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啊~船~船要驶向何方呢~”
“船啊~船~顺着指针的方向~”
“船啊~船~船要去做什么呢~”
“船啊~船~为妈妈带回甜点~”
“要为妈妈带回最美味的点心哦~”
“最美味的鱼人岛点心~”
辽阔的大海上,一艘蛋糕模样的海贼船欢快地唱着歌。如同bigmom旗下诸多海贼船一样,这艘船上的一切物品均拥有属于自己的灵魂。不需要任何舵手,这艘船也可以自动沿着航线行驶。
高高的桅杆之上,黑发女子坐在瞭望台上,双脚高高翘起,舒展身姿,享受着日光浴。
她忍不住跟着船的节奏,一同哼着旋律。
卡塔库栗望着那身影,心里总有一股没由来的暗火。
这并不是因为那女人又说了什么毫不知耻的浑话——恰恰相反,自她上船后,除了必要的交流,她几乎不再对他多吐半个字。只有在视线偶尔对上的时候,她会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这让卡塔库栗清静了不少,但同时,他开始疯狂地怀疑此人的目的。
假借求婚的由头,放肆张扬地接近他们,却在拿到船后性格突变——她想做什么?是懒得演戏了吗?如此大张旗鼓,却只为了让他暂时离开家族?想削弱他们吗?她背后一定有势力支撑……是哪一方?
还是说,她想以一己之力,挑战「bigmom海贼团」?
真的会有蠢货做出如此不自量力之事吗……卡塔库栗忍不住嗤笑。
“卡塔库栗大人,您的下午茶已经准备好了。”
随他一同上船的专用厨师推来了一车大型甜甜圈,恭敬道。
哦,下午茶,美味的甜甜圈。
他回过神来,伸手幻化出白色的麻薯神社,推着甜甜圈和茶壶走进去。
卡塔库栗惬意地享受独属于自己的下午茶时光,补充完糖分推门出来,却迎上一双笑吟吟的眼睛。
“下午好。”
女子上身吊带背心的后领极低,露出大片光洁而白皙的后背,玲珑的肩胛骨随着她举起茶杯而微动。下身一件墨绿色的工装裤,脚上却蹬了一双有些眼熟的黑色高筒皮鞋,后跟上的金属马刺闪闪发亮。
她故意翘着二郎腿,让那双特意定制、格外眼熟的靴子露在他眼前。
卡塔库栗选择忽视。
那双金色的眼睛眨啊眨,仿佛下一秒就会贴到他身前,两片嘴唇上下一碰,又要吐出什么轻佻的话来了……卡塔库栗下意识地寒毛立起来了。
然而并没有。
她只是坐在那里,举着茶杯,吃着和他一样的甜甜圈。
顺便夸奖一下他的专用厨师:“真是美味,您的手艺简直太好了。”
厨师害羞挠头:“诶呀,哪有您说得那么夸张……这是鄙人的工作罢了,根本不值一提……虽然鄙人是最优秀的甜甜圈甜品师,但做出来的甜品也……绝对是最好吃的吧!绝对绝对是天下第一美味的甜甜圈吧!都给我卖力夸奖啊混账!”
这厮怎么越夸越飘了……
秦山却认真点头:“对啊对啊对啊!绝对是最好吃的甜甜圈了!”
“当然了!鄙人可是最优秀的甜品师!做出来的甜甜圈绝对绝对绝对是最美味的啊!美味到要命啊!”
“对啊对啊对啊!真的美味到要命啦!”
卡塔库栗:……一个两个都有毛病。
虽然甜甜圈确实很好吃就是了。
夜幕降临,卡塔库栗意外地接到了家人的电话。
是大姐康珀特。
“怎么样?行动都顺利吗?”
他漫不经心道:“没什么异常。”
透过窗户,可以看到那女子坐在船舷边,打着哈欠钓鱼。
“是吗?你和那珍兽相处的怎么样?有没有被她的热情所征服?”
卡塔库栗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什么热情,不过是演给你们看的,只有蠢货才会相信她那些胡言乱语。”
“你的意思是,她对你冷淡了?这不是正好吗,反正你也嫌她烦,有什么可抱怨的?”
他突然梗了一下:“……无论她什么态度,都与我无关。并不是在抱怨。”
电话虫那端传来大姐的笑声,他莫名有些不耐烦。
窗外哗啦一阵水声,视线扫过去,那女子拎着一条海鱼双眼放光,一眨眼又变成了身躯硕大的怪物羽蛇,狰狞可怖的大嘴一张,将海鱼整条吞进肚里。
那血盆大口里长满了有常人手臂大小的尖牙,仿佛合上嘴也无法将那恐怖的牙齿完全收起。但这怪物的一口尖牙并没有引起他的任何反感,反倒是,让他有些恍惚。
卡塔库栗下意识的目光飘向房间内的镜子,他看着镜面中的自己,手指摸上围巾,缓缓下拉——
他的嘴巴,是不是也是那个样子……?
“……喂,有听到吗?你怎么不说话了?”
电话虫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来,略有些慌张的手从围巾上拿下,垂至裤缝一侧,拇指和食指不由自主地搓了搓。
“抱歉,你说什么?”
康珀特叹气:“传达任务的时候要好好听啊。”
“……是。”
窗外的羽蛇不在船舷边呆着了,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半条悠闲的尾巴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甲板。想来是已经填饱了肚子,摊在甲板上慢慢消化了。
卡塔库栗终于收回了目光。
“妈妈有什么任务要交代吗?”
“……”
“那条海流好奇怪~船不想走~”
“必须这么走,否则我们的速度是追不上甜品船的。”
“船不想听你的~”
秦山脑门蹦出一根青筋。
卡塔库栗皱眉道:“哪条海流?”
秦山指着海图给他看。
他一愣,猜忌的眼神落在她身上,而秦山却一副不容置疑的模样。这条海流汹涌且气象多变,危险度极高,一般的航海士都不会选择走这条路,况且……
“这和我们预定好的航线偏离太远了,你必须给出一个合理的理由。”
雨点落在甲板上,发出有节奏的声响,秦山一手拍着海图,任凭雨水打湿额发:“没有什么理由,风是这样告诉我的。”
没有丝毫的犹豫,「土龙」的利刃已经直逼她的咽喉:“你说过你并非航海士,现在却又想随意更改航线,是在耍我吗?!”
她神色自若,脸上挂着松快的笑:“我没有对你说过任何一句谎言。你看,下雨了,我只是突然听到了穿过雨帘的风声,它告诉我,走这条路可助我们一臂之力。”
「土龙」刺破了她脖颈的肌肤,一如她与他初见那样。雨水顺着她的下巴滑下来,打散了脖子上流出的血迹,一路向下,洇湿在她的上衣,染上一片淡淡的赤色。
雨似乎越来越急了。
卡塔库栗抓起海图,走进船舱。
秦山舒出一口气,一手捂着伤口,跟着他走进去。她将湿漉漉的刘海捋到脑后,露出饱满的额头,一点一点将纱布缠在脖子上。
不由得苦笑,即便讲了真话,也无法获得信任。没办法,这番说辞谁听了也觉得离谱:什么叫风声告诉她走这条海流啊?风声又是什么鬼,见闻色里难道还包括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怎么可能。
可她的确是接收到了这样一种信息,就在第一缕风随着雨滴擦过她额头的时候。很奇怪,就连那愈发急切的雨,似乎也在表达自己的一种情绪,但是她还分辨不出来。
当她走进船舱,不再直接与外面风雨所接触,这种感觉瞬间便断掉了。
仿佛,这风雨均是她的外生耳目。
“如果按照原定的航线,哪怕以最快速度昼夜不停的赶路,等我们赶到时,那些走私商人也已经将甜品都卖得差不多了,我们能抢到手的,恐怕只有很少一部分。”
“我不认为妈妈见到那些少得可怜的点心后,还能有什么好心情——说不定,没吃够的她还会引发思食症。”
卡塔库栗顿时转过头来:“……你怎么会知道思食症的事。”
秦山嘴角一抽。坏了,难道现在bigmom的这个病还被瞒在家族内部、外界并不知晓?完蛋了,她不会说漏嘴了吧……
快、快想想怎么把这个事圆过去……啊,bigmom第一次思食症爆发是在哪里来着?
秦山眼睛一闭,破釜沉舟道:“我是来自艾尔巴夫的混血巨人,母亲给我讲过一个故事。”
卡塔库栗的眼睛微微眯起。
“在冬季的节日里,一个犹如魔鬼一般的小女孩,吃光了祭典的全部食物,并且摧毁了整个村落,连大长老也被她打成重伤,不幸离世。”
“你身为她的次子,至少应该听闻过这件和亲生母亲有关的事情吧。”
“没有。”
卡塔库栗冷冰冰的回答让她大跌眼镜。
秦山嘴角抽搐道:“呃,她没有跟你们提起过吗?”
“那是母亲自己的私事——再何况,你怎么能确定那故事的主人公就是母亲?”
秦山一咬牙,这下真得编点谎话了:“我妈妈给我看过bigmom年幼时的通缉令,同村的长辈们也都确认了就是她。”
船舱里没有点灯,昏昏暗暗,她看不清卡塔库栗脸上的表情,无端有些畏惧。
她其实不太擅长说谎。所有谎言都有可能变成一种破绽,也许会在未来她最自由的某一瞬间,击破她的坦荡,让她无地自容。
他的声音响在昏暗中,低沉到不可思议。
“你身为巨人族,是为了给村子报仇,才接近我们的吗?”
秦山深吸一口气。
她摸起桌上的火柴,缓慢点燃,温柔地捧着那枚摇曳的小小火光。
借着这光亮,她抬头,迎上他复杂的目光。
“我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我喜欢你。”
“信或不信,都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