太有感触了,他就从来没比上太子过!
两人各自感叹了一番,在心里止不住的埋怨汗阿玛偏心,骗到胳肢窝里了!最后也没什么办法,只好各回各家,大阿哥出园子,三阿哥回西花园。
三阿哥的心情就很烦躁,特别是十四阿哥回来后,大晚上还不睡,不知道和十三阿哥玩什么游戏,大呼小叫,隔着几个院子就能听到他们两个咋咋呼呼的声音。
三阿哥真的很想冲出去训两个小的一顿,但是他怂,无缘无故的骂了弟弟,回头他汗阿玛能训的他跟孙子一样,心里埋怨老四怎么就不管管十四,看那小东西被娇惯成什么样子了。
看着他长嘘短叹,三福晋给他出主意:“想建园子也行,咱们自己出钱。”
问题是没钱。
三福晋说:“咱们是没钱,但是有人有钱啊!隔壁四爷就有钱,我听说佟皇额娘的私房都给他了。”
三阿哥说:“那是你听的不真切,不止是佟皇后娘娘的私房,还有前面祖母的私房也落他手里了。”这位祖母说的是康熙的生母佟妃,佟妃的遗产封存起来后是康熙保管,但是后来佟皇后进宫,一些金银细软就给了佟皇后,宫妃也就是细软多,所以大部分都到了佟皇后的手里,后来被佟皇后打包全给了四阿哥。
三阿哥接着说:“你是没见过,当初佟皇后娘娘独自住在承乾宫,那片地方大部分屋子放的都是她的私产,好好的宫殿被她当库房用了。汗阿玛当初对她极好,好东西都紧着她先挑,有什么好的立即送去给她了,她也没花钱的地方,那些年只进不出攒下了不少的家当,要不然老四能一口气拿出小十万的银子给九妹妹置办海棠树。”
三福晋叹口气,有些事儿真的羡慕不来:“怪不得四爷不急,他有银子,德妃娘娘还在贴补他们,两口子没为钱操过心,不像咱们各处抓挠。你说找四爷借钱他乐意吗?”
“当然不乐意,我估摸着佟皇后娘娘的私房是金银器皿多,银子少,给他留的银子大概在二十万左右,剩下的都是些金银器皿,这些金银细软都是念想,他不会动用,银子现在剩的也不多了,就是把剩下的十几万借来也不够用啊。”
三福晋就说:“多找人借借,大爷那儿,九格格那儿,都能借一些,太子手里估计也有,我就不信外面没人孝敬太子爷。每个人凑一凑大概也够了。”
“不够,大哥的园子花了上百万,找兄弟妹妹们借一借,也就是四五十万,你看看九妹妹的园子那是三十万,四五十万也就比她那地方强一点,远远不够。”
“咱们也不必弄那么好啊,咱们园子才有她的一半大,也不用太费钱,有地方住着就行,我看着那园子就不错,俭省过日子吧,日后还的银子也少。而且我估摸着九格格手里多着呢,人家都说青海那边富得流油,光是盐湖都够他们王府不为银子发愁了。”
三阿哥摇头:“她就是铁公鸡,自己对自己都抠门的人,你觉得能借出多少?而且汗阿玛把她和太子当眼珠子,回头能骂死我。”
“那怎么办?我不想再住这里了,站门口能看到外面,想在院子里溜达几圈都转不开身。”而且门口小屁孩可淘气了,尤其是十四,就他事儿多!
三阿哥更不想住这里,说难听点,晚上办事儿都要战战兢兢防着被邻居听见,谁想这么过日子啊。
他就说:“你别管了,我想法子。”
他就想着怎么弄钱,短时间很难从奴才身上弄来钱,所以还是要从兄弟姐妹身上找机会。
他心里想着就是找大家借钱,回头会还的,就先去找邻居四阿哥。
四阿哥听了并不想借,他觉得三阿哥这园子就建不成。嘴上说:“三哥要用钱弟弟没二话,只是这事儿要先跟汗阿玛说一句,当初大哥造园子是先请示了的,汗阿玛同意后测量了地块、绘制了图纸、有了预算才筹钱动工。
你现在什么都没有,汗阿玛到底同意不同意?不知道。建成什么样子?不知道。要花多少钱?还不知道。这三条你总要占一条啊,这样内务府才好调配人手给你,你找兄弟们借钱也好开口啊。”
三阿哥说:“这事儿汗阿玛八成不乐意。”
不乐意你建什么园子?瞎胡闹呢!
四阿哥三两句话把他打发了,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三阿哥就想着汗阿玛的路子走不通,不如找太子替自己说话。于是去找太子,太子就知道这事儿办不成,其中内情他是知道的,上半年明珠押运粮草晚了几日,甩锅给京城,索额图和明珠在回程的时候就在御前辩论,汗阿玛觉得是明珠不堪驱驰撸了明珠身上不少官职算是处理了,然而对弟弟们管束的更严了。
拦着他们出宫就是推迟他们和朝臣的接触,暂不封爵也是如此,要是这些人如九妹妹海棠一样不和朝臣来往,汗阿玛是绝对不管他们的,只是这些人都露出迫不及待罗织羽翼的模样,自然是惹的汗阿玛不悦离不开宫门。
太子因此说:“如今国库内帑都没钱,上半年用兵,粮草耗费无数,户部现在挤不出什么银子了,安家银子这样的大支出拿不出来。这次赏赐大臣和八旗,内帑出了不少银子,汗阿玛这会也拿不出那么多钱来。
而且你也该想想,如今有那股子酸儒说朝廷穷兵黩武赋税过重民间苦不堪言,这时候你再大肆兴建园林外面说酸话的更多,舆情汹汹之下不妨再等等,明年后年等这阵子风头过去了再提这事儿。”
三阿哥不乐意,他觉得太子不想帮忙,故意找理由推脱,心里就想着你们都有地方住,自然不理解我。
就问太子借钱,太子好笑的说:“我哪里有钱,我这边缺什么问内务府要就行了,也没地方花钱,自然也没什么进项。”
三阿哥就不信,大阿哥都有人孝敬,太子怎么就没有。
他从太子那儿出来,就一直盯着太子,等到海棠请大家去朗惠园看戏,他还对这件事惦记着,就因为惦记才让他发现了一件事:太子派人“勒索”曹李二人。
第192章 如何选
曹寅没意识到他和李煦绑的太深了,有事儿哪怕和他没关系,但是一旦和李煦扯上关系,官场就默认和曹寅也有关系。两人出身一样,官职一样,又是姻亲,同进同出,就被外人视作一体。
李煦在京城钻营,很多人就默认是曹李二人钻营。为什么李煦能在京城大放异彩,什么宴席都能挤进去,就是因为曹寅很受康熙信任。
太子为了训斥李煦首鼠两端几次派人去江南拿捏他,也是因为曹寅在康熙心里的位置很不一般,要不然普通的包衣奴才太子都不会多看一眼。
这消息被三阿哥知道了,三阿哥就更是觉得太子小气吧啦的,明明有江南孝敬的银子却不借还扯了那么多借口。当然老四也不是好东西,别看话说的很有条理,事后一回想这也是推脱之词。然而有些事就是羡慕也没法去做,因为朝臣不是太子的人就是大阿哥的人,他想学太子派人去敲打家奴再勒索银子都不行,没人认他当主子。
还是要在兄弟姐妹身上下功夫,他就想借海棠的银子。
此时的京城秋高气爽,回京的第三天下午,趁着弟弟们放学,海棠请示了太后和康熙后在朗惠园宴请哥哥嫂子和姐妹弟弟。这是海棠第二次来园子里,发现这园子有个缺点:没地方宴客。
四阿哥也发现了,瞬间觉得当初考虑的少了。但是空旷的地方也有,海棠无所谓,让人在园子的最中心的一片大树下摆了戏台子,台下用屏风隔开,一面是女人们坐的地方,一面是男人们坐的地方。
女人们摆了两桌,一桌是福晋们,一桌是格格们。男人那边把几张桌子并在一起,太子坐上位,两边分别是大阿哥和三阿哥,按照排序依次排下去。
这片大树都是桐树,从南苑拉回来的,树冠很大,长的也很高,每棵树占了好大一片地方,光是树干都要六七个人手拉手才能合抱。十几棵树犹如十几根柱子,树冠犹如亭子盖,把这片地方全部笼罩,树下收拾的干干净净,铺着砖块青石条,秋高气爽的时节漫步在其中十分舒服。
海棠和嫂子姐妹们坐着聊天,主要是聊这些树都是怎么运进来的,大家都没看到运送的过程,都是在胡乱猜。那边是扎拉丰阿陪着皇子们喝酒,他的位置在十阿哥和十一阿哥之间,是海棠在兄弟们中的站位,在皇子们看来,扎拉丰阿才是外人,没把他当成主人,对他颇为客气。
三阿哥喝了几杯,找到机会让人悄悄的请海棠出来,海棠不知道三哥打的什么主意,就悄悄的和他远离人群站在一棵大树后说话。
三阿哥说:“妹妹,哥哥找你借钱。”
海棠的话说的很大气:“咱们兄妹什么借不借的,哥哥缺多少?只管说。”
三阿哥伸出两个指头。
海棠点头:“好说,回头我让人送两千两给哥哥使唤。”
三阿哥摇摇头:“少了。”
“两万?嗯,也行,明日给你送去。”
“二十万。”
海棠睁大眼,“拉姆多……嘴瓢了,这数儿吓着我了,那么多!”海棠惊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嗯,对你来说不多,哥哥知道你王府有这么多钱。”
海棠把他的两根手指摁下去:“三哥,王府里面三五万是能拿出来,你说的大钱也有,不在我手里,我要是动用了汗阿玛会立即问我用途的。”
“什么意思?”
“我的钱在汗阿玛的内帑里面放着啊!你想想,我的王府能放那么多钱吗?藩王,钱多,加上我还领兵,往后的词儿你再想想,正所谓三人成虎,我敢留这么多钱在自己手里吗?”
三阿哥倒吸一口冷气,因为后面的词几乎就是“造反”。
“那……你只有三五万?”
“嗯,就是过年给大家发发压岁钱什么的,偶尔救济一下门下的穷人,年前的时候不能不管他们,好歹也让他们过年啊,就这两个用处,平时随份子有祖母呢,祖母替我出了。放内帑的银子只要有正经用处汗阿玛是不管的,比如给祖母修汤山行宫的寝宫,再比如修这个园子,这都是正经要用钱。你想借也行,我得提前跟汗阿玛说,他同意了才能拿出来,不同意拿不出来。你等我今儿回去跟他说一声……”
“别,让哥哥再想想。”
三阿哥心烦意乱接着回去喝酒,觉得老四的话也对,想修院子要经过汗阿玛的允许才行。可汗阿玛十有是□□不会允许的。
三阿哥就觉得很烦很烦。
此时诸位皇子议论的还是修园子的事儿,特别是大阿哥,这会正批评四阿哥考虑不周到,这里怎么没有戏台呢?
他在洋洋洒洒夸自家园子里的戏台,四阿哥默默听着,想着这园子哪里还能再塞一处戏台,而且因为这件事他也吸取了教训,和弟弟们说:“往后造园子,别每处地皮都用上,空出来一两处,回头缺什么可以填补,要不然像是现在想补戏台就要毁掉一两处建好的地方才行,费时费钱还费事,太不划算了。”
大阿哥觉得这是事先就该想到的,如果是那些有经验的大师绘制的图纸,戏台子这种用于享乐的地方是有的,这园子就因为是老四兄妹两自己画的图纸,才处处与别家不同,虽然有地方很有巧思,到底是不足之处更多。
十一就问:“现在怎么补救?要不然把那处果园子给毁了吧。”
他看那片果园子很不顺眼,皇家园林怎么能有这么接地气的地方!畅春园也有,但是畅春园的御田更像是养了些庄稼当景,这里是真弄了一片果园,也太像那回事了。
四阿哥说:“果园在中间,毁了建造戏台子不太好,主要是用的时候少,放的久了不用看着也不是那回事,北面有些树木可以锯了。”
海棠隔着屏风说:“这样就很好,不必再动了。”
谁家公园里有戏园子……有些地方的公园里好像真的有,不管了,她是不允许家里有戏台的。
这里能做主的也就是海棠,她说没必要就真的没必要。三阿哥很羡慕这种自己说了算的气派,想想自己那园子现在还是一片荒地,真是欲哭无泪。
这时候有太监跑来跟海棠说:“安王府的格格在门口,您看?”
海棠问:“哪位格格?”海棠和安亲王府的人不熟啊!
“是郭络罗家的格格。”
海棠还在想这是谁,总觉得很熟,一时又想不起来,大福晋正抱着小女儿在哄,听见了就问:“别是八弟妹吧?”
太监说:“正是。”
这边两桌子女眷的表情都变了,五福晋和六福晋是新媳妇,都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看着嫂子们和大小姑子们的脸色似乎都挺一言难尽的。
海棠顿时想学土拨鼠嚎一声,她对这位未来的八嫂子想躲着过日子。可是人都到门口了,海棠坐在姐妹这一桌,只好站起来跟姐妹和嫂子们说:“来都来了,来者是客,你们坐,我去门口迎一迎。”
海棠刚说完,十五格格伸出胖胖的手指对着海棠身后奶呼呼的指了指:“她来啦。”
未来的八福晋老远就喊:“你们聚一起也不喊我,怎么就拉下我了,我自己来了,九妹妹要罚酒三杯。”
五福晋和六福晋对视一眼,都觉得这有点太豪放了!六福晋心想:我以为我够出格了,没想到还有更出格的。
她瞬间放松了,觉得婆婆德妃再给自己脸子看就不用当回事,那是她命好没碰到这泼皮,要不然她能气死!
反正两位新媳妇想不出没进门就这么“亲热”的妯娌该怎么应对。
八阿哥这会惊喜的站起来,跑过去和他未婚妻说话去了,十四很不高兴:“她怎么来了!”其他的阿哥也不高兴,不和她一个丫头计较,都扭头看戏。十三拉了他让他坐下,“十四弟,看戏。”十一对着这位不速之客冷哼了一声,十二也是脸色不好看。
大家都安静了下来,都开始嗑瓜子喝茶,认真的看起戏来,扎拉丰阿立即叫太监多去准备点瓜子茶水。
郭络罗家的格格来了阿哥们这边,热情的打招呼:“哥哥弟弟们好,太子哥哥好久不见了,您最近可安?”太子矜持的笑了笑算是回应了。从亲戚关系说,这么称呼也对,这也拐着大弯的表兄妹,但是大家不想搭理她,觉得她也忒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这位格格打完招呼说:“兄弟们坐,我去和嫂子姐妹们说话了。”转身去屏风那边了,八阿哥跟着去了。九阿里立即问各位兄弟:“把舜安颜和策凌叫来还不晚吧?”扎拉丰阿都坐这里了,八福晋自己找来了,那俩干脆也叫来得了。
太子摆摆手,大阿哥说:“你别闹一出是一出。”
未来的八福晋来到这边站在五福晋和六福晋身后,手搭在她们肩膀上:“这是五嫂子和六嫂子吧?娶亲那天我都去了,就是没挤进去,人多也没看清两位嫂子,今日认识了,日后咱们一起玩儿啊!”
五福晋真的有些手足无措,六福晋说:“格格坐啊,别站着说话,你都认识我们了,你站我们后面我和五嫂子又看不到你,这怎么行了,你来坐啊。”
未来的八福晋说:“等会,我要先跟嫂子们打招呼”,说着站到大福晋身边:“大嫂子最近可好?哎呦看着你的脸色不好,蜡黄蜡黄的,这是最近有恙?”
大福晋怀里的小孩子突然哭了起来,大福晋赶紧抱着孩子哄,三福晋就说:“这是换季呢,大嫂唯恐小侄女儿们换季染上风寒就照顾的尽心尽力,哪有什么有恙。格格来这边坐。”
隔壁大阿哥听见孩子哭,跟几个兄弟说:“这丫头片子比她姐姐们都难摆弄,哭的比老三还多,我一听见头皮都是麻的,拔腿就想跑。”
三阿哥说:“我没哭。”
五阿哥看看他:“大哥说的是他家的三丫头。”
大阿哥让太监把孩子抱来,孩子就到了屏风这边,大阿哥站起来把孩子抱在回来扭腰扭胯晃着她,十四觉得好玩,立即起来嚷嚷:“大哥给我抱抱,给我抱抱啊。”
四阿哥和六阿哥训十四,十四压根不听,跑过去围着大阿哥转,太子被婴儿哭的头晕,还有个十四没完没了的叫着“给我抱抱”,就耐着性子说:“十四,你别看她小,也是个好几斤的肉团子,你别抱了,别把侄女给摔了。”
六阿哥站起把十四给逮了回去。
未来的八福晋隔着屏风出主意:“十四,你来抱十五妹妹啊,十五妹妹就很小,你抱的动。”
十三格格赶紧把十五格格搂怀里,六格格说这位未来的弟媳妇:“你少在那儿出馊主意,”又隔着屏风说:“十四弟你坐好了。”
八阿哥笑着说:“她开玩笑呢,这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嘴快了些,其实最天真烂漫的。别站着了,坐嫂子那边。”
十格格赶紧捂着嘴咳嗽,桂枝和十三格格也跟着捂嘴咳嗽,十一格格看了立即也跟着用手帕捂着嘴咳嗽了起来,十四格格和十五格格两个小姑娘看看这个看看哪个,咳嗽声此起彼伏,似乎这里坐了一桌子病患,还是会传染的那种。
大福晋看这群小姑子们都不乐意搭理,只能说:“格格来这里坐,这里宽敞,别跟他们挤了。”又跟八阿哥说:“喝你的酒去,别管她了,我照顾着她。”
八阿哥立即谢了各位嫂子和姐妹,这才转到屏风那边,大阿哥一通扭腰扭胯很管用,他闺女睡着了,大阿哥轻轻的坐下:“她睡觉也要抱着,就跟知道似的,一放下就醒,我都怕了。”
大阿哥显摆闺女的时候,和他挨着坐的四阿哥转头看着大阿哥怀里的女孩,如果四阿哥的女儿能活着,现在也差不多这么大了。
大阿哥看四阿哥看的目不转睛,就大笑说:“四弟,喜欢啊?喜欢就生啊,我跟你说,这小肉团可招人稀罕了,你回头……”
“爷,您喝醉了!”大福晋隔着屏风说了一句,心说喝点酒什么话都说,再不拦着下面说的都难入耳了,被这群小姑子们听见他的浑话,回头皇上定会捶的他皮开肉绽!
大阿哥及时收着话,呵呵笑了两声,然而兄弟们没一个给解围的。这时候戏台上的戏唱完了,扎拉丰阿就隔着屏风问海棠:“格格,不如让人上热汤,热热的喝完就散了吧。”这会天色也不早了,快要天黑了,也到该散的时候了。
海棠应了一声,十四逼逼懒懒:“我要喝酸辣肚丝汤,多放胡椒面。”十一也嚷嚷:“我要喝甜的。”
扎拉丰阿又问太子和其他皇子喝什么,大家都表示随便,准备了什么就喝什么。
这时候未来的八福晋突然开口:“九妹夫真能干,格格不如去正白旗和九妹夫双宿双飞吧!”
这话很突兀,全场都安静了,唯有六福晋哈哈笑起来:“格格说笑呢,哎呀这满桌子盘子碟子挺不方面的,来个人撤了,腾出空地等着放汤碗,我跟你们讲个笑话,就是关乎宴席最后一道汤的,这道汤有个名字你们知道吗?”
十四格格和十五格格年纪小,懵懂的问:“什么笑话?”“六嫂子快说啊。”
六福晋绘声绘色的讲“滚蛋汤”,屏风这边年纪大的皇子们都不动声色的交换眼神。
看来妹妹入旗的事儿闹到现在都没结果,这京中的王府着急了。
年纪小的几个也飞了几下眼神,在面前撤餐具的时候,好几个人要求送漱口的茶来,漱完口喝了汤就回去。
很快大家吃完,纷纷站起来准备走,马车直接来到树下,几位福晋和格格们上车,大阿哥抱着孩子跟兄弟们说了一句也上车走了。太子就领着弟弟妹妹们回去。
海棠看着大家都上车了,准备和扎拉丰阿说几句话,十四扒着车窗喊:“九姐,走啦。”
“你们先走。”
“不嘛。”他嘴上不同意,但是赶车的太监直接驾车离开,把十四气的问是谁让车动的,被四阿哥骂了两句气呼呼的把脑袋缩车里了。
看着马车纷纷出去,海棠带着扎拉丰阿往外走,海棠说:“我这几日忙,入旗的事儿估计要吵几天,今儿太子说汗阿玛让我找个日子述职,等我忙完了再见面吧。”
扎拉丰阿是想拉着她说说话,然而她要办的也真的是正经事,只能说:“行啊,格格忙完了打发人来找奴才,听六爷说这院子打算今年填进去一些装饰物件,奴才帮着格格参详。”
海棠哈哈笑起来:“行,你多费心,到时候直接按你的意思布置就行,我要求不多。”
说着在他肩头拍了几下,把上面的灰尘掸掉:“上次见面人多,给你准备的玉佩不好当着哥哥们的面给你,下次见面给你捎来,那是我特意挑的松鹤延年,好寓意,我盼着你到时候成个美老头和我一起在园子里摘果子。”
扎拉丰阿抿嘴笑着说:“多谢格格了,上个月格格过寿,奴才还以为您能赶回来,为您刻了一根簪子当寿礼,手艺不好着实粗糙了些,今儿带来了,您别嫌弃。”
海棠一副惊喜的模样:“哪儿呢?拿来啊,都要走了还不拿出来,到底是想给还是不想给。”
就很普通的一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拿了一根筷子,压根没什么雕工,就是打磨的光滑了些。
扎拉丰阿不好意思的说:“奴才想刻几个字,实在是手艺不好,又来又给削掉了。”
海棠直接插自己头上了:“什么都别刻才好,这叫大巧不工,这种能戴一辈子的,那些花里胡哨的,老了再戴人家笑话老不尊重老来俏。送簪子的人是物似主人形,嘴上油嘴滑舌的男人靠不住,沉默稳重的才是过日子的,我就欣赏你这内敛的模样,跟这簪子一样温润典雅又不善修饰。走啦,回去了。”
“您真会夸人。”
“什么夸人,我这是发自肺腑。日后有孩子了我也这么跟孩子说,就说‘你们阿玛那人啊,就如一本好书……’”
“得得得,说的奴才都羞了,别说了。”
海棠推着他上车:“大概十天半个月,我忙完了叫你出来玩儿,上车吧,别在外面停留赶紧回去吧,如今夜里凉了,记得添衣。”
扎拉丰阿在车边也嘱咐海棠照顾好自己,两人在车边嘱咐来嘱咐去,最后还是海棠推着他上车了才算结束。
等扎拉丰阿也走了,这树下的桌子椅子凳子都撤了。侍女太监提着灯笼,就有侍女问:“要不这一路掌灯,您看看夜景?”
“不必看,从前面大道上路过,走慢点,回畅春园去吧。”
马车过来,挂上了气死风灯,海棠坐在马车的门口,看着马车缓缓沿着这条海棠大道往前走,天色黑了,两边树木的枝叶笼罩着大路,看着如群魔乱舞,若是明月高悬夜凉如水,树枝的倒影在路上,那又是另外一番美景。
想起塞外达坂城上看到的夜色,再身处自己园子里看到的夜色,她感慨万千,然而心里到底没诗人的灵性,不能脱口而出一句发自肺腑的诗词,甚至连拼凑都凑不出来,让她觉得真话很难说出口。
马车从道上走过,转到前院,出了大门,大门外面还有两层院子,这两层院子的房子里住满了侍卫和一些在此侍奉的宫人。马车连着出了几道门,此地侍卫是海棠门下的旗人,站在大门前等候海棠离开后关上大门,海棠勉励他们几句,放下了车帘出了园子往畅春园赶路。
没一会到了畅春园,刚下车,御前梁九功的徒孙跑来传信:“格格,皇上等您用膳呢。”
海棠就往无逸斋去。
康熙歪在炕上看书,看到海棠回来就扶着宫女的手下了炕:“走,吃饭去。”
今日康熙的饭搭子是海棠,父女两个坐在一起,康熙吃的少,不停的给海棠夹菜:“多吃点,太后都说你瘦多了。”
海棠说:“现在是吃什么都不胖。”
“跟你四哥一样吃了不胖,你看他瘦的,身上没丁点肉,把你额娘着急的没法子,变着法的给他补,他吃的少,还不爱吃肉,挑食的人就是胖不了,比比你五哥,你五哥那是瘦不下来,现在看着都发福了,再过两年都超过朕了。”
海棠笑起来:“我五哥吃席多,席上都是好东西。”
康熙动了几筷子就不吃了,还时不时的夹菜给海棠。宫女端着茶送来,他放下筷子接了茶盏,刚掀开盖子,茉莉花茶的香味极为霸道的冲了出来,这股子香非常好闻。海棠瞬间喜欢上了,跟宫女说:“给我也来一杯。”
康熙慢慢品着茶,看她狼吞虎咽风卷残云的配着菜扒了两碗米饭,桌上每样菜都被她夹了一遍,几十道菜每样吃点就饱了,更加上两碗米,就忍不住说:“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你虽然不是小子,你这饭量放到一般人家,这吃法也真能把老子吃的发愁。”
海棠漱口洗手后把自己的那碗茉莉香片接到手里,打开盖子问了问,然后喝了一口,高兴的说:“香!其实吧,当老子的不管是为了吃喝还是前途都为孩子发愁,咱们家虽然不为吃喝发愁,但是您该愁的一样没少,甚至更多。今儿安亲王府的八嫂子突然来了,宴席上没头没尾的说了正白旗,说扎拉丰阿是正白旗的小伙子,让我跟他双宿双飞,儿臣想着又让您操心了。”
康熙轻笑一声,跟海棠说:“品茉莉香片别一口喝下去,要在口中含一会,让这股子香气从鼻子里透出来,余香在口舌中弥漫,再缓缓咽下。
这些老王爷的心思朕是知道的,都怕时间长了你将他们取而代之,自然是想把你往正白旗推,正白旗以前是多尔衮的正白旗,虽然如今是朕亲领,到底是和两黄旗有些不对付,日子过不到一起去。你怎么想的?”
海棠把嘴里的茶水咽下去:“去哪儿都行!儿臣无所谓。”
有本事的人自然是哪儿都去得,康熙就喜欢海棠这自信的模样,康熙也相信她去了任何一旗不出几年就能挤兑的老旗主没立足之地。康熙打开茶碗盖子闻着茶香,跟海棠说:“正白旗是盼着你去,朕前几日也想着让你去,可是如今有些犹豫。”
海棠睁大眼。
她没想到正白旗居然愿意跟她。实际上想想就能想通,海棠如今是有本事有爵位,京城如今只有六家世袭罔替的王府,勇宪郡王府是第七家世袭罔替的王府,她开拓有两块土地,已经是功勋卓著的宗室王了。
正白旗第二任旗主是多尔衮,那也是功勋卓著的人,多尔衮之前是努尔哈赤,跟着这两代旗主,正白旗没少捞好处,他们想找个强势的旗主再跟带着拿一波军功。
毕竟有眼睛的都看到了,前年各王府把一些贫寒旗人分给到了勇宪郡王府,今年这些人都在西北落脚,在南疆遍地开花,虽然如今是过渡,一两年后吏部从新选派官员,就是这些人将来从南疆撤出来,也是有官身的了,全国各地哪里都能去任职,这就是跟对主子的好处,有个好主子罩着想出头容易多了。
所以正白旗的人就跑到康熙跟前表忠心,嘴上表示皇上永远是旗主,他们就想找个能管事儿的王爷给他们撑腰子,主要是他们和老对头镶黄旗有点矛盾,需要有个出面的人替他们争取公道。
而且这群人态度很迫切,积极追着康熙表忠心,就想把海棠给拉到正白旗去。除了正白旗很热情外,其他几旗表现的很安静,安静到巴不得康熙想不起来他们,尽管如此,康熙看安亲王一系极不顺眼,就想把海棠塞到蓝旗去。
这就康熙犹豫的地方,到底是让海棠去欢迎她的正白旗还是去铁板一块的正蓝旗?去了正白旗等于如虎添翼,去了正蓝旗就能取而代之,都有好处,康熙犹豫的地方就在这里。
康熙就问海棠:“正白旗和正蓝旗,你想去哪里?”
第193章 临大事
海棠想了想,自己去哪里都合适,但是自己不能说,这是为了事后不被翻后账。
她故作思考了一会,就说:“兹事体大,不仅要考虑当下,还要眼光放长远,日后儿臣不在了,之后的子嗣又会产生什么影响这些都是要考虑进去的,要是这个问题您二十年后再问,儿臣说不定能答上来,可是儿臣这时候年纪小,就是再聪慧也没什么经验,就不敢乱说,就怕现在说错了却因为时间尚早看不到影响就办了,万一走上一条错路一直错下去怎么办呢?”
康熙点头,这才是认真负责的话。他觉得海棠将来成就不小,然而不是人人都这么想的,比如说德妃,让德妃选,德妃迫不及待的选了世袭罔替。
“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这事儿朕也不问你了,再商议吧。”有些事儿不需要到下一代,几十年后就能看出来。随后他和海棠闲聊:“今日去看你的园子了吗?朕从草原回来后去看了。”
海棠迫不及待的问:“这还是修好后您第一次去呢,怎么样?”
“朕和你伯王一起看的,走了一下午才看完。”
“那您和伯王看的仔细,我去了两次,都没正经全部看完。”
“是看的仔细,朕和你伯王还在前院寿字小迷阵里面绕圈子,半个时辰都没出来,后来还是直接跨出来才算完事儿。”
海棠哈哈笑起来。
“朕看了一遍,发现那里树多,大部分地方都是大树,笼罩天空,春夏住着还算舒服,到了秋冬就有些阴凉。”
“本就是避暑的地方,自然是为天气热的时候考虑。”
康熙喝了口茶:“话虽如此,朕觉得那地方住着不会舒服。”
海棠忍不住再次睁大眼睛:“怎么可能不舒服,那里挺好的啊!”
康熙说:“树木太多,接天蔽日,园子又有很多树障遮掩,从高到底层层叠叠把各处分隔成小块,和前院的坦坦荡荡截然相反,而且只见景物不见阳光,不说秋冬住着太阴冷,就是阴天或者早晚,很多地方就很暗,太过幽静反而不好。”
海棠笑起来:“人多了就好,祖母说人一旦住进房子里,里面有了人气,周围什么都沾染上了,各处都欣欣向荣。”
康熙听了想了想:“这话也有几分道理,行啊,先让奴才进去走动,给里面增加些人气,要是住着不舒服再改就是,那四十万的银子朕给你留着呢,回头再改从朕这里取银子就好。”
海棠露出大大的笑脸:“您留着吧,儿臣不用了,不过回头我孩子要是不习惯我又不给他们钱改园子的时候,您可要大方点。”
“不害臊,孩子都没有呢,就开始想以后了,行了行了,不跟你逗乐子了,回去吧,把香片带上,朕看着你爱喝,喝完了打发人再来拿,朕这里多着呢。”
海棠提了一包茶叶回去了,康熙看着她带着宫女们提着灯笼离开,站起来到门口看着灯笼的火光沿着前湖往后湖去渐渐消失了。
康熙看了海棠的园子,园子各处的景致单看很好看,但是合在一起他很不喜欢,原因就是给他一种层层叠叠的感觉,这是一种城府深、多算计、心思缜密的感觉。这种感觉和老大园子里那看到什么好东西都要堆进去的乱不一样,这是一种经过巧妙计算错落有致每一步都恰到好处又做的自自然然毫无痕迹的算计。也就是处处显得自然朴素,可这种自然朴素是设计出来的自然朴素。
朗惠园分前后院,前院坦坦荡荡,后院城府深沉,一道粉墙隔了两种风格,也隔开了两种人。
他觉得前院是海棠的风格,后院就是胤禛的风格,美则美矣,就是隐秘之处太多。
第二日为了入哪一旗又是一番争吵,康熙回到无逸斋,把福全和太子都叫来,一方面是为了放松,一方面也是想听听哥哥的意思。
福全是镶白旗的王爷,笑着说:“一直以来两黄旗的感情比和其他几旗要好,两白旗之前的感情比跟其他几旗要亲密。”
康熙点头,两白旗早先是两黄旗,实力一直都很强。
努尔哈赤亲领的两黄旗留给了阿巴亥大妃的三个孩子,后来皇太极就说黄是正色,皇帝领的就该是两黄旗,努尔哈赤的两黄旗到了多尔衮兄弟手里就改名两白旗,实力一直很雄厚,而两白旗又因为阿济格多尔衮多铎三兄弟轮流做旗主一直抱团,加上入关的时候,多尔衮是摄政王,分配好处免不了多吃多占,两旗还是很团结的。
福全接着说:“京中很多正白旗的官员来跟奴才说情,奴才不见,他们就托镶白旗的佐领们来敲边鼓,奴才这几日在家里也不比在外面安静,现在耳朵里全是说情的话,实在是不好跟您说什么。”
康熙就说:“朕也有几分犹豫。昨日把班布拉叫来,孩子说不单单要考虑眼下,还要考虑将来,她年纪小,不知道该怎么选。”
福全说:“这样说也对。”就问太子:“太子以为呢?”
太子确实有考虑,他也是从将来的角度考虑的。前几日就和几位心腹大臣讨论过了,今日伯王递了台阶,他自然想说。
他看看康熙,康熙说:“但说无妨。”
太子就表示:“正所谓好马配好鞍,妹妹颇有将帅之资,去正白旗更好一些。至于正蓝旗,儿子觉得十三和十四长大了总要有地方安排,正蓝旗正合适。”
让妹妹去正蓝旗帜,无非是把安亲王府换成了勇宪王府,这不过是腾笼换鸟的把戏,汗阿玛是放心了,将来就轮到他的儿子就闹心了。把十三十四放进去,既能取代安亲王府,也能让十三十四两支互相制衡。
而正白旗的旗主是皇帝,勇宪王府实力再大也不敢全部掌握了,必要维持在一定的边界不能越过去,一旦越过去,难道是想架空皇帝?
换句话说:你们想造反?
王府在大义名分上就输了。
作为旗主的皇帝能随时把勇宪王府给迁出正白旗,出旗之后他们的实力还能剩下多少?所以现在留妹妹在上三旗是留了一个活扣,能让后来的皇帝随时处置实力膨胀的王府。
太子没说的很直白,但是康熙意会到了。
他作为一个皇帝,也要考虑江山传承的问题,太子担心妹妹实力大涨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他就跟太子说:“你妹妹甚是辛苦,入关后朕平三藩,就是担心边疆藩王尾大不掉,这些年一直有人上书说让朕申饬你妹妹对青海官府插手,收回你妹妹调动大军的印信,撤回她在当地收税的许可,办了这些就等于是撤藩。
可是要让马儿跑就要让马儿吃饱,你妹妹在青海,北可直抵准疆,南能进入高原,若是对她多加限制,她调动不了大军征收不了税赋,拿什么和准噶尔部作战?京城距离那边太远,送一回粮草路上消耗多少?就是送去了,大战也结束了,所以在当地征税是避免不了的,调动大军也是避免不了的,可是藩王权力太大容易尾大不掉也是避免不了的。朕在这里跟你说,你伯王也在,他也听着呢,给你做个见证,你妹妹那里朕早就说过,朕晚年要收缴她的权力,撤了她在青海的王府,让她回京城做个太平王,避免你和她因此闹的兄妹不愉快,伤了感情。”
说完跟太监说:“叫起居注官进来,把这话记下来,朕用印封档,裕王也用印,让南书房大臣签字,日后也有个物证。”
福全点点头。
太子赶紧站起来跪在了脚踏上:“儿子没这个意思,不过是议论妹妹去哪一旗,怎么就招了您这话,这传出去让儿子怎么面对妹妹,似乎儿子这当哥哥的天天惦记着算计弟弟妹妹呢,儿子都没脸面对各位弟弟妹妹了,这……儿子冤枉啊。”
福全说:“你别这么说,此事现在过了明路,免得将来再起波澜,总比遮遮掩掩强,有些事在咱们这里不过是一句话,几十年后咱们都不在了,那就是大事了,所以现在把这些办了,将来社稷安稳,于国于家有利,没有比社稷安稳更重要的事儿重要了。”
他说到这里对康熙说:“依着奴才的的意思,既然这事儿做了就做彻底,奴才这个当长辈唱黑脸,别给他们小一辈的人留疙瘩,这会把另一个孩子叫来,就由奴才做这个恶人跟孩子解释,跟孩子说这是奴才提起来的,劝孩子在档案上用印,有她的印信,就是将来她这一支的后人也无话可说。”
康熙甚是感动,这是福全把所有事给扛下了,不伤父子兄妹的和气。
他点点头,对着梁九功挥了挥手。
福全站起来说:“奴才去外面等她,把这事儿跟她说明白了。”
福全出去后康熙对跪着的太子说:“你伯父为了你们这些没出息的当了多少次恶人背了多少锅朕就不说了,你将来对他和他那一支后人多照顾些。”
太子赶紧点头:“伯王一向疼我们,儿子从小都知道,不用您交代儿子也会敬着伯王的。”
康熙松口气,对他说:“起来吧。”
太子站起来,父子两个都沉默起来。
海棠正陪着太后说话,太监来请,说是要带着印信去面圣,海棠就感觉这事儿不一般,到了前湖就看到福全等着,她抱着印信颠颠的跑去:“伯王,这几日没见您,忙什么呢?昨日汗阿玛说您和他去看了我那园子,如何?好不好看?”
福全笑起来,迈着官步不急不躁的往前走:“看了,我是喜欢,只是今儿有件事伯父可能对不起你了,要是你生气可千万别把你园子里的河给堵了,你要是给堵了,伯王的园子就变成臭水沟了。”
“您说的话让我想笑,你办什么事儿让我气的堵住河水?”
“伯王在你阿玛跟前提了撤藩的事儿。”
海棠哈哈笑起来:“我以为什么事儿呢,就这事儿?不至于不至于,今儿是上缴印信了?这样的大事儿不该是在大朝会的时候吗?怎么悄悄的办?”
“你不生气?”“气什么?这事于社稷而言是喜事。我也是读过书的,乱七八糟的典故也是知道的,推恩令也是读过的,这些太远了,就说近的,平三藩就在眼前,我还想着这事儿什么时候来呢,既然来了我这会松口气,彼此都体面的收场,大家都是一家人,也不会闹的脸红脖子粗。”
海棠一手抱着印信,一手挽着福全的胳膊:“伯王,您真是大好人!”
给你发张好人卡!
海棠笑嘻嘻的,然而心情很复杂,权力它是真的香啊!
福全问:“真这样想的?”
“嗯。”
都走到无逸斋前面了,福全说:“刚才话没说完,伯父的意思是现在撤藩,可是你汗阿玛疼你,太子也体谅你,让你晚几十年再撤,这藩王只限你一人,你儿子是没这好处的。”
“哦~”有种先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的感觉,这虚头巴脑的!
海棠说:“还是亲人疼我,伯父您也疼我!”
“进去吧。”
无逸斋里面站满了人,南书房大臣张英和起居注官费扬古正在伏案疾书。对,这个记录康熙言行的年轻小官也叫费扬古。
海棠和福全进去,满屋子大臣往后退,给他们让出了路。太子过来请他们坐到康熙身边去。
这就一会,康熙面前有一块用石青色锦缎包着的印信,这是福全的印信,刚送来的。
康熙问海棠:“你伯父跟你说了吧?”
“说了,儿臣多谢您和太子。”
康熙就说:“朕驾崩之日,就是你撤藩之时。”
海棠努力挤出给笑容:“您别这么说,儿臣随时都能撤藩,您可别说驾崩,怪吓人呢。其实儿臣想早早的撤藩,京城锦绣繁华,人总是向往繁华的,而且父母亲人都在这里,根也在这里,年轻还好,年老了哪里还能经得起来往奔波……”
这时候张英走过来,把起草好的文书呈上来:“臣请皇上过目。”
太子接过来递给了康熙。
康熙看了看,递给了福全,福全看完点头,递给了太子,太子看完给了海棠。
海棠低头看了看,字不多,真的是字字句句斟酌过了,而且这张纸很大,旁边很多空白的地方。
海棠问:“在哪里用印?”
太子说:“没写完呢,让他们写完再用印。”
这张纸递给了张英,张英提笔誊写,这些大臣们上前把自己名字写上,其中不乏今日来觐见的一些满清权贵。
这时候梁九功端着印泥进来,跟在场的人说:“有印用印,无印画押,此墨迹印迹遇火留痕水浸不化。”
从这些见证的官员开始纷纷用印或摁指纹,最后送到太子跟前,太子用印,梁九功用托盘端到海棠跟前,海棠解开包印信的锦缎,在印泥盒里摁下去再提起来,在空白地方稳稳的压下去,接着是福全用印,托盘被送到了康熙跟前。
康熙把纸拿起来看了,左边下方是太子之宝,勇宪郡王印,裕亲王印。给上方留下很大一片空白的地方,这时候有带刀侍卫押送皇帝的印信送来,南书房的一个大臣检查送来的印信,一番手续后,梁九功把皇帝之宝送到康熙跟前,康熙站起来,用印后印信再次收起来,令侍卫押送回去妥当收藏。
张英端起托盘,挨个跟参与的官员展示,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认可。
在众人注视下,这张纸被慎重收起来,叠好放入盒子中,盒子被油布裹着放入更大的盒子里,这个盒子里面塞满了石棉,锁起来被押送离开。
海棠看着盒子离开,心里松口气。却在想:宝宝妈妈对不起你,你以后去青海只能旅游了。
第194章 做鲲鹏
太后看到海棠抱着印信回来,就问:“什么事儿啊?还要带着大印去。”
海棠笑了一下,把印信提着放到了太后身边,躺在了太后身边。
太后对周围摆摆手,嬷嬷们带着宫女退下了。
太后问:“斗败了?”
“也没吧,消弭了将来的祸事而已,算不得什么,我以前想着等我将来老了,就把盐湖上交,然后慢慢的交出其他权力,四哥常说建造王府盖园子要考虑后人,我也常说我哪里能庇护世世代代的后人,我能过好就行了,子孙如我,留权干什么?他们自己就会有权。子孙不如我,留权干什么?只会给他们引来灾祸。眼下一切都好,就是今儿被提起来,心里不舒服,只有一点点,一点点而已,不是撤藩不舒服,撤藩是应该的,是这件事的过程让我有点点心情低落。”
太后别的没明白,“撤藩”两个字让她明白了,当初平三藩的时候,这个词儿是天天被说的。这个词儿的意思让她瞬间紧张了。
太后拉着海棠:“别躺着,你坐起来跟我说说话,来,看着我,让我看看小狼崽子的爪牙还在吗?”
海棠爬起来:“没事,别想太多,我挺好的。”
太后对着海棠看了看,看她只是难受也没露出别的情绪,可见受到的打击不大,放心了下来:“嗯,看着还行,我都没听说过狼是饿死的,看来小狼崽子还有胃口。没事,长生天不会一直让人顺风顺水,总有苦难的时候,熬过来就好。”
她拿过身边的靠枕放在海棠身边:“睡一会吧,睡一会起来心情就好了。”
海棠就倒在榻上,没一会就睡着了。
这消息很快传遍了畅春园,同时传出海棠移入正白旗,以前她名下的管领们也全部转入正白旗,重新入册,在年底把各项册子做好,不能误了明年选秀。比起入旗这件事,变相撤藩的消息更火爆,连西花园都传遍了。十一阿哥和十四阿哥逃课,十四是找德妃去了,十一跑来找太后,此时十一的脑袋伸进来,看到祖母坐着姐姐躺着,就悄悄进来了。
他小声问太后:“睡着了?”
太后点点头,十一挨着太后坐了:“汗阿玛说话不算数。”
太后摆摆手:“不能说,不能说啊!”
十一还想说,重重的叹口气。
九阿哥和十阿哥躲起来也在议论这件事,太监们在门口守着,他们两个小声的咬耳朵,这次九阿哥终于学会小声说话了,跟十阿哥讲:“都说太子和胖丫头是汗阿玛的心尖子,如今胖丫头比起太子差远了,胖丫头这样的都有这灾殃,你我一人将来如何?”
十阿哥也小声:“九哥,您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这事儿不是谁是心尖的事儿,这事儿是太子容不下九妹。
对汗阿玛来说,这都是孩子,就是九妹真的尾大不掉,当老子的都不觉得这是个大怪物想着除恶务尽,就是意识到了也不会做的这么利索,再或者是一开始就不给九妹这殊荣,就跟大哥他们一样,现在都没封爵呢,既然给了又收回去了,只能是太子不乐意了。”
“说到底还是容不下咱们!”
十阿哥苦笑:“你我算哪牌子上的人啊,他难道还容不下废物?他只是容不下要出头的人罢了。别说他,大哥也是,仗着是哥哥生的比咱们早就处处堵死咱们,没一个好鸟,换成大哥说不定这事更不体面。我先跟九哥说好,我和九哥好是因为咱们从小就穿一条裤子,我是不会给大哥干活的,就是太子,我不乐意他也不能怎么样我,将来我就做个闲散宗室,不给爵位拉倒,上进的事儿我真的不敢做。”
九阿哥发愁:“我怎么办啊!”
这时候外面的太监小声喊:“八爷来了。”
九阿哥和十阿哥立即站起来准备到门口,刚到门口就看到八阿哥被人叫住,随后转身出去了。十阿哥身边的一个小太监说:“那是大爷的人。”
不用问,这样的大事这些兄弟哪个不找亲热的兄弟嘀咕一下,十阿哥说:“走,回去读书去。”
剩下的几个阿哥连同六阿哥在内都是心情浮躁,等到放学,康熙也没心情检查他们的作业,而是在前湖边上独自钓鱼,直接让他们放学了。六阿哥也没急着去德妃那儿,而是派人等着四阿哥。
四阿哥回来后,兄弟两个一起去了德妃的院子里。
德妃早就打听过了,连懒蛋桂枝都跑出去探听消息去了,十四更是在德妃跟前嚷嚷了半天。德妃的心情不好,四阿哥和六阿哥进去的时候,四福晋和六福晋出来,各自跟丈夫嘀咕。
四福晋和四阿哥说:“额娘这半天都是在叹气,九妹妹在太后跟前一直没回来,外面什么消息都有,也不知道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你去劝劝。”
四阿哥点头,先进屋子里了。
六福晋拉着六阿哥说:“额娘这半天跟丢魂了一样,时不时的掉两滴泪,我在她跟前走动都没搭理我,可见这是真难受了。我不敢多说,就怕我声音大了她再把气撒我头上,你快去多哄着点,劝她想开些,今儿不高兴也就罢了,明儿不能再摆个脸子了,日子还是要过的。”
六阿哥拉着媳妇的手在她手背上拍了两下跟着四阿哥进去了。
六福晋拉着四福晋说:“嫂子,去格格的屋子里坐一会,让她们母子说话去。”
十四坐在德妃旁边递手帕,看到两个哥哥回来如蒙大赦,立即说:“赶紧来跟额娘解释解释,她难受半天了。”
六阿哥说:“额娘,这事儿对妹妹影响不大。”
德妃说:“我知道,就是对我孙子影响大。”
六阿哥叹口气:“您孙子还不知道在哪儿呢!为了一个不知道在哪儿的人难受,这是何必呢?”他坐到德妃另一边,“额娘,别想那么多,欢喜些。”
德妃叹口气:“我心里想什么你们不知道,我难受都不是你妹妹,哎呦,我说不出来,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四阿哥坐到一边的凳子上,他的衣服还没换,穿着官服,手里飞快的拨动念珠,他的心情也不平静,但是声音四平八稳,脸色很平缓:“那就不说了,额娘,事都发生了,该欢欢喜喜的过日子。”
德妃低头擦了擦眼泪。
四阿哥接着说:“这几年好日子来了,咱们母子再没了当初的谨言慎行,这不是应该的,我们小时候您是怎么过来的,那时候受的委屈不比现在小,从今儿往后高高兴兴的,出了这个门,必要欢喜些才是。”
德妃擦眼泪:“不用你教我,就是不出这个门,也是圣明天子明察秋毫圣明烛照。”
四阿哥点头,站起来就说:“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妹妹那儿您别管,也别叫她来说话,她能把自己管好,也能把场面撑起来,老六,跟我出来。”
十四吆喝:“我也去。”肯定是两个哥哥要说点什么,他也想参与进去。
六阿哥说:“你陪着额娘,”又跟德妃说:“额娘,先顾着眼下,妹妹还有好几多年的好日子过呢。”
哥俩弯腰往后退了几步要出去,这时候桂枝跑进来,一看大家都在,小声说:“我打听出来了。”
四阿哥对妹妹的消息不关注,嘱咐她:“你别乱跑了,侍奉好额娘吧。”
他和六阿哥出去了,桂枝在后面小声喊了几句四哥六哥,这两位头也不回的出去了,桂枝气的跺脚。
四阿哥和六阿哥出了畅春园往朗惠园去,他们刚走,五阿哥骑马回来,回来后就急匆匆往太后跟前去,这让三阿哥很郁闷。
老大有老八追随,太子有十三支持,老四和老六一母同胞,老九和老十臭味相投,十一被老九罩着,十四又是老四和老六的亲弟弟,就剩下老五老七和十一是单蹦的,他在这大变化关键时刻很想找个贴心的兄弟和自己一起嘀嘀咕咕。
年纪大的老五看上去不太聪明,而且现在没办法叫来出来,老七和十一或许可以考虑下。
他派人请十一来说话,十一没来,打发太监说苏麻喇姑不舒服,他看望苏麻喇姑去了。
他就去堵着老七,老七从衙门回来的路上提跟你说这事儿了,满腹心事被他拉着,就说:“弟弟这几天累的狠了,想回去躺一会,您就行行好放我回去吧。”
三阿哥说:“哥哥跟你一起回去,咱们兄弟说说话,你躺着说,不碍着你休息。”
七阿哥是哭笑不得,不得不放大招:“三哥,算了吧,咱们爵位没弄到手呢,弟弟不想节外生枝。”
说完一拱手走了,留下三阿哥如遭雷劈!
对啊,爵位没弄到手呢,汗阿玛心情不好,算了算了,园子的事儿暂时就算了,别在这关键时候做他不高兴的事儿,也别和兄弟们嘀嘀咕咕了,先等到爵位到手再说。
他生出退意想回去猫着,可是这时候大阿哥请他去园子里说话,三阿哥刚刚做的决定顿时荡然无存,颠颠的去赴宴席。
三阿哥在大阿哥的园子里没见到八阿哥,就问:“八弟不在?弟弟以为八弟在呢?”
“安亲王府的人请他去了,太子打的主意大家都知道,想让十三去正蓝旗,然而正蓝旗上下就喜欢老八,叫我说太子这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过说起来,安王府这一招虽然莽也够用,昨日要不是他们家的格格跑到朗惠园去嚎了一嗓子,太子也不会狗急跳墙。”
三阿哥想起昨日的事儿恍然大悟:“哦!原来这样!这一招谁想的呢?卡的时机也太好了。”
大阿哥满不在乎:“管他呢,对你我有用就行,说到底还是九妹妹太厉害了,正蓝旗也能打,而且早年太宗和先帝对正蓝旗也高看几眼,只是人家上下都不想挨她,和她不是一路人,就觉得老八善解人意想和老八结善缘。既然正白旗高兴,就让他们一起过日子去吧。”
三阿哥端着杯子,大阿哥给他倒酒。大阿哥嘴里说:“太子那人,就是因为有个好出身,要不是因为他是皇后生的,咱们兄弟能显出他来吗?别闲着,喝!”
几杯酒下肚,三阿哥在大阿哥对太子的一通贬低下,在什么“望之不似人君”“嫉贤妒能”“贪得无厌”的声音中晕晕乎乎的附和:“对啊,他还勒索了李煦呢!”
大阿哥哈哈大笑,他也晕晕乎乎,但是他身边侍奉的太监不迷糊,把这事儿记下了。
四阿哥和六阿哥在朗惠园前面下马,有侍卫来牵着马,四阿哥把缰绳递给他们说:“爷和你们六爷来看看哪儿需要填补,我们自己走走看看,不必派人跟着。”
侍卫应了一声,安排人把马牵走,送人越过几层建筑到了真正的园门前,这些侍卫守在门口,四阿哥和六阿哥进了前院。
前院地方宽敞,一眼望去除了中间的大殿没丝毫的遮掩,六阿哥跟着四阿哥在小径上徘徊,两人站在这里说话能避免任何人偷听。后因为地方宽敞,声音大点也没人能听到,更看不清唇形。
尽管如此,六阿哥还是很愤怒:“这算什么?卸磨杀驴?南疆那片地方多大啊!就这样还容不下妹妹的一块草场?北疆还有准噶尔部,藏地还有和硕特部,难不成就止步于此了?”
四阿哥对此并没有六阿哥那么愤怒:“事不是这么看的,这次也并非没有收获。”
“能有什么收获?赔尽了才是。”
“正白旗啊!我知道你将来也要去正白旗……”
“这不是我生气的地方,我自己有几斤几两委还是知道的,我没因为妹妹和我在一旗就这么愤怒,他们巴不得我和妹妹争起来,我是说……”
“别说了,你的心我是知道的,咱们都是额娘生的,自然是荣辱与共休戚与共,我是说最大的收获就是太子的态度。”
“那是,他容不下人而已,今儿彻底看明白了,就是这代价太大了,为了看这个态度咱们赔的太多了。”六阿哥愤愤不平:“怪不得伯王对着汗阿玛一口一个奴才,到时候咱们也是奴才,都是太子的奴才。哼,同出一脉,非要踩咱们一脚,好啊!好啊!”
四阿哥背着手,手里转着珠子,双目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六阿哥咬牙切齿的说了几句,就问四阿哥:“四哥,想什么呢?”
四阿哥回神:“哦,哦哦哦,我在想……想着过几年风头过了,在西北布局。”
“什么意思?”
“说句不孝的话,汗阿玛既然说他驾崩之日是妹妹撤藩之时,那么在他驾崩前做点事儿,比如,让妹妹换个法子控制青海。”
“四哥的意思是?”
“无冕之王罢了,一切由明转暗。”
六阿哥追问:“这能成功吗?”
“概率不大,看如何布局了。想瞒过汗阿玛不容易,所以要看机会,这几年不行。”
四阿哥往后院走:“有些话现在说可能为时尚早,咱们兄弟这边私下说,我是说,大哥会不会过几日暗示妹妹,要是他成了储君撕毁今日的这份约定呢。”
“嘶……他可能吗?我是说,大哥就没这机会。”
“谁知道呢,汗阿玛春秋正盛,一切皆有可能,所以要么什么都别做,要么瞒过他,没本事瞒过他就老实一点,你要记住,他不但是咱们阿玛,还是皇上。”更多的时候他是皇上,是大汗!佟皇后昔日的话在四阿哥的脑海里回响,他此时已经彻底体会这话的含义了。
四阿哥对着远处招手,有等候的太监跑来,四阿哥说:“走,带人进去把昨日妹妹说的那几处给改改,既然来了,就真的干点事儿,再小的事儿上就不能授人话柄。”
海棠一觉睡到晚上,被太后推醒,睡的很踏实,是很放松很香甜的一觉。
太后说:“把你的大印收起来,再去换一套衣服,咱们舒舒服服的吃顿饭。”
海棠应了一声。
海棠的大印放在炕桌上,十一格格赶紧捧起来递给海棠,海棠单手提着外面的锦缎打了哈欠,跟十一格格摆摆手回自己的小楼里去了。
她在楼上睡,楼上卧室也是书房,书桌就挨着床,她把大印放在盒子里,宫女掌灯,把烛台放在了书桌上,海棠看到上面铺开的草稿纸,草稿纸已经写出厚厚一叠,是关于发展火器、进行火器升级换代的奏折,从更细致的分类升级到罗斯对火器的运用都涉及了,她甚至还想让商队去外面买火器回来比对。
海棠坐在书桌前看看没写完的草稿,深呼吸了一下,把草稿纸数了数,重新叠起来放好,免得被墨泼在上面污了纸。
宫女捧着衣服急匆匆的上楼,在楼梯口就说:“格格,皇上驾到,太后让您下去迎驾呢。”
海棠站起来,从窗口看到长长的仪仗已经到了太后的小楼前面。
她想了想,把外面睡皱的衣服换了,披了件披风下楼。走到楼梯口,想了想,把这些草稿拿上。
自己可以选择做鲲鹏也可以选择做蜉蝣,可是这天下只有万世的民族没有万世的王侯。
第195章 新一天
康熙已经到了,和太后正在说话,旁边坐着十一格格。
从外面看里面看,此刻太后面色不愉,康熙正侧身给她解释。门口梁九功赶紧通报:“九格格来啦。”
十一格格立即站起来,海棠先去给太后和康熙请安,康熙笑着说:“来,坐这边,挨着你祖母,咱们陪着你们祖母说说话再一起进晚膳。”
海棠应了一声,单手把披风解开给了宫女。十一格格立即问:“姐姐拿的什么?”
海棠抱里是一个螺钿大漆制作的盒子,盒子流光溢彩,十一格格一眼就看到了。
海棠把盒子双手捧着递给康熙,坐在太后身边:“是前几日晚上凑空写的,这只是其中一部分,打算这几日誊抄下来给您送去,如今先给您过目,回头您觉得有用,儿臣在当面陈述。”
康熙接过来打开盒子,里面满满的塞了一盒子的纸,他把盒子给十一格格捧着,拿起草稿纸拿起来看了一眼,就看了一个开头就知道这是关于火器的。翻着后面的内容挑着看,问海棠:“你一直对此推从备至,从这次南疆之事看,也确实有大用,这是……”
他没再说话,不停的往下翻,有些内容还是值得深思的,因而今日在太后跟前不是聊这些的时候,他大概翻了翻,看了看最后几页,结尾着实仓促了些,看来还要很多未尽之言,心里叹息一声,把稿纸卷成一卷。十一格格赶紧捧着盒子递过去,康熙放进盒子里。
随后对梁九功说:“收好。”
梁九功赶紧亲自抱着,不敢递给别人。
十一格格就问:“祖母,汗阿玛,摆饭吗?”
太后就说:“摆吧,今儿就咱们,老五和十一下午来给我请过安,我打发他们哥俩回去了,这会也不会再来,直接坐吧。”
几人站起来移步去了餐厅,太后坐在主位,康熙坐在她对面,海棠和十一格格对面坐下。
太监们端着托盘进来,宫女们从托盘里端了盘子放在桌子上,最后把砂锅放在了中间的瓷盘上,用毛巾垫着砂锅盖子,打开后里面是一锅鱼片粥。
等宫女拿布巾包着的汤勺过来,十一格格说:“给我,我来。”
她先盛了一碗粥捧着给了太后,第二碗奉给康熙,第三碗给了海棠。海棠站起来接过来,嘴里谢了十一格格,把碗放到了自己跟前。
康熙就说:“这粥味道鲜,闻着就不错,皇额娘,开始吧。”
太后就握着筷子夹了一筷子肉给海棠,又给十一格格夹菜。
大家一起动筷子,康熙搅动碗里的粥,说:“棠儿,刚才你来的时候,朕和太后商量不能让你白忙活一场,这会想想朕心里也着实不是滋味,这样吧,到到时候你儿子都封王,如何?”
海棠笑起来,先看看太后,这话必定是太后提的,康熙也确实出于愧疚答应了。
她放下筷子跟康熙说:“汗阿玛,本就是一件小事,而这件小事对国家大有裨益,儿臣是支持的。而且儿臣的心里这事儿都过去了,您和祖母怎么还走不出这事儿?将来儿臣再立功了,您这样做倒没什么,人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爵位怎么能轻易赏人,这样做不妥,儿臣也不愿意接受。”
太后心里叹气,跟十一格格说:“吃饭”,又给海棠夹菜。
康熙就说:“还是棠儿啊!西北之事悬而未决,江南各地心思各异,中原频频遭遇水患,天下如同这一锅粥……罢了罢了,今日家宴,不说这些了,坐江山从来都不容易,你如今也是大人了,也能体会到老阿玛的艰难了,倒是可以喝一杯,咱们爷俩喝一杯?”
旁边的宫女赶紧出去传酒,太后这里没人喝酒,这酒还需要从别处送来。
晚上吃完饭,海棠穿着披风送康熙出门,海棠系着带子跟太后说:“您早点歇着吧,我把汗阿玛送走了就回去歇着了。”
康熙没有坐车,两人走在后湖边上,前后宫女太监提着灯笼,队伍很长,沉默无声。
康熙问:“你这几日有什么安排?”
“回京城住几日,儿臣门下的旗人划入正白旗,必要上门拜见,也会有其他的官员来拜见,见与不见到时候再说。趁着这几日,儿臣也想把西北的气候物产风俗写下来供您参考,同时附加儿臣一些愚见。这些您看过后,儿臣才好给您述职。”
“也好,到时候咱们父女对答才能言之有物而不是大而化之,回去路途不近,太辛苦了,你的园子既然修好了,修园子就是避免你来回奔波的,用起来吧。这几日请太后驾临,你们祖孙住一阵子,陪陪她,你也散散心。”
海棠想了想:“那就要推迟几日了,儿臣的院子里各处能凑合,祖母的院子断断不能凑合的,祖母要去,十一妹妹必是去的,要安排才行。”
“缺什么跟内务府提吧,朕要是有事儿问你,也能随时召见你。”
海棠应了一声。
“回去早些睡吧。”
“您也早点安歇,儿臣就送到这里了。”
康熙点头,扶着太监的手上车了。
第二天太后得知去海棠的园子住几日表现的十分欢喜,让身边的太监和宫女先去布置,缺什么直接从这里搬去。
海棠看她高兴自己也高兴了不少,只要身边人不是苦着脸,心情就能明媚起来。她跟太后说:“我今儿先去各处看看,尽量早点收拾好,回头就接您和十一妹妹过去住着。今儿正白旗的人必是会登门的,我怎么说也是个小主子,他们都会先露脸来请安,中午可能会留着他们中的一些人吃饭,若是留饭就不回来了,不留就还回来和您一起吃饭。”
太后高兴的说好,又嘱咐海棠:“你出去的时候拐到你额娘那儿给她请安,她必是担心你的,你陪着她说说话,让她安心。”
海棠应了一声。
这时候宫女进来通报,说太子来给太后请安。
太子进来热情的跟太后请安,又跟两个妹妹打招呼。
海棠说:“太子哥哥陪着祖母说话吧,妹妹去一趟后湖岸边。”
太子立即说:“哥哥今儿忙,不能在祖母跟前坐太久,咱们一起出门吧。”
这就是堵海棠的,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
海棠和他一起出门,太子立即说:“妹妹,哥哥如今说什么在人家眼里都是容不下弟弟妹妹的哥哥了,再解释你也不信,实在是这里面误会很多,也是有人蒙蔽了哥哥才一步步走到如今的。”
海棠笑着说:“二哥,妹妹不是那不懂事儿,削藩闹出的事儿妹妹是知道的,几十年前撤三藩就不说了,历数正史,削藩从来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儿,很多都是兵戎相见。你我都是汗阿玛的子女,你我后人都是汗阿玛的血脉,为了那三瓜俩枣的好处闹到兵戎相见不是你我想看到的,也被人家看了笑话,而且妹妹早先也不是为了做藩王去冲锋陷阵的,妹妹一直是盼着金瓯永固。
这事儿早点定下来反而是好事,我儿子您外甥出生前都没了属地,他们也没什么想法,要是到时候他们出生了再撤销,心里多少会意难平。”
太子叹口气:“妹妹,你的好,哥哥是知道的,你是个好妹妹,哥哥却不是个好哥哥。”
“怎么不是好哥哥呢?小时候您是很疼我的。”
太子笑了笑:“你去给德妃请安?去吧,哥哥知道你忙,你忙吧,过几日哥哥设宴请你们来,一定要来啊。”
“嗯嗯,放心,肯定去,哥哥设宴必然都是好东西,不多吃点就是亏了。”
太子大笑着和海棠分开去了无逸斋,然而两个人都知道,话说的都很动人,然而感情回不到当年了。
太子到了无逸斋跟康熙商量:“儿子觉得妹妹大气,将来外甥女受她熏陶必然也是有胸怀的女孩,儿子有个想法想跟您商量,您看行不行。”
“说说看。”
“妹妹的女儿,让她们跟父姓,日常养育在咱们家,也是郡主一般的照顾,长大了还留在咱们家,先从太孙妃做起,这是儿子的一点愚见,您以为呢?要是能行,日后儿子跟妹妹这么说,要是不行儿子再不提了。”
康熙想了想:“到时候再说吧,万一你妹妹如你大哥家那样生的都是女孩呢?别说你妹妹连生四个女儿,生到第三个就不能再生了,太耗费元气了,她不可能有太多孩子的。如果都是女孩,这里面牵扯到王府传承,是传给女儿还是传给侄儿,到时候朝堂上能吵翻了,现在说这个还太早。”
太子一想也确实是这样,也就不再提了。
海棠去了德妃跟前,德妃听说她来了,赶紧到门口。
“你可算是来了,额娘想打发人找你,你哥哥他们说别叫你了。”
“不是大事儿!额娘别放在心上。”
“我怎么能不放在心上,”德妃说起来叹口气:“我熬了这么久,不就是看着你们好好的吗?”
桂枝站在一边说:“额娘老想着天天过好日子,我就说过,日子好了人家妒忌,日子不好了人家笑话,咱们就该要了里子丢了面子,要不然诋毁咱们的事儿就该多了。”
德妃说:“就算你说的对,现在呢,面子里子都丢了。”
桂枝叹口气:“额娘说的也是真的,真的是面子里子都丢了。”
海棠说:“丢了就丢了,这世袭罔替的爵位还在,额娘想想这个,是不是就没那么难受了。”
德妃叹口气,事情都成了这个样子了,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罢了,别的王府都没有属地,你没了也不出挑了,出头的椽子先烂,我就盼着你别做那出头鸟。那正白旗有点邪门,多尔衮的下场就不好,你只要太太平平我就谢天谢地谢菩萨了。”
说到谢菩萨,她站起说:“我昨日一日不安宁,求菩萨保佑你好好的,今儿看到你好好的可见菩萨是保佑你的,你们坐着,我去给菩萨上柱香。”
说完要去给菩萨上柱香,海棠想说我心态好和菩萨没关系,又怕德妃骂自己,然而桂枝一直对她挤眉弄眼,海棠深知这丫头的厉害,尽管不知道什么意思,还是没敢开口惹怒德妃。
等德妃出去了,桂枝先看看外面,拉着海棠小声的说:“我昨日打听出来了,结果能吓人一跳,想跟四哥和六哥说,四哥和六哥不听直接走了。十四太小,万一嘴秃噜了呢,额娘更不能说,她这几天哭哭啼啼的,说这个了就怕她再闹出事儿来。”
“你可小看她了,额娘很厉害的。”
“额娘脑子里想的东西你都想不到,她年纪越大越在乎汗阿玛,以前没发现,这几年就觉得她干什么都想着人家,人家又不知道!”
“嘘嘘嘘!”海棠食指放嘴边拼命暗示她别说了。
“对对对,不说他,也不说额娘,我跟你说这次的事儿。
这次先从白蓝两旗说起,正白没啥可说的,就是这旗的人爱上进,别管是文是武大部分都想上进一把。值得说道的是正蓝旗了,现在一提起来,大家都说旗主是安亲王府,是不是?”
海棠点头,立即又赶紧摇头:“差点被你带沟里去了,旗主是鄂扎。”
桂枝说:“你听我说完,别打岔!
当初正蓝旗是旗主下面还有三个小旗主,安亲王府是小旗主,大旗主是多铎的儿子多尼。”
各旗都是这样的结构,旗主与小旗主互相并存制约,这是入关前到顺治年间三代统治者和诸王斗争的结果。
那时候各旗旗主的权力很大,自然各旗变动也很大,皇太极就常常折腾这些旗主和年轻有本事的宗室诸王,常有旗主和佐领在不同旗中调换。而小旗主就是为了分薄旗主权力而存在的,如今正白旗的旗主是康熙,海棠就是小旗主,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把其他小旗主给架空了,然后等着下一任皇帝派皇子和自己互相吞噬。
康熙正在做的就是把儿子们塞入各旗做小旗主再取而代之做旗主,然后皇家靠着这一代代的渗透夺权,把权力全部收归靠近皇室血缘的旗主手里。
桂枝接着说:“顺治年间正蓝旗旗主是多尼,他是多铎的儿子也就是多尔衮的侄儿,以前是镶白旗的,一番争斗后他去正蓝旗当旗主去了,然而这位去世的早,继承王位的是谁呢?他的二儿子鄂扎!如今是信郡王府的主人。”
鄂扎身为正蓝旗的旗主,一直掺和两白旗的事儿,关心两白旗胜过正蓝旗,而且这次北上和噶尔丹征战,他就在正白旗大营,还是掌营的王爷,六阿哥都要去他帐里听差,协助的也是他。
都知道他就是过江龙,不会留在两白旗,可是正白旗的营帐里是正蓝旗的王爷发号施令,从里到外都透出一股子别扭,然而鄂扎是真想时时刻刻和两白旗贴贴的人。
桂枝自问自答:“旗主就这德性,剩下的三位小旗主呢?真的是一言难尽!”
剩下的三位刚开始分别是英亲王阿济格、端亲王博洛、贝勒岳乐。
阿济格就不说了,他当年的骚操作太多了,如今王府都撤销了,作为多尔衮三兄弟里的大哥,他是最晚去世的也是鲁莽的。端亲王博洛的王府也没了,因为博洛养了九个儿子,都绝嗣了。又不是世袭罔替的王府没人了必须从近支过继子嗣保证爵位延续,因此爵位也没了传承,最后的结果是除爵。
博洛的兄弟岳乐家里人丁过于兴旺了,岳乐的爵位也从贝勒一路升到了亲王,在旗主想跳槽,小旗主要么获罪要么绝户的情况下,安亲王府就是正蓝旗的话事人。
安亲王府当家做主了这几年,听说要来个强势的同行,心里能痛快吗?又不是鄂扎这个天天想跳槽的人。
就鄂扎也不是个软绵羊,当初多铎这一支到正蓝旗当旗主是带了人过来的,鄂扎是不想管,不是没能力管,而海棠不仅仅是有能力管,她绝对想管!
皇帝的那点心思各旗的大小旗主王爷们太清楚了,勇宪郡王是个遇到噶尔丹都敢上去射一箭、碰到策妄阿拉布坦都敢上去捅一枪的主儿,跟她争勇斗狠是比不过的,人家还精明,日常敷衍起来就很困难,除非安亲王府彻底缩脖子不管了,要不然往后没太平日子过。
桂枝接着说:“他们王府的老福晋,老王爷岳乐最后一位嫡福晋姓赫舍里氏,这不是巧了嘛,这位是索尼的女儿索额图的姐妹啊!他们王府的当家人,这一任的王爷玛尔珲就是赫舍里福晋生的啊,是索额图的亲外甥!亲外甥求上门了,索额图要不要帮一把?别人怂恿不动太子,他有办法啊!所以一环套着一环,这次倒霉的就是姐姐你!”
海棠点头:“哦,原来我是这么倒霉的!你怎么打听的这么清楚?”
“这你就别管了,山人自有妙计!”
看她那得意的小模样,海棠问:“你就打听了这么多?”
桂枝点头。
海棠说:“你没刨根,太子会头脑一热,索额图容易犯糊涂,可是安亲王府就白雪无垢一心想自保吗?”
“难道不是吗?”
“岳乐活着的时候,汗阿玛对他就很忌惮,我记得岳乐去世的前两年,汗阿玛让他和简亲王雅布带五百包衣军去草原防备噶尔丹,那时候雅尔江阿正被他后娘关着饿肚子呢,两位亲王带五百人,还是包衣,你说说这是什么意思?”
桂枝皱眉使劲想。
海棠说:“自从岳乐去世,玛尔珲就缩着脑袋不敢出头,怕被汗阿玛惦记。就算他在正蓝旗当家,但是上面还有个鄂扎呢,他该找鄂扎商量啊,鄂扎会积极贴心的帮正白旗想法子,于公于私于情于理,玛尔珲就不该出头!他怎么就打破习惯去找索额图呢?”
“咦,对啊!”桂枝摸着下巴自言自语:“必然是有大风险和大好处。他们家想要的好处是什么?不让你去?也不用拐这样大的弯儿啊,让正蓝旗的官员出面岂不是更好!把鄂扎踢出正蓝旗?不对不对,鄂扎这模样就不用踢,他自己想跑,对了,鄂扎他儿子是什么态度?”
“你问卾瞻他们几个?他们不想回到两白旗了,毕竟多尔衮多铎他们兄弟在两白旗呼风唤雨是很多年前的事,他们要留在正蓝旗。”
“那……”
海棠看着德妃要进屋子,跟桂枝说:“你别往卾瞻哥哥他们家想,安亲王府不把卾瞻他们王府放在眼里,分析的时候要刨根问底,你还没刨根呢!”
德妃进来,问海棠:“我看着你穿了官服,这是要出门。”
“哦,去园子里,估摸着今日有正白旗官员来上门。”
德妃听了立即说:“你还站着干嘛?快去,咱们母女什么时候都能说话,别误了你的事儿了。”
第196章 人心变
海棠的马车到朗惠园的门口,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看到她的马车来纷纷请安。海棠隔着车让太监传话,请他们到园子里去。
此时马车进入园子的外门,这些佐领参领管领们列队尾随,到了内园门前,打开内大门,马车到了前院停下,海棠扶着嬷嬷的手下了车,带人往前院唯一的建筑里去。
其他人在两棵大槐树下排队,海棠先进入正堂。
这是她第一次进入正堂,这里就像是个大会议室,正面挂着牌匾“德勤怡安”,两边有对联,墙壁上有花卉题材的挂画,挂画是黑色大漆为底、白色螺钿拼出的花卉,分别是梅兰竹菊。其余全是黑漆家具,地面是青色地砖。整个屋子给人一种威严肃穆的感觉!
堂中椅子就有六排,左边三排右边三排,整整齐齐。
海棠坐在了上位,对跟来的太监们说:“门窗打开,把人请进来吧。”
两边门窗打开,光线涌入,照的整个屋子里明亮堂皇。太监出去,在门口台阶上唱礼,槐树下等着的人立即整理仪表,按照职位拾级而上进去拜见。
这时候在畅春园的西花园书房,六阿哥那位出去当了大半年官儿的伴读额尔赫跟着太监进来给六阿哥请安。
六阿哥惊讶的问:“你怎么来城外了?”随后想了起来:“看我,糊涂了,你是陪着你阿玛来的是吧?”
额尔赫打千后就说:“是啊,奴才人微言轻,轮不到奴才去拜见格格,就在外面想着好久没见您了,来给您请安,顺便贺一贺扎兄弟。”
扎拉丰阿惊讶的问:“我有什么喜事儿值得贺的?”
额尔赫说:“你与格格有缘分,难道不值得贺一贺?”
扎拉丰阿听了哑然失笑:“你贺的也太迟了,我与格格有婚约的事儿过去好久了。”
额尔赫是想说格格如今到了正白旗是有缘分,不过看他理解错了也没纠正,就问:“老将军今儿也来了吗?”
扎拉丰阿点头:“我玛法和阿玛都去了园子那边,昨日不少人来我们家拜访我玛法,今日约着一起去了。”
扎拉丰阿的话没说完,那就是正白旗出身的武将们想去西北,明显西北还有仗打,不打仗哪儿来的实力提升?而且朝廷里如今都人满为患了,不说八旗子弟每年都有出来当官的,那些科举出身的人也有一大把等着侯缺呢,赶紧去西北发展才能吃到最大的一块饼,过几年就晚了。
更可况如今他们有天然的优势,海棠就是西北的话事人,费扬古在西北已经有很深厚的基础了,这时候不努力争取一把对不起这么好的优势。
额尔赫正想说话,外面几位世子和阿哥趁着这会休息跑了过来。
这些都是来打探消息的,坐下就不走了,他们的伴读拉着扎拉丰阿他们出去说话,没一会这屋子里没别人了。
老六被围着问昨日削藩的事儿。
这些人七嘴八舌的表示:“这哪里是裕亲王多嘴,分明是太子不容人。”
裕亲王当伯父的管那么多干嘛,有没有藩王对裕亲王没什么影响。皇上也不会主动提这事儿,这些皇帝只有给自己孩子加权的,没听说过无缘无故急迫削自己孩子权力的,特别是眼下形势大好,过几年说不定要北上和准噶尔再干一架,谁会放着大片土地不要这时候削藩,毕竟换帅如换刀,勇宪这把刀不仅锋利还好用,皇上哪会想不开!除了太子没别人会这么急不可耐,偏偏皇上很偏袒太子不是一日两日了,连这么离谱的事儿都答应了。
很明显这事儿惹的宗室中的各王府炸毛了!
倒也不是他们听风是雨,皇太极为了让自己的实力超过多尔衮三兄弟,那时候他的事儿办的也挺一言难尽的!各种骚操作几不说了,汉八旗和蒙八旗就是那时候弄出来的。
后来到顺治皇帝坐朝,当年多尔衮死了没有孩子继承爵位,过继多铎的儿子继承睿亲王的爵位。这还是个世袭罔替的爵位,顺治能做出把多尔衮嗣子赶回去,以多尔衮没儿子为由除爵收编正白旗这样的事儿。
如今才平静了几十年,虽然康熙一直骂宗室诸王越来越不堪大用,个个烂泥扶不上墙,没什么大动作,也就是塞了些皇子进入各旗,大家都能理解,换谁当皇帝都会这么做,不就是塞小旗主吗?日后各凭本事,谁赢了谁当家。然而太子这还没当皇帝呢,就给大家玩了个大的!
有人说:“庄亲王昨晚上肯定没睡着!”
庄亲王府也是世袭罔替的王府,然而这一代庄亲王没子嗣,并且也不是很能打!
庄亲王府在镶红旗里面也是小旗主,这一旗的旗主是平郡王府,这是个世袭罔替的王府,上一代老王爷去世后,小兄弟轮着做王爷,不是老大夭折了老二顶上,就是老二犯错了被夺爵让老三顶上。这几位年纪小且辈分低,所以平郡王府日常吃亏的时候多。
镶红旗还有个很厉害的小旗主只剩下一口气了,就是以前的敬郡王府。敬郡王尼堪去世后,他的继任者纷纷翻车,有的因为娶了鳌拜的孙女在鳌拜获罪后翻车的,有的因为平三藩的时候畏缩不前被降爵的,这家人把一个郡王的爵位给玩的只剩下个辅国公,在十几年里面走完了人家几代人才走完的路。
就这样,这家人在镶红旗也是吊着一口气的小霸王,庄亲王作为一个世袭罔替的亲王,愣是被人家给压着做不了主,惹不过小霸王这一支也就罢了,连平郡王府这种小孩子当家的王府都没压过去,以至于今年和噶尔丹大战,是四阿哥这样一个光头皇子掌握了镶红旗大营。侧面证明了四阿哥有本事把这几家人给揉扁搓圆。
因此有人说庄亲王睡不着的时候,不少世子都纷纷嗤笑了出来。在康熙眼里他亲弟弟常宁是菜逼,但是在世袭罔替的各个王府眼里,庄亲王就是个菜逼,连最近跻身世袭罔替队列里的海棠都甩了他十几条街,太子看亲妹妹都不顺眼,说不定看庄王一系更不顺眼。
笑完大家都挺惆怅的,太子连亲妹妹都容不下,大家这种血缘挺远的宗亲怎么办?
怎么太子有种望之不似人君的感觉啊!以前没觉得这人糊涂且鲁莽啊!
要不这一阵子和大阿哥接触一下?
先结个善缘啊!
万一,说是万一,万一大阿哥走了狗屎运上位了呢!
这一切都不好说啊!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计较,大家嘻嘻哈哈说笑之后回去读书。
大阿哥这边也开始行动了,他居然来关心弟弟妹妹了,因为格格们有些和她年纪相差的大,出面的是大福晋,大福晋身体不好,还要出来和妹妹们说话交流请他们去园子里玩耍,免不了要打赏妹妹们身边的人,给这些人一个好印象,有时候好名声就是这样花钱买来的。
至于弟弟们,大阿哥亲自上门关心。
三阿哥就别说了,稀里糊涂的和大阿哥喝了一回酒成了知己。大阿哥让八阿哥去请老四老五老七这三个出去办差的兄弟,他趁着中午吃饭的时间跑到西花园的书房关心弟弟们。
十三和十四中午有个雷打不动的习惯,就是跑去喂马。大阿哥没看到他们两,逮住了老九老十和十一十二与六阿哥。
他看到几个弟弟都在走廊下吃饭,就哈哈哈笑几声过去了,在十一和十二的后脑勺上拍了两下:“看你们两个瘦的跟小鸡子似的,多吃点!”
这口气、这神态、这表达方式简直让人窒息!
十一站起来在他脚面上踩了一脚,说着:“我不吃了,我去歇着。”
十二放下餐具:“我陪陪十一哥。”
大阿哥跺了跺脚,他是来和弟弟们拉关系的,对十一这种踩哥哥脚面子的幼稚举动不能多说,要是敢说一句,传到汗阿玛耳朵里就是欺负小弟弟,让小弟弟踩一下脚面子怎么了?!
所以大阿哥没事儿人一样坐在十二阿哥的位置上,跟旁边的太监说:“给爷来一碗饭,爷和弟弟们一起用膳。”
他跟老九说:“九弟,你少吃些,你看你和老五,你两都是一副富态像。”
这也真是亲兄弟,哥俩都胖起来了。
老九脸色不好,刚想怼,十阿哥在桌子下碰了碰他的腿。
老九低头刨饭没搭理他,大阿哥就跟六阿哥说:“六弟,你等会别练习布库了,跟哥哥出去一趟。”
六阿哥摇头:“您自己去吧,今儿出来的时候娘娘派人传话,让弟弟下午去把九妹妹接回来,下午弟弟还要给娘娘跑腿呢。”
“这么近,妹妹从青海都能回来,这么点路她还能丢了?不去了,跟哥哥喝酒去。你是个爷们,怎么老围着娘娘和福晋转圈,也该出来和大家伙一起坐坐,平日喝酒看戏找乐子才是爷们们过的日子,你一人在家有什么乐趣?”
六阿哥说:“弟弟要是不去,回头四哥捶弟弟,恕难从命。”
大阿哥说:“他才不会捶你呢,今儿他和你三哥五哥七哥一起来。”
九阿哥就问:“干嘛呢?你们聚一起干嘛呢?”
“咱们兄弟好久没聚聚了。”
十阿哥立即说:“怎么没聚?前几日庆贺九妹妹世袭罔替的时候,在九妹妹那儿聚过,别说兄弟了,姐妹们都去了,是不是九哥?”
九阿哥心里知道老大肚子里是什么主意,不就是太子走了一步臭棋,他以为自己能取而代之了吗?就说:“五哥不会去的,别说五哥了,我也不去,汗阿玛跟我额娘说了,明年让六姐姐完婚,明年五哥带着我给九姐姐送嫁,年前这事儿忙着呢,我们哪儿都去不了。”
六阿哥问:“真的?”
九阿哥点点头:“听五哥说,上半年凯旋的时候六姐夫找汗阿玛说这事儿了,汗阿玛答应明年成亲。”
六阿哥瞬间觉得碗里的饭菜不香了,因为接下来就要轮到桂枝那懒丫头被指婚了。
六阿哥叹口气,十阿哥也叹口气,两人都是有亲妹妹的人,都是愁肠百转。
既然饭菜不香了也就不吃了,这时候大阿哥的饭送来,他吃的风卷残云,三个弟弟看着他吃。
九阿哥甚至还在想:也不知道上辈子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怎么跟这一对长兄嫡兄做兄弟啊!
没一个好东西!
他就不知道小时候他也是个狗见愁,也有兄弟姐妹这么想他!
大阿哥刚吃完正打着饱嗝,三个弟弟站起来:“大哥,您歇着,我们去找武师傅了。”
三人走了,大阿哥喊了几声,这三人跑的都挺快的,最终大阿哥没把人带去园子里喝酒。
晚上六阿哥回去,先去德妃跟前,德妃正督促桂枝读书,看到六阿哥回来就说:“你四哥还在衙门里,你们都大了,我不担心你们三个了,就是十四,放学就没回来,打发人跟我说一声就往棠儿的园子里跑,我心里惦记,你去把那小子捉回来。”
桂枝说:“我也想去。”
德妃立即竖起眉头:“读你的书!”
桂枝嘟嘟囔囔:“十一姐姐都跟着太后祖母去姐姐的园子里住了,我也想去,我姐姐说了,我去了随便选屋子,额娘,放我去嘛。”
六阿哥就说:“额娘,这都下午了,用功也不在这一时半会,我带她去玩儿一会吧。”
德妃揉着太阳穴:“去吧,也让我歇一会,这丫头快把我折腾散架了。”
桂枝欢呼一声,跟着六阿哥出门了,兄妹坐上车,出了畅春园的门没走多远就是大阿哥的园子门。六阿哥听着外面的人声,想着这都要晚上了,还聚了这么多人,老大想什么呢?
就说:“这人也太多了,回来的时候绕个圈,不走大哥门前了。”
这时候外面跟车的太监说:“主子,佟额驸和您打招呼呢。”
桂枝问:“佟额驸是谁?”
“是十一格格的驸马。”
桂枝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就是佟家人啊。
六阿哥掀开帘却没下车,在马车里和舜安颜说了几句。桂枝悄悄的把车窗帘子掀开偷偷的看舜安颜,觉得这人长的倒是挺威武的,就是那张脸一般般啊,给人一种花架子的感觉,贵妃娘娘肯定看上他的家世了。
她大眼睛雾噜噜,睫毛像是两把小扇子,巴掌大的小脸露出一半,十分可爱。舜安颜和六阿哥分别的时候看了一眼桂枝,桂枝觉得自己就掀开一条缝,人家看不到自己,就和舜安颜对视,舜安颜自己把视线转到一边,若无其事的离开了。
马车到了朗惠园门口,此时门口这里的马车少了,侍卫们看到是六阿哥的车就直接放行,马车到了前院没有停,直接去了后院。
后院这会很忙,因为太后要来住,东边太后的院子和海棠的院子都要收拾。
六阿哥带着桂枝去了海棠的院子,作为主人的正院上房,这里很宽敞也很舒适,大部分地方都收拾好了,这会瓷器一件件搬进去,都是些精美的物件。
桂枝在这院子里来来回回的参观,跟六阿哥商量:“六哥,好六哥,让我来住几天好不好,你跟额娘说,只要不是我说的额娘都会听。”
六阿哥就觉得没必要折腾,这都秋冬时节了,过几日要去汤山行宫:“也住不了几日,你怎么就非要住进来。”
“这里可以随意跑啊,畅春园里面哪有这里自在,好不好啦!六哥,你最好啦~”
“好好好,你先跟我去找十四,找到了回去跟额娘商量。”
这时候海棠和四阿哥进来,海棠进门就问侍女们:“刚才送来的瓷器在哪儿放着?”
侍女回答说已经摆上了,四阿哥就带着弟弟妹妹们去看刚摆上的瓷器。
海棠跟六阿哥桂枝解释:“刚才见的人是汗阿玛打发来的督陶官,在景德镇的官窑当差,送来的是一批新瓷器,说是给我添些新摆设,四哥和人家聊的很高兴,聊完想看看这些官窑出来的新摆件。”
四阿哥拿着一个花瓶查看,一边看一边说:“听那人说的倒是有模有样,到底行不行还是要看这些东西做的如何,如今看着都很精雅,看来这个官儿不是那夸夸其谈的人。”
海棠就说:“如今他们在尝试做珐琅彩,就是把铜胎换成瓷胎,暂时没成功,估摸着还需要一阵子。”
六阿哥和四阿哥都点头,桂枝对这些不在乎更不关心,不同于哥哥们音律绘画都精通,姐妹们也都有能拿得出手的技艺,枝枝不仅是个笨蛋懒蛋还是个草包。
四阿哥恋恋不舍的把花瓶放回去,他很喜欢这些东西。
海棠就说:“四哥喜欢尽管拿走。”
四阿哥摆了摆手:“算了,我那儿根本放不下,这些东西就该专门做个架子摆放才行,对了,刚才那督陶官儿叫什么来着?”
“年希尧。”
海棠说这名字的时候还在想这两人不知道还有没有郎舅缘分。
四阿哥点头,打算分府了就找他定制些瓷器。他看着外面的天色黑了,就说:“十四呢,叫上他,咱们该回去了。”
海棠这才想起十四,就说:“跟着策凌回去了。”
六阿哥问:“谁?”
“哦,就是十妹妹的未婚夫,策凌啊,今儿他在汗阿玛跟前当值,奉命把督陶官儿带来见我,十四一开始门缝里看人,后来策凌给他露了一手,十四就屁颠屁颠的喊着姐夫跟人家走了。”
六阿哥心里一动,看着两个妹妹前面走,拉了一把四阿哥,兄弟两个远远的坠在后面。六阿哥就说:“该给枝枝操心了,再不操心就晚了。”
第197章 人孤独
关于懒蛋枝枝的婚事四阿哥有些计划,因为时间太晚,没法跟德妃商量,就跟六阿哥说了一句:“我是有想法,回头再说,这事儿必是要和额娘商量才行。”
“四哥有想法就行,不如凑个时间咱们一起说说。”
四阿哥点点头。
两天后等到了这个机会,海棠去跟康熙商量请太后和十一格格十二格格到自己的园子里住几日,又说德妃还没去过,想请德妃去玩一天。
康熙应允了,太后和两个格格要用的东西提前送到园子里了。德妃带着两个儿媳妇也坐上车跟着太后的仪仗一起到了园子里。
到了东院,太后坐下后跟德妃和海棠说:“我住的日子长,随时能逛,我就不凑着人多闲逛了,你们母女尽管去,我先歇着。”
十一格格自然陪着太后,德妃又陪着说了一会话才出来。
德妃出来后换了鞋,跟着桂枝海棠带着儿媳妇和宫女从东向西逛,到了西边就累的喘气。
“不行了,我走不动了,让我找地方坐会。”
这附近就有小院子,大家扶着德妃进去,在椅子上坐了半天德妃才把气喘匀了。
这时候到了中午,海棠招了马车过来,让大家坐马车回了东边的院落,陪着太后吃了午饭,德妃就去了海棠给她准备的园子躺着不想动,她跟四福晋说:“你想转转自己去吧,我年老体弱,我走不动了。”
四福晋哭笑不得:“您还年轻呢,说什么年老。”
德妃摆摆手:“咱们别揪着这词儿论道了,你只管去玩儿就行了,我和你妹妹说说话。”
四福晋应了一声,站起来告辞。六福晋跟透明人一样,德妃不搭理她,她也不上赶着凑过去,看到嫂子出去就立即跟着出去,桂枝也想玩儿,也蹭蹭蹭蹭追着嫂子们出去了。
德妃跟海棠说:“你也去吧,不必守着我。”
海棠就说:“别说这些,我给额娘揉揉腿。”
德妃躺在炕上,海棠脱鞋坐上去,把德妃的脚抱在怀里给她揉。
德妃跟身边的宫女们说:“都去歇着吧,也跟着我走了半天了,你们去歇一歇缓缓神儿,让我们自在的说会话。”
宫女们退下后德妃说:“我就是个没福气的。”
“这话是从哪儿说的啊?”
“没来的时候盼着来,来了看到这么好的房子这么宽敞的地方,却只能坐一会。这么好的园子我都不能从这头走到那头,这一辈子注定了只在三尺宽的地方转圈。就是儿女有本事,我也只能如今日这般,享受片刻。”
海棠说:“日后我多接您出来就行,别这么说。”
德妃摆摆手,海棠把她脚放下,坐到她腿边给肌肉放松。
德妃就说:“算啦,你老子还在畅春园呢,他在园子里我就在园子里,他在行宫我就要在行宫,他在宫里我也要在宫里,丈夫丈夫,要在夫的一丈内过日子。我连称一声夫的资格都可没有,放到外面,人家抬举一声称一句如夫人,实际上就是个妾。”
海棠叹口气,不知道话怎么接。
德妃说:“我哪怕是个妾,我也盼着他万万年。”
海棠终于知道桂枝为什么说大家都不知道额娘脑子里想什么了。
海棠忍不住小声说:“您以前不是觉得汗阿玛靠不上吗?”
德妃说:“是啊,现在也靠不上。我都知道啊,以前不觉得什么,现在把你们养大了,我也渐渐老了,就觉得孤独起来,就想和他说说话。”
海棠觉得自己在感情上缺失了很多,真的理解不了德妃这种转变。
德妃摆摆手:“罢了,不说这个了,说的让人心里闷闷的。这房子可真不错,地方大住着就是舒服,还没去你的院子里看看呢,等会走的时候去瞧瞧,你打算住这边还是西边?既然今儿说到这里了,我问问你,你是怎么打算的?是和董鄂家的孩子过日子还是想多找几个?”
海棠说:“就扎拉丰阿吧,我没想着和太多人扯上关系,实在是耗费精力,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和太多人拉拉扯扯,费钱费时间废精力,不划算。”
“不是这么说的,最起码你高兴了,你看你汗阿玛,他就喜欢和漂亮小姑娘一起玩儿,钓鱼还要带着几个小姑娘。我是看出来了,你从小就和你老子是一路人,你要是男孩子,这会也和他一样弄一屋子人在园子里了。”
怎么可能一样!
海棠说:“不一定是和皮囊好会逗乐子肚子里有几两墨水的人在一起才能高兴,人世间的人有千千万万,好人多的是,我就是将来和扎拉丰阿闹翻了厌倦了,我也不会为了所谓的报复他或者是让我自己高兴就去和别人走的近。额娘,我绝不会让我自己放纵!放纵就是毁灭,我没想毁灭自己!”
“可是……”
“额娘,人都是独孤的,每个人都是。”所以别盼着我老子回头和你有片刻的陪伴了,也别追求什么白头偕老了,大家都会白头,未必能偕老。
“你还不承认是一路人,你们都是冷心冷肺的。”
海棠觉得和她没什么好说的,接着给她捶腿。
两人好久没说话,过了一会,宫女进来通报:“四爷六爷来了。”
德妃说:“让他们进来吧。”
两人到了炕边问候:“额娘,今儿还好吧。”“额娘,今儿天气好,怎么不多转转。”
德妃的手往下压,哥俩自己搬椅子坐到炕边。
德妃说:“怎么没转,转了,这地方太大,我又不常走动,过了河就走不动了。”
海棠说:“其实已经到西边了,额娘说累,我们坐车回来了。”
德妃接着说:“桂枝说这里东西互通的有三条大道,我去的时候走的中间的道,回来的时候走的南边的道,北边还没看过。只知道这里大,没想到这么大,你们的媳妇和桂枝出去玩儿了,别担心她们,对了,给太后请安了吗?”
六阿哥说:“去过了,太后和十一妹妹正在她们的院子里到处看,我和四哥请安的时候老人家挺高兴的。”
德妃羡慕:“太后身体好,精力也好,人也乐呵,我就羡慕她。”
四阿哥和六阿哥对视一眼,海棠说:“您不想那么多也能和她一样乐呵。”
“怎么不想?说起来你弟弟妹妹没成婚呢,十四也就罢了,桂枝可怎么办?”
说到这里,四阿哥就说:“今儿儿子与六弟来这里,就是和额娘商量这事儿的。”
德妃听了立即坐起来,问道:“你们有看上的人了?”
四阿哥摇头:“儿子是想说,与其想着让妹妹入草原,不如想着让妹妹嫁到盛京去。”
德妃心里一想,这也是好主意啊!
盛京好歹是留都,大家都是住在城里的,最让德妃放心的是,蒙古人或许对公主慢待但是盛京从官员到民间对公主都很恭敬。公主到了盛京只会被婆家和官场各处捧着,桂枝也不是那有野心的人,这丫头懒得连门都不乐意出,自然和当地官员相安无事,也不会做出什么欺凌弱小的事儿来。
德妃很心动:“这样也好,你们姨妈也在盛景,彼此有照应。”她说的是爱蓝珠这个堂姨妈。
四阿哥就说:“这事儿其实还是从今年和姨父说话才有了这个念头,今年他和一群觉罗氏的爷们追随萨布素老将军来夹击噶尔丹,我们在河边扎下营寨等妹妹西路军的时候,见面寒暄了几句,我看着他身后盛京的儿郎个个都好,没有京城权贵的纨绔习气就上心了。嫁蒙古的公主多,但是祖地也该有一位公主嫁回去啊!要是汗阿玛和您说起妹妹的事儿来,您就说让妹妹回去看守盛京的宫殿。”
德妃点头,随即发愁的说:“他要是不和我商量呢?”
六阿哥就说:“有些事儿不是无缘无故发生的,我和四哥都盯着!”
海棠说:“等到什么时候,不如主动一些,年前我找机会和他聊聊这事儿。”
四阿哥是那种走一步看三步的人,听了低头一想,就说:“让我想想怎么说,要是他问看上谁了该怎么应对,而且最好划定一个范围,人选不能超过这个范围,万一他把妹妹嫁到留守盛京的佟家呢?”
六阿哥想了想,就说:“我觉得萨布素老将军家里就不错。”
这话一说,大家都看向六阿哥。
六阿哥还真想出了一个人选:“萨布素老将军的小孙子你们看了吗?小伙子人不错诶。”
海棠使劲回想:“我怎么没见过?”
四阿哥想了想,点头:“长的一表人才啊!这小伙子也是个有本事的,而且他们家世代武将,老将军功勋卓著,嫁他家一个公主也是说的过去的。”
海棠还在回想:“老将军身边有年轻人吗?我陪着汗阿玛和他用餐的时候怎么没见?”
六阿哥没好气的说:“你是一路将帅,小将哪里能到你跟前!你还记得东路军的督粮官吗?那就是老将军的小孙子。”
海棠立即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哦,可是他一身泥,我没看清啊!那时候要分开了,我心思都不在粮草上,自然没关注,就是他啊!”
德妃看了看儿女们说的高兴,就问:“这事儿能办吗?”
四阿哥笑着说:“能办!老将军身体不好,汗阿玛让他来京城述职,并打算给他安排太医调理身体,只要他来,儿子就有七成把握把事儿办成了。”
德妃问:“你们说的高兴,这家人姓什么?”
“富察氏,是镶黄旗的人。”四阿哥加了一句:“和米思翰这一支没关系。他们家世居宁古塔,如今祖坟就在宁古塔。”
德妃听了瞬间把心提起来:“宁古塔啊?!”
宁古塔啊!发配犯人都是发配到宁古塔!
海棠还来了一句:“宁古塔真的是膏腴之地啊!黑土地啊!”
这要不是亲生的,德妃就觉得这三个是害懒蛋枝枝!
她立即说:“不行不行,这事儿我要琢磨琢磨。”
第198章 论娇客
六阿哥就劝她:“刚才还觉得处处都好,怎么一说宁古塔您就要想想,是不是嫌弃宁古塔是苦寒之地?”
德妃出生在京城也没出过远门,对苦寒之地没什么印象,更想象不出来,但是日常一旦说起发配宁古塔,大家那畏惧的脸色瞬间让人觉得那不是好地方。
四阿哥就觉得德妃想太多:“妹妹说的没错,那里真的是膏腴之地,之所以畏惧那里,不过是因为冬天难熬。说起来那里一直有人居住,世世代代生活着那么多人,怎么可能是穷山恶水?而且再往北还有罗斯人,北方更冷,不也是有人居住?菜市口那里是法场,周围卖菜的商铺那么多,生意那么好,和没见有人因为忌讳那是法场不买那里的菜了,您就是想的多。”
六阿哥接着说:“人家的祖籍是那里的,不一定日后在那儿做官啊,他玛法是黑龙江将军,难道他父子还能做黑龙江将军?我听说萨布素老将军的儿子常德在宁古塔将军麾下做事,我们说的那小将军给东路军押送粮草,万里转战殊为不易,汗阿玛对他印象很好,称他尽心尽力。万一汗阿玛日后想起他的功勋调人家进京做官呢?妹妹跟着就回来了。”
德妃不仅没开心,反而更发愁了:“要是这样,别的公主的孩子都有爵位领地,枝枝的孩子没有……”
六阿哥和四阿哥同时站起来,两人拎着椅子放回去了,表示这事儿没法接着往下聊了。
德妃不解:“我话没说完呢!”不孝子,听你们额娘把话说完!站起来干嘛!
海棠就说:“额娘,您不能既想这样还想那样,没那么好的事儿,您总要占一头啊!”哪里会有两头都要占好处还不行付出代价的美事儿。
德妃叹气:“我也知道!可是……总要想一想啊!”
六阿哥就说:“您别想了,想太多容易出事儿,您下来吧,儿子和四哥妹妹陪您出来走走,好不容易来一趟了,不能老在屋子里坐着。”
德妃就准备下炕,四阿哥赶紧过去帮她把鞋穿上,扶着她出来在园子了走走。
德妃领着三个孩子走走停停,到了下午,这里的光线变暗,风吹竹林,竹竿摇曳的沙沙声和风穿松林的松涛声让德妃生出一种悲寂之感,她站在河边看着竹林,跟四阿哥说:“冬天黑的早,这会就有些暗了,还有些冷。”
四阿哥说:“冬天本就冷,而且这里树多,自然容易暗。”
六阿哥就说:“咱们还站在河边,水边本来就寒,冬日的感觉更甚,去其他地方吧。”
德妃点头,这时候十四阿哥放学窜过来,一蹦三尺高,老远就喊额娘。
德妃高兴的应了一声,就看到他跑过来钻过竹林,蹭蹭蹭蹭爬一棵松树上去了。
看着十四这个猴样,德妃的笑容都维持不住,跟六阿哥说:“把他弄下来,看到他我头晕,罢了罢了,回去吧,跟太后说一声我带着十四回畅春园去。”
十四不想回去,被德妃给带走了。德妃要走,四福晋和六附近就要陪着一起回去,四阿哥和六阿哥也不在这里多停留,只留下太后领着姐妹三个在这边住。
晚上四个人一起吃饭,吃的就是火锅涮肉,紫铜锅被木炭加热,围坐在一起说说笑笑倒也热闹。饭后太后问桂枝如何安排?海棠就回答说带着桂枝在自己屋子里起居,太后点头,跟海棠嘱咐:“我单单知道你这里地方大,可没想到地方居然如此大,住着就有些空旷,多安排人晚上到处巡视,哪怕是墙高,也挡不住园子大、人少、防有人翻墙进来,多安排人吧。”
海棠应了一声,太后就说:“今日早些休息,明日咱们一起逛逛。”
海棠和桂枝应了一声就告辞离开,十一格格把两人送出门后,太后的院子就关闭了起来。
桂枝跟着海棠回到正院上房,因为已经烧了炕,各处的烟道也通畅,屋子里到处都暖烘烘的。
桂枝把厚重的衣服脱了,在屋子里跑来跑去。
海棠的习惯是卧室和书房放到一起,看书累了直接躺床上了,十分方便。这时候海棠在书桌前把烛台上的蜡点燃,看着桂枝还很兴奋,就没动笔,而是找几本书先看着。
桂枝噔噔噔跑来跑去,海棠就说:“你刚吃完先坐一会,别闹的肚子疼。”
“不会,我身体壮着呢!”她拖着凳子放到书桌边,在海棠的对面,一条腿跪在凳子上拧着身体靠着书桌说:“我头一次在屋子里跑来跑去,宫里的地方和巴掌一样大,园子里的屋子也没大到哪儿去,还是姐姐这里宽敞,我明日还出去跑着玩儿。”
“你不是不爱出门吗?”爱出门的人还是懒蛋枝枝?
“是不爱,这不是新鲜吗?过了新鲜劲儿也不出去了。而且我在宫里和园子里不乱跑是避免和汗阿玛碰面,万一遇到了他看我不顺眼怎么办?”
“是吗?”
“总之我是害怕见到他。”桂枝说着看海棠开始磨墨,就问:“还不睡?”
“还早着呢。”
桂枝看着宫女抱一床被子放到床上,就问:“姐姐,晚上睡前你要给我讲故事啊!没故事我睡不着。”
还要求有睡前故事!
海棠抬头看看她:“讲什么?”
“嬷嬷给我讲的都是冤亲债主,什么十八层地狱啊、油炸鬼啊这些的!”
海棠心想这故事听完能睡的着吗?
这些故事海棠是听过的,她小时候孙嬷嬷也讲,就是没什么逻辑,主要是扬善惩恶,但是故事被口口相传后没什么逻辑可言,又因为讲故事的人水平不一样,很多时候讲的稀碎,海棠当时尽管说话不利索,也能把她们问的哑口无言,后来她们就索性就不讲了。
海棠一手端着砚台一手拿着墨锭,边磨墨边跟桂枝说:“去,换了衣服躺着,姐姐给你讲个神话故事,这事儿要从开天辟地讲起。”
桂枝听了赶紧去洗漱,洗漱完了钻被窝里,乖巧的说:“姐,我躺好了,讲吧。”
自认为自己在浩如波涛的网文里被熏陶过海棠哄妹妹的素材随手就能抓一大把,她的故事场面宏大、逻辑严谨,至于情节,从东方的封神到北欧的大蛇再到西方的半兽人,既有沙漠里大盗在孜孜不倦的追寻金币,还有汪洋中海妖在锲而不舍的迷惑水手……这大杂烩让桂枝欲罢不能,不停的问:“后来呢?后来怎么样啊?”
海棠不想再给她编了,因为她快磨了一池墨,这墨儿一不留神磨多了,再多就真的用不完了!
桂枝刚听了一个开头,还没过瘾呢姐姐就不讲了,只能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不住的想着故事里的神仙后来怎么样了。
夜晚周围的环境安静,海棠更能聚精会神,她把一池墨用完,桂枝已经睡着了,蜡烛换了几次,她端着烛台看了看铜漏,已经是寅时,海棠吹了蜡烛直接睡了。
第二天她早早的起来把昨日的草稿收了,还射了二百支箭,陪着太后吃了早饭,和太后十一格格一起去逛园子,桂枝这懒蛋还没起床。
要命的是今儿康熙悄悄来了,没带几个人,以给太后请安的名义在这里转转。
太后她们在园西边,康熙来到园东的时候桂枝的嬷嬷宫女们才知道,七手八脚的叫她起床。桂枝瞬间整个人丧的不行:为什么每回倒霉的时候都能遇到汗阿玛?
然而她只能脸没洗草草的梳了头跑出来给康熙请安,此时康熙在果园旁边徘徊查看几棵柿子树。
树尖尖上还有几个柿子挂着,被鸟儿啄了,没吃早饭的桂枝看到红彤彤的柿子肚子里咕咕了几声。
康熙看看她,桂枝这时候破罐子破摔,摸摸自己的肚子木着脸说:“刚起来,没吃饭,还饿着呢。”
康熙深呼吸一口气:不能骂,这是亲闺女!
作为一个常年天不亮就起床的人,康熙是看不得这懒蛋模样。可是再看看她,想想这是亲闺女,冒出来和德妃一样的想法:怎么一家勤快人里面养出这么个懒虫!
“那你饿着吧,跟上,给太后请安去。”
在康熙进园子的时候海棠就得到了消息,紧赶慢赶赶过来就看到桂枝臊眉搭眼的跟着,那样子真的丧丧的。
海棠过去扶着康熙问:“您今儿的心情好啊!儿臣该去门口迎您,可惜没赶上。”心情不好不会随意溜达的。
康熙确实心情好:“得到消息说你三个姐姐要回来过年,如今距离京城很近了,朕特意来跟太后说一声。人家说龙生九子子子不同,再看看身后跟着的这个,睡到日上三竿饿着不醒,可见是真能睡,可见老话是不会错的。”
海棠回头看看桂枝,桂枝头都没抬。
海棠就抱着康熙的小臂很亲昵的说:“这事儿臣能解释,昨日儿臣一时兴起要写折子,她就自告奋勇要磨墨,磨着睡着,因为儿臣一直挥笔疾书,沉浸其中无法自拔,她醒来看儿臣没睡她也就接着磨,我们姐妹俩一直忙到天亮,她是实在顶不住才睡了,儿臣是因为熬夜习惯了,睡了一会就起来了,想着她昨夜立了大功也没叫她,本来打算中午再喊她起来吃饭的。”
“哦?”
连桂枝都抬头看海棠。
海棠说:“昨日儿臣大概写了三万字,耗了一根墨锭呢。”
“写的什么?”
“还是西北的事儿,比较杂乱,晚上安静,想到哪儿写到哪儿,昨日写的最多的是设立学堂这一块,因为那里各族杂居,和中原这边设立学堂是两码事,所以针对各地的不同风俗民风,洋洋洒洒写了一些,等会给您送来,您先看看,我琢磨着我到底是年纪小,担心自己是纸上谈兵。回头有不切合实际的看法您别笑话。”
“笑话什么,有自己想法就好。”康熙回头看了一眼桂枝,桂枝立即对着他露出个大大的笑脸,厚着脸皮分了姐姐的功劳。
仔细看看,康熙发现这几个女儿里面桂枝是最漂亮的那个,一笑就是个甜妞,老天爷果然是公平的,长了一张好看的脸自然不能在其他方面突出。
没过几日等到几位出嫁的公主回来,带了各自的孩子住进了畅春园,至于他们的丈夫,全部被理藩院衙门安排住宿。此时六格格的未婚夫也特意在年前赶来进贡,已婚未婚的几位驸马站在一起,那真是各不相同。
因为十二月初四是五阿哥的生日,五阿哥想趁着这个机会摆下宴席,邀请六格格的未婚夫土谢图汗部的汗王敦多布多尔济来赴宴,在婚前给他来个下马威,让他对六格格好点。
就打算找海棠借园子摆寿宴。
大阿哥这时候跳出来,非说海棠的园子没地方摆宴席,这种天气大家坐树下会很冷,就着西北风吃冷菜不是待客之道,然后非要让五阿哥的寿宴摆在自己的园子里。
五阿哥不乐意,园子里还有大片的院子没用呢,找出空房子提前烧热炕,屋子里暖和,哪会对着西北风吃饭!
然而大阿哥很热情,缠着五阿哥非要帮忙。这事儿康熙知道后看他那么积极,就跟五阿哥说:“有人替你出银子,你只管去就行了。”
五阿哥也不能真的一分不出,他觉得不仅要给还要多给,免得人家说自己占了大哥的便宜,于是让五福晋把银子给大福晋送去。
到了初四那天,敦多布多尔济就被安排在驸马这一桌。
这桌坐的都是驸马,有大格格(大公主)的丈夫科尔沁部权贵般迪,三格格(二公主)的丈夫巴林部世子呜而衮,五格格(三公主)的丈夫喀喇沁部世子噶尔臧,六格格(四公主)的未婚夫喀尔喀部土谢图汗王敦多布多尔济,九格格勇宪郡王的未婚夫扎拉丰阿,十格格(暂无封号)的未婚夫喀尔喀部权贵策凌,十一格格(暂无封号)的未婚夫舜安颜。
其中敦多布多尔济和策凌都是喀尔喀部的权贵,敦多布多尔济一直在草原,策凌是养育在宫廷,两人有话题聊,但是话题不多。
一顿饭吃完,作为主人的五阿哥被灌的大醉,陪他到处敬酒的大阿哥和三阿哥也喝倒了,太子去参加寿宴,身边围了一群人奉承他,喝的五迷三道的回来了,送他回来的是四阿哥。
四阿哥一身酒气,但是人是清醒的,送太子不是他的目的,他的目的是去拜见康熙。康熙隔着很远就闻到了酒味,问他:“不是说你们请额驸们吗?怎么场面那么大?”
四阿哥不替大哥兜着,反正最后汗阿玛会知道,就说:“儿子和五弟都纳闷呢,以为是咱们家的人聚一聚,没想到很多人来送礼,人都来了不能赶出去啊,最后只能入席,刚才五弟还犯愁呢,说是给大哥的宴席银子给少了,找儿子借钱呢。”
康熙就冷哼了一声,说:“也别给钱了,既然人家送礼了,这礼老五也别收,补贴给老大就行了,就当是凑份子吃饭了。”
四阿哥听出他不高兴的意思来,也没说什么,打了个酒嗝,往后退了几步,担心酒气熏了康熙。嘴里说:“儿子今儿没少喝,没想到咱们家的姑爷们都能喝,差点被他们喝趴下。”
康熙把手里的折子放到一边,问了句:“哦?”
四阿哥说:“因为只有七位姑爷,儿子说和他们坐一起凑一桌,一顿酒喝下来,发现蒙古的这些姑爷也就是三姐夫和六妹夫和咱们亲。另外两位差点意思,淡淡的,不够亲热。”
言下之意大驸马般迪和三驸马噶尔臧就差点意思。这哪里是跟康熙说这两位驸马对大小舅子的态度,分明是说某些蒙古王公对朝廷的态度。
康熙把折子放到炕桌上,指着对面跟四阿哥说:“来,坐。”
四阿哥谢恩后在炕桌另一边坐下来,他瞄了一眼比一本书都厚的折子,发现封面上是海棠的字迹。
康熙说:“喀尔喀部是这几年被噶尔丹追着打才跟咱们贴的近,巴林部从巴林公主到如今,三代女主子都是咱们满洲贵女,因为血脉至亲,呜而衮才尽心竭力,两次大战都争先恐后,哪怕是科尔沁这几年也没巴林部这么贴心。”
自从太皇太后去世,科尔沁在朝廷里的特权待遇一再下滑,老一辈的慢慢凋零,科尔沁的优势不在,以前漠南蒙古出兵都是科尔沁出面统率,这两次大战都是驻守关外的三位将军挂帅,这次科尔沁跟在黑龙江将军和盛京将军帐下,哪里还有昔日位高权重一呼百应的气势,所以处处表现的慢吞吞的,不是不出力,而是没前几年那么用心了。
四阿哥这时候就说:“所以,姑爷是自己人才行,儿子看着策凌就不错,时时刻刻念着您的养育之恩。”
康熙点头:“朕的这些女婿,比策凌勇武的,就目前来看还真找不出来。呜而衮次之,其他的只能说出身好。”看来还是要把蒙古权贵圈在身边养大才行。
四阿哥就说:“是啊,下面的这些妹妹,不是有本事且忠心的人家不能轻易下降。”
说到这里,康熙心里一动想起桂枝来。
“今日话赶话说到这里了,朕想起前几日看到十二格格,她也快成大姑娘了,你额娘怎么想的?”
四阿哥笑着说:“她没什么想法,以为十二妹妹小着呢,还常常埋怨妹妹憨吃憨睡。儿子也没留意,您这么一说,这些妹妹中,没婚约的就她年纪大,确实该给她留意了。”
说完思考了一下,随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康熙就问:“你有人选?”
“这事不该儿子做主,儿子不敢妄言。”
“聊天而已,说说吧”他暂时没什么好人选,想听听四阿哥的意思,看看德妃母子看上哪处部落了,他觉得八成是靠近漠西蒙古的地方,和青海草场的距离近,这样姐妹两个有照应。
四阿哥一副犹豫的模样:“其实,儿子上半能年看到一个人,觉得很不错,对他很是欣赏,跟人家也没说太多的话,就是差事上问答了几句,对其没太多了解。您今日这样一问,儿子倒是想让妹妹嫁给他。您有这几位姑爷,如今看来找姑爷就要找像策凌那样的,看着身体好、有本事、忠心且前途远大……只是这人不是草原上的汉子,是咱们满洲的儿郎。”
康熙的脸色瞬间拉下来,在他看来十一格格留京城的坏处体现出来了,剩下的格格都动心思了,心里有些生气,嘴上却问:“哪家的?”
四阿哥看着他脸色发生变化,自己情绪没丝毫转变,说:“富察家的。”
康熙脸色更不好看了:“米思翰家的人?是马齐家的孩子还是李荣保家的?听说李荣保家的男孩多。”
四阿哥立即说:“不是他们家,这家人虽然也姓富察,但是和马齐大人这一支八竿子打不着,虽然也是镶黄旗的,可是这家人压根没入关,是如今黑龙江将军萨布素的孙子,就是东路军的督粮官儿。”
康熙低头一想,对四阿哥嘴里的这人有印象。
“这个孩子啊!”他眉头松开,那股子怒气也没有了,就说:“朕没记错这孩子是在宁古塔将军手下当差,年纪和老七差不多,比你妹妹要大一些,要是你妹妹嫁他,是要去北边苦寒之地的。”
四阿哥说:“祖宗就是从苦寒之地来的,如今入关了,难道子孙就受不了祖地的苦寒?”
康熙听了觉得这婚事可以考虑,确实是需要嫁一个公主回去,除了安抚留守的八旗,还有就是跟着入关的旗人几十年繁衍下来人数更多,该回去一些。可是见识了关内的锦绣都不想回关外,这时候嫁一个公主到关外能助推京旗回屯。
“嗯,这事儿朕考虑考虑。萨布素明年来京中,朕命他带上他那个小孙子。”
四阿哥还想说话,外面太监来通报二公主求见。
康熙就说:“叫进来吧。”四阿哥立即站起来立在一边。
二公主笑吟吟的进来,身后跟着一个抱着女孩的嬷嬷。
二公主给康熙请安,又和站在一边的四阿哥打了招呼,随后把嬷嬷怀里的女儿接过来放到了炕上,把外面的小毯子拿掉,哄着孩子说:“给郭罗玛法请安,请安啊乖乖。”
小孩子年纪不大,也就一岁多,上去趴在炕桌上要抓折子。康熙赶紧把折子拿了递给一边的梁九功:“收好了,等会朕还要看。”
小孩子已经去扒拉茶盏了,康熙又赶紧把茶盏端起来,一边的宫女赶紧过来接着。
康熙就跟二公主说:“小手很有力量啊!”
二公主就笑起来:“那是,这孩子养的好,胖嘟嘟的,小手小脚甚是肥壮,抱去拜见太后,太后祖母说她和九妹妹小时候一样的。”
康熙笑着隔着桌子捏了捏小女孩的手臂,摇摇头:“差了些,你妹妹小时候肉硬邦邦的,全是肌肉,那就是个实心的,她站在脚踏上蹦跶一下,朕就担心她把脚踏给踩塌了。”
二公主就夸张的笑起来。
四阿哥的眼神在二公主身上溜了一下,跟康熙说,“汗阿玛,儿子今儿喝了些酒,有些上头,给您跪安。”
康熙点头:“回去睡一会去吧。”
四阿哥又跟二公主微微颔首,二公主热情的说:“四弟回去喝点醒酒汤,睡一会儿就好。”
四阿哥慢慢退出去,刚出门听见二公主说:“刚才妞妞和弘晳一起玩,玩的可高兴了,是不是啊妞妞,跟郭罗玛法说刚才和哥哥一起玩儿。”
四阿哥瞬间对二公主的厌恶加剧,宫中就算是没合适年龄的孩子,大阿哥家的三丫头和二公主家的丫头年龄相近,能玩到一起去,大嫂子明媒正娶的嫡福晋,为人又温柔和顺,难道不比太子那由侍妾拔升侧福晋的人好相处?
她如果觉得大哥行事张狂不想多沾惹,为什么不去和三福晋多来往,就算是和弟媳妇说不到一起,大公主和三公主与她也是许久未见姐妹,多亲近也是应该的,怎么不去?说到底是巴结太子罢了!
太子防着海棠弄一出削藩的丑事让四阿哥很是不满,二公主这番巴结太子的做派被他发觉后,把小时候到现在和二公主所有过往的矛盾叠加,变得更反感二公主。回去后跟扶着他的四福晋说:“日后别搭理荣宪,爷烦她!”
四福晋当他是喝多了,顺着他说:“是是是,不搭理她,不和她来往。”
第199章 黏糊糊
十一阿哥和十四阿哥放学后跑来朗惠园,因为太后在这里,十一阿哥这几日也住在这里,十四是下午跑来玩儿,天快黑了海棠让抱残守缺把人给押回去送到德妃跟前,要不然德妃不放心。放到普通太监身上,十四铁定嚷嚷,但是抱残守缺随便出来一位,十四立即乖巧起来。
今儿小哥俩跑来后,添油加醋的跟祖母姐姐们说几个哥哥喝酒的事儿。
十一阿哥说:“五哥回去就哕了,五嫂子都气哭了,说他吐的到处都是。”
十四阿哥说:“三嫂子就没管三哥,她跑出去找人说话了。”
桂枝立即问:“大哥和四哥呢?”
十一阿哥回答:“大哥不知道,四哥还行,是自己走回来的。”
十一格格就细声细气的说:“还是四哥酒量好。”
十一阿哥立即拆穿:“好什么啊!那是因为他和姐夫们坐一桌,没人敬酒,三哥五哥为什么喝成这样,全是那些官儿们一人一杯敬出来的。”
太后的眉头皱着,很不满这几个阿哥喝的没一点体面,跟身边的嬷嬷们说:“去看着点老五,给他收拾出屋子躺着醒酒,让五福晋也有坐卧的地方,人家还是新媳妇呢,谁家的汉子喝成这样新媳妇不哭哭啼啼的。”
看着嬷嬷们出去了,太后很不高兴的说:“明日酒醒了我就骂你们五哥,你们日后记得,喝酒伤身还误事,少喝酒!”
十一阿哥和十四阿哥赶紧站着听了祖母的训诫。
太后就跟几个年纪小的孙子孙女说:“行了,咱们出去走走,老在屋子里坐着,觉得骨头就要散架了。”
海棠扶着她走在后面,前面几个人跑的很远,十四阿哥闹着要爬树,桂枝拉着他不许他再爬,姐弟拉拉扯扯,旁边还有十一阿哥咋咋呼呼,三个人硬是弄出了三十个人的动静。
这时候有太监来传信,说是皇上后日要移驾汤山行宫,太后摆摆手让太监退下,跟海棠说:“是你那几个姐姐回来,园子里住不下了。”
不是住不下,是几位公主夫妻分离到底是有些不太好,康熙就想转移到行宫,那里有空置的小院子能安排几位公主和驸马。
海棠就说:“这样也好,这园子虽然大,各处光秃秃的,这时候没花没草,逛着没趣味。”因为很多花要御寒保暖,所以草垫子又盖上了,只剩下一些松树还有叶子,但是大部分都剩下枝桠了,到底是不好看,不如温暖的行宫住着舒服。
行宫的宫殿虽然多,各处别院也很多,因为这里自从前明就有大片行宫,到如今这里周围密密麻麻全部是权贵的别院,一旦康熙转移到行宫去,京城的权贵们也都立即带着家眷们去汤山住着。
太后就打算今日带着十一格格和十一阿哥回畅春园,明日看着收拾东西,后日坐车去行宫。海棠送太后和弟弟妹妹们回畅春园,晚上就去找康熙,打算跟康熙说自己不去行宫了,想回京城住着,因为南方的乔老爷父子又要来了。
康熙点点头,他这几日一直在读海棠的两篇折子,其一是关于火器的,这里面一些观点他赞成,但是有一些觉得海棠太激进了,到最后两人约定,派人出海去打探各个国家对火器的态度,依据此次的情报来判定火器的发展。当然青海处在前端,多发展火器是有必要的,火器营中擅长锻造和霹雳弹制造的人都派往青海协助防守。
另一篇是经略西北,康熙反复读,这几日也和在西北当过官儿的大臣们聊这些,然而这些官儿最远的就是在陕甘镇守,对更西更北并不熟悉,只能在古籍和一些蒙古歌谣里寻找,所以这方面他要需要过一阵子和海棠讨论。
公事上说完了,康熙就说私事。
“这次出海的人回来了,收获颇丰,带来了很多消息和物件,他们去到了欧罗巴,说那里有一处皇家科学院,还说当地人只认钱毫无礼义廉耻,君主敛财权贵贪婪,百姓苦不堪言,有些王朝末年的景象。”
海棠认真的听着,一边听一边摇头:“汗阿玛,说句您不高兴的话,昔日中原百姓也觉得咱们不讲礼义廉耻,草原上和满洲多少有些习气互通,如今草原上还有收继婚,父死子继兄终弟及是常态,噶尔丹不就是娶了嫂子阿奴可敦吗?在中原百姓看来简直是有悖伦常。
说的再远一点,昔日周天子还在的时候,西边的秦和南边的楚不都是蛮夷吗?可这两处蛮夷是大国强国。
儿臣想说,一方风水养一方人,不是人人都遵守礼义廉耻,礼义廉耻是咱们的东西,人家或许有他们那套要遵守的东西,咱们派人不是去看民生百态的,当然这个也挺重要,更重要的是要看清楚这些国家的本质,透过现象看本质,就如透过西秦那张野蛮的皮下,那颗时刻想要东进的心。”
海棠叹口气:“是咱们派去的人眼光短浅,没法子看清这些人的真面目啊!”
康熙叹口气,跟她说:“朕心情有些乱,你先去睡吧,这件事咱们日后再议。”
海棠应了一声离开了,康熙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折子,这是出海的人带回的消息,这里面满篇都是装载着火炮的无敌舰队和近在咫尺的东西印度公司。
之所以说近在咫尺,就是因为和藏地高原上的和硕特部互抛媚眼的莫卧儿国亡国了!成了人家的一块领地,万里之外亡一国,欧罗巴的弹丸小国确实是国力强大,所凭借的就是横行在洋面上的无敌舰队。
康熙睡不着了,他起来在前湖附近溜达了很久。
就如海棠说的那样,西秦那努力融入中原的表象下有颗东进的心,不是人人都懂的适可而止,总觉得越多越好,就像当初成吉思汗的子孙努力西进,想占领所有的土地,最后分崩离析,如果他们认真读一读中原王朝的兴衰就能知道,列国自有疆。蒙古人西征的时候西方人战战兢兢,西方人乘着大船来到东方的时候,是不是就是东方的大劫?
他打算过几日趁着太子清醒和他聊聊,看看太子怎么想的。
海棠回到了京城,刚回王府,杜富贵欢喜的跟着汇报:“主子,今年的日子好过了,终于看到回头钱了。”
海棠站住回头看看他,对身后抱残守缺和其他宫女太监们说:“去安置一下吧,这几日好好歇歇,等会让厨房多做点好的,都饱饱的吃几顿,这几日不必排班,本王不出门,你们不用围着侍奉。”
后面的人应了一声各自散了,海棠往前院子去,跟王府的一个管事儿说:“给扎爷的衣服做好了吗?让人送去吧。”
海棠一一吩咐了这些管事儿之后,身边就剩下杜富贵了,海棠问他:“钱儿是从哪儿来的啊?”
“自然是门下孝敬的啊!”
海棠叹口气:“门下孝敬?你直接说正白旗的官员孝敬的不就行了!”
“不止是他们,以前咱们王府的人也托人从西北送孝敬回来了,都是好东西,奴才看了,有一对金银错和田玉镯子很不一样,在镯子上开槽用金银镶嵌出一只大猫,十分逼真,您看看?”
海棠坐下,对官场的那些规则简直是深恶痛绝!
侍女捧着盒子进来,杜富贵打开盒子给海棠看,海棠看了一眼,又忍不住低头多看了几眼,随后把镯子拿出来查看,黑色的碧玉上镶嵌的是一双虎眼,超级逼真,有种和老虎对视的感觉,似乎镯子里真的有只老虎,透过这细细的一条缝和人互相凝视。
杜富贵看她喜欢,赶紧说:“这东西没花多少钱,都是镯子上有瑕疵才会开槽修饰,一旦有瑕疵都是卖不上价儿的,巧就巧在这大猫上,大猫的毛发用了金银,不过没用多少,加起来不到一钱重,这镯子顶到天也就是二三十两银子,他们的俸禄是买的起的。”
海棠觉得这玩意很有警示意义,就跟杜富贵说:“对他们家的人多照顾些。”
说着把镯子戴上了。
杜富贵应了一声,海棠就说:“我发现了,你很会送礼啊,上次那条朝珠,这次的这对镯子。”
“都是不贵的玩意,要是贵了奴才都要问他们这钱是从哪弄来的,这镯子也就是十两银子的价儿,不能再多了,要不是西北送来的,奴才都不往您跟前摆,更不替他们说话。”
海棠看他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刚哼了一声,就看到门口有侍女进来:“主子,扎爷来了。”
杜富贵先是看来一眼海棠,立即欢喜的说:“奴才去迎扎爷。”
随后扎拉丰阿进来,海棠问:“你怎么没读书?”这是逃课了?
扎拉丰阿打千后坐在了海棠身边:“奴才往后不去读书了。”
“什么?那我六哥?”
“六爷也不读了,皇上给了六爷差事,让他去工部,这头一件差事就是明年给各位爷修房子。”
“修房子?”
“嗯,从三爷到八爷,先修房子,慢慢的挪出去住。”
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汗阿玛怎么想通了?
海棠正在思考这其中的因由,扎拉丰阿说:“皇上让奴才去御前当差,年后就去。”
海棠一听,立即跟杜富贵说:“本王的朝珠都拿来,给扎爷挑一挑,务必让咱们扎爷每天都体体面面。”
杜富贵应了一声退下了,扎拉丰阿就说:“年前奴才不去宫里了,奴才留下陪着格格吧,今儿就住下。”
海棠心想:你怎么就黏糊糊的!讨厌那些不给彼此一点空间的人!
第200章 寻慰藉
海棠就问他:“你住在这里?你不回去陪着老将军和老夫人?”
扎拉丰阿说:“玛法他这些日子就干了两件事,和那些老朋友喝酒跑马,和祖母斗智斗勇。祖母的事儿就多了,唠叨玛法、嫌弃他喝酒邋遢,找了很多治风湿的偏方逼着玛法用、各处吃席、到处拜佛、在家对奴才的阿玛从早骂到晚……大家的日子过得都忙,就奴才一个闲人,来求格格收留。”
海棠想说我也很忙,不想搭理你。想了想就板着脸说:“你留下想干嘛?败坏我名声吗?谁家没成亲就住在一起!”
扎拉丰阿厚脸皮凑过去挨着海棠说:“咱们家就是这样,在城外的时候还说咱们一起布置园子里的院子呢,奴才等着小半个月,连门都没进去,早晚心里都在想格格,恨不得现在就成亲,您要是脸皮薄奴才去求皇上让咱们完婚,行不行啊格格?”
海棠笑着说:“你想的美,本王年纪还小着呢,你看看前面几位公主都是什么时候出嫁的,等着吧你!”
“既然这两年成不了婚,那年前咱们一起出去玩儿吧?奴才想跟着您出去打猎呢。”
大冬天你不嫌冷啊!
“不去,冬天不爱出门。”
扎拉丰阿就闹着要住下来,海棠问他:“你留下就不怕我四哥和六哥揍你?”
“才不会呢,要不然打个赌,看看四爷和六爷来不来捶奴才一顿?”
“瞧你那德性!”海棠伸出指头在他脑门上戳了一下。扎拉丰阿赶紧拉着海棠的手:“奴才也不是不出门,年前还陪着六爷到处走走。既然格格不爱出门,也就不出门了,咱们下棋聊天吧,这种天气围炉煮茶下棋弹琴也是极其风雅的。”
海棠想了想,觉得这提议还行,就同意了:“行吧,不许进我书房。”
“奴才又不是不知道规矩。”
外面杜富贵抱进来一个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盘盘的朝珠放在盒子里的格子里,这盒子上下三层,铺开里面的朝珠,算的上琳琅满目。
海棠就拿起一条珍珠的挂在扎拉丰阿的脖子上:“这个还行,就是这玩意不能暴晒和淋雨,天气好的时候你戴这个。我再给你找找……”
海棠扒拉着箱子,把一串红玛瑙的拿出来挂在扎拉丰阿的脖子上:“这个不错,这个珠子颜色衬你的气色,这个也给你。”
扎拉丰阿坐好让她一件件的往自己脖子上挂,说着:“何必分你我,这朝珠您穿大礼服和朝服的时候才用,奴才要去当差用的次数就多,不如一起用。奴才也置办了几条,回头拿来,每天您先选,您选了之后奴才再选。”
海棠觉得这话也对,点点头:“你这说也行,到时候成亲了,这个就放在咱们房里,早上用的时候随后就取用了,十分方便,反正都能用,也不分什么你的我的。”
扎拉丰阿的笑脸灿烂起来,“格格说得对,怎么方便怎么来,奴才看您穿男装的时候多,到时候衣服也可以互相穿。”
海棠发现他很在乎这些,就开玩笑说:“这是给你置办衣服还是给我置办衣服?”
“都是一家人,衣服在一个柜子里放,分什么你我,奴才是恨不得和日日和格格贴在一起让您挂在腰带上带走,可惜这几年没法跟您去青海,奴才就盼着将来和您长长久久。说起腰带来,格格,腰带荷包也不能少。”
“有有有,少不了你的。”
“格格什么时候赏赐奴才自己做的。”
“赏你两巴掌要不要?还指望我做,我都没指望过我。”
海棠说着把一串玉珠朝珠挂在扎拉丰阿脖子上,跟杜富贵说:“中午饭摆在后院,吃完了我和扎拉丰阿下棋。”
杜富贵应了一声,出去吩咐了。
扎拉丰阿伸手握着海棠的手说:“格格只要好好的就行,只有有这份心,哪怕不是亲手做的奴才也心满意足。听说您今年受伤,奴才心里很担忧,只可惜和您隔的太远,如今虽然不读书了,一年也见不了你几次,而且格格太忙了,奴才就是想亲近都要凑着您闲了。”
海棠对这种黏糊糊的表达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好。要是大家相敬如宾她倒是觉得如鱼得水,很明显扎拉丰阿不想相敬如宾,海棠发现了,这人的独占欲很强,近乎偏执。
海棠真的不知道怎么回应他,就说:“将来可怎么办?我是要出门的,不会和你天天待在一起。”
“奴才等着就行,知道格格是出去办事儿了,早晚会回来的,就是想陪着您出远门,不想和格格分开的时间长。”
海棠发现自己真的是脑子里缺了情爱这根弦,想了想,跟扎拉丰阿说:“咱们聊点别的吧。”
扎拉丰阿笑了一下,他早就知道海棠这人在感情很笨拙,而且不想迈出那一步,这对他来说真的是个好消息,因为别有用心的人没法靠近她,就是讨好她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而他有婚约在身,先把先机占了,只要她不迈出那一步,两个人能长久厮守,他图的就是就是这份厮守一辈子。
扎拉丰阿一边和海棠扒拉朝珠一边说:“格格想聊点别的,让奴才想想……对啦,前几日五爷寿宴上,舜安颜和奴才打听十二格格,问四爷六爷和您是如何安排十二格格,奴才就说不知道,又说十二格格年纪不大,想来宫里没打算。事后觉得有点奇怪,您说他打听十二格格干嘛?”
海棠也觉得奇怪,不知道这是佟家的意思还是舜安颜随口一提。
海棠就问:“怎么说起这事儿来了?”
“当时没开席,几位爷还没来,我们这些做女婿的坐一桌。大额驸说了一句‘今儿就咱们七位,这桌该坐八个人,咱们还凑不够一桌呢’,舜安颜就说十二格格只要许配了人家就能凑够一桌人了,随后就问起奴才十二格格的事儿,前面的话听着没什么,后面当时听着也没什么,但是仔细想想就关心太过了,别人都不关心这个,他却问起来,是不是佟家想再出一位驸马?”
扎拉丰阿是公府的嫡长子,是在尚书房混了十来年的人,绝不是一个靠脸的绣花枕头,和海棠说起来就觉是佟家有别的打算。
海棠想了想:“哪怕是汗阿玛再偏袒他们,他们家还想迎两位公主?这好事儿晚上梦一梦就行了,白日里就不该提。”
扎拉丰阿就说:“不说迎娶公主的事儿,单说往日行径,佟家人就张狂了些,这刚进入腊月他们家门前排着队送礼。佟半朝这个称呼可真是实至名归啊!”
海棠说:“隔壁明珠家里也排着队送礼呢,不过是知道遮掩,不敢闹的太过,都是一群国贼禄鬼。”
两人正在说话,外面扎拉丰阿的长随跟着侍女进来回话,原来是侍卫处通知扎拉丰阿明日去办理入职,年后要开始排班。
海棠和扎拉丰阿就说起侍卫处的事儿来,年前侍卫处肯定会聚餐,扎拉丰阿初来乍到免不了要去喝一回酒正式认识一下前辈,特别是一等侍卫都是些权贵,大家也不会喝的烂醉如泥失了体面,但是该有的敬重也要表现出来。
这些一等侍卫里面就有鄂伦岱和阿灵阿这类有官职的却不在侍卫处排班的人,年底这些人也是借着各种由头聚会连略感情,侍卫处的聚会是含金量最高且不会有闲杂人等的聚会,他们每个人都会到的。
海棠就吩咐侍女预备着扎拉丰阿年前聚餐要穿的衣服,她也就是有一张嘴,直接吩咐,事儿都是下面人办的,务必让扎拉丰阿出门之后光彩照人。海棠还开玩笑:“你要是穿的邋遢出门丢的是本王的颜面,你的置装费本王还是能出的起的。”
随后就觉得这种方式很像是康熙随手拿钗环打发诸位娘娘,瞬间觉得自己好渣啊!不过仔细想想,自己就扎拉丰阿一个“内眷”,有什么渣的。
然后对扎拉丰阿大方的表示:“缺什么尽管说,养你的银子是绝对有的!”
第二天扎拉丰阿就一身崭新的衣服出门去了侍卫处。
扎拉丰阿找领侍卫内大臣报到,大家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扎拉丰阿要不是给六阿哥做伴读,费扬古这时候就要送扎拉丰阿来当侍卫了,以费扬古的地位侍卫处就有扎拉丰阿一个名额。
他在班房里面取了自己的腰牌,尽管费扬古身上挂了一个领侍卫内大臣的官职,这个职位对他而言是一个荣誉性质的官职,所以他这段时间不去宫里当差,如今在侍卫处管理这群侍卫的是镶黄旗的马斯喀,这是是米思翰的长子,是马齐、马武、李荣保的大哥。
马斯喀对扎拉丰阿说:“年后你来排班,出来当差不比你读书清闲,是很辛苦的,十日一轮,共有三班。也就是说你一个月连着当十天的差,剩下的二十天你自己看着办。当差的时候吃住在班房,没人伺候,住的地方是通铺,大家挤挤能克服,吃的就是大锅菜,虽然难以下咽,但是混个肚饱是没问题的。回头你有不明白的地方多问问同袍,你明年来的时候先不着急站班,先跟着其他人学一学规矩,主要是给你讲碰到意外的事儿该如何处置。”
这时候隆科多走来,马斯喀立即说:“隆科多你来,这是扎拉丰阿,日后就是你们班的人了。”
扎拉丰阿立即拱手:“佟三爷安。”
隆科多上下打量了一番扎拉丰阿,笑着说:“别客气,是驸马爷啊。”然后哈哈哈笑起来。
扎拉丰阿也在笑:“您可别这么说,您可是国舅爷。日后跟着您了,请您多照应。”
“好说好说。”隆科多拍了拍扎拉丰阿的肩膀:“正好这几天是咱们这一班在轮值,我带你去认识几位同僚。”
六阿哥刚从康熙的书房出来,看到扎拉丰阿与隆科多和几个侍卫在说话,直接走了过去,这几个侍卫看六阿哥过来,给六阿哥请安后离开了。
走的时候隆科多对扎拉丰阿说:“有不懂的来问我,你知道我们家在哪儿,回头有空了约着出来一起喝酒。”扎拉丰阿应了一声,六阿哥看着这些侍卫的背影,就问扎拉丰阿:“说什么呢?”
“侍卫处的同僚说十六那天在外面的酒楼喝酒,地方定好了,让我跟着去,那时候大家互相认识一下。”
六阿哥点点头,对着扎拉丰阿看了看:“你这衣服挺骚包的啊!这朝珠居然是粉红色的,是不是侍卫的衣服是一样的你穿不出花样来非要在这配饰上捯饬一下?老扎,你变了!”
扎拉丰阿挺了挺胸,让身上挂着的朝珠更显眼,他得意的说:“这是格格的收藏的珊瑚朝珠,我们昨天说好了,配饰日后要放在一起用,您没有看见奴才穿的那件披风,那件披风是格格的,早上出门的时候格格担心奴才几十里路受冻,就让奴才穿上好御寒。”
六阿哥对着他看看,心里五味杂陈,此刻看扎拉丰阿极不顺眼,心想这不要脸的在自己面前显摆,就没有想到自己是他舅哥吗!想想眼前这厮和妹妹还是自己当初凑在一起的,忍不住叹气:“我当初怎么就没认清你这人!你怎么不要脸起来这么不要脸,我要是认清你了,今儿就没有你和我妹妹的事了。”最后笑着说:“罢了罢了,不管你们。你还有事儿没?没有咱们就去妹妹的王府坐一坐。”
扎拉丰阿自然没事儿,和六阿哥回到了王府,回来的时候天都已经快黑了,毕竟从行宫到京城也是几十里路,回来一回就要用半天时间。俩人虽然是坐马车回来的,但是路上冻得瑟瑟发抖,得知海棠正在前院正房召见朱尔哈代岱,就一起去了后院暖和。
没一会,海棠回到后院,因为天色黑了,很明显今日要留六阿哥住下,海棠就赶紧找人收拾出一间院子来,亲自去盯着,收拾好了之后回来和他们一起吃晚饭。依着海棠的观察,六阿哥有些不高兴,就问:“这是怎么了?”
六阿哥叹口气:“我还不想出来当差呢。”在他和四阿哥的计划里,外有妹妹内有四哥,这两人足够把场面撑起来了,他和十四就在上书房猫着,不要急着出头。
所以六阿哥都娶媳妇了还和弟弟们一起读书,也不是没人笑话他,他是不在乎的,心里更不着急。可是如今这番变化让他和四阿哥的盘算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还不知道将来有什么变化,感觉将来形势不太好把握,因此六阿哥显得闷闷不乐。
海棠昨天也在想这事儿,因为康熙对这些儿子们的态度就是拦着他们出宫,避免这些人和朝臣接触,怎么突然之间毫无征兆的同意他们搬出去了呢。
这里面必有缘故。
海棠问:“最近汗阿玛是什么态度?”
不需要额外多问,六阿哥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就说:“没什么态度,就是问了问我们读书做学问,问完之后就说我们都年纪大了,再留在宫里不方便,搬出去吧。”
海棠追问:“什么学问?”
“多啦,经史子集和西洋学问都有。”
因为日常考核,大家也是这样考核的,海棠因为没有亲身参与,所以觉得没什么区别,有些摸不清康熙是怎么想的。
看着兄妹两都在沉思,扎拉丰阿等了一会问:“六爷,既然是您负责监造房子,这银子哪儿来?”
康熙拦着儿子们出去,理由就是没钱给儿子们建造府邸,如今是有银子了?海棠就说:“还能从哪儿来?内帑、户部、内务府这三处地方,哪里都能把钱弄来。盖房子好说,我就想问,这安家银子从哪儿出?”
六阿哥摇头:“安家银子我不知道,我就负责盖房子,盖房子的钱是内务府出。”
海棠和六阿哥这里在说安家银子,汤山行宫中,梁九功来跟德妃说话,说的也是安家银子。
梁九功进来后给德妃桂枝四六两位福晋请安,一番客气后坐下,笑眯眯的跟德妃说:“皇上让奴才来传话,说是给九格格的安家银子让您先支领了,回头怎么用您和格格商量。”
德妃问:“安家银子?”海棠的王府都存在好几年了,当时没提安家银子,怎么这会提了?
梁九功就说:“是啊,是安家银子,阿哥爷们都有,公主们有嫁妆,九格格用不上嫁妆就领安家银子。”
德妃一想这话理论上说得过去,皇上愿意给自己就收着,就说:“既然是这样的说法,本宫就替她支领了,回头本宫替她去谢恩。”
梁九功今儿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儿,既然话说完了站起来准备走,走之前说道:“这次安家银子和建造园子的银子加起来六十多万两呢,您多打发些人去,要不然一趟搬不完。”
德妃瞬间被镇住了,六十多万的银子,这可不是小数目啊!不仅是她,两位福晋也面面相觑。
梁九功转身要走,桂枝叫住他:“梁总管,这是每个哥哥都有还是单姐姐有?”
梁九功欠身回答:“都有的,每个阿哥爷都是六十多万的银子,这里面有建造园子的四十万,有安家银子二十多万,加在一起可不就超过六十万了。”
说完往后退了几步,出门去了。
四福晋和六福晋对视了一眼,六福晋小声说:“这建园子的钱都有了。”变化太快了,令人有些目不暇接。
六十多万两银子足够建造一个很好的园子了。
四福晋拉拉六福晋的袖子示意她别说话,两人看着德妃,德妃就觉得康熙最近有些奇怪,这人一向小气,怎么突然大方了!
四福晋看看德妃没什么高兴的模样,情绪几乎没什么变化,就问:“额娘?这可不是小钱,是让四爷去还是让六爷去?”
德妃想的多,三个孩子将近二百万的银子,想想都心惊胆战,从三阿哥算起来到八阿哥结束,加上海棠,这一下子出去了五百万的银子,皇上的钱儿哪儿来的?
德妃听到四福晋这么问,就有气无力的说:“这事儿再说吧,我先去皇上跟前谢恩。”海棠都开府那么久了,这才把银子送来,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大家都被银子给镇住了,都觉得银子多,桂枝也觉得银子多,但是她嘟嘟囔囔:“姐姐们出嫁的时候嫁妆看着多,但是折算银子也就那么一点儿,哥哥们娶了媳妇儿搬出去,汗阿玛一把就给六十万,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德妃听见立即一把揪着她的耳朵,桂枝大喊:“额娘,疼!你揪错了,这是枝枝的耳朵不是十四弟弟的!”
德妃被她气的气不打一处来,“姑娘家家的,你怎么话那么多,你再说,一两银子的嫁妆都不给你!”
都这么大了,说起话来还能把人气个半死,因为这懒蛋德妃一直觉得心累,盼着早点把这坑货给嫁出去!
桂枝一直求饶,德妃就松开手,她叹口气,跟儿媳妇摆摆手:“都回去吧,让我歇会。”
今儿六阿哥不在家,四福晋赶紧说:“我送六弟妹回去。”
德妃摆摆手,她不想搭理六福晋,可是六阿哥不在,四福晋把人送回去陪着说说话就处理的很好,觉得这四福晋这儿媳妇真的好贴心。
等两个儿媳妇出去了,她连着叹气。
桂枝就问:“您这是怎么了?怎么一直叹气?我不就刚才把您给惹生气了吗?您揪我耳朵了,我已经知道错了,别叹气了。”
“你懂什么?我这不是因为你叹气。”
“那是为什么?”
“你四哥和你六哥到时候搬出去住了,你两个嫂子也跟着出去了,就剩下你和我凑合着熬日子。”
桂枝嘟嘴:“原来是为这个发愁,说到底还是您嫌弃您闺女!枝枝这么乖巧听话,您怎么就嫌弃呢?”
说着就把脑袋拱到德妃的怀里撒娇。
这已经不是小时候了,小时候还能抱在怀里,怎么闹怎么可爱,如今这么大一只,叽歪两下都惹人烦。
德妃没好气的说:“走开,你额娘烦你了!”
“枝枝没有烦额娘,抱抱你呀!”
德妃叹气,把小闺女抱在怀里拍着,想着要不然养只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