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爆炸时,距离尹镇宇已经非常远了。爆炸的火光和被炸开的几块大型残骸挡住了从飞机上跳下的几个身影,尹镇宇以为自己的计划得逞,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海岛。

    南允真在海里抓住姜盛后,扶着他拼命地往海面游,游出海面时已经快要力竭。眼前是一望无垠的大海,身后是财狼虎豹环视的海岛,南允真感到绝望,绝望到想要放弃。

    是不是真的只能跟姜盛一起在这深海里长眠了?这样的话,自己的仇也报了,也不会再痛苦了。

    南允真湿漉漉的脸上扯出一丝苦笑,回想了一遍自己这二十多年被仇恨驾驭的痛苦人生,然后咬紧牙关,转身顺着洋流游向海岛。

    不能放弃啊!他对自己说道,既然我已经成为了一个自私的人,那就让我更自私一点,我不要再活得那么纠结和痛苦,我喜欢姜盛,接下来的人生,我就想和姜盛一起过!

    他艰难地游出去了十几米,在几乎要抽筋的时候,看到了一个人影朝这边游了过来。那是他一直没来得及注意的直升机飞行员金钟山,游过来的金钟山一句话也没说,扛起姜盛的右臂与南允真一起,游向了岸边。

    游到岸边时,几乎要晕过去的南允真艰难地趴到姜盛胸膛,感受到他的心跳后,紧绷的心终于松懈了下来,他躺倒在沙滩上,听到金钟山翻过了姜盛的身子,说道:“先生后背大面积灼伤,不处理可能会感染......”

    南允真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坚持着爬起来与金钟山一起处理姜盛后背上触目惊心的伤处,但视野越来越模糊,不知什么时候彻底晕了过去。

    南允真并没有昏迷太久,刺鼻的消毒水味让他清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的他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山洞之中,一旁金钟山仍然在替姜盛处理着伤口,只是身边多了个急救医疗包。

    南允真立刻爬了起来,来到姜盛身边,帮着金钟山一起处理。

    “这些哪儿来的?”南允真问道,声音十分嘶哑。

    “不远处有个军事基地,防备非常松懈,我进去偷的。”金钟山说着,瞟了眼旁边的包裹,“还有些军用干粮,你要是饿了可以先吃。”

    南允真摇了摇头,与金钟山一起,替姜盛缠好了绷带。他摸了摸姜盛的额头,发现并没有发烧后,心里又放松了几分。

    “那个,你的手也需要处理一下,”金钟山看着南允真红肿溃烂的左手。

    南允真愣了一下,才把手伸了过去,说道:“谢谢,麻烦您了。”

    南允真不知道金钟山的姓名,但能猜出他是金山市外的一只红雀。南允真其实一直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他遇到的所有红雀都对姜盛死心塌地,愿意为姜盛冒生命危险,即使生死关头也不会放弃。他以为,金山雀笼里的人都是因为很多不得已的原因才成为了姜盛的手下,在利益纽带下不应有如此不顾生死的忠心,所以,他忍不住问出了口:“前辈,先生在您心中,是什么样的人?”

    金钟山有些诧异地抬眼看了南允真一眼,然后又垂下头来继续给南允真包扎,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十分幸福的画面,笑了几声后,说出了让南允真意想不到的话语:“可能先生自己也不知道,他是我妹妹的梦中情人,是我母亲的救命恩人,是我的拯救者,我生命的明灯!”

    抬眼看到南允真眼里的惊讶与疑惑,金钟山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解释道:“七年前,我父亲欠下巨额赌债逃到金山,我一路追过来,最后只见到了父亲的尸体,是先生在讨债人手下救下了我,把我带进了金山雀笼,此后,我再也没见过先生。在雀笼期间,我每天都会担心家里的妹妹和母亲,终于成为了黑雀,能够独立执行任务了,我趁任务期间偷偷回了趟东原市,才发现妹妹和母亲一直过得衣食无忧,且有红雀暗中保护他们。问过妹妹才知道,几年前我离开后不久,就有讨债人找上门,是一个年轻的帅哥救了他们,我描述先生的长相,她们说就是先生!”

    金钟山的耿直的面孔上露出了激动的神色,他放下了南允真已经包扎好的手,望向他:“我也不敢相信你知道吗?我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人,只跟先生有过一面之缘,居然得到了先生的多次帮助,这不仅仅是帮助,如不是先生,我这一生都得在泥沼中挣扎,我的妹妹可能会走向歧路,我的母亲可能会......”金钟山说不下去了,他眼眶泛红,看着地面上陷入昏迷的姜盛:“总之,我一定会送先生安全回到金山,哪怕是丢掉这条命!”深吸口气,他抬眼看向南允真,笑着说道:“还有先生珍视的你,放心吧,我豁出命也会保护好你们的!”

    南允真心里满是感动,不好意思地问道:“那个,不好意思,还没问前辈您叫什么名字?”

    “金钟山!”金钟山笑着说完,又转身去处理干粮和水去了。

    南允真握着姜盛的手,虚弱地靠在石壁上,回想着金钟山的话。金钟山长相老实、性格耿直不像是在说谎,可姜盛若真如他所说,是个善良又正直的人的话,那十五年前,又怎么会殴打并逼死我的父母亲呢?

    对于姜盛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南允真了解得其实并不多。他看到得最多的,是姜盛面对他时的急迫和痴迷,时而温柔时而霸道和那近乎变态的占有欲和控制欲。姜盛对手下是严厉的,对敌人是杀伐果断的,但仔细想想,姜盛真的没有欺负过无辜的弱者,金山市的这些年,也从未发生过大规模恶性事件。

    难道,当年的事真的只是误会?

    南允真坐直了身子,努力回想着姜盛说过的话,当时自己逼问他是不是逼死父母的仇人时,他是怎么回答的?

    “也许吧,毕竟时间过得太久了,我也记不清当年亲手处置过的人里,有没有你家了。”

    南允真想起了姜盛的话,他紧握住了姜盛的手,红着眼眶问道:“不是你吧?逼死我父母的人,不是你吧?”

    姜盛的睫毛微微颤动了起来,呼吸也越来越重,他紧皱起眉头疼得嘶了一声,然后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南允真激动地跪坐起身,擦了擦他额头的冷汗,问道:“除了后背,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听见你说的话了,”姜盛答非所问,“十五年前的事情,我又想起了一些,”他看向南允真,眼神冷漠,“金山市郊大仓街的一栋民房外,我看到了一男一女坠楼而亡。所以,很可能是我。”

    姜盛没有看到想象中的情绪崩溃,眼前的南允真十分平静地坐直了身子,毫不逃避地盯着他的眼睛。

    姜盛看不懂这淡定的表情,到最后竟然败下阵来,心里发毛地挪开了眼神。