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大家族

    海棠在京城的这段日子也很忙,扎拉丰阿就在家看孩子,加上隔壁的十一,两人天天围着孩子逗。海棠觉得这孩子将来铁定是个纨绔,谁家的孩子这么宠啊!这么宠早晚要出事儿!

    然而德妃和康熙都不放心,特别是德妃,觉得这两口子年轻是看不好孩子的,几次派人来传话,让海棠把孩子送宫里去,海棠每次都用忙给敷衍过去了,最后德妃就打发十四阿哥来接弘阳。

    别说扎拉丰阿了,就是海棠这个亲姐姐都觉得德妃派出的人有问题,哪怕是让六阿哥来呢,怎么就派了最不靠谱的人过来。

    十四不觉得自己不靠谱,来了就直冲后院,大呼小叫:“弘阳,舅舅来了,让舅舅抱抱。”

    海棠在前院听说后就发愁,想着等这孩子五六岁了带在身边算了!就这么个宠溺路子,这孩子在京城长大算是废了!

    最终十四还是把弘阳抱走了,因为海棠很忙,扎拉丰阿又到了站岗的时候,他已经几个月没去了,连着请了那么长时间的假,他自己都不好意思再开口了,想着海棠也没那么多精力,不然送给德妃照顾,把孩子送走后就怂恿海棠有事儿没事儿去宫里,把孩子抱出来给他看看,他站岗的时候也能稀罕儿子,这提议得到了海棠的一对白眼。

    今年的冬天要在京城度过,本来说是要搬到汤山行宫去住一阵子,但是太后不去,太后说她难受,常宁和福全的去世让她心里不舒服,哪儿都不去想,整个人懒得动,整日长吁短叹就想在宫里待着。

    太后不去康熙也就没去,毕竟他每次搬家都是对外宣称“奉太后移驾”这个说法,所以今年冬天不搬家了。宫里有烟道和地龙,比较暖和,但是跟行宫比起来只能算凑合。

    十四接到弘阳,弘阳被裹得严严实实由乳母抱着坐暖车进宫。德妃看到孙子才放心下来,赶紧把他接到身边,把外面的襁褓去了,穿着连体棉衣的弘阳被放到了炕上。

    十四出去后几个皇女围着逗孩子,十五格格问德妃:“娘娘,外甥的棉衣露着一块,不怕他冷吗?难道不钻冷风?”手工做的婴儿连体棉衣是不缝裆的。

    德妃说:“小孩子就是个小暖炉子,不怕冷的。”

    弘阳身上的襁褓没了之后,觉得没了□□,开始蹬腿挥拳,自己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德妃看了就欢喜:“哎哟,咱们小阿哥知道姨姨说你呢?弘阳跟你额娘是一样的,你额娘小时候也是自己玩得高兴,那时候都说她好伺候,弘阳也会自己跟自己玩儿是不是?”

    说着就把孩子抱在怀里,弘阳的乳母们很有眼色没阻止德妃抱小阿哥。因为海棠不许抱阿哥,让阿哥在床上或者是摇篮里躺着。白天尽量带着玩晚上才能睡得好,这好不容易是白天玩晚上睡了,估摸着进宫后又要调整一回作息。

    德妃正抱着弘阳稀罕,就听说皇上驾到,赶紧把孩子放下。康熙已经进门了:“不用起来,朕来看看弘阳,他额娘把人给照顾成什么样子了?这么小的人儿话都不会说,更不会告状,谁知道他额娘怎么摆布他的。”

    德妃带着三个皇女请安,随后服侍康熙坐在炕上,弘阳转到了康熙的怀里。

    康熙就说:“嗯,这肚子摸着肥嘟嘟,抱着重了点,将来也是个胖孩子,这一点像他额娘。”

    德妃说:“就是不知道脸皮有没有他额娘厚了,海棠那丫头两三岁的时候冬天就穿个连体棉裤,罩衣鞋子都不穿,炕上炕下来回跑,说她也不听。”

    康熙也想起来了,那时候太皇太后还在,他还很年轻,回忆起以往他哈哈笑起来:“确实是脸皮厚,一般姑娘家只要听见人家笑话她,再往后衣服都是规规整整的,就她不听,就喜欢穿棉裤到处跑。可见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这话是对着的,她要是一般姑娘这会儿也不是她了。”

    桂枝听完忍不住撇嘴,话都让他说完了,要是姐姐这时候是个逆子,假设她这时候和策妄阿拉布坦勾搭到一起,到了汗阿玛嘴里又是另外一套词儿了,果然是嘴长在他身上,怎么说都是他有理!

    哼!

    尽管桂枝心里百般变化,此时康熙和德妃都在高兴地摆弄弘阳,康熙还夸弘阳今儿乖巧没闹。两人这时候如一对有孙万事足的老夫妻正在享受天伦之乐。

    梁九功从门口太监的嘴里听说了消息,进来禀告:“皇上,刚刚得到的消息,青海和南疆的官员刚回京城,是现在让他们进宫述职还是择日再召见?”

    康熙立即说:“择日宣见。”

    梁九功刚转身,康熙想起来了:“等等?鄂伦岱也回来了?”

    梁九功应了一声是。

    康熙看看外面的天色,这还是大白天呢,今儿必然是要闹的,就叹口气让梁九功出去了。

    鄂伦岱和一群官员在外面等着,宫里很快传信出来,让两地官员各回各家,京城没宅子的住驿站,先休息一番,择日再宣召。

    京城居大不易,有些官员在京城没房子。住驿站也是个选择,但是驿站那人来人往的地方住着不舒服。有些人缘好的都去住同僚家里了,不想欠人情的也开始找客栈或者是一些租赁房舍的寺庙。鄂伦岱此人颇有些仗义疏财的本色,就邀请很多人去他家的别院住着,这一路上大家都已经处得关系不错了,当时很多人都应下。鄂伦岱派人回去跟家里说一声,打发人给别院送炭和粮食,陪着同僚先去别院安置。

    佟家的奴仆虽然眼睛长头顶上,这是对那些主动攀附的官员的态度。家里少主人邀请进门的客人自然是要恭敬些。

    佟家财大气粗,满不在乎这些人这段日子吃吃喝喝的那些花费,到了佟家如今的地步,哪怕是自己有意识约束自己,其羽翼也已经丰满,依附他们的官员和势力源源不断地攀附上来,所以下意识地收买人心挑选爪牙,对待这些人也不吝啬。

    鄂伦岱回到家后发现佟国纲佟国维都在,佟国纲主动问:“人都安置好了?”

    鄂伦岱回答:“嗯,安置好了,反正那院子没人住,咱们也不缺吃的喝的,给有需要的人用了也就用了,他们说回头来给你和二叔请安,我觉得没去觐见皇上就让他们来家里不合适,就说回头有机会再说吧,看宫里那边怎么安排。”

    佟国纲点头,鄂伦岱办事还是很敞亮的,前提是在他不犯浑的情况下。佟国纲就拉长声调说:“你这一路也辛苦了,洗漱一番吃饭吧,为了给你接风洗尘,置办了一桌酒席,今儿你老子和你叔叔陪你喝两盅。”

    前面的事儿在鄂伦岱看来很正常,说到喝酒就不正常了。父子关系好到了要给他接风洗尘吗?

    他问:“喝什么酒?有口吃的就行,一路上累得跟孙子似的,吃完睡一觉比什么都实在,您二位坐着,我去后面给额娘请安。”他要去后面问问是不是家里出事儿了。

    鄂伦岱说完就出去,佟国维立即站起来喊:“鄂伦岱,鄂伦岱……”追到门口都没见鄂伦岱回头。

    鄂伦岱没搭理他,直接快步走远了。

    佟国维回头看着佟国纲:“他去后面拜见嫂子,肯定会知道的,等会儿必然是要闹。”

    佟国纲就问:“今儿灌醉了明儿就不闹了?趁着他一路疲惫,先闹吧,比他养精蓄锐完了再闹少受罪。”

    没一会外面的小厮冲进来:“老爷,大爷他要去挖祖坟!”

    这对老兄弟一点都不意外。

    佟国纲事先有准备,稳坐在堂上,没一会鄂伦岱被堵嘴抬来了,后面跟着佟国维的几个儿子。

    鄂伦岱被五花大绑捆着放地上,整个人在不断挣扎,就跟刚出水的鱼一样,在堂上噼里啪啦的弹跳。

    挣扎的过程中嘴里的布掉了,鄂伦岱瞬间把他亲老子骂上了,还跟佟国纲说:“……你最好现在弄死我,回头等你死了我把你们两个一起扬了!”

    佟国纲没生气,鄂伦岱的反应在意料之中。佟国维就劝:“人死为大,她都没了你还计较什么?你就该看在你兄弟法海的面上……”

    “呸!你哥哥房里的事儿你那么热心干吗?说,你是不是和那贱人有一腿!”

    这句话的杀伤力巨大,佟国维也是个体面人,瞬间气得差点晕过去。

    这下二房的男丁不乐意了:你嘴里塞粪了!这是造谣!

    佟国维浑身抖着说鄂伦岱:“你这是诽谤,诽谤!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家里怎么就出了你这个逆子,你!你!你!唉!”这不是亲儿子,要是亲的现在就打死他。

    佟国纲不愧是老将,还是稳得住,看老兄弟被鄂伦岱一句话说得晕头转向败下阵来,其他人说得再难听鄂伦岱就当是放屁,全然不放在心上,其内心是满意的。就说鄂伦岱:“这点给人家泼脏水的鬼魅伎俩别用,用了旁人看不起你,男子汉大丈夫就该用阳谋,行堂皇之策。以为你在青海有点长进,还是这模样,真是令人大失所望。”

    鄂伦岱还在挣扎,跟佟国纲说:“对别人自然是要用堂皇之策,对小人就该用小人伎俩,你以为你是个爷?我看比那市井无赖也没好到哪儿去,你别不认,我这行事规矩是你从跟前学来的!”

    这点佟国纲真的不认!他们佟家富贵好几代人了,早先明朝的时候就是富贵人家,家里孩子的教养在当年都已经是当大事儿办了,鄂伦岱这样混不吝的才不像是佟家人!

    关于教养这件事两人开始对骂,骂人的重点在于谁才不是人。然后鄂伦岱在不断地挣扎弹跳中磨破了绳子,和他阿玛现场来了一段全武行,人家说拳怕少壮,佟国纲最终没打过鄂伦岱,但是父子都挂彩了。佟国维是真没法子,再次祭出“求皇上”大法,佟国维父子把佟国纲父子送到乾清宫。

    佟国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奴才是真没法子了,鄂伦岱和父亲动手,这真的没法管教了。”

    要是普通官员被人因为和老父亲“切磋”揭发出来,早几百年身上的官职被一撸到底成白板了,但是佟家人例外。

    康熙长长地叹口气:“朕年轻的时候就给你们父子断官司,朕都一把年纪了,孙辈都要成亲再有孩子了,你们还这个样子,让朕怎么说你们!”

    鄂伦岱在书房的地毯上坐着,哼了一声,不屑之意昭然若揭。

    佟国纲坐在一边跟康熙说:“此乃是逆子,奴才早晚杀了他。”

    这话康熙都不信,想和舅舅说“他第一回和你动手的时候你就这么说,到如今了多少年了,只见过你给他谋划,没见过你真要杀了他”。

    康熙也不想跟他们父子计较这个了,跟鄂伦岱说:“你比别人有福气多了,朕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老父亲如今还能和你动手,这是还有力气,身体还好,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你要珍惜才是。”

    鄂伦岱冷笑一声,笑话这位坐在皇位上的表兄弟自己家的事儿都弄不明白,还在这里整得跟明白人一样!

    放在以往他高低讽刺康熙几句,但是毕竟在外面当官的时间久了,圆滑了些,就说了一句:“您劝劝您舅舅,他只要在一些事儿上顺着奴才,奴才日后不和他犟了。只要奴才得偿所愿了,他要是再动手揍人,奴才保证不跑不还手,打死打残随他的心意。”

    佟国纲大喊:“逆子,你死了这条心吧!”

    鄂伦岱针锋相对:“除非你弄死我,将来我扬了你那心头肉!”

    佟国纲还想动手被佟国维赶紧拉着。

    康熙都没办法了,为难地搓了搓脸。然后他用了一个拖字诀,自从他开始用这一招后发现这一招挺好用的,也不管拖下去的结果如何,先拖着。

    他就说:“鄂伦岱,你不是说你日后当家了再去刨祖坟吗?现在别刨了,留着日后吧。”

    佟国纲立即站起来,气得呼吸都粗了,这要是普通外甥他做舅舅的少不得要教训一番。康熙安抚他说:“这事儿先放着,放着,日后再说。”然后跟鄂伦岱说:“你别闹了,明日班布拉要去察哈尔,你跟着一起去。”

    鄂伦岱问:“凭什么让奴才去?奴才刚回来,就是一头炉拉了那么久的磨是不是也该缓口气歇一歇喂点水?奴才这口气没缓过来呢,您就是用人也不是这么用的!”他看看佟国纲,瞬间恍然大悟:“哦,为了您这老舅舅,您就把奴才往死里用是不是?担心奴才再和他打起来是不是?”

    就是这意思!

    康熙不搭理他,自顾自地说:“你要是不去也行,回头这火器营交给别人管着,朕听说那谁在火器营里面颇有成绩……”

    此刻佟氏父子的利益是一致的,火器营的统领必须是佟家人!

    鄂伦岱咬牙说:“行!奴才去!”

    佟国纲也坐下了,他是看明白了,康熙就是和稀泥,这家务事别说是清官了,就是皇帝也断不了。

    康熙对旁边的太监说:“把人扶起来,给他个座儿。”

    两个太监赶紧扶着鄂伦岱起来,鄂伦岱对着佟国纲和佟国维哼了一声,今年这场闹剧算是过去了。就是佟国纲不敢松口气而已,谁知道鄂伦岱什么是再发病一样地闹一回。

    康熙问鄂伦岱:“你回来的时候听说了吗?班布拉有儿子了。”

    说到这件事鄂伦岱倒是没恶声恶气,点头说:“听说了,在路上听说的,算算日子该出月子了吧?”

    康熙笑着说:“出了,你也是长辈,不能没有见面礼。朕让他们把孩子抱来给你看看。”

    说着让人去后面抱孩子来给佟家亲戚看看。

    皇上说这是亲戚,那就是亲戚。一群人转移到康熙平日休息的房间,彼此落座后开始闲聊。鄂伦岱一身邋遢,康熙以为是在地上滚了一身灰,没想到这会儿热了,把衣服扣子解开,里面的衣服已经脏到黑亮黑亮的地步了,让康熙瞬间想起鄂伦岱那汗脚和臭鞋。康熙立即问:“鄂伦岱,你回家都没洗漱一下?”

    鄂伦岱就知道这是又嫌弃自己了,梗着脖子说:“洗漱?饭都没吃到嘴里,水都没喝一口!”

    在堂兄弟们略带鄙夷的目光中,鄂伦岱扒着蒜瓣蹲在门口端着大碗吸溜着吃面条。这姿势这动静不像是皇亲国戚,更像是城墙根下要饭的花子。

    这时候梁九功在门口从乳母的怀里接过弘阳抱着进来,鄂伦岱端着碗站起来,跟着梁九功伸着脑袋看襁褓里的孩子。

    康熙就嫌弃他埋汰:“你离着孩子远点,别熏着孩子了。”

    鄂伦岱冷笑一声:“老话说皇帝身上也有三个御虱呢。”

    说到底谁嫌弃谁啊!

    康熙当没听见,抱着孩子跟佟国纲和佟国维说:“两位老大人看看这孩子,如今长得白胖可爱,朕时常惦记。”

    佟国纲和佟国维一瞬间回想起很多年前康熙抱着太子也是这么显摆的。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翘楚,一辈人有一辈人的轮回,老兄弟颇有些感慨。

    佟国纲就接着孩子抱在怀里,低头看看,刚吃饱喝足换了衣服和尿布的弘阳这会很乖,不哭不闹,到了佟国纲的怀里露出一个大大的无齿笑容。

    佟国纲看了也跟着高兴起来,大家看到幼崽都是心生喜爱,年纪越大的人越是如此。佟国纲就跟康熙说:“小阿哥真是聪明伶俐啊。”

    康熙心里得意,嘴上却说:“欸,年纪小哪里能看得出来,别为了让朕开心就信口开河。”

    吃了一碗面条的鄂伦岱打了个饱嗝,对康熙这言不由衷的话很鄙夷,对他翻白眼后把碗递给旁边的太监:“再来一碗,多拿几瓣蒜,吃面不吃蒜滋味少一半。”

    这时候佟国维接着佟国纲的话说:“皇上,小阿哥年纪小就知道谁是亲戚,刚才梁公公抱着没见他欢喜,到了您和奴才大哥的怀里,这孩子就展开了眉眼,您瞧瞧,现在笑得多乐呵。”

    佟国纲转身让佟国维抱一抱,小孩子在佟国维的怀里吐了个奶泡泡,然后挥动胳膊做了一个抓握的动作。一屋子人立即对着这个动作吹起来,把弘阳吹得跟天上的仙童下凡一样。

    康熙也很高兴,在佟国维把孩子送到他跟前的时候说:“这孩子聪明着呢,他额娘小时候就聪明,朕就盼着他能有他额娘几分灵气,能有一二分一辈子都受用不尽了。是不是啊弘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在郭罗玛法跟前说话。”

    旁边蹲着吃面的鄂伦岱扑哧笑出来,嘴里的面条都喷出来了,他笑着说康熙:“皇上,不是奴才说你,你这事儿做得别扭啊!说是外孙,跟着孙子排序。说是孙子,又句句喊您外祖,这关系弄得这么拧巴,这孩子将来会说话了第一句肯定是解释他和你这关系到底是怎么论的。”

    佟国纲骂他:“吃你的饭,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鄂伦岱低头扒拉面条,这次没和佟国纲顶嘴。

    康熙抱着弘阳想了想:“鄂伦岱说得也有道理,他是皇家的人,入了天家的族谱,自然不能再叫朕外祖父了。”

    然后跟梁九功说:“放出话去,小阿哥是自家人,日后和其他阿哥一起称呼朕玛法。”在梁九功应声要退后几步出去的时候突然说:“再把鄂伦岱的蒜给拿走,让他没滋没味地吃面吧!”

    梁九功从鄂伦岱的手里拿走了蒜瓣,鄂伦岱看看康熙深呼吸后低下头开始扒拉面条。

    然而这时候佟国纲站起来带着全家告退,康熙也没留他们,催着鄂伦岱一起走,鄂伦岱听了赶紧扒拉面条,吃得太急不停地打饱嗝。

    佟家的人刚出门,就遇到了穿朝服的海棠和挎刀的隆科多。

    海棠和佟家人说了几句就急着进乾清宫,大家都理解,这是急着去看孩子。

    海棠快走到御书房门口突然想起来要带鄂伦岱去察哈尔的事儿,既然遇到了不如赶紧沟通。她立即返身折回去看看鄂伦岱走远了没有。

    佟家人没走远,正在乾清宫外说话,鄂伦岱打着饱嗝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海棠急走几步,跟他们说:“诸位幸好没走远,本王有几句话跟鄂伦岱说,后日去察哈尔……”

    此时佟国维的儿子庆复说:“皇上说明日去。”

    海棠想着后日出门,留明日一天给鄂伦岱休息。这时候惊讶地问:“皇上说明天?”

    在场的人都点头,鄂伦岱就说:“我活着就挺招人烦的,格格,明儿见!”

    第322章 看的清

    第二天海棠先进宫看孩子,抱着儿子亲了亲小脸,跟儿子说:“在家乖乖的,别闹人,额娘过几天就回来了。”

    德妃说:“你快走吧,赶紧把孩子放下,现在还小着呢,不能竖着抱,看你带孩子我就不放心,快把你儿子放下。”

    在炕上歪着玩九连环的桂枝就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额娘居然开始嫌弃姐姐了,这在以前都不敢想。”

    德妃看她一眼:“你是最早被嫌弃的,会说风凉话了,闭上你的嘴,别耽搁了弘阳睡觉。”说完把弘阳放到怀里拍着,弘阳确实困了,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睛。

    海棠就说:“白天让他少睡会,晚上嚎起来前面延禧宫都能听见,你自己也睡不好,别为了带孩子把自己折腾得憔悴不堪。”

    德妃虽然觉得女儿挺孝顺的,然而还是不会带孩子,孩子一天到头都在睡,醒来也是因为饿了,哪里分什么白天夜里。就说:“路上慢点,外面冷多穿点,别把自己逼得那么紧,该歇着的时候歇着,你不用挂念弘阳,我看着呢。走你的吧!”

    海棠就告辞出来,见了康熙也是一样的说法,放心孩子,有德妃照顾呢。

    海棠就坐车出宫,鄂伦岱骑在马上,打着哈欠在等海棠。出了城,海棠就看到鄂伦岱骑着马摇摇晃晃,那模样像是要睡着却要强忍着一样,海棠就跟外面的侍卫说:“让老鄂去后面车上睡一会儿,他这样子跌下来可怎么办?”

    鄂伦岱就去后面运送物资的车上睡了起来,一路颠簸没挡住他的呼噜声,下午在一处驿站停留,鄂伦岱迷迷糊糊地被叫醒下车,迷迷糊糊地坐在海棠身边等着开饭。

    海棠问:“昨日没睡好?”

    鄂伦岱就说:“年纪大了,两千里路跑回来,疲惫不堪只想倒头就睡,从昨日回宫到早上一直睡着没醒,两个梦都没做,哦,也没洗脸。”说完又打了一个哈欠。

    海棠只能道一声辛苦。

    饭菜端上来,不是大鱼大肉,乡间粗茶淡饭量大管饱。海棠和鄂伦岱都没嫌弃,鄂伦岱吃的时候跟海棠说:“奴才打算过几年回京城来,这几年先提拔个可靠的副手,这事儿要提前跟皇上商量,奴才先给您透个底。”

    海棠问:“怎么提前回京城任职?难道是老大人身体有恙?昨日看着挺精神的啊!”

    鄂伦岱摇头:“他身体还行,一二十年内应该没事。虽然身体好,脑子却开始糊涂了。”

    有吗?

    海棠回忆了一下:“没有吧,这一家我见到舅爷的次数也不少,无论是私下说话还是和汗阿玛对答,还是一如既往啊,没见有什么糊涂的地方啊!”

    鄂伦岱有气无力地摇头:“不是说这种糊涂,格格说的是老糊涂,老了不认识人了,脑子不清楚了,那是老糊涂了。奴才说得糊涂是一开始都糊涂,是脑子……跟格格说一件事,昨日奴才回去和他打架了,您知道吧?”

    海棠点头。

    鄂伦岱说:“那一对老家伙提前有准备,让二房的那几个兄弟提前埋伏,奴才在家里召集人手准备出去,被他们一拥而上拿住,五花大绑地抬堂上去了。

    他们绑得不结实,他们兄弟就知道奴才这人容易犯浑,也知道奴才会和老家伙打起来,正经想息事宁人的人自然是先制服了奴才再慢慢说道理,说通说不通是一回事,让奴才没法子反抗听他们讲道理是一回事。

    可这些人绑得松垮,就是料定了奴才和老家伙会打起来,老家伙年纪越来越大,气出毛病或者是奴才失手把人打死打伤最后是什么结果?打一架不算什么,失手把老家伙打得重伤起不来皇上是饶不了奴才,皇上定然把奴才发配到宁古塔去。奴才既然被流放发配,奴才的儿子还小,法海那厮和垮岱是文官,那火器营统领的位置让大房握着还是二房握着就能好好地说道说道了。不得不说这群孙子是包藏祸心。”

    海棠嘴里嚼着饭菜,皱眉在想这件事。

    鄂伦岱人是混账了些,但是这是正经的嫡长子,按照家主养出来的孩子,昨日一个举动就有这些发现,足以证明这人这些年没成个废物。

    海棠问:“你要不跟舅爷聊聊?”

    鄂伦岱摇头:“将来弘晖算计了弘阳,还没留下证据,弘阳把这事说出来,你怎么想?两个老家伙是有感情的,但是年纪大了,家族大了,避免不了的只要分家了。”

    他叹口气:“佟家富贵已极,再往下不分家就没好事了。”

    “怎么说?”

    “从外面争不到的满足不了的,就开始在自家里面撕咬。”

    放眼京城,佟家已经是顶级的权贵豪门了,比一些贝勒府贝子府都有面子,号称佟半朝,娶媳妇都看不上红带子家的姑娘。这状态就是进无可进,到了这一步,只能内部争权夺利,做这个家族的舵手。分家的后果是一个顶级权贵拆分成两个上等权贵,不分家的后果就是内部斗得你死我活,最终走向没落。

    鄂伦岱把饭菜吃完,跟海棠说:“奴才回去后找老家伙说一说,他要是乐意,奴才还不用太操心,要是不乐意,奴才带着孩子净身出户,免得将来被二房带累了,我看着那群孙子个个不怀好意,没几个好人!”

    吃完饭海棠在驿站的床上睡不着,鄂伦岱解释了一个家族一个团体从盛向衰的过程。当一群狼把外面的羊吃完后,养大了胃口的恶兽已经吃饱了,却欲壑难填,还想多吃多占,就开始打同伴的主意,大家想法是一样的,开始捉对厮杀,最终这群草原上捕食从来都有收获的团队在没有了目标后开始自我毁灭。

    海棠因此心情复杂,人性如此,从来都不知道节制和收敛。

    几日后到达察哈尔,这里的厂房已经建造好了,织机也安装好了,送来的蒸汽机放在梳毛的环节,各处开始运转,目前而言蒸汽机已经代替了水流,因为北方在冬天容易上冻,速度比水流更快,更有效率。

    但是在使用中也有很多毛病,比如说需要的煤炭很多,比如说用起来很脏,比如说京城出故障。

    看完之后海棠带着鄂伦岱去看船。

    “蒸汽机装在船上,现在开始在内河运送东西,好用是好用,就是容易坏,坏了没人会修,船就漂在水上,很耽搁事儿。”海棠一边走一边说:“下面人消极对待,京城有人鼓吹蒸汽机坏风水,也有人说用这些东西不仁义。”

    “坏风水奴才想得明白,无非是冒烟还动静大,一群没见识的愚民人家说什么就信了。怎么就牵扯到仁义上了?”

    “刚才在织坊看过来吗?用了蒸汽机就不用绞盘了,推绞盘的人就没了活儿干,他们没活儿干饿着肚子,用机器的人就成了不仁义。在内河上讨生活的人也是这样,一边骂着不把人当人,让他们祖祖辈辈在内河河运上累死累活,一边又反对用机器,因为一旦用上机器,他们担心连累死累活的机会都没有了,没米下锅可怎么办?

    你我这些肉食者就站在中间,偏向了机器,百姓民不聊生。偏向了人,一切停滞不前,今年和百年前千年前有什么区别?总想找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可是又没有,这是两难啊!”

    鄂伦岱问:“为什么要和以前不一样呢?以前日子都过了,将来日子难道就过不下去了?”

    海棠问他:“秦灭六国,六国的国君难道不想和以前一样吗?他们才是最想保持现状的人,想和以前一样社稷宗庙一代传一代,父传子,子传孙,无论谁是天子,他们的封地一直是他们的封地。可是秦国历代国君同意了吗?”

    鄂伦岱有些话是不敢说的,海棠能议论这些话题,因为她的出身就是免罪金牌。鄂伦岱哪怕是皇亲国戚也是臣子是奴才,有些话是不能说的。

    在察哈尔看了很多,海棠回去的路上在车里口述让孙玫执笔写了折子,打算就下面执行的情况和康熙好好地聊一聊。

    而这时候已经是农历的十一月了,弘阳已经两个月了,比海棠走的是大了一圈。海棠没见到,但是扎拉丰阿见到了,是六阿哥抱出来给他看的,扎拉丰阿心心念念,撺掇着海棠把儿子抱回来照顾一阵子再送回去。

    海棠不答应他,年底了,扎拉丰阿的事儿也多,请他喝酒的、他同僚家里办事儿、加上宗室婚丧嫁娶这些事儿都要让他去,他整日不着家,就放个孩子在家里,虽然有乳母照顾,海棠还是不放心,让德妃照顾着挺好的。

    因为儿子没回家,扎拉丰阿就表现得郁郁寡欢,经过一晚上就生龙活虎起来,觉得儿子不再也挺好的。白天就高高兴兴地出门去了,可是下午他就从外面回来,在家里表现得坐立不安。

    海棠在乾清宫待了大半天,晚上回王府,刚下车杜富贵就说:“公爷回来了,不知道怎么了,这会在家里叹气呢。”

    嗯?

    海棠好奇起来,扎拉丰阿这是怎么了?

    第323章 踏征程

    海棠回了后院,扎拉丰阿迎上来,海棠问:“怎么了?眉心都有褶皱了,年纪轻轻难道要有皱纹了?”

    扎拉丰阿自己摸着眉心问:“这么明显吗?”

    海棠就是诈他的,说道:“是啊?出去和人吵架了?还是有人背后说你被你听见了开始生闷气?”

    “这倒不是,”扎拉丰阿摇头:“奴才也不是面团搓的,也是有脾气的,人家好言好语奴才自然笑脸相迎,有那脾气不好的奴才也不惯着他们,在这四九城谁还不是个爷呀!”

    扎拉丰阿的交友圈子海棠是知道的,和他来往的都是些从小一起长大的膏粱子弟。这些人都很现实,扎拉丰阿虽然没丁点权力,但是距离御前很近,自然每次见面都是笑脸相迎,不会说什么令人不舒服的话。

    扎拉丰阿就拉着海棠进屋,把侍女们赶出去后在海棠耳边打算说话,这时候盐宝挤进来一副要听的模样,扎拉丰阿看看盐宝,心想这位就是听懂了也不会说话,听就听了,也没赶盐宝,就稍微提高了点声音说:“今儿是伊都立请喝酒,喝酒的时候遇上了大爷。”

    “谁?你哪个大爷?”

    扎拉丰阿赶紧解释:“不是奴才的大爷,是……是您大哥,咱们儿子的大舅舅,直郡王!”

    “哦哦哦!”海棠心里吐槽这乱七八糟的称呼。

    扎拉丰阿怕她还迷糊着,就把伊都立也给介绍了:“伊都立,就是伊尔根觉罗家的那个伊都立,他阿玛是大学士伊阿桑,他外祖父是索额图。他还有两个兄弟,一个叫伊都善一个叫伊克善。”

    “我知道了!你解释这么清楚干吗?我还知道他阿玛比他外祖父就小了两岁,他额娘是续弦,他阿玛和他外祖父关系不太好,就是因为他阿玛两不沾!”

    伊阿桑是真的两不沾,哪怕和索额图有翁婿关系,在很多人看来是太子的人,可实际上他既不是太子那边的人也不是大阿哥这边的人,所以索额图活着的时候对这女婿很不满,觉得这人太滑头了。

    扎拉丰阿点头:“对,再说伊都立,伊都立他媳妇是马尔汉大人的女儿。”

    海棠点头:“知道,伊都立的媳妇是兆佳氏,就是现在这位兵部尚书的女儿,马尔汉连生了七个姑娘,老了才有了儿子,伊都立的媳妇是他的第几个闺女来着?”

    “第六个,家里还有个年纪不大的妹子,听说这两三年该选秀了。说回伊都立请吃饭的事儿,他媳妇有孕了,虽然没生,但是挺高兴的,加上如今要过年了,这好消息岂不是现成的理由让大家聚在一起吃吃喝喝?结果吃到一半遇上大爷也就是你大哥,他派人叫了奴才出去说话。”

    海棠点点头:“我明白了,接着说。”

    “他请一个喇嘛吃酒呢。”

    海棠点头,中原大地的和尚不吃肉是因为梁武定下的戒律,是梁武帝要求和尚不吃肉遵守清规戒律,佛教其实是允许吃三净肉,既眼不见杀、耳不闻杀、不为己杀。因为高原环境严酷,菜蔬不生,所以吃肉是生存必需,因此中原的清规戒律和高原上的不同,但是本着慈悲的精神,还是有很多有德行的喇嘛对生命心怀怜悯,主张少杀生。

    海棠问:“然后呢?”

    “然后那个被奉为上宾的喇嘛神神叨叨,让奴才喝酒,本来喝酒没什么,奴才喝了一杯酒,他就开始提修行的事儿来,说得云里雾里,什么经脉什么圆满,奴才听得一半明白一半不明白,觉得那人有些邪门。然后他和大爷让奴才说咱们儿子的八字,说是要给儿子占卜吉凶。”

    海棠皱眉:“你给了?”

    “哪能啊!那人邪门着呢,上回和六爷出去上香就觉得不对劲,他们开口问儿子的八字,奴才推说不记得了,说您生孩子的时候奴才慌着呢,都不记得时辰,还说当时有人记着呈给了皇上,奴才什么都没看见。大爷说可惜了,说这位大喇嘛乃是高人,奴才奉承了半天才脱身。”

    海棠想了一会问:“大哥故意堵着你的?”

    扎拉丰阿摇头:“应该不是,就是伊都立都不确定奴才会不会去赴宴,奴才去的时候伊都立还说以为奴才在家稀罕儿子呢,没想到居然来了。就是大爷那模样奴才觉得有点反常,感觉有点难说,就是……上头了,奴才也说不明白。”

    海棠总觉得忘了什么事儿,这会想不起来,就说:“别自己吓自己了,你日后离着大哥和太子远点,这两人早就斗得魔怔了。”

    海棠说完推了一把盐宝:“宝儿,今儿该洗澡了,你好几天没刷牙了,今儿还要用大篦子梳毛,放心,今天洗干净了梳毛不疼。”

    扎拉丰阿看海棠没放在心上就放松下来,过了一晚上把这事儿忘到脑后去了,又过来几日去当差,六阿哥和他说起弘阳的时候,说小家伙能吃能睡,都已经二十多斤了,他就彻底把遇到大阿哥的事儿给忘之脑后了。

    海棠却忙了起来,康熙收到消息,西北不太平,策妄阿拉布坦打算吞并和硕特部,已经让人里挑外撅地闹起来了。

    这几日乾清宫的气氛都是紧张的,虽然不如当年噶尔丹南下那样让康熙有压力,但是这件事必须处理好,一旦处理不好,朝廷在番邦属地眼里的威信就会大大降低,宗主国的地位就会摇摇欲坠,草原上就怀疑朝廷是不是色厉内荏。康熙再次召开议政王大臣会议,这次与会的除了宗室王之外,还有各位皇子。

    然而参加议政王会议的宗室王都是些没上过战场的毛头小子,甚至还要几个孩子,连西北的方位都搞不明白,说到一个地方明显就不知道,表情都是懵懂的,全是康熙在说,下面没一个反对或者是质问的。

    这里面也有明白人,年纪大一些的如保泰和雅尔江阿,尽管能明白眼下的形势,可也没上过战场,在康熙跟前就是应声虫,康熙说准备那就准备,别提质疑了,甚至连流程都不清楚。到了眼下,大臣们服服帖帖,宗室内唯唯诺诺,内外都没有掣肘之下皇权□□达到巅峰。

    康熙就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更不重视议政王大臣会议,到眼下他已经收缴了宗室王大部分的权力,就差没把他们从八旗里面踢出去了。所以康熙没把话说明白,更多的是是走流程告诉诸王和贝勒朝廷要用兵,能听懂暗示的都听懂了,听不懂的就没听懂。

    康熙在会后跟海棠透露在年后需要她立即回到青海,同时令八旗一部分兵力跟随,以青海王府卫队的名义秘密赶赴西北。

    此时康熙留下几个孩子,他信赖的人就是儿子们,好在儿子够多,各自负责一方面。

    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虽然青海有存粮,但是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动手,这场大战持续到什么时候。所以以雅尔江阿为首的理藩院官员和户部兵部的官员要随同海棠赶往青海。理藩院虽然是雅尔江阿为主,但是九阿哥和十阿哥随行,事实上已经架空了雅尔江阿。四阿哥会派心腹调动户部的资源全力支援,因此四阿哥先忙起来。至于兵部和其他几部,怎么应对康熙准备再斟酌一下。

    这只是先定下明年事情发展的大概框架,一场会议没法解决所有问题,这样的大事儿需要好几场会议才能做出最后的决定。所以这边结束后消息灵通的人都纷纷找上门来,想要随同海棠出征。

    找上海棠的都是闲散宗室,目的是要拼个前程出来,海棠整理了个名单打算在半个月交给康熙。康熙针对西北的变化也思考了很久,要放在十年前他必然要亲临草原御驾亲征,可是如今年纪大了,晚上熬夜之后好几天都无法集中精力,就算不服老可身体已经适应不了战场的环境了。为此他决定把前锋营调给海棠,让海棠把这支劲旅带到青海去。

    甚至他还考虑到海棠适应不了高原气候,打算让七阿哥跟着一起去,从旁边协助。兄妹两个一个在阵前督军,一个坐镇大营,同时派十三和十四去协助海棠,让十二在军中以文官的身份辅助。这是打算以大带小,在宗室靠不住的将来,让下面几个年纪小的儿子能成为将军,将来封爵分权都是名正言顺的事情。

    康熙的这一番安排让年纪大的儿子们瞬间不淡定了。上次征战准噶尔的时候大阿哥到八阿哥都上阵了,都有好处拿。

    于是大阿哥带着弟弟们一起来请战,他们的优势是厮杀过,更可靠一些。在康熙跟前强调他们做哥哥的不是看不得弟弟们也拿好处,可明显是弟弟们年纪小,小孩子上战场能有什么用!

    康熙听了忍不住冷笑,这战场上正经立功的不是这些天潢贵胄们,是那些将军和下面的大军,可靠的是这些人。康熙对这些儿子们和宗室里面的爷们就一个要求:能听劝!

    有天分的可以学,可以交流,没天分的要懂得闭嘴别干涉真正干活的人!一两场胜利不算什么,赢一场战争靠的是国力比拼,耗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康熙是不信这些人能学会闭嘴,他们去了军中第一件事不是安营扎寨,是拉帮结派。所以康熙也就没搭理他们:“挂帅的人是你们妹妹,你们都是做哥哥的,到时候被妹妹呼来喝去得多不好,算了,都在京城待着吧。”

    大阿哥立即嚷嚷:“老七也是哥哥,他能被妹妹呼来喝去,儿子们也能。”

    三阿哥立即跟着嚷嚷起来,他也要去。然而最后都被康熙给轰出来了。

    随后大家各想办法。

    太子和大阿哥的人手很充足,纷纷召见自己的人,倒不是给海棠扯后腿,而是让他们尽量多出头,多争功劳。

    三阿哥的岳父彭春就是军中的宿将,可是在几年前因为伤病老迈解职回家了,爵位让给了儿子,随后彭春带着老妻回关外老家了。三阿哥的几个小舅子虽然也是武将,但是和彭春这种有赫赫威名的将军不一样,功劳不够耀眼,年纪也小,这次必然抢不到立大功的机会。

    尽管董鄂家的人脉关系也在,但是早年军中有名的人物老的老死的死,比如现在在家里养老的费扬古,比如已经凋零的河西四汉将,此次出征,老将军很少,董鄂家的老关系也很难发挥作用。

    三阿哥感觉自己真的是无从下手,他还想让自己的爵位更上一层楼呢,眼下来看怕是没戏了。

    三阿哥着急,四阿哥和六阿哥除了担心海棠和十四之外也没什么急的。海棠用以前的功绩证明了可以信赖,就是十四,性格太跳脱了,四阿哥的意思是:“不求有功,只求别闯祸!”

    六阿哥深以为然。

    五阿哥也不着急,他对权力没那么痴迷是其一,其二是九阿哥跟着去了,这次回来必然有前程。现在发愁的是十一阿哥,五阿哥想了想,决定去找四阿哥,让十一阿哥在这次调拨粮草的名单上挂个名字,等将来论功行赏的时候他能有个贝子的爵位就行。要是亲爹觉得贝子太高,下面的镇国公或者是辅国公也行,别给做个光头阿哥就阿弥陀佛了。

    这里面最忙的是八阿哥,八阿哥和哥哥们被轰出来后没回家,直接去找了保泰。福全去世后,保泰、保按、保绶这三个年纪大的分家了,年纪最小的宝永还在王府,跟着保泰过日子,将来长大了也分出去。

    八阿哥找上保泰问:“汗阿玛让你去吗?”

    保泰点头:“我们兄弟都去。”

    这是康熙照顾侄儿,让哥仨都去镀金,有功劳在身,就是后来的皇帝也不会轻易拿他们开刀。

    八阿哥松口气:“听说雅尔江阿哥哥也去?”

    保泰点头,八阿哥就说:“不妨请雅尔江阿哥哥和其他几位兄弟来。”

    其他兄弟就是别的宗室王,保泰立即用自己的名义发请柬,没一会收到请柬的人都来了。看到八阿哥在这里有些意外,但是来都来了,而且大家都是来商量一件事的,顺势就都坐了下来。

    保泰这里召集诸王贝勒,海棠这里挤着一屋子的闲散宗室,算起来这里面爵位最高的就是贝子,大部分都是宗室里面低等爵位的子弟,这些人都把这次大战当成翻身的希望了。

    海棠看着他们说:“战场上面生生死死不好说,想去拼一把就要有捐躯的觉悟。”

    这是肯定的,有人说:“残了回来有宗人府管着,饿不死。死了给家里挣一份功劳也值了!”

    都是这个想法,趁着没成为普通旗人之前再努力一把,就是没爵位也要进入官场积攒家业,要不然子孙真的要喝西北风了。

    海棠就说:“各位的名单都在我手里,这些日子先准备铠甲马匹和兵器,要是手上没有的、仓促之间凑不齐的、或者是年代久远不堪使用的,只管来跟我说,别抹不开脸,这些都是保命的物件,青海还有,到时候都给你们备齐了,上了战场生死有命,我话已至此,大家请散了吧。”

    这群人走了之后,正白旗的人都统佐领们来了,这次出征对他们正白旗来说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全占了,兵部尚书马尔汉就是正白旗出身,海棠还是小旗主,这些人来此就是表忠心的,委婉地跟海棠示意:咱们都是自己人,您多照顾啊!

    在这种忙乱中,海棠还抽出一天时间见乔家父子,听了朱尔哈岱打来的消息,前明宗室号八大山人的朱耷病重了。海棠叹息一声,示意朱尔哈岱不要管。

    海棠抑制住了自己的冲动,她想派人去搜寻这位前明宗室的手稿。因为海棠相信他才是绝世深坑《石头记》的作者,而不是人家嘴里还没出生不知道会不会出生的曹雪芹。海棠坚信《石头记》就是一本明史,不敢以真面目流传世间,才套上了爱恨情仇和家族兴衰的壳子。海棠坚信薛宝钗代指皇太极或者是建州满人,林黛玉代指的是殉国的朱由检和大明朝廷,二女争的贾宝玉才是那传国玉玺,亦是万里江山。没看到结局不用遗憾,因为满人入了关,这已经是这本书的大结局了。

    最后她一声叹息,没下这道命令。转而投身于别的事情里面了。

    在忙碌中新年到了,海棠忙得飞起,想到自己最少要离开一年,再回来的时候儿子说不定都会走路了,她立即去后宫准备把儿子带回王府。

    德妃也心疼他们母子分别得太久,就爽快地放海棠带孩子离开。走的是给母子两个带上吃的用的,德妃表达母爱的方式就是这些了,使劲塞好东西,尽管这好东西孩子能轻易得到,她能给的也只有这些了。

    海棠带着儿子回到王府,夫妻两个围着孩子稀罕了起来。孩子已经三个多月了,醒着的时间长了些,时不时地开始蹬腿和挥舞手臂了。

    而且这孩子的力气很大,能看得出来是使劲蹬拼命蹬,每次蹬腿全身都在晃,身上的肉肉在颤动,模样可爱到父母能盯着看他蹬腿看很久。海棠和扎拉丰阿都是第一次当父母,看到这场景都有些少见多怪,又觉得很有意思。

    扎拉丰阿问:“这小子在格格的肚子里也这么蹬?”

    这小子在肚子里的时候踢肚子,如今回忆起来让海棠觉得反正挺疼的。

    此时旁边的乳母立即转头去拿尿布,让人端温水来,跟两口子解释小阿哥刚才拉臭臭了。弘阳的习惯是握着拳头使劲蹬腿,憋着脸,等他的表情轻松后表示已经拉完臭臭啦。

    乳母把孩子抱走去收拾,解开衣服果然一股子味道弥漫开来,海棠和盐宝站起来就跑,怪不得大家称呼男孩子为臭小子!原来是有这个原因的。

    这让海棠觉得自己真的不是个合格的妈妈,没照顾过儿子,还总是嫌弃他。

    她坐在台阶上问盐宝:“你说回头我们母子两个能相处得好吗?”

    盐宝歪头,随后想了想:“汪汪汪汪!”

    海棠叹口气:“不好吧,算了,再说吧,眼前的事儿只能一件一件解决了,早点解决早点回来看儿子。”

    正月初十都没到,海棠已经准备好了,带着两万人悄无声息地出京城向北出发,要经过草原赶往青海。

    路上十三和十四很兴奋,他们年轻又是第一次奔赴征途,在刚出京城没多久十四就围着姐姐吹彩虹屁:“姐,大军出城无声息无扰民古往今来您是第一个做到的!姐你真厉害!”

    海棠露出个“雕虫小技何足挂齿”的表情。两万人听着挺多的,但是真的拉出来放到草原上也确实挺多的,仅仅是多而已,远不到壮观的地步。

    海棠是正经的大国之民,见识过人山人海也见识过地大物博,只要在节假日去景区转转就会发现两三万人真的不算多。

    她跟两个弟弟说:“你们到时候跟着我,我带你们去会会策妄阿拉布坦。”

    十四问:“去会会那胖子?姐,咱们出门的时候汗阿玛不是这么吩咐的啊!”海棠说:“到时候兵分两路,一路由七哥带领,一路由我带领,我领着你们去堵策妄阿拉布坦,让七哥去建大功。”

    十三皱眉,随后松开,他是真豁达,对可能捞不到功劳不在意:“姐,听你的,弟弟也想见见策妄阿拉布坦,自从噶尔丹死后他就是准噶尔大汗,能见到这草原枭雄也不枉来草原一趟了。”

    十四很不满,干吗把大功劳让给七哥!

    肥水不流外人田!

    “姐姐你就是榆木脑袋!”

    十三劝他:“十四弟你少说几句,这两路大军必然是姐姐和汗阿玛商量过的,你别嚷嚷了,别把大事儿泄露出去。”

    海棠揉了揉十四的脑门,跟他们两个说:“成大事要看得远。”

    十四不是不明白,就是嘴上不饶人,在海棠看来他这是撒娇呢,这往往是幼子们长不大的原因,时时刻刻要跟哥哥姐姐撒娇,哪怕说出来的话很遭人恨,却无时无刻不在表示出“我很生气你来哄我”的意思。

    海棠又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顺手把十三也给揉了一遍,跟他们说:“京师的贵人都想捞功劳,你们跟着去一趟,等班师回朝的时候咱们再路过这里,到那个时候你们跟我说说这一路你们有没有学到点东西在肚子里,是不是还那么的浅薄。”

    十四嚷嚷着他才不浅薄呢,他读了很多书知道很多道理。十三沉默不语,因为他出发的时候太子反复嘱咐要让他想尽办法捞取功劳,而这一句浅薄,说的不只是朝中的衮衮诸公,更是说的储君!

    此时北方还很寒冷,寒风从北来,吹动着旌旗,布料在寒风中发出噼啪声,给人一种肃杀之感。十三头一次动摇了对太子的崇拜。

    第324章 后来人

    在海棠他们出发之后,五阿哥去了四阿哥家里,亲自登门找四阿哥办事。

    五阿哥在前院刚坐下就看到二哈颠颠地跑来了,进屋就围着五阿哥转悠。这时候四阿哥背着手进来,五阿哥也顾不得二哈,赶紧上前见礼:“四哥。”

    “坐,怎么今儿来了?有事儿?”二哈跑他身边蹲着,四阿哥很自然地把手放到了二哈的脑袋上撸了两下。

    五阿哥立即侧身靠近,小声说:“弟弟今儿是来找四哥说情的,这次西北大战,大家都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都想捞点功劳傍身。汗阿玛慈悲,把下面的弟弟们都照顾到了,十一弟例外,他那身体不争气,汗阿玛因此也没交给他差事。他现在光棍一个,吃喝不愁自然不上心,将来一大家子了,他这个当家做主的不顶事孩子们怎么办?所以弟弟这会着急,就想着来求四哥,在运转粮草的事儿上高抬贵手,把他的名字添上去。”

    四阿哥的眉头拧着,这事不是不行,而是他不乐意做。可是说话的是五阿哥,要换成别人早被他赶出去了,这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而且五阿哥为人憨厚实诚,是真没跟他这个做哥哥的红过脸,这会既然说了,不答应不好,答应了心情不好。

    五阿哥看四阿哥的眉头拧着就觉得这事儿八成悬了,心里盘算着要不然等会去找六弟想个法子,看看工部能不能找个差事让十一挂名。

    四阿哥转瞬想到了主意,就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跟五阿哥说:“运转粮草这事儿与以往可不一样,你的主意我是知道的,你想让他在户部这一截挂名,不是不行,只是你想错了。

    这次运转粮草没有以往那么迫切,青海本就有大量粮草辎重,尚可支撑一段日子,外面送的就是为了补充用的,所以户部这边也就是各处调拨筹划,是些打算盘的事儿而已,几个小吏就能干。功劳小责任大,就算是不出事儿,回头就是汗阿玛看在祖母和宜妃娘娘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会给十一弟太高的爵位。”

    五阿哥连连点头,接口说:“四哥说的弟弟都知道,他本来就没出力,有个小功劳已经是四哥照顾他了,不求更多了。”

    四阿哥摇头:“你既然给他谋划怎么不往高一点谋划?咱们都是做哥哥的,你的心意我理解,不是哥哥不乐意让十一弟在户部挂名,其实有更好的路子。

    我的意思是户部负责的这一截差事让他来管着简直是杀鸡用宰牛刀,大材小用。你听我说,这次运转粮食在妹妹的要求下打算用两种办法,其一是从西部几省运送,云贵川的粮食不必进京,直接送往藏青,此乃是传统法子,虽然慢一些,胜在安全保险。

    其二就是用水路送粮食到西北,去年汗阿玛让二等侍卫拉锡带人去探查黄河源头,今年九月返回京城,拉锡向汗阿玛呈上了水图。妹妹要求用蒸汽船沿着黄河逆向而行运送粮草,这个法子用好了速度快,然而蒸汽船这玩意属于新鲜物件,要是半路上坏了可就太耽搁时间了。

    因此下面的人不敢应承,怕承担责任。我的意思是让十一去造办处盯着蒸汽船,让他做监工,如果有功劳就是大功劳,如果出了事儿追究责任板子也不会落到他身上,毕竟这玩意大家都不知道是不是可靠,就因为不太信赖才两路运输,哪怕最后水路不行还有陆路上的粮食能到达阵前。

    你好好想想,我这个主意你觉得行就去汗阿玛跟前给他请了差事,你觉得不行,不稳妥,哥哥就把他加在户部名单里。”

    五阿哥知道所谓的板子落不到十一阿哥身上是什么意思,就是有人给十一阿哥背锅,就如当年伯王给大哥背锅一样,汗阿玛是不会让儿子的前途有瑕疵的。

    五阿哥觉得四阿哥这主意好,想了想对着四阿哥抱拳拱手:“多谢四哥提点,这事儿弟弟一人拿不了主意,要回去和十一弟说一声。”

    四阿哥就送走了五阿哥,回来后发现弘晖在院子里玩耍,弘晖看到四阿哥的脸板着立即喊起来:“阿玛,书读了大字写完了,额娘让我来玩一会的。”

    四阿哥这才缓了脸色,拍着儿子的脑袋说:“走,阿玛检查你书读得怎么样了。”

    五阿哥从四阿哥家里出来直奔十一阿哥家,把四阿哥的话说了,就苦口婆心地跟十一讲:“十一啊,你不能天天躺床上了,好人躺得久了就废了,更别说你了。太医说你就该多走走,能走路就别坐车。你出来有个事儿做,将来有份功劳,过年过节的时候兄弟们坐一起,你高低有爵位在身上也不尴尬啊!”

    “谁尴尬?谁想不通谁尴尬。”十一不在意这些,没觉得爵位高有什么好处,就太子那德行,爵位越高将来越是被他拿捏。他躺榻上把手放在肚子上,很悠闲地说:“四哥这主意看着挺好的,这真是一石二鸟,不,一箭三雕的主意。”

    五阿哥忍不住睁大眼:“怎么说?我怎么没发现。”

    十一看了一眼五阿哥,就说:“造办处在宫里,属内务府管理,夏天的时候太子爷对造办处百般笼络,就因为人家把蒸汽机放小船上让汗阿玛龙颜大悦。如今四阿哥让我去目的有三:其一让我别沾户部,户部是他的地盘,咱们兄弟趁早滚蛋。其二让我夺了造办处找太子的晦气。其三,就是这次给西北运送粮草需要用到造办处,我去了就不怕他们不用心干活,这也是为什么他不想让太子插手造办处的原因,担心太子拉姐姐的后腿。”

    五阿哥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十一阿哥坐起来,跟五阿哥说:“这也行,虽然他的主意有三分算计,但是也是一条路子,关键是姐姐在前面,我别的帮不上忙,她对蒸汽船很看重,无论是改船还是送粮对她都很重要,我自然是能帮一把是一把,这香饵我就吞下去了,咱们兄弟也承他的人情。将来这事结束了,咱们兄弟就谋划内务府,既然五哥你在宗人府打转,九哥在外面跑商,都没在朝廷衙门当差,咱们兄弟也就不往衙门里挤了,在宗人府内务府打转吧。”

    五阿哥要是能有一份算计也不至于到今日这地步,这一路走来都是靠妹妹拉扯着,可谓是磕磕绊绊,如今听了十一阿哥的话不停地点头:“嗯,都听你的!”他感慨道:“咱们兄弟三个终于有个长脑子的了,太不容易了!额娘总算能欣慰了!”

    十一阿哥:“……”您倒也不用这么贬低自己。

    十一阿哥说:“择日不如撞日,走吧,现在去找汗阿玛要差事去。”

    “等等,怎么说啊?”

    十一阿哥很自信:“走到汗阿玛跟前我自有说法,走吧。”

    哥俩急匆匆地坐车往宫里去,如今没出正月,各处沉浸在过年的喜悦中,然而宫里的气氛和外面欢乐的气氛不同,乾清宫更是安静到听不到人声。五阿哥带着十一阿哥等了一会才见到康熙。

    觐见的时候,康熙面前坐着佟国维,此时和康熙正在说话。

    此次出征,佟国纲身为火器营统领,也因为是参与过平三藩和征准噶尔的老将,亲自上书要求亲临沙场。康熙都是五十岁的人了,作为舅舅的佟国纲也是一把年纪了,康熙感情上希望舅舅在京城养老,但是理智上觉得有老将在军中,对一群新兵蛋子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儿。再三劝说,然而佟国纲坚持要去。康熙对佟国纲很感激,从小到老,康熙只要有需要,这舅舅是有事儿真上,前面就是刀山火海也从不推脱,一直都是尽心尽力。

    比起佟国纲来,佟国维也尽心却显得不够积极。佟国纲一把年纪还上书去战场,他却没上书。私下去找大哥佟国纲,意思是家里总要留人的,打算把儿子派去跟着大哥。

    佟国纲也知道这弟弟的德行,当年第一次对阵噶尔丹的时候在乌兰布通佟国维就干出过临阵逃脱的事儿,那时候大家都这样,连索额图也这样,法不责众,佟国纲也不说什么了。

    第二次对阵噶尔丹的时候,还没正式交手,隔河相望的时候看到对方军容整齐人数众多,索额图跟皇上说打不赢咱们跑吧,佟国维也赞成了。全凭皇上坚持才两军交战取得了大胜,听他们的话这时候北面压根太平不了。

    所以这次佟国纲也给足了弟弟面子,说了些场面话,把佟国维的几个小儿子带走,领着京城的火器营和青海的火器营会合,留下一家老小请佟国维照看。

    此时五阿哥和十一阿哥进来,两人请安完毕,在康熙的注视下和佟国维颔首。佟国维倨傲地点点头,坐着没动。

    拿亲戚关系来说,这是亲爹的舅舅,人家是长辈确实不用起身。然而这亲戚关系康熙认,大部分人都认,十一阿哥却不想认。宜妃常常告诫几个孩子别招惹佟家,九阿哥是嘴上叽叽喳喳,然而真正一身反骨的是十一阿哥。

    十一阿哥就坐到康熙身边,逻辑清晰地跟康熙说了一通他去造办处当差的必要性,考虑到眼下大战,运送粮草也是很关键的一环,看十一自愿请缨康熙就心里有七八分同意了。

    十一在康熙的心里除了懒、滑之类的印象外,还有两个印象很深刻,其一就是会装,此人擅长扮猪吃老虎。其二就是果断!很会把握机会,在衡量得失后能理智迅速地做出决断,对付出的代价从来不留恋,理智起来极其冷酷。这一点和十二相同,十一和十二都是冷酷之人,同样心思诡异,如果非要说不一样的,十一比十二洒脱了些,十一对权势看的开,但是十二很痴迷。

    康熙一脸犹豫的模样:“既然这样……”

    看到康熙这个态度,佟国维倒是想卖五阿哥和十一阿哥一个好,想要劝康熙同意。他看的出来,康熙心动了,就是想要再敲打一下儿子,这么好的机会他自然不想放过,刚要开口,十一就迅速地说:“当然了,儿子年纪小,这样的大事儿交给儿子很多人都不放心,儿子愿意向老成持重的大臣学习,请汗阿玛派人来教教儿子。”

    康熙很满意,知道轻重就好,他点头说:“你既然这么说了,可见是进益了。这样吧,朕仔细给你找找,找个懂行的来帮你,你先去造办处,三五日内朕把人给你配齐了,你可要好好地当差,别像之前读书那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了,你姐姐就常说你读书不用功。”

    十一阿哥笑着说:“那是之前了,儿子从江南回来后开始认真读书了。人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儿子这几年读过的书有半屋子,虽然不多,也算是有了些墨水在肚子里,不算是白丁,回头您有空了找机会教教儿子,儿子终生受用不尽了。”

    五阿哥羡慕的看了一眼十一,他就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康熙哈哈笑起来,跟佟国维说:“这小子,以前读书是没下过力气的,后来从书房出来反而用功了,令朕欣慰啊!”

    佟国维就夸起十一来,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十一也做不出那种人家刚夸完他,他就去内涵人家的事来。

    所以十一就拉着五阿哥起来,跟康熙告辞:“汗阿玛,大军在外,他们的事儿片刻不能等,儿子这就出去办差了。”

    康熙对这小子越来越满意,就说:“去吧!”

    第325章 皆用功

    十一阿哥和五阿哥出去后,康熙跟佟国维说:“十一阿哥虽然聪慧,然而到底年纪小,虽然前几年跟着班布拉去了江南开阔了些眼界,可终究是不够。还需要一个老成持重的人来辅助他,你觉得谁合适?”

    佟国维知道这是让自己举荐合适的人,朝廷里以前有索党和明党,索额图去世,明珠隐退,太子和大阿哥控制不住这些人,一些官员就有了改换门庭的动作。佟家在朝廷里也是一棵可以依附的大树,所以佟家虽然未曾结党,然而势力不可小觑,这样的机会放在眼前,自然是推荐和佟家亲近的人。

    佟国维思考了一下跟康熙说:“皇上觉得蔡升元如何?”

    蔡升元此时是南书房大臣,此时南书房大臣这个陪着康熙读书说话起草文稿的群体渐渐有取代议政王的趋势,已经看出有些权柄在手上了,因此这些人颇受康熙宠幸。

    蔡升元此人是康熙二十一年的状元,他叔叔蔡启僔是康熙九年的状元,算的上出身于书香门第。蔡升元先做翰林院修撰,接着就做起居注官,一直以来在康熙身边打转,并没什么外放为官的履历。因为一直在康熙身边伴驾,避免不了和康熙宠爱的儿女见面,太子一天与康熙见上好几次,蔡升元和太子碰面次数也多,在这种天天相见的情况下,要么是关系不错,要么是关系紧张。

    偏偏康熙身边的这些大臣和太子的关系都不好,蔡升元与太子的关系颇为紧张,因此蔡升元才会求到佟家门上求佟国维拉一把。佟国维这时候就想把蔡升元弄到十一阿哥身边,有个小主子护着他,太子就是喊打喊杀也要顾忌三分。

    佟国维的打算康熙不知道,康熙想了想,觉得舅舅推荐的人不错,蔡升元的学问是有的,在他看来人品也不错。在康熙的设想里,蔡升元能教十一阿哥学问,比一般的官僚更有用,立即调派蔡升元去辅助十一阿哥,同时保留他南书房大臣的身份,等于拿一份俸禄干了两样活儿,蔡升元喜不自胜,对佟国维递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此时在乾清宫隔壁的造办处,十一阿哥歪在椅子里眯着眼问造办处的几位大匠:“不行?”

    五阿哥担心弟弟第一天来干活不习惯,怕他腼腆压不住场子,就特意跟着来看看,听到弟弟的语气像是恼了,立即说:“听听人家说为什么不行,你先别急。”说完看看这几位大匠,其中一个赶紧说:“奴才谢五爷。十一爷,黄河与别的河不一样,这是悬河,逆流而上越是向西越是跟上台阶一样,一阶比一阶高,一阶比一阶难。

    不说远的,河南府三门峡那里,就是当初大禹治水劈开人神鬼三门的地方,那里的地势就陡然一高,等于上了第一阶,想要向西运粮,要克服黄河泥沙大,还要克服地形,别说今年,明年后年,十年二十年都未必能办成。”

    五阿哥看着十一阿哥,就怕他跳起来。

    十一阿哥没有跳起来,反而低头思考了一会,问道:“行不通?”

    另外一人说:“想要行通只能用笨法子,走一节平稳的水路,然后在难走的路段换陆路,水陆交错,避开难走的地方和地势错落的地方。

    不过这样一来速度提不上来,再有就是走到陕甘宁各处,那里道路崎岖狭窄,河里的泥沙更大,滚滚泥浆逆流更是难行,而且就是上岸也走不快,没有大路,要么是人挑着担子,要么是驴马驮着,是走不了车子的。”

    十一阿哥叹口气,就目前而言,水运的办法算是废了。

    他坐着没动,就呆呆地坐着。

    造办处的人看看五阿哥:您说句话啊!

    五阿哥看看这些人,再看看弟弟,他不敢说,弟弟在想事儿,他担心打扰了弟弟。翊坤宫生了四个孩子,有脑子的四公主嫁出去后好不容易有了一个能思考的十一阿哥,五阿哥觉得弟弟能想明白就让他想,自己脑子没他转得快,就别捣乱了。

    十一阿哥想了一会,缓缓地说:“西北需要粮食,等着把黄河上的事儿解决完了,黄花菜都凉了。”

    对对对,就是这意思!造办处这些人赶紧点头。

    十一阿哥说:“听说黄河尽头都是小溪水涧,靠着这些汇聚而成了大河,小溪水浅,就是有船也未必能到青海去,看来这次是用不了船的。”

    对对对对!您年纪不大看着挺明白事儿的。

    十一阿哥看着这群点头如捣蒜的人,说道:“既然水上不能行舟,那就陆上行舟!把船抬到岸上,装上轮子,可能比不过水运,也比肩拉手抬要快得多。”

    押运粮草的时候,人骑马跟随车子就行,速度快、运得多、人还能保持体力,更能很好地保护粮草。他越想越觉得这主意不错,立即让造办处的人动手实践。

    造办处的人目瞪口呆!

    您这脑子转的可真快啊!您就是动动嘴,我们就要跑断腿!

    十一阿哥越想越觉得这主意不错,他回去也没事儿,就留下监工,让这些人立即动手。五阿哥被送出来的时候还恍恍惚惚,觉得十一这是一下子长大啦!这是个好消息,他立即高兴地跑去找太后报喜。

    太后得知十一有正经事做非常欢喜,倒是舒宜尔哈很惊喜,跟五阿哥说:“十一哥哥这想法好啊,到时候姐姐用完了给哥哥他们用。”

    她的意思是给九阿哥和十阿哥用,这两人每次回来都抱怨运输艰难,如果造办处能造出能长途运输的车子来,九阿哥和十阿哥每年能少受罪。

    五阿哥瞬间觉得舒宜尔哈这想法不错,对着舒宜尔哈夸了几句,觉得排行十一的都是聪明人,立即派人去找陪着九阿哥行商的管事,让管事把路上遇到的路况跟造办处说明白。

    折腾了大半个月,第一辆车被造了出来。用木头做的车子,看着就是一个大车斗,四四方方,还有栏杆。

    车子分为前后两部分,前面是小小的锅炉,除了锅炉还有两个人的座位,一个人负责给车子转动方向,一个人负责给锅炉填煤炭。煤炭、锅炉,备用水桶、两个人的座位加在一起占据了车子的二分之一。后面就是放粮食的地方,经过计算一车能拉三十石。

    而且三十石还不是运输能力的极限,考虑到道路不一样对车子的磨损不一样,三十石是最合适的运送重量,如果硬要加重量也行,就怕半路车子散架了。

    三十石不算多,但是这车子一天能跑四五百里,这已经很不错了。

    康熙饶有兴趣地看着这车子,跟身边的人说:“装上粮食试一试,晚上前回来,看看路上可顺利。”说完把造办处的人叫来问能不能做得更大一点。一群三等侍卫在车里装了粮食,其他人纷纷上车坐在粮袋上等着出发,有人算人和粮食的重量,有人抬着煤炭放车上,看着现场忙碌着,造办处的大匠忍不住摇头,跟康熙说:“皇上,过犹不及,不是不能造得更大,只是造得大了各种毛病就出来了。锅炉大了却力气不足,现在这么大,一袋煤能跑一天,做大了一圈可以多装了一千斤粮食,但是烧掉的煤炭多了两倍。还容易烧干,一旦烧干这锅炉就废了,路上没处修就彻底坏事了。再有就是里面气多了容易炸,锅炉大了很难把握。还有就是容易坏,路上颠簸,封得好好的炉子一旦跑气儿了也不能用了。”

    康熙听明白了:“眼下这是最合适的?”

    “是,是最合适的,最不容易坏在半路的。”

    康熙点头:“稳妥些好啊!宁肯少装些,只要能平安到了就好。”

    在京城试验新车的时候,海棠他们到了青海。

    跟来的八旗和键锐营去了八旗驻地,大部分的宗室随着八旗一起驻扎,七阿哥坐镇大营,只等着大军消除疲惫,海棠巡视过青海就出兵。九阿哥和十阿哥半路与他们分别去了南疆,佟国纲带着京城的火器营和鄂伦岱去了火器营驻地。火器营驻地有一半在山洞里,因为康熙觉得火器营用的霹雳弹有伤天和,制造的时候要避开人和天地,于是选择了山洞,和八旗不在一起驻扎。

    至于十三和十四,七阿哥让海棠带着他们,这两个人年纪不大事却很多,特别是十四,别人赶路累得倒头就睡,偏他精力旺盛,天天惹人烦,七阿哥不想搭理他们。

    海棠与他们在半路分开到了大城里面,城里熙熙攘攘,车队行走的速度慢了下来。

    十四十三和车夫坐在一起,看着两边都是人,几乎到了摩肩接踵的地步,各种口音各种叫卖声混杂在一起,还能听到不一样的音乐,这是一座很有异域风情的城池,与他们见到的都不一样,看得出来这里也是一座很有生命力的城池。

    车队越是往里面走人越多,前面的侍卫开道,两边的人群分流。居然有人大声问:“女王带小王子来了吗?”

    这么一问,街上的纷纷询问小王子来了吗。海棠只好和盐宝挤在马车门口跟大家挥手,再跟街上的人解释孩子太小没带来。

    一路上问好声一阵接着一阵,直到马车到了王府门前,跟着车的人才散去。

    十四在马车进门的时候还问:“姐,不是说没那么多人吗?怎么看着挺多的。”

    十三则是高兴地说:“姐,大家都惦记您,这真是民心所向啊。”

    海棠没因为十三的话高兴,而是忧心忡忡:“人多就说明逃难的多,拖家带口到这里来,只要开荒官府就分地,人越是多越是能证明失去土地的百姓在增多。”

    康年初年人口都在增长,如今四十年过去了,吃饭问题必然是一个大问题。

    无论十三还是十四都知道流民越多越难办,都没再说话。王府的侍女端来凳子放在马车边,要扶着他们下车。

    十三和十四不踩凳子,直接从车上跳下来,盐宝也是一跃而下,它对这里太熟悉了,自己摇着尾巴跑走了。

    海棠扶着侍女的手下车,侍女说:“各位大人都在前院等您呢。”

    “知道了,跟他们说我换身衣服就来。”海棠说完后跟十三十四说:“喝口水跟我一起去前面,我介绍这些官员给你们认识。”

    既然这些兄弟来了,就没办法隔绝他们和当地官员见面,与其一直防范着不如大大方方地带去见面。

    侍女领着他们去了居住的院子,十四嘴上嫌弃这里不如京中的王府精致,手上动作不慢地换了衣服洗了脸,打算精神饱满地跟着姐姐去见世面。

    康熙虽然疼爱这几个年纪小的儿子,但是并不会在一边手把手地教给他们如何与大臣对答。海棠在青海就是土皇帝,给十四一种很新鲜的感觉,他对这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排场和地位很向往,催着十三赶紧出门。

    十三也换了衣服洗漱了一番,他的心情很复杂。明知道太子是储君,可是这一路走来发现九姐姐比太子更有气概!

    这种气概他从皇父身上见过,是那种掌握着日月星辰的从容和大度。偏偏太子没有从容只有歇斯底里,没有大度只有斤斤计较,计较这些大臣们臣服大哥,计较这些大臣们首鼠两端。

    十三的心情很沉重,他不知道太子将来会走向何处。

    海棠拿着一件湖绿色的马甲给盐宝穿上,把项圈给它扣好,十三和十四来了。十四心情好,自然有心情和盐宝开玩笑:“盐宝,你真好看!”

    盐宝昂着头从他跟前走过去,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海棠说:“走吧,你们先在旁边听着,有不懂的回头问。”

    青海的大小官员都在,连盐场的管事都在。海棠坐下后把十三十四两个弟弟介绍给这些人,一番见礼后说起了去年一年青海的变化,总体来说有好有坏。

    虽然海棠没有当面说马上有大战了,这些人都不傻,八旗驻军多了,这信号与以往不同,必然有大战,所以在大部分官员散了之后,当地几个主要官员询问要不要组建辅军。

    前面几次大战都是八旗冲锋在前青海当地的子弟作为辅军运送粮草伤员在后,有的时候也参与作战。

    到目前为止八旗还没全烂,披甲作战是他们的权利和义务,是他们拿到铁杆庄稼的保证。虽然有绿营兵,作战的主力还是八旗,在顺风局的时候是绝不许绿营抢功的。青海的辅军想得到好处就只能捡点不重要的功劳。

    海棠想了想,组建辅军是有必要的,但是功成之后必须立即解散。青海这边囤积军械粮草还能说给驻防八旗用,但是一旦有青海本地的辅军存在,海棠这就是板上钉钉的拥兵自重,这是朝廷不愿意看到的。

    海棠默许先动员两万辅兵听用,带着十三和十四宴请了这些官员后海棠对去年发生的事儿已经了解了九成,打算这几日出去巡视,人家说得再好也没用,必须亲自看到才行。

    从第二天开始,海棠就开始忙了起来,一面处理去年积压的事情,再有就是有不少纠纷闹到她跟前,因为一句“天下总有说理的地方”,海棠就开始处理纠纷案子。

    白天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晚上开始为迎接大战费心费力,还要抽出时间检查粮草军械和存银各处巡视。海棠忙得两头见星星,十三和十四辅助她,两人被海棠指使得团团转。有一天早上吃饭的时十四才发现盐宝那狗子不见了!

    他回忆了一下,盐宝不见都有三天了,他这下着急了,一下子跳起来:“姐,发生大事儿了,盐宝不见了!盐宝!不见了!”

    十三和海棠都看着他,十三问:“你才发现啊!姐姐说盐宝出去处对象了,就是……就是那啥去了!”他羞于说出口,让十四自己意会去。

    十四看着平静吃饭的海棠和十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最后知道的:“你们早就知道了?”

    海棠不想和他们说这些,跟十四说:“你站那么高干嘛?坐下,吃完了一起去拜见七哥。”

    去见七哥?

    海棠把地方上的事儿处理完就要处理大军的事情了,下个月就能万事俱备。

    十四看看十三:“你知道今儿去大营?”

    十三点头,小声说:“姐姐两天前就派人请佟公爷来大营议事,你忘了?”

    真忘了,十四头一回觉得自己的脑袋不够用。十四小声问:“不等九哥十哥他们了?”

    海棠说:“他们来得晚。”

    吃完饭海棠换了戎装,背弓挎刀提着长枪骑马去大营,随行的卫队浩浩荡荡,刚入大营战鼓就被敲响,一路上有人大喊:“大帅升帐”。四面八方的将校往中军大帐而来。

    七阿哥带着驻防八旗的军官,佟国纲带着火器营军官在大帐前迎接一起进去。海棠坐下后七阿哥作为副帅和老将佟国纲都有座位,其他将校站在两边。海棠看看这些人,都是认识的,也不废话,直接说:“得到消息了,策妄阿拉布坦从北疆向南来,目的是应藏地贵族相邀,要替他们驱逐和硕特部。而且藏地已经从暗斗发展到动刀枪了,和硕特部求援的书信送来了!”

    十三从怀里拿出书信展示给大家看,凡事讲究一个名正言顺师出有名。

    海棠接着说:“高原上大军不多,就是路途险恶,能一战可定乾坤。最大的威胁就是准噶尔的策妄阿拉布坦,准噶尔一直是咱们的心腹大患,这次更是来势汹汹,与他们遭遇必然是一场恶战。这些日子让你们遴选能上高原的人,选上的上高原,落选的人跟着本王去战准噶尔。”

    中军大帐开始爆发出应诺声。

    海棠站起来走到地图前面站住:“咱们兵分两路,本王现在与你们分配将士粮草。”

    第326章 时代变

    两路大军,北路向北在半路阻击准噶尔部,南路直接上草原。经过布置任务、计算粮草、测算火器重量后,两路大军各自领了自己的粮草辎重开始誓师出征。

    此次参与大战的有六万大军和两万辅兵共八万人,这样的大军已经消耗掉几年的存粮了,如果此次出征没有什么收获,三五年内再难组建起这种规模的大军。

    南路多罗贝勒皇七子胤祐为主将,青海提督岳升龙为副将,领两万精锐一万辅兵,调用云贵川康四地粮草,云贵川康协助进攻,各地随时接应。

    北路由和硕勇宪郡王皇九女班布拉为主将,一等公火器营统领佟国纲为副将,领四万精锐一万辅兵,调用青甘宁疆四处粮草,青甘宁疆四处随时接应。

    海棠在誓师大会上宣读十七律五十四斩,在咚咚咚的鼓声中点将完毕,南北两路大军向各自目的地而去。

    分别时候,七阿哥作为哥哥跟海棠和十三十四嘱咐:“战场上刀剑无情,你们要保护好自己。特别是十三弟和十四弟,你们第一次上战场,千万不要逞能,多听身边人的建议,不要固执己见。汗阿妈和娘娘还在宫里等你们呢,多想想他们。”

    十三和十四乖巧地应了一声。

    海棠说:“七哥保重,我们挡在半道上,大股敌军过不去,会有少量敌军摸过去,您万不可掉以轻心。”

    “放心吧,哥哥这边事情定下了会派人跟你报信的,一切小心。”

    众人分别,海棠对七哥很放心,毕竟七哥一直很靠谱。随后海棠带人昼行夜伏,从青海向北出发进入南疆。准噶尔部想进入高原必然要通过南疆。

    十四问海棠:“为什么他们不向西借道,向西借道能绕过南疆,不必硬闯咱们的防线。”

    海棠跟他说:“因为西边是昆仑山,多山少水源,到处都是沟壑,走得最快的就是驴,火器和辎重很难运输。他想用火器就要走南疆,如果打败了咱们甚至能从青海过路,甚至能占领青海。把南疆青海藏地高原打通,这是一片广袤的土地,值得他们赌一把。

    如果策妄阿拉布坦用祖传的骑兵来攻打咱们我还很难防住他们,毕竟骑兵速度很快,打不赢就跑可以保存实力,对咱们能不断侵袭,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借了罗斯的火器来,策妄阿拉布坦该死!”

    海棠咬牙切齿,她对准噶尔部勾结罗斯恨之入骨。

    就环境资源和综合实力来说,准格尔部远远比不上中原王朝。中原王朝繁华富足,有更多的上升空间,但是远在西北苦寒之地的准噶尔部怎么就铁了心地要和中原王朝叫板?特别是在前几任部族首领都臣服的情况下,噶尔丹怎么就失心疯了一样非要和康熙平分天下,妄想着一个做北方的大汗一个做南方的天子。究其原因这里面就有罗斯这个黑手在推动。海棠对任何分裂国土的行为都深恶痛绝!

    大军进入南疆和九阿哥十阿哥会面,取道南疆越过天山进入前沿阵地。

    为了这次大战,火器营全部骆驼用来运送火器,这几年所有的存货都拿来出阿里,山里的工坊更是日夜不停地赶工,整个火器营有一种全力以赴的决心,因此绵延不绝运送弹药的驼队人人都能看到,想要保密是不可能的。

    尽管运输的物品用油布包的严实,但是看外面的形状就能猜到是什么东西,因此准噶尔留在南疆的眼线早就把大军行进的路线和人数以及火器数量侦查得清清楚楚。

    同样九阿哥和十阿哥前几年在北疆派遣出的人手也把对方的兵力和火器侦查得清楚。

    火炮起源于中原,就目前而言,红衣大将军是世界上先进的火炮。虽然原型是荷兰火炮,但是在宋朝霹雳车的基础上发展出元朝火炮技术在明朝还保持着相当先进的工艺和技术。红衣大将军的前身红夷大炮本土化后已经细分为三种型号针对不同的作战场景。而对方只有一种火炮,海棠觉得不足为虑,因为对方不具备生产火炮和炮弹的能力。

    因此这场大战的结果已经注定了,此次两方都在拼火炮,然而一方受制于人,没有技术没有存货。另一方全力以赴,把所有的家底掏出来,有技术有人员有源源不断地补充,胜负一眼明了。

    安营扎寨后,海棠要求火器营背着小将军炮去骚扰对方。

    佟国纲作为老将明白海棠的目的,以前大家是用弓箭和兵器,劫营劫粮这些手段玩出了花样,现在虽然武器是新的,但是作战思想和手段与时间一样古老。

    海棠在中军大帐给诸位将校定下的基调是:消耗!

    消耗对方的弹药和武器,消耗对方的人口和实力。

    只有消耗了才能彻底地掌握北疆,才会不担心在二三十年内对方卷土重来再有一场大战。

    在海棠的这个要求下,前期大军都是以“疲军”为目标,趁着对方疲惫和落单通下杀手,一路上不断地侵扰,零星发生小的交火,等到准噶尔部赶到阵前的时候,他们的霹雳弹只剩下一半。

    接下来就是阵地战,火器营准备充足且有可靠的后援,因此大量火炮根据射程被层层布置在不同的阵地上,准噶尔的骑兵面对着无休无止的炮击,就算冲到阵地前面也有火铳、小将军跑和弓弩射击。

    每次大战策妄阿拉布坦只能远远地看到海棠的大纛,没见到海棠的人影,不仅仅是没见到对方主帅的人影,对方大军也不再是以前那种列阵等着冲杀的状态。

    此时的策妄阿拉布坦已经人到中年,虽然还很强壮,他自己发现身体已经在走下坡路了,他看着骑兵每次冲锋,面对的是地上的堑壕和远处的火炮以及不知道哪儿飞来的弓箭,骑兵每次冲锋丢下一地的尸体,每当看到这种景象他生出一种绝望的情绪来。

    将领的勇猛和一把子力气没用了,哪怕是从小练习刀枪养育了二十年的壮士在几声隆隆声后无力地躺下了。就算是偶然胜利了一场对整个战局没什么帮助,不过是鱼在油锅里挣扎弹跳后无力地重新落进油锅,还能听到烹饪的人高兴地喊了一句“这鱼真好,居然懂得给自己翻面煎”一样,挣扎求生在人家嘴里跟笑话一样。

    他知道克制骑兵的武器出现了,长生天再不保佑骑兵了,无论是成吉思汗的子孙还是他们瓦剌人,都要在火炮前退避三舍了。

    等到准噶尔的火炮耗尽,大军就开始向前推进。这是一种结硬寨打呆仗的风格,靠着火器营的强大火力,犹如顶着盾牌在推进,稳扎稳打步步为营,死伤极小但是对物资的消耗极高,大军几乎都转化成了保证后勤的辎重兵,开始保护辎重,挖出堑壕,在运输火炮的时候帮着搬东西。靠着这种结硬寨打呆仗的办法,海棠在不断地占领北疆的土地,几乎每几日都占领一处,迫使策妄阿拉布坦不停地向北退去。

    报捷的折子已经不用八百里加急传递了,靠着驿站传递进京。康熙看着这一份份的喜报心情每日都很好,他还让人做了北疆地图挂在书房,每收到一份报捷的折子就亲自拿笔涂一块区域。

    而七阿哥已经在南路大战中取胜,因为准噶尔节节败退,本地人生出畏惧,几乎没费多大的力气稳住了藏地。驻藏大臣已经带着大臣们在赶路,到了当地后驻藏大臣就能接替七阿哥。对于康熙来说,今年是个好年份。

    这时候六阿哥抱着弘阳进了书房,请安后哄着弘阳说:“给皇玛法请安,来,说请安。”

    “啊啊啊!”

    康熙高兴地把弘阳接到怀里抱着,把一支毛笔放到他手里,握着弘阳的小手把一小片区域填满了颜色。他把毛笔从弘阳的手里拿出来递给了六阿哥,指着地图上没颜色的区域跟怀里的胖小子说:“你额娘这段日子应该在这里,过一些时日就能到这里,嗯,速度不算慢。”

    六阿哥说:“照着这个速度,今年过年妹妹能回来吗?”

    康熙抱着弘阳往外走,六阿哥赶紧跟上。

    康熙说:“策妄阿拉布坦在不停地向北逃,准噶尔内部分成了两派,一派跟着他逃走,打算迁徙到更北的地方,毕竟瓦剌人还有几部在北方,投奔亲戚也不是不行。有些就想投降,还在北疆放牧。所以朕打算北巡,安抚那些心向朝廷的准噶尔人。”

    “那里刚刚归顺朝廷,怕是有人三心二意,您不如晚几年再去。”六阿哥担心有人行刺康熙。

    康熙抱着孩子走到花墙边上,摘了一朵花给弘阳拿着玩儿,就说:“不,朕打算去乌苏里雅台,让你妹妹前来与朕相见,同时召集蒙古各部在乌苏里雅台觐见。”这是个向蒙古各部扬威的好机会,康熙绝不会让这个机会溜走。

    六阿哥回想了一下刚才的地图,点点头说:“您去那儿也行,如果妹妹去乌苏里雅台觐见,您的意思是止步于北疆?”

    康熙点头:“贪多嚼不烂,占地多了治理不了,三五年后又成了人家的地方了,反复易主劳民伤财。朕打算设置伊犁将军,与乌苏里将军管辖的地方连成一片,三五十年后准噶尔部就回不来了。”

    六阿哥觉得这样也行,一口吃不成一个胖子的,小口小口的吃,吃得饱能克化就行。

    他就说:“儿子明白了,就拿前几日弘阳积食来说,吃得多了不克化就积食了,他还因为这个发了一场热,喝了两天的汤药,泡了好几场药浴,让医女摁着推拿了好几次,这就是贪多嚼不烂的结果,是不是啊弘阳?”

    弘阳知道在说他,不高兴地扔了花花转头搂着康熙的脖子,留给舅舅一个后脑勺。康熙笑着说:“这小子聪明着呢,知道你在说他,就是这脾气有点大,乖孩子不能听不进批评啊!”

    第327章 双重喜

    康熙抱着弘阳散步,和六阿哥聊了很多,最后累了把小胖子递给六阿哥:“你领着他出去玩吧,朕回书房给你妹妹写封信,把这小子这几日的事儿也写上,让你妹妹放心。”

    六阿哥抱着弘阳往外面去,前面侍卫们引领着大臣们排队觐见,闲着没事到处张望的伊都立立即对扎拉丰阿喊:“老扎你赶紧来,六爷带着你儿子出来了!”

    扎拉丰阿赶紧跑来,激动地开始搓手:“能抱出来就没事儿了,前几天他吃肉糜积食了,能出来玩儿看来是大好了。”

    六阿哥走得挺快的,到了扎拉丰阿跟前对弘阳商量:“让你阿玛抱你吧,舅舅抱一路胳膊酸疼,让舅舅歇一会,你这也太胖了。”

    弘阳迅速推了一下六阿哥的脸,对着扎拉丰阿伸出胳膊。扎拉丰阿赶快抱着儿子亲了两口:“哎哟,弘阳好了吗?跟阿玛说你大好了吗啊?”

    弘阳啊啊啊啊几声,拿小嫩脸跟扎拉丰阿贴贴,把扎拉丰阿激动地让儿子骑在脖子上驮着他玩儿。

    六阿哥就和一些侍卫们说话,玩一会弘阳开始打哈欠,眼看着没精神了,扎拉丰阿才依依不舍地把孩子交给六阿哥:“六爷,赶紧送回去吧,这是困了想睡觉呢,在外面睡得不舒服,回去让乳母看着睡吧。”

    六阿哥心想我难道看不出来他这是困了吗?但还是把小胖子抱在怀里带回去交给德妃照顾,走的时候还感慨这小东西看着不大,怎么抱着就那么重呢。

    扎拉丰阿看着六阿哥带孩子走远表现的怅然若失,几个侍卫看他那患得患失的模样就笑着说:“行啦老扎,别看了,说不定下次见面你儿子就是亲王世子啦。”

    这么一说扎拉丰阿更发愁了:“也不知道格格如今到哪儿了?万一她回来了弘阳不和她亲近怎么办?”

    康熙给海棠的信里关于战局和对当地的安抚治理内容有很多,对弘阳的日常也写了很多。从孩子第一次翻身到第一次坐起来都有描述,这次还重点写了这小子第一次吃西瓜,外面进贡的西瓜喂了一点给他,他立即抱着西瓜开始抢着吃,给宫里增加了不少的笑料。

    康熙的信件通过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时候,北路大军正在接受从京城送来的粮食。

    这粮食不多,用佟国纲的话来说还不够塞牙缝的,但是送粮食的蒸汽车足够吸引人。

    九阿哥和十阿哥围着车队不停地看,问这些送粮来的侍卫们:“走过来真的花了一个半月?”

    领头的侍卫点头说:“是,就是路上多走了一段路,先去了青海。赶到青海的时候听说大军离开很久了,本来想着粮食送到了该回京城了,可是来的时候十一爷说了,要拿到郡王的手令才算是圆满。本来想把这些车子扔在青海我们骑马来给郡王请安求一份手令,可是当地的官员看了这些车子,就说也不用卸车了,反正这些车还能跑,就再往准疆来一趟,也能省他们不少工夫。”

    随后絮絮叨叨地说这车子在来的路上经常坏,有的车子修了好几次快要散架了,如今有些锅炉眼看着不能用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平安回到京城……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这些都是经验,都要回去跟造办处的人说一声的,将来好改进。

    九阿哥和十阿哥对视了一眼,都发现这车斗装的东西挺多的,一路跑到北疆虽然有坏掉重修的,但是用骡马运输也有骡马病死的情况出现啊!这玩意比骡马好用得多。

    要说缺点,十阿哥说:“路上还要带煤炭,一半的载重被煤炭占了,这也太麻烦了!”

    九阿哥说:“不麻烦,路上设立驿站,让驿站存储煤炭就行。”

    这也是个办法,在朝廷控制的地方设立驿站确实是有用的。

    这一路行走,这些车暴露出很多毛病,比如说轴承暴露在外,路上坏得最多的就是这些轴承。特别是负责转向的轴承,就在车底部,因为是木头的,撞击或者是转向的时候力气大都容易坏掉。这一路轮子磨损也很严重,抗震能力很差,车上的人一路走来骨头都快颠簸散架了,所以一群人都在说如何才能缓冲减震。

    外面的人围着车子在稀罕,海棠在中军大帐里看了康熙的信件,把关于弘阳的部分拿出来,随后把信件中有关止步于北疆的部分给佟国纲看,佟国纲对康熙的决定只有吹捧的份儿。跟海棠说:“皇上这才是英明果决呢,当初成吉思汗的子孙一直向西攻击,远涉欧罗巴,后来呢?后来蒙哥大汗去世,那些远在天边的人收到蒙哥大汗去世的消息都是几年后了,可见地方太大极难治理。”

    海棠笑了笑,蒙哥大汗去世的时候因为没有子嗣,那些弟弟们想要争夺汗位立即动身返回草原,有些距离远的走了一年多还在路上,是在争夺大汗的半路上听说忽必烈继位的消息,可见路途极其遥远。

    海棠就说:“既然汗阿玛这么说了,就先这样,事儿不是一下子办成的,饭也不是一口吃完的。

    准噶尔部只顾着向北逃窜,可是却忘了北方非我族类,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道理他该是知道的,那句话怎么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打得过哥萨克骑兵也就罢了,打不过还是要往南边来的。”

    佟国纲高兴地点头:“还是郡王看得真切,眼下只能太平五十年,五十年后必然还有大战。”

    两人关于北疆的事儿说了一会话,海棠让人把信收起来,就和佟国纲一起去看蒸汽车。

    此时大家正在围着车看热闹,鄂伦岱就在车上站着,滔滔不绝地说水能减缓颠簸,回头在车里放牛皮囊,里面装满水就行。佟国纲对着他招手,鄂伦岱不知道这老家伙想干吗,还是乖乖地下车了,这是在军中,和老家伙打架是容易触犯军规的,他表现得很乖巧听话,佟国纲对他在军中的表现很满意,心想这小子不是不知道规矩,也不是不能忍,就是毛病多。

    父子两个到一边说话去了。

    海棠和哥哥弟弟们一起看蒸汽车。

    九阿哥唾沫横飞地说:“听说欧罗巴出现那种带铁轨的车,速度很快,就是不知道咱们什么时候有。”

    然后他就开始讲什么是有轨的车,十四就问:“铁轨铺在路上,万一有人偷盗怎么办?要是脱轨了会不会翻车?”

    九阿哥又不知道,也没接触过,就怂恿海棠:“胖丫头,不如这样,回头在你那院子里铺铁轨,让孩子们坐上,看看效果如何?”

    海棠没来得及应答,十四就问:“为什么在姐姐的园子里?你不是有园子吗?怎么不在你园子里铺?”你是不是想坑我姐?

    九阿哥说:“我那园子就巴掌大,都没几亩地,你姐姐的园子才适合铺铁轨!”老爷子偏心,几个年纪大的哥哥占了大片地方,从他老九开始干什么都赶不上趟,封爵没赶上,分园子还没赶上。

    现在到手的园子地皮不仅距离畅春园远,关键是地皮很小啊!看看老大的园子,再看看老三的园子,这些都是地方都大距离近。胖丫头的虽然远了些,但是更大!

    海棠说:“这个回去就能办,就是在这种车斗后面再连几辆车就行,轨道这事儿还需要琢磨。刚才听你们说减震?我有个法子你们可以试试看。”

    海棠让随军的铁匠用熟铁粗丝绕着木棒做出弹簧,冷却后试了试,确实是有缓冲减震的作用。因为军中的铁属于很重要的战略物资,不会大量装在车上让他们实验,这个做出来的弹簧被京城的侍卫带回去给造办处看了。

    在看到蒸汽车的时候海棠简直是喜出望外,当听说这是十一要求做出来的更是惊喜,双重喜悦之下给十一写了厚厚的一封信,信里满是赞美之词,鼓励弟弟发挥想象,争取让汽车这个行业提前出现在这片古老的大地上。尽管这次见到的汽车粗陋至极,所有的系统都暴露在空气中,更没有所谓的气动学设计,但是这已经是很重要的一步了,实现了从无到有的记录。

    此时盐宝的小崽子也生出来了,三只毛茸茸的小狗看着可爱却普通,和二哈那俊美的长相相比,简直是平凡到没特点。这三只的出生环境也比二哈差了很多,好在盐宝的食物充足奶水也够,海棠身居高位,身边有地方安置这三只小崽子。所以这三只小崽子长得皮毛油亮,肥嘟嘟的。海棠在信里特别说了,要给十一留一只。

    九阿哥和十阿哥联手养一只,九阿哥的原话是:“不管谁要抱走,必须给爷和老十留下一只,我们两个难道就不配养一只吗?”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海棠当然答应送他们一只,现在十一再抱养一只,另外一只在大军出发前七阿哥就说要给他宝贝闺女婉瑜养,所以这三只崽儿都有人家了。

    十四这会没闹着养,是因为他担心出现二哈那样的狗子。以前的二哈虽然调皮,但是长得好,谁都想不到他长大后破坏力这么强,十四作为四阿哥的亲弟弟,是知道二哈的“丰功伟绩”,也在很多个早上因为二哈的狼嚎被叫醒。

    所以养狗要谨慎啊!

    如今已经是八月了,大军一路势如破竹到了北疆的边缘,越是往北越能感受到秋天的凉意,再过一两个月北方就要下大雪,就是康熙不提罢兵的事儿海棠也要考虑在这个月结束今年的大战。毕竟到时候大雪封路,特别是在天山之北茫茫大地上,走上半个月都未必能遇到人的前提下,大军一旦迷失方向结局必然很悲惨。

    控制北疆,安抚百姓,消化土地,清查本地的家底,这里很有必要留下八旗驻防。海棠的工作重点从阵地战转移到治理当地。而向北逃窜的策妄阿拉布坦在半年的逃命中算是松了口气。

    准噶尔消失了整整一代人,青壮年几乎都没有了,跟着他逃离的都是老人和孩子。

    瓦拉人在二百多年前被达延汗驱赶,从水草丰美接近中原的漠南被赶到了漠西。

    他听长辈们说,当年瓦拉人各处击杀成吉思汗的子孙,想要灭掉元朝争夺蒙古大汗的位置。那时候几乎要成功了,后来七岁的达延汗是成吉思汗硕果仅存的嫡系苗裔,娶了三十三岁的满都海夫人。这位夫人掌握着草原上绝大部分的权力,嫁给谁谁就是草原上的大汗,这位英勇善战的夫人用箭袋背着七岁的小王子达延汗和瓦拉人作战,而这位小王子达延汗果然成了中兴之主振兴了蒙元皇室。

    二百多年后,瓦拉人再次被一个女人带领的大军打败,从漠西蒙古逃向更北的地方,不知道瓦拉人还有没有翻身的希望!

    打回准疆,这是所有活着的准噶尔人的心愿。

    可惜随着战事落幕,康熙的车架到了乌苏里雅台,蒙古各部前去觐见,准疆事实上成了大一统王朝的一部分。想要夺回来几乎没有希望了!

    海棠得到康熙驾临乌苏里雅台的消息后从北疆出发,经过科布多前去乌苏里雅台觐见康熙。同行的还有不少有军功的将士,这次觐见也是一次封赏盛典,因此随行的将士们都是喜气洋洋。

    在快到乌苏里雅台的时候,几位年纪大的皇子奉命亲自来迎接。看到高兴的弟弟们做哥哥的都酸溜溜地祝贺他们立了功。这次来这里的还有十五和十六十七十八四位皇子,随行的皇孙也有数位。十五看到十三十四免不了要叹气,这第二波立功也没赶上,年龄真的是限制了他啊,然而大家一起赶路了几日,十五也没那股子怨天尤人了,男孩子都崇拜英雄,喜欢听热血沸腾的胜利之战,跟着十三十四追问他们战场上的情形,听得满脸向往。

    康熙的御帐外面是八旗大军护军营的营地,按照方位驻扎着八旗。再外围是蒙古各部落的帐篷,依照着各个盟旗的位置把帐殿团团围住,呈现出众星拱月的姿势。海棠带着的键锐营也是禁卫,到了之后直接住进了护军营的帐篷里,海棠的大帐就扎在康熙帐殿的旁边,所以海棠去了不用自己再扎帐篷了,一切都准备妥当,只能直接拎包入住。

    在觐见的前一天,海棠本来弄了一副新的盔甲去见康熙,显得衣甲鲜明,把自己衬托得威风一些。四阿哥五阿哥都劝她别穿那么好,把脏兮兮的盔甲穿上才显得战事激烈,才是艰难取胜。这样做的原因是七阿哥上个月从西边返回京城,康熙有意给儿子晋升郡王,让礼部和内务府各处准备,但是老三嘟囔了几句“就带着大军去转了一圈,兵不血刃地建功了,要知道这么轻松我也去了。”

    三阿哥这么说就是因为南路大军没发生大规模的冲突战争。不像是北疆,一场阵地战后一片尸山血海,杀敌的数目,俘虏的数目,俘获的粮草马匹都有记录。甚至有些敌方大将死了送头颅进京,活着送俘虏进京,这都是大战的证据。从这些数字和大将的头颅这方面来看,都能看得出来北疆真的有大战在进行。

    七阿哥也干不出那种杀良冒功的事,所以回来的时候几乎是空着手的,而且功劳簿也很薄,把轻伤都算上也凑不出几页纸来。这才让大家觉得他就是去转了一圈而已,没出多少力。

    三阿哥这句牢骚也代表了一部分人的观点,三阿哥就被康熙骂了一顿,无论怎么说,藏地现在在朝廷治下,这就是天大的功劳。康熙给七阿哥挽尊,说“善战者五赫赫之功”,给七阿哥和随行的将士们论功行赏。

    因此四阿哥嘱咐海棠:“进去之后先哭,哭诉大战紧张,几次差点兵败,你差点就见不到汗阿玛了。”越是证明大战艰难,越是能让人觉得这功劳巨大,晋升是值得的!

    海棠听的点头如捣蒜,等到第二日她带着将士们觐见的时候,在周围乐声鼓声中,在蒙古王公和大臣们的注视下,海棠真的做不出上去抱着老父亲的腿哇哇大哭的行为,就一板一眼的根据礼部官员的唱礼拜见了康熙。

    康熙很高兴,亲自下御座扶起海棠,拍着海棠的肩膀说:“平安就好,平安回来就好。”

    接下来的几日,海棠能发现小伙伴们结伴前来一起说话,把家里的小孩子们也带来,言语里面让海棠过几年把儿子也带来,有让小孩子延续友谊的意思。海棠一如既往地热情周到,每天都和大家吃吃喝喝,关系处得极好。

    然而私下里也有不少人问她红衣大炮的事儿,海棠把能说的说了,不能说的自然不会说。

    时代变了,连小伙伴们也知道有了弯弓战马不能随时南下打草谷了,在歌功颂德和载歌载舞之间都有些发愁,不知道出路在何方。

    因此想和康熙做儿女亲家的人也多了起来,十三格格和十四格格在这次会盟中有了对象,年纪更小的十五格格康熙还想多留一阵子,因为十五格格下面除了十六格格病歪歪的,其他的小女儿都是一两岁夭折了。康熙对十六格格能不能平安长大不抱希望,如果十六格格夭折了,十五格格就是事实上的小女儿,他想多留一阵子。

    康熙私下里也跟海棠说过,回京城后封她为亲王,其余的就是一些土地和财物的封赏。

    海棠表示给什么要什么,自己无所谓的。

    同时康熙也发愁起来,海棠的封赏已经到尽头了,再高不知道该封赏她什么职位,他甚至想过,如果海棠将来有了别的孩子,海棠的功劳就落到孩子的头上,他允许海棠的儿子有两座王府。

    海棠是真的不在意这些,康熙看着她每日进进出出,跟小时候一样热衷于和小伙伴们玩乐,对儿子弘阳都没多问几句。对这次的封赏还劝他别太上心,即使封赏再多,睡觉的时候就占了三尺宽,吃饭的时候就吃一碗饭。海棠也是真的豁达,这么一比,她的那些兄弟们越发被衬托得没出息。

    海棠是真的每日有大把的事儿,至于儿子,不用海棠多问,扎拉丰阿自己能把儿子的事儿说得清楚明白。

    扎拉丰阿跟着圣驾来到这里,一开始是和侍卫们一起住帐篷的,海棠来了之后他就从侍卫们的帐篷里搬出来和海棠一起住着。海棠和盐宝每日跑出去打猎喝酒看人比赛,他就当差和看护盐宝的三个崽这两件事可做。

    海棠对弘阳几乎想不起来,盐宝也不是个合格的母亲,经常把孩子们给忘了,三个崽儿全靠海棠身边人帮着喂养才养得皮毛光滑油亮。

    此时北方已经冷了,四阿哥穿着斗篷路过海棠的帐篷看到扎拉丰阿提着一个篮子出来,身后跟着三只小狗,就知道这是盐宝的崽子,这会出来晒太阳呢。

    四阿哥问:“这几只老实吗?”

    扎拉丰阿尴尬地笑笑:“还行。”

    这三只简直是来报恩的,乖巧听话还聪明,跟他们说不许在帐篷里嗯嗯啊啊,这三只会跑到外面解决。不仅不会咬盐宝的狗窝,盐宝心情不好了把它们踢出去还会默默地跑回来贴着盐宝趴好,和二哈一比,二哈那真是逆子!

    扎拉丰阿就觉得把二哈送给四阿哥是对不起四阿哥,立即说:“这三只格格都送出去了,回头再有乖巧地送您一只。”

    四阿哥很不高兴,二哈确实是逆狗,在家里天天闯祸,让人恨得牙痒痒,数次想弄死它吃狗肉!但是四阿哥觉得二哈纵然是逆狗也是自家的狗,不是随意被替换的。

    忍不住冷哼了一声走了,扎拉丰阿都搞不清楚他哪里不高兴了,还是自己哪里说错了。

    等海棠回来就说起这事儿,海棠心里明白四阿哥的想法,对着扎拉丰阿翻了个白眼,用手指轻轻点着他的脑门:“你啊,出去当官肯定混不明白官场,上官想什么都不知道!”

    扎拉丰阿抓着海棠的手亲了一口:“奴才知道自己斤两,这不来求格格指点了,日后格格说什么就是什么,听媳妇的话福气大,奴才的福气还在后面呢。”

    第328章 盼进步

    北方已经很冷了,会盟的时间不长,也就是半个月左右,康熙再次和蒙古王公吃了一顿烤肉大餐后就下令回銮。

    在此期间针对这次大战的有功之人都进行了赏赐和晋升。海棠的爵位已经是亲王了,远在京城的弘阳也成了亲王世子。

    大家都得到了晋升和赏赐,投降的一些准噶尔贵族也得到了安抚,此时大队人马把康熙送了一程又一程,直到康熙再三要求他们各自回去接着当差,这些人才散了。

    青海的官员带着驻防青海的八旗和辅兵们回去,火器营在鄂伦岱的带领下也回到了火器营在青海草场上的驻地。随同康熙来的官员有一部分和驻防北疆的武官们回到北疆,要对当地进行治理。

    一切都井井有条,海棠也表现得大撒手,对一切人事任命都不掺和,哪怕是康熙让她推荐人手,她也万事听皇父的,表示和朝廷里的大臣不熟悉,一个都没推荐。

    而四阿哥在心里直呼可惜!可是想到海棠在南疆安插了大量的人手,心里的可惜也淡去了,想着来日方长,将来再说!

    这一路走来尽管队伍走得很快,但冬天还是来了,路边遇到的水源都结冰了,取水困难,赶路的人都很沉默,都纷纷缩在车子里期盼着早点回京城。

    佟国纲一把年纪,康熙就担心他的马车不舒服,请他来自己的车里坐着,顺便甥舅两个一起说话。

    在康熙的心里,大舅舅和二舅舅也是不一样的。大舅舅佟国纲那是有事真上,遇到和康熙相关的事,他是事事以康熙的利益为先,不会把自家的利益放在康熙的利益之前,此人跟儿孙说过,自家的富贵与朝廷是唇亡齿寒的道理,将来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朝廷强盛了佟家的富贵才长久。佟国维就很难有这种觉悟,他是尽量给自家捞好处,有一种永远满足不了的贪婪。因此康熙对大舅舅更倚仗信赖。

    他每天请佟国纲在自己的车里坐,担心他受冻,让人给放炭盆皮毛斗篷。因为鄂伦岱没回来,也没人和他顶嘴吵架,佟国纲这一路上表现得慈眉善目。

    甥舅两个免不了说到这次的大战,说到这个佟国纲就很感慨:“奴才老了,辞官之前还能看到这样的大战就是死也值了。”

    康熙就说:“倒也不必这么说,这么说不吉利。”

    佟国纲想到自己都一把年纪了,活到这个岁数就是死了也没什么遗憾了,接着往下说:“郡王,哦,亲王,勇宪亲王一直对火器推崇,很多人都觉得是奇巧淫技,等这次看到了这阵仗,奴才是怕了,要是当初在先帝领着咱们入关的时候,李自成在京城外驾着火炮这么轰下去,咱们现在还在关外呢。”

    康熙皱眉:“威力巨大?”

    “岂止是巨大,城门楼子几下就轰烂了,准部毫无还手之力。”

    康熙问:“朕听说准部也有火器?”

    “有,从罗斯接来的,不是奴才小看这些火器,炮管子跟牙签似的,没咱们的口径大,加上弹药有限,对着轰了一会儿就不行了。咱们准备得充分,长的短的都有,拼消耗拼不过咱们就一步步后退了。”

    康熙关心的是罗斯的火器,他还记得当初和噶尔丹大战的时候,噶尔丹放出话说罗斯要助他六万的火器兵。就问:“罗斯的火力如何?朕的意思是他们的最好的火器,这些人是不会把最好的东西给策妄阿拉布坦的。”他也不会把好用的火器给蒙古人,蒙古人不是没提过,都给康熙打哈哈糊弄过去了,没人轻易把国之重器送出去。

    佟国纲说:“这个奴才不知道,听九爷说过,说北方的那个叫彼得的皇帝和人争一个出海的口岸,也正在用兵呢,向来好东西要紧着自己用,一些看不上的才会拿来应付人。”

    康熙点头,九阿哥去年都跟他说过罗斯的大事,他点点头,用自己的思维考虑,就是周围的番邦属国来哭诉,求一些大将军炮去用,他也不会给好的,把那些对自己没威胁的破烂拿去应付。

    “国之重器,岂肯轻易示人。这样的重器只能八旗用,绿营都不能摸一摸。”康熙说完想了一会才和佟国维聊别的。

    大队人马走到京城北面的多伦诺尔牧场附近天降大雪,一晚上过去大雪一尺厚。很多随行的将士冻得浑身打颤。康熙让人去京城报信,赶紧送棉衣和碳来。

    到了下午送来的棉衣和碳到了,到了晚上滴水成冰,但是康熙不想再等到明日进京,大队人马连夜赶路,半夜到了京城外,开了城门进入城中,全程静悄悄不曾有喧哗扰民。

    海棠和扎拉丰阿带着人赶回王府,两人喝了热汤才觉得活过来了。海棠还特别关心盐宝:“宝儿,冷不冷。”

    盐宝还好,喝了热汤跑去墙根趴着了,因为墙根那儿有火道,很暖和。两个小崽子也摇着尾巴跟着去了,另外一只长得好看的小崽子已经被九阿哥抱走了。

    此时外面侍女进来通报:“十一爷来了。”

    十一阿哥裹得很厚,被太监扶着进来了。

    海棠赶紧到门口问:“怎么这时候来了?冷不冷?”

    十一阿哥说:“屋子里暖和,从隔壁到这里来也没多远,穿得厚,不冷。弟弟听说这边有动静,让人打听才知道姐姐回来了?怎么半夜进城?”

    海棠说:“你是不知道外面有多冷,真的是冰天雪地,人冻得受不了,汗阿玛让走快点,回城里暖和一下。”

    扎拉丰阿请十一去挑一只小狗崽子,剩下的明日给七阿哥送去。

    十一阿哥很高冷地看着依偎在盐宝身边的两只狗崽,皱眉想了想,就说:“姐姐的信我收到了,盐宝的崽儿弟弟不养了,养我自己都费劲,实在是没力气再操心别的活物了。姐姐的好意弟弟心领了,不如问问宫里的姐妹?”

    海棠也不强求:“行啊,明日我进宫问问,等会儿别走了,吃点东西留这边吧,这里有准备好的被褥。”海棠说完看了看门口的人,门口的人赶紧去准备。

    十一阿哥跟着吃了半碗面条,打着哈欠去客房睡觉了。

    睡下没多久的海棠被扎拉丰阿推醒:“格格,别睡了,该去园子里了,儿子还等着咱们呢。您这次跟娘娘商量一下,咱们把儿子接来住一阵子。”

    海棠一路行来觉得很疲惫,想想外面大雪翻飞,心里很抗拒起床,就说:“明天再说吧,回来的时候汗阿玛说了,让休息一日。”

    “把儿子接来再睡也行啊!”

    海棠冷哼了一声:“是你惦记儿子是吧?”

    那是当然啦!

    “格格,儿子都快一年没见您了,今年给儿子办周岁宴,儿子问额娘呢,奴才想到您不在,难受得都掉了几滴泪呢。”

    海棠忍不住问:“办酒席的时候你儿子会说话了?你不是说你儿子笨蛋,一岁多都不会说话吗?”

    扎拉丰阿立即抱着海棠撒娇:“就是那个意思了,咱们儿子就是想额娘了,赶紧的,奴才侍奉你起来,咱们先把儿子接回来啊!”

    海棠都已经醒来了,想睡也睡不着了,就起来准备吃饭。十一阿哥也起来了,正在花园里打拳。

    海棠看他打得有模有样,就问:“什么时候学的?”

    十一阿哥一边打拳一边说:“夏天的时候被汗阿玛拉着练的,本来弟弟想应付一下就完了,可偏偏有个叫蔡升元的催着,弟弟挺烦他的,就从园子里躲到京城来了。”

    海棠对这人有印象:“是不是那个在南书房当差的状元?前几年他父母去世,汗阿玛听说他家贫,就赏赐了六百两银子让他办丧事。”

    十一阿哥一边打拳一边说:“就是他,汗阿玛觉得他品德好,可他也干出了把自己女儿献给权贵的破事儿!”

    “哦?”

    “我都不惜说他。”

    “不说也行,来吃饭吧,我等会去园子里给祖母请安,你要一起去吗?”

    十一阿哥想了想,觉得换祖母的院子里躺着也行,就答应一起去:“行啊,吃完饭一起去啊!”

    路上海棠就说起了汽车的事儿:“我在北疆见到那些车子的时候简直要惊呆了!他们说这是你想的主意,当时特别惊喜,真的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真没想到这天马行空一样的想法是你想的,那时候就觉得十一弟长大了。”

    十一阿哥高兴地听着姐姐的夸奖,就说:“也就是被逼急了而已,想着走水路给姐姐送粮草,他们说都不行,最后只能想出这个法子来。”

    “这法子将来必然会成了运输的主流,弟弟,你将来因为这个会名留史册。”

    十一就觉得是姐姐在夸自己,压根没觉得这样的奇巧淫技会有留名史册的那一天。而且姐姐一直在夸她,让他不好意思再说这个,赶紧转移话题:“就是过几日有改进的车子要实验,回头姐姐要是有时间一起来凑凑热闹。咦,这两只狗打扮得挺好看的?”

    两只狗狗脖子上用丝带绑了蝴蝶结,海棠打算收拾得好看点送出去。就说:“看看婉瑜喜欢哪个,剩下的看谁想要,想要就送出去。”如果没人想要,可能就砸手里了,主要是二哈的名声太差,海棠心里有些没底。

    十一阿哥打了个哈欠,就说:“您问问舒宜尔哈,她大概愿意养。”

    海棠也是这个意思,万一要是送不出去砸手里了,要么留着给弘阳,要么给舒宜尔哈。八成德妃不乐意养,毕竟弘阳还是个吃奶的孩子呢,养个狗儿更麻烦。所以最后只能坑一坑舒宜尔哈了。

    但是对于看新的实验车,海棠是很有兴趣的:“姐姐当然要去看,希望将来有一日,姐姐坐着这车子往返青海和京城,最好有个棚子,做成大号的马车那样的,比这种冬天顶风冒雪的赶路舒服多了。”

    十一阿哥瞬间眼睛亮啊!

    第329章 有自信

    到了畅春园后,海棠和十一阿哥先去给太后请安,盐宝屁颠着跟着去了,完全不管自己的孩子流落到何方,扎拉丰阿就在西花园门口等着七阿哥来挑选小狗。

    篮子里放着两只狗儿,就算是有毯子包着在寒风中也是瑟瑟发抖。

    七阿哥领着一个穿男装的小孩子过来,因为走得快,七阿哥的身形就有些摇晃,看得出腿脚不利索。

    扎拉丰阿就说:“七爷派人来取就行,两个都送去,大格格喜欢哪个留哪个,怎么还亲自来了。”

    七阿哥笑着说:“今日还没出来散步呢,婉瑜等不了,爷就说跟着一起来看看。”

    穿男装戴着暖帽的婉瑜乖巧地喊了一声九姑父,扎拉丰阿就蹲下把篮子放到她跟前:“大格格看看吧,看喜欢哪个。”

    七阿哥看着都一样,两只狗儿没多大区别。然而婉瑜觉得两只狗都可爱,水润的鼻子、大大的眼睛、胖嘟嘟的肚子和不断摇晃的小尾巴让人看了简直移不开眼睛。

    婉瑜一时难以抉择。

    七阿哥就问:“生了几只,都是谁家抱走的?”

    扎拉丰阿说:“生了三只,九爷说他和十爷一起养一只,给大格格留一只,本来说给十一爷留呢,但是十一爷不想摆弄,剩下的这一只还没主家呢。”

    婉瑜站起来拉着七阿哥的衣服说:“阿玛,我们养两只行不行?”

    七阿哥说:“不行,刚才说好了只养一只的。”实在是西花园养不下那么多。再有一个原因就是四阿哥能破罐子破摔,七阿哥还想要脸。万一这狗子和二哈一个脾气,四阿哥顶多面对一只二哈,而他却要面对两只二哈!这日子没法过了!

    婉瑜嘟嘟嘴,蹲下去接着选。

    这时候十三阿哥走来,看他们在这里就过来一起说话。几个人说到小狗,十三阿哥说:“我想抱一只,可是那时候姐姐给十一哥留着,我就不好开口,既然十一哥不想麻烦不如让我抱走。”

    扎拉丰阿想了想,觉得也行,还不知道十一格格想不想养狗呢,万一不想呢?

    这么选最高兴的是婉瑜,她跟十三阿哥说:“既然十三叔要养,等会就一篮子抱回去吧,我还怕没了小毯子另外一只狗狗要受冻了。”

    十三阿哥就说:“好,等会儿先送你们家的,最后十三叔再提着篮子回家,你看看你要养哪一只?”

    十三随后跟七阿哥说:“婉瑜是个好孩子。”心地善良,这样的孩子大家都喜欢。

    七阿哥听到人家夸婉瑜比夸了自己都开心,笑得露出两排大白牙。接着跟十三和扎拉丰阿说:“前几日蒙汗阿玛圣恩,封哥哥做了郡王,我想着凑着过几日几位公主回来省亲,设下宴席叫了南府的戏班子,请兄弟姐妹们乐一日,到时候你们都来。”

    十三和扎拉丰阿都说必定会去。

    扎拉丰阿心里想着海棠晋升了亲王,无论如何也该请一桌的,不如晚上和她商量一下。

    此时海棠陪着太后说话,太后拉着海棠絮叨了很多,都是家里的事,准确地说都是和后宫相关的事儿。比如说惠妃,今年最不招太后待见的人就是她,太后说起惠妃都忍不住批评几句:“真是该操的心不操,不该操的心没放下过,今年数次去找你们老子,非要给你们大哥续弦,后来几次哭哭啼啼,仿佛是你们大哥不续弦家里没法过下去了。后来选来选去选了一个年纪不大的姑娘做继福晋,结果这继福晋刚进门,前面你们那个大嫂留下的孩子一个接着一个病了。对了,弘昱也病了,半年没来读书了。”

    舒宜尔哈在一边点头:“对,大哥开始不着家了,一出门半个月不回去一次,也不是后面这个嫂子对孩子们不好,就是孩子们开始哭哭啼啼自怨自艾,加上他们生病,这大嫂子刚进门就被惠妃娘娘指着鼻子骂了好几回,说她苛待前头留下的子女。”

    海棠叹口气。

    太后接着数落惠妃:“她那人都没法说她,我是不会骂人,我要是会我就去骂他。别总是看着自己儿子,也看看老八,老八家没一个孩子,今年八月十五全家一起聚着,八福晋喝了点酒看着一堆小孩子突然哭起来,把大家吓了一跳!”

    舒宜尔哈在一边补充:“当时可吓人了,她对着孩子们突然哭起来,吓得弟弟妹妹和侄儿侄女们赶紧各找各妈。后来大家都替她找补,说是喝醉失态了,八哥还替他跟汗阿玛请罪,汗阿玛没搭理,因为过了八月十五就要北巡,汗阿玛忙着呢,对这事一句话没说。结果就是现在很多嫂子不敢在她跟前提孩子,带孩子的人也不往她跟前去。”

    太后这时候才想起来海棠没去看过自己儿子呢,赶紧推着海棠:“别坐着了,你都坐半天了,我说有什么事儿想不起来,原来是你没去跟你额娘请安看孩子呢,看我糊涂了,我把你有儿子的事儿给忘了!”

    海棠也给忘了,心里自我检讨了一下,撒娇说这几日住在郎惠园,这几日都来找太后说话,这才从太后的院子里出来。

    出来后听到太监说狗狗送给十三阿哥,也没再提送舒宜尔哈的事儿,就直接去了德妃院子里。

    德妃院子里的太监远远地看到海棠来,赶紧来报信。德妃一边跟弘阳说:“你额娘可算是回来了。”一边对着外面张望,嘴里埋怨桂枝和十三格格她们跑出去了不在家,要不然今儿就团圆了。

    弘阳大喊:“羊!”

    德妃高兴地说:“对,你额娘回来了,哎哟,我一天在你跟前说几十遍,好在能记住了。”

    海棠进来先给德妃请安,随后坐在了炕上跟德妃说话:“今年的年俸是一万两,给您送来了吗?”

    “还没呢,这还没到年底,听说今年确定下来了,年俸是户部发放,到时候你四哥给我送来。不说钱的事儿,来看看你儿子。这孩子灵气着呢,给你养得白胖可爱,谁见了都要夸两声。弘阳,让你额娘抱一抱啊。”

    盐宝凑过来看弘阳,弘阳这时候心思全在盐宝身上,突然撅屁屁起来要抓盐宝的耳朵,盐宝立即躲开了,对着海棠大喊:“汪汪汪!”

    海棠叹口气!

    德妃搂着弘阳问:“盐宝说什么呢?”

    “盐宝说这小子和二哈一样是个逆子!”

    德妃立即生气了,跟盐宝说:“别拿弘阳和二哈比,弘阳比二哈乖多了!”随后就觉得自己和一只狗没法计较,立即说:“算了,跟你说不明白。闺女,抱抱你儿子,猜猜现在多少斤了,现在开始吃杂食,掉了些奶膘,还有三十斤呢。”

    三十斤?怪不得看着挺圆的。

    海棠抱怀里,入手就觉得沉甸甸的,而且小家伙不老实,在海棠怀里扭来扭去,海棠忍不住在他屁屁上拍了几下让他老实点。

    海棠发现这孩子先是震惊了一下,小脸上的表情就是震惊,海棠还纳闷怎么有这表情的时候,小东西张大嘴“哇”一声嚎出来,德妃立即把小东西搂在怀里,一边哄一边质问:“你拍他干什么?弘阳那么乖,我亲眼看到你揍他了!”

    海棠刚要辩解,德妃就在海棠的胳膊上也拍了几下,一边拍一边说:“坏额娘,坏额娘,不分青红皂白地揍我们弘阳,弘阳别生气,祖母替你打她。”

    嘿!

    海棠头一回吃亏,看看德妃再看看此时笑容满面的弘阳,海棠直接往炕上一趟,哇一声假哭出来,哭得比弘阳还响亮。

    弘阳再次露出震惊的表情来,忍不住看看德妃,德妃没想到海棠会这一招,反应过来立即说:“赶紧起来,给你儿子树个好榜样,你这算什么?教给你儿子怎么耍无赖吗?”

    海棠干嚎着爬起来搂着弘阳开始哭,一边哭一边摇晃撕巴他,要是个鸡蛋这会都已经被摇散黄儿了!德妃费了好大劲才把这娘俩分开。

    德妃这边刚坐下松口气,外面送蛋羹来,这是弘阳的加餐。海棠二话不说拿勺子蒯着吃了,弘阳急地去抢却抢不过,最后真的急眼哭了,又被海棠抱着一顿撕巴……

    德妃心力交瘁,不到吃午饭的时候把娘俩赶出去,再不提团聚的事儿。

    北风一吹,寒风卷着白雪飞下来,海棠用一只胳膊夹着弘阳得意地说:“小子!你娘我当年也是这宫里一霸,你比起来差远了!”

    盐宝附和:“汪汪汪汪!”

    海棠说:“我是看出来了,你就欠捶!”

    “汪汪汪!”

    “等我回去收拾你!”

    “汪汪汪!!”

    海棠发出一串高亢的笑声,哈哈哈的笑声让湖边树上的麻雀顿时飞走,留下弘阳哭哭唧唧的声音,后面弘阳的乳母宫女们抱着东西面面相觑!

    冒着雪到了前面,扎拉丰阿大惊小怪地把儿子接过来,赶紧用斗篷把孩子包住,埋怨海棠怎么就不给孩子挡着点风,都不肯好好抱着,怎么就夹在胳膊下携来了。

    下着雪呢,海棠说:“今儿回城有些难,去郎惠园吧,一早跟汗阿玛说过了,不必再去请安,咱们直接走吧。”

    扎拉丰阿赶紧抱着儿子上车,弘阳看到扎拉丰阿立即开始控诉,满嘴都是婴儿语,扎拉丰阿神奇地听懂了,问后上车的海棠:“您把他蛋羹吃了?”

    “嗯,你怎么听懂了?”

    “您也真是!没见过这样的额娘!”扎拉丰阿刚埋怨了一句,看海棠的脸拉下了,立即抱着儿子安慰:“没事儿没事儿,咱们回家吃,家里有,家里有很多!”

    海棠哼了一声,斜着眼看着弘阳,露出得意来。

    弘阳年纪小,但是趋利避害的本领很高,眼看着认识的扎拉丰阿也打不过这眼前的女魔头,立即老实了,钻进扎拉丰阿的怀里变得乖巧起来。

    回园子里海棠打着哈欠去睡觉,扎拉丰阿忙东忙西,把儿子喂饱后带着他玩耍,当大马驮着儿子晚了半个时辰后,弘阳看了看在狗窝里睡觉的盐宝。

    盐宝好大一只,对于别的小孩子来说已经是巨物了,但是弘阳就想去撩拨它。

    弘阳拉着扎拉丰阿的手,指着盐宝:“啊啊马,狗~”。

    “那是盐宝,咱们家的,”

    “啊啊啊!”

    “怎么了?”

    弘阳拉着扎拉丰阿到了盐宝跟前,盐宝张开眼看着弘阳,弘阳扑过去要抓盐宝的耳朵。盐宝一跃而起,叼着弘阳的衣服把人扔到了海棠身边,海棠被突然从天而降的小家伙压着差点噶了,睁开眼迷迷糊糊地问:“怎么了?”

    “汪汪汪汪!!!”

    海棠看着怀里的小孩子,痛苦地把人摁在怀里搂着。弘阳挣扎着起来,然而没什么用,过了一会忘了盐宝以为海棠在和他玩儿,高兴地玩了起来。

    扎拉丰阿就趁机和海棠说请客的事儿,海棠一口答应下来。

    此时外面天黑了,洋洋洒洒的雪花飘下来,旧的一年正在消失,新的一年要来了。

    年底各种事情纷繁复杂,但是康熙已经在计划着明年的南巡了。

    如果说今年的北巡有震慑蒙古王公的意思,那么明年的南巡除了表面上的巡视河工,也有震慑江南的某些人再安抚另外一些人的意思。

    康熙去江南不是一次两次了,和他常常巡视北方一样,巡视南方也是大家习以为常的一件事,就连出钱的内务府掏钱的动作都显得轻车熟路。

    两天后海棠带着孩子和扎拉丰阿拜见各位兄长。大阿哥明显是又喝多了,醉醺醺的不成样子。新的继福晋倒是很热情,就是和海棠没交情,她把家里的几个孩子带出来见客,然而姐妹几个很排挤她,言语里面对她也没多少尊敬,免不了在海棠跟前哭诉一番生活的不如意,点明自从她们额娘去世后姐弟几个人处处艰难。这种艰难不是物质方面的,更多的是担心被继福晋的孩子取而代之。

    海棠只能尽力劝慰,出门后海棠忍不住深深叹口气,浑身充满无力感。大哥家的日子过得太压抑了,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抱怨,以前和和美美的一家人没一个愿意站起来向前看的。都在抱怨别人,抱怨惠妃的无情冷漠,追悔前面那位大福晋的逝去,却没有想着自己该做点什么。真的应了那句话,求人不如求己!

    想起当年海棠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惠妃想让孙女模仿这个了不起的姑姑,然而时至今日,画虎画皮难画骨,三分神韵都模仿不来,甚至她自己深陷尘埃都不能自拔,连弟弟妹妹都照顾不了,别的也无从谈起。

    海棠叹气之后跟扎拉丰阿说:“养孩子不仅仅是要让他们吃饱穿暖,更要教会他们怎么做人,怎么在父母至亲去世后遭遇连番打击甚至是与全天下为敌还能好好过日子。”

    扎拉丰阿赶紧点头,海棠低头看弘阳,弘阳懵懂地看着海棠。

    海棠心里叹口气。

    走了一上午在各家都是略坐坐就走,有了孩子后海棠连推辞的理由都是现成的:有孩子跟着不方便,过几日再来云云。

    一上午把几个哥哥家走了一遍,中午带着孩子去德妃那里蹭饭,让扎拉丰阿和六阿哥在外面一起吃饭。

    德妃抱着弘阳一阵稀罕,弘阳看到了熟悉的德妃,本来乖乖地跟着海棠不哭不闹,在遇到德妃的瞬间爆发出一阵大哭,之后抱着德妃不愿意撒开手。德妃就说:“这几日我天天想他,想着孩子吃饱了没有,睡够了没有,你都不知道我现在惦记他惦记的茶不思饭不想。想让你把孩子送来,可是又觉得你们母子好不容易相见不该打扰。唉,此时才发现这小东西太要紧了,没他我可怎么过日子啊!”

    海棠就觉得德妃这是太在意孩子了,反而不是好事儿,就说起今儿的见闻来:“父母对孩子的影响太大了,比如我大哥家,家里的几个孩子现在哭丧着脸,日子都是凑合着过的,我看了心里就堵得慌。再说太子家里,家里的几个孩子个个老成,规规矩矩的,没有一个活泼的。再说三哥家,三嫂子她这个儿子娇惯得不成样子,和弘阳是一个德行!”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咱们弘阳是好孩子。”

    德妃说着把弘阳搂在怀里,弘阳也紧紧地抱着德妃,两人一副永不分离的模样。

    海棠看得又气又笑,忍不住说:“额娘,您当年可不是这样的,当年我还小的时候,您那个时候真的温柔又善解人意,那时候那气质那眉眼那知情识趣知书达理的气度在人群里很显眼。再看看现在,您现在成了一个胡搅蛮缠的老太太,您这变化也太大了!”

    “谁胡搅蛮缠了?”德妃气得把弘阳抱得更紧了:“你才是胡搅蛮缠呢!你蛮不讲理!我告诉你,也就是你是我生的,要不然……要不然……我还拿你没法子了!”

    这时候门口传来康熙的笑声,他刚进门,弘阳大喊一声:“码发!”

    满屋子先是安静了一下,随后都是恭喜的声音,弘阳这是第一次开口完整地叫对称呼。

    康熙高兴地抱着他:“不容易啊,这算是会说话了。”

    弘阳拉着康熙的衣服指着海棠,叽里呱啦地说着话,还把手抡圆了比划,时不时的把手放到自己的屁屁上,海棠就是听不懂也能明白这小子在告状!

    康熙笑着摇头:“不行,玛法不能答应你,你要跟你额娘回家。”

    弘阳扑进康熙的怀里开始撒娇,康熙抱着拍着,哄了好一会弘阳才不闹了。

    德妃让人用吃的把弘阳给引走,康熙就说德妃:“看来孩子是明白人,你确实老了。”

    德妃心里怎么想的不知道,笑着说:“您也是,当时就该进来骂她,她言辞轻浮,就该您这做阿玛的来训她。可您却不进来,让臣妾被她奚落了那么久。”

    康熙笑着说:“没下次了,再有下次朕就骂她。不过孩子说得也对,当年你确实温柔知趣。”

    海棠觉得牙酸:“哎哟,这边还站着一个不会看眼色的人呢,您二位能不能等这没眼色地走了再说。”

    德妃很不好意思,赶紧扶着康熙坐下,催着海棠端茶倒水。

    康熙接了海棠捧来的茶,问道:“最近十一在折腾蒸汽机你该是听说过的吧?”

    海棠还真的知道一些:“九哥在北疆的时候说过要造在轨道上跑的车,就是用蒸汽机牵引的有轨车,要装在儿臣的园子里试一试,听说这两天他就是忙这个事儿的,十一弟帮着他想了不少的法子,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康熙问她:“你觉得能成功吗?这东西造出来了有用吗?”

    “肯定有用啊,别的不说,这次送粮食不是挺方便的,而且回来的时候还拉了很多战利品。这一来一去可是几千里路呢,足以证明这些东西是有用的。”

    可是路上坏了的也有很多。

    康熙不是跟女儿抬杠来的,就因为蒸汽车来回跑了那么远,加以改进必有进步,但是铺路轨的车在他看来没什么用,反而因为铺设路轨劳民伤财,一旦废弃,前期的银子又打了水漂。

    他说:“朕是觉得十一折腾出来的车子倒是好用,至于铺设轨道的,还是算了,花费太贵了!如今要用银子的地方多的是,不宜铺张浪费。”

    看到海棠想说话,他接着说:“你们若是想试试,倒也可以,只是还是要把心思放到船和大车上。朕明年要南下,十一那边要是动作快一点朕还能坐上你们折腾出的船。”

    海棠心里也想让江南的富商看看蒸汽机运输的威力,觉得先暂时放弃火车也行,先把船运和陆运给发展起来。

    等海棠去找十一的时候,十一裹着厚厚的斗篷正在看一群匠人浇铸一个圆球,这圆球就是蒸汽锅炉的一部分。

    十一听说海棠来了,赶紧来见海棠,海棠看了一会浇铸工艺才和十一一块出来。

    海棠说:“汗阿玛说了,他明年想坐装了蒸汽机的船南下巡视。”

    十一“嗯”了一声。

    海棠问:“有没有信心造出来?”

    造是能造出来,因为在十一接手造办处之前就有了成熟的方案,拿出来再用就行了,因为是皇帝要坐,必然是要进行安全论证。

    十一兴趣缺缺,一副半死不活的萎靡模样:“让下面的人去做就行了,我们这会在实验车厢车。”

    “啊?什么叫车厢车?”

    “就是你说那种,把一个大车子去掉马和挽具,只留下一个车厢的车子。”

    “哦哦哦,怎么样了?”

    十一瞬间眉飞色舞了起来:“放心,把以前的改一改就能让姐姐开着去青海,但是根据上次送粮食回来得到的反馈看,还有很多修改的地方,现在就是修改一些毛病,进一步提升耐用性,要让你的车在西北的烂泥塘里也能跑起来,丝毫不觉得迟滞。”

    真的假的?

    海棠有些不信,但是为了鼓励弟弟,她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真的吗?太好了,咱们说定了,明年我走的时候开走一辆。十一弟你真是太厉害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夸你。”

    十一笑得眉眼弯弯:“别夸那么早,回头好用了再夸啊!”

    第330章 教子论

    忙忙碌碌中到了腊月,海棠今年要回京城见一见乔家父子,朱尔哈岱也请海棠早点回去,说是京城有变化,因此海棠早早地回去准备。

    海棠一人回京城,并没带着扎拉丰阿和弘阳,留父子两个在郎惠园居住,走的时候再三告诫自己离开的时间会长一些,让扎拉丰阿别对这孩子娇惯。扎拉丰阿答应得很好,然而能不能落地执行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弘阳年纪小,但是聪明,很快捋清了家里的食物链。

    底层是他阿玛,高一层的是祖母,再高一层的是玛法,最高层是额娘!

    目前没人能压住额娘那个女魔头,所以他在海棠跟前十分老实且进步神速,在德妃跟前一年多都没学会称呼人,在亲娘跟前一个月学会叫玛法、祖母和阿玛了,目前也学会了姨姨舅舅,连盐宝的称呼“盐盐”“宝宝”都学会了,前几天抱去见德妃的时候德妃直呼进步神速。

    除了称呼上的变化,这一个月居然断了奶,开始一日三餐正常吃饭了,虽然有零食点心,吃饭规律了起来。每日跟着海棠在园子里走走,走多了两条小腿倒腾得很有力,也不需要人抱着了,他自己撒欢儿一样到处跑,显得很健康有活力。

    因此有了巨大进步的弘阳在额娘大魔头离开后闹着要去见祖母的时候,扎拉丰阿拒绝不了。他对于弘阳的事几乎没法子拒绝,就抱着孩子商量:“咱们白天去晚上回来,要是住在那边,你额娘肯定生气,她生气就要打你屁屁,你忘了前几天打屁屁的事儿了吗?”

    弘阳立即钻亲爹的怀里开始撒娇,扎拉丰阿抱着他说:“不行啊儿子,咱们爷俩都要听他的,前天她罚咱们两个不能吃饭你还记得吗?晚上你小肚子饿得咕咕叫,阿玛想给你弄点吃的还被发现,结果她不让咱们睡,你睡着了还给你摇醒,你忘了没有?”

    前天的事儿怎么可能立即忘,特别是饿肚子的事儿,在海棠那种“少吃一顿饿不死”的态度里,爷俩过了一个“饥寒交迫”的夜晚。

    因此弘阳也不闹了,乖巧的答应晚上回来,又乖巧的让阿玛给自己穿了衣服抱着坐车去玛法的园子里。

    到了青溪书屋外面,扎拉丰阿抱着孩子去请安,扎拉丰阿的弟弟图尔伯绅也是一等侍卫,这几日他在当值,看到扎拉丰阿过来就伸手要抱一抱弘阳。

    弘阳对他不熟悉,扭脸抱着扎拉丰阿的脖子,表示不让图尔伯绅抱。

    扎拉丰阿哄着孩子:“给你二叔抱抱好不好啊?”

    弘阳的屁屁摆了摆,不给抱。

    扎拉丰阿就说:“这是闹脾气呢,这两天淘气被教训了,正生气呢。”

    图尔伯绅笑了笑,说道:“江南的曹寅曹大人来了,正在里面陪着说话。”

    扎拉丰阿以为要等一会,正想问问图尔伯绅成亲的事儿,这时候梁九功就带着人来接弘阳,随后狗抱着弘阳去觐见,留下等待的扎拉丰阿和图尔伯绅说起话来。

    弘阳被抱进去,进门就大声喊玛法,康熙丢了手里的棋子跟梁九功说:“把孩子放下,让他多跑跑,孩子还是要多走动才能身体好。”

    弘阳跑进来趴到炕边,被康熙单手提上了炕,旁边的曹寅就奉承说:“您真是威风不减当年,小阿哥被您一只手就提起来了,奴才就不行了,奴才现在连幼子都抱不动了。”

    曹寅的妾给他生了个儿子,和弘阳大的差不多。

    康熙把弘阳搂在怀里下棋,说道:“虽然还能提起孩子,到底是老了,精力不如当年,当年能熬夜,现在熬不了了,每次熬夜心口疼,唉,不认老是不行的了。”

    康熙身体状况是机密,他能说,曹寅却不能评论,甚至都不敢接话。然而康熙也就是顺嘴一说,接着说:“咱们要是不老也没下面这一茬一茬的小孩子。拿这小东西来说,因为是孙子辈的,隔辈亲,当年看她额娘都没那么亲近,到了他身上,无论是朕还是后宫的亲眷都是对他百依百顺,想着年纪小,多宠爱一些也没什么,她额娘回来对这么养孩子很是不满,带回去一个月,如今人会跑了,说话利索了,也不挑食了,就跟一下子长大了一样。是不是说啊弘阳?早上吃什么了?”

    弘阳说:“包包,菜菜,粥粥,肉肉。”

    曹寅笑起来:“能说得清楚了,可见小阿哥和勇宪亲王是一脉相承的聪慧。”

    康熙指着一个棋盘上的空位让弘阳放棋子,跟他说不能乱放,教育了一会才和曹寅说:“人这一辈子忙到头都是为了儿孙,不止朕如此,朝廷里面的诸位和民间的百姓谁不是为儿女拉磨上套。朕怎么听说李煦那奴才给人送了很多江南女子?有些人还不满足,派遣家奴去江南选人,有这回事儿?”

    曹寅的心都提起来了,心里把李煦给埋怨上了,就不能干点正经人干的事儿吗?怎么就这么喜欢走邪路。

    他小声说:“有这事儿。”想了想,他毕竟是江南的情报头子,若说不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只能实话实说:“京中各处,以庄亲王府为首,下面的很多贵人和大臣的府邸里面都有江南女子做侍妾,为的是绵延子嗣。”

    康熙冷笑一声:“生不出来都不会往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吗?这些人啊!就是那些女人生下了他们的子嗣朕也不会给爵位的!”

    康熙对庄亲王很是厌恶,觉得这老东西现在就该考虑从侄儿里面选个合适的上书立为世子,他老了也有人侍奉,总比现在家里斗得跟乌眼鸡一样,如今承泽亲王这一支的孙子们斗得就差见血了,这一支和康熙这一支的关系很近,都是皇太极的子孙,所以康熙看着也生气,心里埋怨都是庄亲王这老小子的错。

    康熙接着说:“这里面也不缺皇子们推波助澜吧?”

    曹寅回答得极其狡猾:“奴才暂时没听说有皇子派人南下。”至于有没有人孝敬他们,曹寅就不说了。

    康熙怎么不知道这里面的事儿,忍不住叹口气。

    这时候门口二哈汪汪两声跑进来,梁九功进来:“四贝勒觐见。”

    四阿哥进来,看到二哈乖巧地蹲在炕边的脚踏上,看到弘阳在扯它的耳朵,狗子尽管很不情愿还是不敢躲,心里莫名地有种感慨:这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康熙说:“正好你来了,带着弘阳去后面请安。别抱他,你妹妹说让他多走走,小孩子不怕摔,走得多了腿就有劲,抱着的时间长了对孩子不好。”

    四阿哥应了一声,接着弘阳出去,四阿哥抱着弘阳在后湖的湖边走了一会儿就把人放下,跟他说:“别抱了,舅舅带你去。”

    弘阳哼哼唧唧地抱着四阿哥的腿撒娇,闹着不肯走,这时候八阿哥路过,过来打了声招呼,问道:“四哥怎么不抱着弘阳?外边冷,别冻着孩子了。”

    说着一副温和的面目弯腰要抱弘阳,弘阳立即双腿双手缠住四阿哥的腿,摇头不让八阿哥抱。

    八阿哥只能收回手,羡慕的看着弘阳。

    四阿哥板着脸:“这正是要治一治他的毛病,一家子都溺爱他,就该有个唱黑脸的让他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此中原因八弟你不知道。”

    八阿哥的笑容差点维持不住,这意思就是他没孩子不懂呗!

    今年的八阿哥又白努力了一年,别说结婚头一年就生儿子的海棠,就是九阿哥和十阿哥家里也有孩子了。九阿哥现在有了两个女儿,十阿哥的儿子长得虎头虎脑是很可爱的一个小男孩。

    过几天十格格要出嫁,十格格的婚礼办完后宫里就开始给十一阿哥操心了,十一阿哥成亲后就是十二阿哥和桂枝的婚事了。

    总之兄弟姐妹中成亲的都有了儿女,只有八阿哥家这么久了没添丁进口的喜讯。

    他被四阿哥一句话说得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好,四阿哥却不想再和他聊下去了,对抱着腿的弘阳说:“快起来,祖母那里有好吃的,你要是早点去早点吃,要不然又被你姨姨吃掉了。”

    弘阳听了又哼唧几声,看四阿哥真的不抱他了,就起来哒哒哒地跑起来,二哈在一边小步跟着跑。四阿哥跟八阿哥说:“回见!”说完头不会的走了。

    “诶,回见,四哥慢走。”

    八阿哥看着四阿哥的背影叹口气,原本有一肚子话要说的,可是现在一句都说不出来,没个孩子就是干活都没力气。

    要是海棠在这里高低要怼一句:“孩子是大力丸啊!没孩子你就不活了?”

    四阿哥觉得今儿遇到八阿哥有点奇怪,他对八阿哥了解得很清楚,此人做人做事儿必有目的,那真是无利不起早。因此去了德妃的院子里,把小崽子交给德妃,看着祖孙两个搂在一起亲热起来,就问:“妹妹她们呢?”

    德妃说:“去十格格那儿了,陪着说话呢,过几日十格格就要出阁了,外面的福晋们来给她请安添妆,你们妹妹去陪着一起说话。怎么了?有事儿?”

    “您把桂枝叫回来,儿子有话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